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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广白拧眉。
陈母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
明明愧于子女,却忍不住搬出亲本位来施加威严,给自己的偏爱心安理得地冠上借口,以此来慰藉自己并没有做错——父
母与子女本是不平等的上下关系。子女该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父母却不用慈母密缝爱子无尽,好像生他们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
悲悯与宽容。
陈广白凝视着陈葭暗淡的脸觉得心痛,用平平无几的语调掀起惊涛骇浪的澜:“爸妈,钱给妹妹吧。”
把矛盾刺辣辣摆在饭桌上,于是掀起一地鸡毛。保姆早早躲进房间,贴门细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杯盘狼藉,陈父拂袖而去,陈母托额疲惫,陈广白拣着陈葭脚边的碎盘,而陈葭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是陈葭奶奶去世后陈父陈母便着手把乡下的房子卖掉,前几天刚出手,他们商讨后决定把这笔钱存入陈广白的户头。
陈葭并不是在意那些钱,她只是愤怒为什么事事都不公平,可翻来覆去的那一句嘶吼“你们偏心!”扎进父母耳里变成了
势利的符号,他们责备她斤斤计较不懂事,小小年纪就钱啊钱的,养你有什么用…… 短短几句话就把陈葭的价值观连根拔起,以前听到这些话她会陷入窘迫愧怍,现在只觉得深恶痛绝。
到底谁对谁错?
殊不知对与错只是一个伪命题:老鼠偷了人类大米,人类说它狡猾;人类偷了蜜蜂蜂蜜,却夸蜜蜂勤劳。
小小的陈葭要到后来才想明白,对错只有主宰能修饰,她既是老鼠,也是蜜蜂。
艺考
18.自家里争吵的好处之一是日子照样过,全家总在这种时候展现出惊人的默契——轻飘飘翻篇儿。
可总有些不一样的,例如陈葭呆在培训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直到晚饭结束她都还没回来,有时候干脆从早到晚都呆
在那。
俞霭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陈葭说,他听,陈葭不说,他也不会问。于是陈葭卸下心防说了很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心事憋得太久太累了,张开嘴巴就跑出来了。
“我每天保姆接送上下学,他们还以为我是千金大小姐呢,总是让我请客吃饭,我不请他们就说我小气,不跟我玩。”
“刚学英语那会儿我成绩很差,试卷不敢拿回家签字就自己签,结果写错我妈的名字被发现,挨了一顿骂。她干嘛取那么
难写的名字?”
“我上兴趣班,班里学生都不跟我玩,嫌我身上臭!可是我每天都有好好洗澡啊……但是陈广白就很讨同龄人的喜欢,家里
总是有他的朋友过来玩。”
“有一回我把我爸的古玩摔碎了去认错,他话都没说甩我一嘴巴,后来我做错了事就嫁祸给陈广白哈哈!”
“我高中不住校根本不是因为想住哥哥的公寓,是因为开学第一周我的热水瓶总莫名其妙破掉,晚上她们把空调打得好
低,我睡在空调下的床铺,每晚都被吹得头痛。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没认识我就讨厌我?”
“其实我一直不懂为什么爸妈烦我,却还要生我下来。我也不敢问,怕他们说我是捡来的,那我该有多可怜多狼狈啊。”
“还有…初中的时候我后面那个男生总是用圆规的尖尖头扎我。我告老师老师都不信,因为他是班里第一名…”
“是不是不被喜欢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喜欢?”
俞霭面露怜惜,想了想还是没伸手拥抱她,只是轻声安抚:“好了,没事了。”
陈葭吸吸鼻子,眼泪落在琴键上,像给它涂抹了一层清釉。她把十指放上去,一曲《枯木》轻盈地流泻出来。
陈葭在音乐上无疑是有天赋的,俞霭觉得欣慰,但想到她的这些童年经历又觉得悲伤——她的天赋来源于她对生活的哭
诉。
曲终,俞霭鼓掌,鼓励她:“要不要走艺考这条路?你现在起步也不晚。”
陈葭平复了下心情,质疑自己:“我可以吗?”在看到俞霭肯定的眼神后才问,“艺考是怎么样的?”
俞霭见她不排斥,跟她详细地对比说明了艺考与普考的区别,最后画了个大饼说如果她艺考,有希望进中央音乐学院。
陈葭一愣,半晌才答:“我想想。”
俞霭笑着说:“好。”他瞟一眼手表,皱了下眉,“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陈葭有些不舍,俞霭打趣她:“陈同学,你想通宵练习我也没那个精力。”
“好吧,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明天见。”
俞霭遵守约定,没有跟陈母讲这事,只让陈葭好好考虑,如果决定艺考了,他再跟陈母沟通。
陈葭思索着这事儿,有些魂不守舍地嚼着面,脑子里乱成一团线,每每找到了线头梳理,伸手去捻又发现不是。
一碗汤面吃成了拌面。
陈广白裹着一身倦意回来时,陈葭还在餐厅。陈广白路过的时候瞧见,回身走至陈葭边上。
陈葭余光斜了下,顺着他裤腿往上,没好气地问:“干嘛?”
陈广白扫了眼那坨面,皱了下眉:“饭都不会吃了?”
陈葭烦得很,懒得理他,推了他一把噌噌噌往楼上跑。
一口气上二楼,差点喘不过来。
陈葭去了衣帽间,抱着干净睡衣席地思考,总算捋出两条线来,一头是考,考上好学校证明给父母看,扬眉吐气;一头是
不考,万一真考去北京岂不是又要跟陈广白见面?两方拉锯,扯得陈葭头痛。
陈葭把抽屉拉得咣咣响,见到陈广白进来,语气带刺:“你怎么阴魂不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