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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岚的家就在国子监附近的一个胡同里,她拖着箱子拐进胡同时,就看到江母在大门口同破烂王卖旧报纸,并且似乎有一些争议。
江母说:“上周我们老爷子卖的时候还六毛五呢,怎么今天就变成六毛钱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啊,怎么就一套一套的呢,是不是胡弄我呢?”
破烂王有些不屑地说:“可真对不起你了,我卖给纸厂也还没有六毛五呢,如今这世道物价天天变,我收您这一斤纸还挣不了几分钱呢!老太太您住这么个大宅院的,何必跟我们计较这几毛钱啊!”
江母据理力争:“话可不能这么说,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住四合院也不表示我就不能论这个理儿?”
晓岚微笑地站在一边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对白,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她走上前,按住了江母想要继续争执的意图,对那破烂王说:“就听您的,六毛就六毛!”
破烂王看了看晓岚,恭维江母说:“还是您儿媳妇懂事。”
江母雄纠纠气昂昂地说:“这是我姑娘!”
半人高的两大捆旧报纸,总共卖了十三块七毛四,去零后总计十三块五毛,江母收了皱巴巴的纸币还有硬币,拉着晓岚的手说:“成,晚上给你爸加菜去。”
晓岚莞尔,跟着母亲进了院子。头一下便听得“咯咯”连声,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冲着江母飞奔过来,再抬头见院子里剖了半片种瓜果,映得一片黄花绿叶。此时已近夕阳西下,但见葡萄藤下,江父在打着太极,另一边石头桌椅,江晓仙的女儿妞妞认认真真地在写作业,而江晓峰的儿子羊羊才不过四五岁,正跌跌撞撞地追着小黄狗撒欢。
这座四合院,是前几年晓岚跟几个房地产商做的一个项目,就是收购北京的一些老四合院,把里头的数份合住的人家迁出,然后进行大改造,恢复原来那种旧时高门豪宅的规格,又有现代的水电管道光纤等接入,再高价出售给有钱人,这一进一出之间,获利颇大。而且还得了舆论好评政府支持。前些年这些老四合院铲土车一推,就盖了高楼,老北京的胡同渐渐消失,也实在令人叹息。晓岚起这个意图,也是因为她的导师原本祖居的老四合院要被拆迁,老先生为此事到处抗辨,气得血压暴高进了医院,晓岚为了保住这片地不拆迁,同几个房地产商以投资商合议了一下,建议改造老四合院,哪晓得当场就有几个投资人眼睛发亮,就说如果真改成老四合院,他们自己都会先认购一套住进去。某大款很感概地说:“现如今,这北京城里找一块接地气的房子还真是越来越难啊,再说了,什么汤臣一品贡院六号,听上去还能比咱能住上王府花园儿气派啊!”
四合院没推出就被内部抢购一空了。
江父也对此赞不绝口:“这院子接地气啊,好地方啊,还能种上不少东西呢!”江父一直固执地住在老教工宿舍,即使住在宿舍里的许多老教师们也都买了更大更好的房子搬出去了,他还是雷打不动的原因:“习惯了!”
江晓峰曾经想把父母接到他自己的新房子里去住,江父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了。三十层顶楼两百平方,用江父的话说:“我往窗外看一眼就晕了。”用江母的话说:“这么大的屋子空得我心慌。”
直到晓岚带了父母去看自己特意留下来的这座小四合院,江父江母都是一看就喜欢上了,一改造完毕就用最快的速度搬了进去,种花种果养鸡养狗,住得格外开心。
那院子保持着旧时回字格局,朝南主屋是江父江母居住,左边三间耳房是江晓峰一家三口,右边三间耳房是江晓仙一家三口住着,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天伦
傍晚的时候,在院子里摆上大桌子,江母在厨房里热气腾腾地烧了许多菜,江父和晓岚帮忙摆菜上桌。
这时候晓仙和晓峰夫妻也陆续回家吃饭了。
能干的大姐江晓仙现在依然一派女强人作风,走路说话都是风风火火,自进门以来手机就没停过,不停地接听应答,晓岚看得不禁取笑:“姐,您可真够忙的啊!”
江晓仙现在已经荣升为专管招生的副校长,她所在学校又是辖区的重点中学,现在正是招生旺季,许多千方百计想把自家孩子送到重点学校的家长们各出神通,动用关系,于是江晓仙的手机忙得堪比市长热线。
晓仙的丈夫在区教研室,妞妞今年也上了初中,正在晓仙自家的学校中。虽然如今三姐弟中,晓岚晓峰的收入都已经远超大姐,可是在江父江母的心目中,习惯性地还是认最能干最出息的依旧是大女儿晓仙。光是走出去到哪儿人人尊上一声“江校长的爸爸妈妈”,这心里感觉比银行存款多添点数字更舒心。更何况晓岚在北京的投资,晓峰公司的发展,其中有多少人脉关系,是得到了晓仙那个家长电话本上的若干帮助呢。所以两姐弟对于大姐来说,敬重和佩服依旧。
晓仙看到晓岚,惊喜地大叫一声:“晓岚——”两姐妹抱在一起喜笑半天,晓仙索性关了一直打扰不止的手机,这才两人牵着手坐下来,问:“怎么会忽然想到回家,事先也不跟我们说一下,连个准备都没用。”
晓岚笑:“要什么准备啊,现在随时坐个飞机几小时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晓仙问:“这次回来又是看上什么项目了?对了,你上次让我买的奥运村房子,真是涨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