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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让玉凤留在北京,别的不说,见她见孩子都方便。而且孩子长大了在北京也好得多,留在山里和那里的孩子一样没条件学习也太...就是留下来难。她住下来不难,我家有地方给她住,暂住证也能想想办法,但是粮食关系怎么办呢?还有工作...”这个舍友名叫张永峰,和孙继东同岁,当年也是同一届被耽误的高三生。
一毕业就没有高考了,两人坐在一起也很有话说。
张永峰家里条件算是不错的,但他还是像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上山下乡去了,而现在的问题也不是钱能够解决的——或者说钱不够。如果真的钱足够,这些问题也不是问题了。他老婆玉凤和孩子都可以留下来,粮食就买黑、市粮就可以了,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兄弟,你就好了,不用想这些事儿!”说着张永峰还和毛思嘉点了点头。
毛思嘉笑了笑:“运气好,我是70届的。”
张永峰露出了然的神情:“70届啊...那是真的运气好了。”
这几年的年轻人都得离开城市,除开极少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存留外几乎没有例外。也只有70届运气好,竟然都留下了,之前之后都不是这样的!
“也不只是运气,思嘉是独生子女。”孙继东补充了一句。
“你现在在北京工作?那继东以后读大学,可能就要靠你一个人张罗家里了。”张永峰随口问道。
“我也读大学...之前已经报道了。”毛思嘉微笑。
张永峰看看毛思嘉,又看看孙继东,这下是真的忍不住露出羡慕的表情了:“你们夫妻两个真是、真是...要是玉凤也能考上大学就好了,我现在忧虑的这些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确实,考上大学的话一切关系都会转到学校,他之前担忧的事情自然全都烟消云散。
只是考上大学又谈何容易呢?以这个时候的大学录取率来看,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他老婆玉凤并不算文盲,但也就是个小学毕业,想要和其他人竞争上大学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寝室里未来四年的室友相互寒暄,帮着孙继东安排好了寝室里的事,又看了看学校,两边的大人就离开了——他们也是看出来了,有长辈在,这些小辈总是有些放不开。这个时候也不兴报名的家长请孩子们下馆子吃饭,差不多时候他们就自己搭车回去了。
至于毛思嘉则是留了下来...主要是玉凤还有另外一个本地人的妻子也在,她正好可以一起,她要是提前走了反而不美。
“我们去食堂一起吃个饭吧!”有人提议。
学生们都到了,食堂当然已经开张。
交了粮票和钱,每个人都买了一些食物。民族大学的食堂不错,大概是为了照顾少数民族学生,如今很少见食堂做的一些菜这里也有。
孙继东帮毛思嘉打饭去了,毛思嘉就和另外两个家属一起占位置,等着孙继东和他的室友回来。
就在这时,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声:“毛思嘉?”
毛思嘉回头,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很快认出了这是谁,惊喜道:“孟新民!怎么是你!”
孟新民,毛思嘉的老同学了!想当年两人还是一起排演节目的呢!毛思嘉弹手风琴,他就拉小提琴。
当初分配的时候孟新民进了工厂,到这里都还挺好的,但后来他们工厂搬迁到外地去了...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很常见,有可能只是为了利用其他地方的优秀资源,也可能是帮扶地方经济什么的。
而这种搬迁可不是搬个机器那么简单,领导班子,甚至工人也常常是一起走。这是因为这个时候培养合格工人并不容易,到了当地再去弄个一两万合格工人进来(这个时候一个规模够大的厂子,有一两万工人并不稀奇),这实属做梦!
再者说了,这一两万工人不带走而是留下来,那岂不是意味着要重新给他们安排工作?这又不是几十年后,一个超大城市安排一两万人的工作就跟喝水一样简单!这个时候给一两万人城市工作编制,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孟新民就是这种背景下离开北京的。
说起来同学数年不见了!和当年那个拉琴的俊秀少年...唔,差别不是很大。人是成熟了不少,但气质并没太大变化,这又和毛思嘉见过的其他老同学不一样了。
毛思嘉是这样看孟新民的,孟新民又何尝不是这样看毛思嘉呢...毛思嘉才是这些年没什么变化——他很容易就想起当年很多事,那个时候毛思嘉弹手风琴,他则负责拉小提琴,两个人排演节目很久,却没有说过几句话。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男生女生多说几句话不知道什么传闻就要出来了。
但孟新民确实不自觉在意过毛思嘉...这倒不是他有什么想法,而是当时班上的男生多多少少都会在意毛思嘉,她本来就是男生议论最多的姑娘。
“你...你也在民族大学读书吗?”孟新民轻声问。老同学重逢是一件高兴的事...与此同时他心中忽然一动。
有的缘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太迟。
毛思嘉笑了起来:“不是...我在北京大学读书,今天是——继东这边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孙继东,我爱人,他在民族大学念书呢!我陪他一起来报道的。”
毛思嘉没注意到对面孟新民微妙的神色变化,而是向孙继东介绍:“孟新民,我以前的同学,真的好多年不见了呢!说起来当初他可是我们班上不少女生议论的对象,长得清秀,还会拉琴,成绩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