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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一样又毒又刁,却是缥缈楼中少数几个完全知晓沧脩竹和商榷之间恩怨纠葛的人。
若论亲疏,他自然与商榷更为亲近,只是他早年与宋之梅有约,此生都不会踏出缥缈楼半步,两年前那场变故,与他来说并无什么大的干系。
只不过后来瞧得多了,便是他这般冷硬心肠也实难再损上一两句。
宋缈缈熟门熟路地入了西院,孙复的伤药虽见效极快,缥缈楼中却也不是人人用得。那慧姑叫宋缈缈打扫西院,自然是用心险恶。
老头抠门又精明,一个院子里布了不下五道机关,若非以前宋缈缈同商榷练武时三不五时地受伤又怕被老头嘲讽丢了颜面,经常做这顺手牵羊的事,眼下怕是连那院子的门都进不去。
只是到底差了几分运气。
宋缈缈怀里揣着瓶疏络筋骨的药酒,手上拿着止血散和祛疤膏,在门口被孙复堵个正着。
“好个不要命的小贼,胆敢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孙复抖着花白的胡须,他素来宝贝他那些伤药,如何肯随随便便便宜了旁人,当下拍下门上的机关。
宋缈缈一把抄起屋里的白釉花瓶,倒扣在墙上露出的小洞上。
孙复的功夫不高,但胜在医毒相通,又会些奇门遁甲的机关术,喷毒这招屡试不爽,便是以前的宋缈缈也没少被坑。
“我说老头,你炼药不就是用来治伤的么,何必这般小气?”
门口的孙复倏然一怔,眼前的人分明陌生得很,可叫出那句“老头”时的语气神态却又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在很多年以前,也有那么个人敢在他面前嚣张地叫他“老头”,经常来他院里顺手牵羊,还沾沾自喜地以为瞒过了他的眼。
孙复快步走近,目光在宋缈缈脸上逡巡一圈,依旧没什么熟悉的感觉。
许是年纪大了,以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余一些零星片段偶尔涌现,待要细想却又烟消云散,就连心肠也不似从前那般硬了。
看她那模样,定是刚来不久的新人,受了些上头的磋磨。
孙复撤了机关,也没那闲心多管,长袖一挥道:“滚吧。”
宋缈缈“哎”了声,滚到一半又回身道:“老头,我会常来找你唠嗑的。”
孙复冷嗤:“我看你是贼心不死。”
宋缈缈也不反驳,嘻嘻一笑便转身出门,还未出院子,便听院外有人道:“孙前辈,楼主传召。”
孙复白眉微拧,背起药箱便出门去。宋缈缈自然也没走,跟着孙复一路到了望月阁。
这时候也没人拦着宋缈缈,她一路跟到了三楼,如今的沧脩竹就住在她原先的屋子里,不过没睡她原来的床榻,只在床前地上铺了褥子。
沧脩竹就坐在地上,半撑着额看不清神情。屋中四处都是人像,有些是刚画好的,有些明显已有些年岁,纸张都微微泛黄。
画上的女子时而倚树而坐,时而舞着手中长刀,或一身玄色或红衣烈烈,然无一例外皆不见五官面容,半丝神态都无从浮现。
宋缈缈心头一颤。
孙复打开药箱,熟门熟路地在沧脩竹头上下针,又迅速卷起他的袖口,果见其下鲜血淋漓,新伤盖着旧疤格外触目惊心。
“他这是……”
孙复一层层地往上裹纱布,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被人挖了心窝子,不多砍几刀还以为自己是行尸走肉。要我说,忘了也没什么不好,再往死里折腾人也回不来。”
宋缈缈咬牙,嘴里渐渐浮上腥味。
她在虚空不过一个来回,对笋笋来说,却是整整两年。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一遍遍地描摹根本画不出五官的人像,还是一刀一刀地提醒自己不能将故人彻底忘个干净?
孙复收针之后才意识到不对:“你怎么跟来了,不想死就赶紧出去。”
“我不走。”宋缈缈垂眸,握住沧脩竹袖中的手,“我就在这里。”
孙复多看了她一眼,嗤道:“不拦着你死。”
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凑一堆正好。
听着孙复的脚步声远去,宋缈缈在沧脩竹的身边坐下。她已然做了决定,待他醒来,她便讲一个故事给他听,一个无关原身宋缈缈,而是守护者宋缈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