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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窝座脚下骤然亮起的巨大雪花阵就像是没电了一般,渐渐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很重,越来越想就此坠入梦乡。
他在与久违的睡意斗争。
“狛治哥?”
似乎有一个女孩子在他背后怯生生地叫他。
可是他回过头,那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淹没在黑夜中的街道。从这里看过去,甚至可以看到吉原那头浸泡在死寂中的群山,就像是他苍白而毫无起伏的胸膛一样,死气沉沉。
猗窝座回过神,忽然感觉到手臂被人拉住了。
那是一个身穿桃粉色和服的少女,裙摆上点缀着点点雪花纹路,生的俏生生的,就像是于阳光下莺时三月的第一朵桃花,明媚地他睁不开眼。
她拉住了自己的手臂,就好像是没看到那三道身为罪人印迹的刺青。猗窝座低下头,少女的手臂就像是一段嫩柳枝儿一样,他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整个儿掐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也没动,就好像自己心甘情愿地被少女拉着一样。
这不对劲,这很不合理,这不是你。
猗窝座,快点醒过来,看一看你的任务,不要沉湎于梦境中了!
他想要把手抽出来,可少女的劲儿怎么就这么大,自己僵硬地像一块石头!他的喉咙里上下咕哝了一下,可还是什么都没说,放任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少女对自己做这些事。
“还是尽快重新做人吧!这位少年!”
猗窝座在听到这句爽朗又傻里傻气的话的时候,向前伸出了手,就像是于黑暗中摸索的盲人,亦或是在深水中挣扎的溺亡之人,在空气里胡乱抓了一通,当然什么也没摸着。
这个场面应该看起来很好笑。
但是没有一个人笑。
所有人都在注视这位上弦之叁,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失控起来,开始慌乱,纠结,患得患失,像是一个人类一样。
他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在半梦半醒间的朦胧睡意中挣扎。
是斗气与梦境的战斗,是鬼与人性的交锋。
——
我没有给猗窝座编写美梦,而是一个回忆梦。
我只是原原本本地把他半生飘零,一身血泪的过往复述了一遍,只不过我作为一个作者,会写的比原有的更加诗意、更有感染力一些,让他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更加痛苦一些。
原作里,猗窝座也回忆起了自己的生平,但是这并不能消磨他的斗志。
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自毁之意?
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厌恶弱者,崇尚强者”的理念,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是厌恶弱者,其实是在厌恶那个弱小、无法拯救他人的自己。他将师父所教授的守护之拳染上了鲜血,践踏了师父所珍视的素流,甚至还违背了父亲死前的遗愿……
他想杀死的那个弱者,其实就是自己。
就像是原作里,妓夫太郎用“蠢货”、“废物”、“呆头鹅”来骂无法保护祢豆子的炭治郎时,其实骂的是无法保护妹妹的自己。
鬼明明都失去了记忆,身体本能地还会记得生前最刻骨铭心的只言片语,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猗窝座摸索着向前面走去,然后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突然跪了下来。
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匍匐在地,双手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面部,用力到指尖都攥紧。
当他回忆的越多,他也就越来越绝望。
“这不……我……”
堂堂上弦之叁,居然在梦境中崩溃到哭了出来,他捂着脸,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师父……恋雪……我都做了什么啊……”
猗窝座终于想起来了。
他才不叫什么猗窝座,他叫狛治。
他曾经有一个为了让他不再偷窃为自己治病,继续拖累儿子,竟然在房梁上上吊自杀的父亲;
他有一个爽朗而又武艺高强的师父,会一边揉乱自己的头发,一边笑着对他说“我刚刚已经把身为罪人的你乱拳干掉啦!”,然后教他许多做人的道理,让他行事向善,身体力行地教他做一个好人;
他有一个青梅竹马,被他照顾长大的美丽未婚妻,害羞的时候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是眼角眉梢都染着无数喜意,就连他这个身负罪孽之人,都会为之心动。
怎么会这样啊……
伴随着他的大哭,猗窝座也从梦境中渐渐解离出来,可是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什么斗气,什么武术,什么强者?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与猗窝座的视线齐平,看向了他依然金波流转的双眸。
“我真的不会什么杀人的武术,如果你非要与我缠斗下去,我是打不过你的。”我说:“但是,我的血鬼术有点特别,可以让你看一看你已经遗忘的东西。”
猗窝座看向我,忽然微笑了一下。
“谢谢。”
他忽然在我面前起身,身后的柱与炭治郎他们都发出了惊惧的声音:“小心!”
我平静地站了起来,向他点了点头。
“其实你也可以在梦中杀了我的吧?”没想到猗窝座竟然真的看破了我的血鬼术:“只要你改动结尾,让我以为自己沉浸在美梦之中,我会真的一睡不起,因为失去战意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