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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小院中,何垂衣感觉到本命蛊的躁动,知道漠竹已经靠近。
他温了一壶茶,坐在繁星遍布的夜空下,取下沧海笛,奏响。
两只蛊虫从长辫一路爬到他的掌心,何垂衣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终于,能做个了断了。”
一只较大的母虫像得到什么指令,顺着他的掌心爬到手腕、肩膀、下巴,最终钻进口中。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何垂衣饮茶的动作一顿,唇边划开一抹漂亮的弧度,将石桌对面空无一物的杯中斟满温茶。
“就是这儿?”门外传来了漠竹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响起,“何垂衣,我来接你了!”
漠竹取下了面具,松松垮垮地垂在脖子上,手里还提拉着紧闭双眼的夜无书。
何垂衣神情忽然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累了吗?喝杯茶吧。”
不知道是不是笑得太过头,他的眼里瞬间堆积起了蓄势待发的水雾。
“别哭,没事。”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来找你。”
“我相信你。”
隐在阴影中的武帝拳头紧紧攥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牙齿咬得太用力,鲜血从口中流出,染红了苍白的唇瓣。
何垂衣站起身,走到漠竹身边,笑了笑,对他道:“等我一下。”
“好。”
他越过漠竹,走向武帝,最终在武帝面前驻足。
“你爱我吗?”
“不爱。”
意料之中的回答,何垂衣轻松地笑了笑,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只幼小的蛊虫。
“吃下这只蛊虫,你爱我一分,他便靠近你心脏一分。”
武帝身体一震,瞳孔放大,牵强地扬起唇,露出一抹浅笑,“不吃行不行?”
何垂衣回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夜无书,笑道:“你没有选择。”
“皇上,不可!”人群后的钟公公大喊一声。
武帝静静地凝视着何垂衣,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何垂衣要将掌心合拢的时候,他才笑了一声,声色轻轻地说:“好、好。”
蛊虫得到指令,迅速爬进武帝的口中,确定武帝已经咽下蛊虫,何垂衣伸手指了指他的心脏处,问道:“疼吗?”
武帝怔愣地看着他,火光下,脸颊上似乎多了两道泪痕。
“若你不爱我,靠近我一丈之内,会感受到钻心的疼痛。皇帝,你疼吗?”
武帝用手捂着心脏,泪水瞬间朦胧了视线。
那一刻,他的神情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他像是恐惧着什么,逃离了何垂衣身边一丈之内,捂住心脏的位置,半跪在了地面。
“皇上!皇上!”钟公公拔开人群,搀扶着武帝。
“皇上!你怎么这么傻!”
“住、住嘴。”喉间有一股腥甜蹿出,武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隐忍着什么,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对何垂衣道:“放下夜无书,朕让你们离开。”
何垂衣向他拱了拱手,意气风发地笑道:“多谢成全。”
“漠竹,放人。”
漠竹一掌拍在夜无书后颈,一根几寸长的银针从他体内飞出,深深钉入树身之中。
将因疼痛醒来的夜无书扔到一旁,漠竹与何垂衣并肩而立,揽住他的胳膊,朝阴风寨一众道:“弟兄们,走了。”
对于何垂衣来说,武帝兴许就遵守诺言了这一次。
他们风风火火地闯入皇宫,又畅通无阻地离开皇宫。
约莫半个时辰后,漠竹不知从哪儿牵来一辆牛车,自己和何垂衣坐了上去,漠小阡在赶牛,其余人全部御着轻功跟在一旁。
漠竹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惬意地靠在何垂衣肩上,似乎心情不错。
“京城附近是待不下去了,要不要回你老家看看?”
何垂衣点点头,道:“好啊,正好回去祭拜师父。”
“跟我讲讲你师父,怎么才能教出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徒弟。”
何垂衣抿嘴一笑,娓娓道:“我师父,是最后一任巫蛊族族长。他说,我父母生下我就死了,他见我可怜就将我抱回了家。他告诉我,巫蛊族……”
突然!何垂衣声音猛地一停,漠竹疑惑地起身,看向他,“继续说啊!巫蛊族怎么了?”
何垂衣脸色苍白至极,充满了难以置信,似乎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他又活生生地吞了下去。
可是,那个东西十分倔强,牵连着肺腑里的鲜血,不停地冲撞他紧咬的牙关。
“怎么了?何垂衣你说话!”
逐渐有鲜血从齿缝中溢出,何垂衣拼尽全力,将口中的腥甜一次又一次地咽回去。
漠竹神情紧绷,抬起一掌打在何垂衣后背,将他口中的东西击了出来。
原来,是一口腥红的鲜血。
月光洒在车板上,隐约能看见鲜血上蠕动一只虫子,然而没过片刻,母虫停止了挣扎,在血泊中蜷缩起了身体。
蛊虫,死了。
母子两虫本生一体一心,一方身死,另一方必死无疑。
而要蛊虫死,无非是他的宿主身逝。
武帝,死了。
想到这个可能,何垂衣全身不寒而栗。
漠竹似乎猜到了,“他死了?”
何垂衣抬头看向他,似乎在解释:“我没想过取他的性命,从始至终,我都没信过,他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