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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自然打的是云安脸嫩的主意,只要她这里应了,自己就当做‘金科玉律’,打着这句话找上门去。
宋大奶奶眉头微皱,刚要阻拦,就见这三弟妹顿住脚重重打了个喷嚏。
挽着妇人头,穿着青缎子灰鼠褂子的梅月就笑道:“奶奶们勿怪,我们奶奶自来鼻子有些儿病敏。”
云安用帕子捂住口鼻,脸颊微红。
众人一愣,这会儿都笑起来,有那直爽的就道:“这有什么!谁还没个打喷嚏的时候?”其实大家伙都知道三奶奶这是叫叶茂媳妇身上的香味熏着了,一直快到松鹤堂暖厅的时候,身后还有不知哪个小媳妇忍不住泄出来的扑哧扑哧的笑声。
这厢云安正好躲开了霍氏伸过来的手,脏了帕子早被荷月换了新的来,她牵起围着乱跑里头一个年岁最小的小姑娘的手笑道:“真可爱,跟嫂子一起走好不好?”再跑汗就出来了,这么小的孩子出汗被冷风扑了可不好。
宋二奶奶忙摆手笑道:“可不是嫂子,这皮猴儿是我家的。双姐儿快叫三婶。”
“三婶婶,”小囡囡糯糯的叫,还抽着小鼻子嗅嗅:“婶婶香香。”
爱的云安跟什么似的,当即扯下腰上白玉镂雕的仙桃式香囊给小姑娘带在项圈上:“双姐儿也香香了,喜欢不?”
“喜欢!”
“弟妹快别……”
推说着话,女眷们越发和乐起来,大家一起进去厅里。谁也没刻意去堵霍氏的话,可霍氏那哗啦啦响的算盘也碎了一地。
其实比起拒绝或者呵斥,反是这种悄不声息的略过去更叫霍氏一类人难受。可看在众多妯娌或侄媳眼里,却更显辰三奶奶好气量了,年纪轻轻的不争锋斗气就叫人高看一筹,最要紧的是还利索机变。明摆着人家三奶奶没将霍氏那祸头子看进眼睛里,可是好生给诸多受其害的年轻媳妇子出了口气。
入了暖厅,宋老太太和族中年高的女眷们又拉着云安好一顿说话。从荣国府住了那么几年,说话处人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至少得了王熙凤三分真传,云安不似凤姐那般大说大笑,妙语诙谐不足但胜在天然一段真诚,颇叫人喜欢。尤其宋老太太,从坐在下首,到拉到身旁同坐,通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直到外头催了又催,宋老太太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云安,命小辈的女眷们到前头正厅里等候,末末了儿还拉着云安的手嘱咐:“一会子开祠堂,辰哥儿媳妇别怕,只管跟辰哥儿给祖宗磕头上香就是。”
祭拜过祖宗,本支族长二伯郑重请出族谱,请宗族老族长将云安的姓名记上族谱,宋二伯捧着族谱给宋辰云安看过,然后才供奉到祖宗遗像下,再叩首方完。
将正妻名字录上族谱,虽是应有之理,可这等单开了祠堂的事却不常有,大抵都是每年三十初一祭祖的时候随着就更录上了。况且杜云安的名字早在今年年初婚信送到的时候就已记上了本支族的族谱,如今又巴巴请来宗族老族长,办了这登入总族谱的仪式,越发显出来看重之意。经过这一遭儿,就算这辰三奶奶不是经族里的同意定准的,日后也没人敢小看她,那些个背地里拿此说嘴的人也都得闭嘴了。
个中好意,云安自是感激。
拜过祖宗,便是认亲了。
今儿来的都是走的近的亲戚们,那些住在其他城郭或者血脉更远的远支都未惊动,饶是如此也满登登上百人丁。
除了人多之外,这认亲礼并不繁琐,只有老族长和宋老太爷老太太两处放了蒲团需跪拜,其余叔伯婶娘只用行常礼便罢了。
这些长辈入座后,就格外显出宋五太太来了。别处都是夫妻双双入座,只有宋五太太这里空出一把雕漆交椅。
宋五太太一身缟素,及到云安捧着茶奉上来:“五婶子请喝茶。”
这五太太半斜着身子,将交椅只坐了个边沿儿,看似谦恭弱质,可那双打量人的眼睛可半点不客气,只管觑着眼上上下下的端详,也不接茶。直等了片刻,这五太太才施施然接过茶来,慢条斯理啜了一口,方道:“三哥儿媳妇看着倒是个好的……”
不等她再摆谱儿往下说那些个教诲的话,云安已接过她身后丫头奉过来的表礼,屈膝一福,已接口笑道:“谢五婶子称赞。”
宋五太太顿时甩下脸子来,可上座的宋老太爷却含笑点头,再看左右,他左手边老族长半阖着眼好似睡着一般,右边并座的老太太虽未点头,却也是满脸笑容。
宋辰的嘴角微微一勾,不枉他昨晚上着意提了这位五婶的话——宋辰方回祖宅拜见亲人长辈时,这位五婶还不知所谓的说了一通,好似全然不记得她当日差点逼杀宋辰生母的事了,宋辰木头桩子似的在她面前一站,就抬脚往六婶那边行礼去了。
料定这五太太还要拿大说那些教训的话,宋辰本今日也要如此作,可昨晚上却被安安拦了:毕竟是当着那么多族人的面,犯不着落个不敬长辈的名声儿。依云安的想头,这种人只需笑脸截住话头就足够了,若她当堂发作,也不是自家的不是。
果然宋五太太脸拉的厉害,却也没敢再作怪。
宋六太太忍着笑,喝茶后亲手给了表礼:“好孩子。”
热热闹闹认了亲戚,诸人心里都有了底儿,尤其还见过这位三奶奶无视霍氏的女眷,更明白这位不是好拿捏的。人家还是个灵巧的,并不硬顶,却能将为难整个撅回脸上来。于是族人们心里有了计较,并不肯因年轻而轻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