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齐园靠在一角,坐在沈凌云给他拿的凳子上缩成一小团。
看着何向军冷着一张脸,还有那个吴队长偶尔撇过来带着恶意的目光,齐园没有一点在意。
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个陆续从外面进来的人,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此时沈凌云也在思索,何向军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只不过想要他说句话免去思想改造的事。
但转念间他似有猜测,若真是自己想的那样,沈凌云倒是佩服何向军,敢想敢干眼里不揉沙子。
也算懂得抓住机会。
“好了,人都到齐了。”何向军看着该来的人都来了,对在座的十多个大队成员说:“我们现在开会。”
“先说一下这个孩子的事。”何向军指指角落的齐园,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安置他留在我们半坡村,大家有意见吗?”
十多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齐园,刚才他们就见到了,但是不认识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就没有在意。
有何向军的话,他们就仔细打量起来,只见齐园披着被子,巴掌大的小脸快要缩进被子里。
正眨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顿时让这些大老爷们升起怜悯之心,
生产大队长是刘建国,他是个豪爽的中年男人,最看不得弱小可怜的模样,当下第一个表态。
“这还用开会商量。”他狐疑的看眼何向军,“当然接收,难道让这么一点大的孩子继续逃荒?”
“是呀。”何会计叹息一声,“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天气变暖,这样的大雪天让孩子离开等于要他的命。”
得,他这么一说谁还能说个不字,当即纷纷点头说是这个道理,怎么也不能赶走。
本来他们也没想反对,不过是个孩子能吃多少。
吴建民自从被何向军训斥一顿,一直黑着一张脸,心里盘算何向军找来这么多人要干什么?
现在听到他们这些话,“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孩子就把你们糊弄住了。”
他指着齐园说:“你们别看他现在可怜巴巴的模样,昨天我去调查情况时有多嚣张,梗着脖子一句话不说,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骂我,还踹门。”齐园顿时弱弱开口,“敞着门,好冷,你就是个地痞恶霸。”
他看着这些陌生的人,一个个都看着自己,瞥眼沈凌云见他没有阻止自己,胆子更大了。
齐园指着吴建民,“还要送我蹲笆篱子,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去呀?”
经过一天的时间,齐园已经没有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恐慌害怕,有些话也敢说了。
“因为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看看你的头发。”吴建民听他反驳自己,大手一挥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看着齐园,“哪个男人留长发,不男不女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又不是男人。”齐园挺了挺腰板,底气十足的说:“我是不是女人,你看不出来吗?”
“噗!”刘建国没忍住,“哈哈哈”大笑,乐的直拍自己大腿,“也对,这么点个孩子,算什么男人啊。”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也笑,“就是,一个小孩儿毛还没长齐,怎么能拿是不是男人来说。”
他们调侃,虽然看着吴建民脸色难看,听出来他不待见这个孩子,但也没太在意。
沈凌云这时淡淡开口,“连个亲人都没有谁会给他剪发。”
他不阻止齐园说话,是因为有些话有必要说出来让人知道,但关于头发这事,沈凌云得帮着解释。
免得被人扣上帽子,增添麻烦。
但是他一说话,就有人接上。
吴秋英:“什么没人剪,就是封建迷信。”
她不屑的看眼沈凌云,“谁不知道,哪家生下的男孩儿不好养活就留长发,或者是留一缕长发,这是封建思想作怪,就该进行思想改造。”
“吴队长这件事没有错。”吴秋英看眼何向军,转而对大队这些成员道:“他们就得进行思想改造,还要好好反省,这件事大队要重视,就是向上面反应,送去蹲笆篱子也不为过。”
“唔。”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也太狠了!
这时候要是打上封建迷信,可是了不得,他们目光闪烁一个个闭口不言不想接这话。
“封建迷信?”沈凌云却是神态自若,“对一个孩子说这些,不觉得过分吗?你们看过哪个孩子懂迷信做过迷信的事。”
“就因为没人给剪发,就要进行思想改造,逼一个连棉衣都没有的孩子进冷屋,还要送去蹲笆篱子,这样的人才是思想有问题。”
沈凌云说完又转向何向军,说:“何支书,既然都要向上面反应,那就请公社的领导断断这件事吧?也别为难一个孩子。”
“没什么可断的,在我这就过不去。”何向军说:“给一个孩子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你们可真行啊。”
这要是报到公社,他还怎么处置吴建民。
他冷笑一声,再不给吴秋英和吴建民留脸面,“你们一个个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吗?不就是因为你们两家说亲,小娟那孩子不愿意,你们就恨上沈凌云。”
“我还一直不明白,最近一个多月为什么总找沈凌云麻烦,昨天我才打听清楚,原来都在传小娟那孩子钟意沈凌云。”
“所以你们就心怀报复,频频找他麻烦,现在就因为这孩子是他捡回来的,你们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何向军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们心思狭隘自私自利,就凭你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配为大队干部。”
他直接站起身,指着十多个大队成员道:“今天我当着所有大队部成员宣布,撤出吴秋英妇女主任,撤除吴建民民兵队长。”
“你敢?”吴建民大惊失色,急忙指着何向军疾言厉色的说:“你凭什么撤除我队长职务?”
“何向军。”吴秋英也急了,嗓音尖利的质问,“我犯了什么错误,你要撤了我?”
“思想不端正,心思狭隘,挟私报复。”何向军一脸严肃,那张国字脸上像是布满寒霜,“更因为有封建思想的人是你自己。”
“我……”吴秋英刚要反驳,就被何向军下一句话打断,“包办婚姻,说什么亲上加亲。”
何向军扫眼吴建民,见他一脸不服气,又指着他冷笑一声,“我不敢撤除你职务?别忘了你不过是个民兵队长,我这个支书兼大队长有这个权利。”
他的话没错,除了何向军自己的任免需要公社领导同意,其他人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他太讲究公正,所以特意把所有人找他,让他知道撤除吴建民职务的原因。
“你,你公报私仇。”吴建民气的浑身发抖,“你才挟私报复,还记得当年的事。”
他当年为了耍威风,多次要斗那些下放人员,都被何向军阻止,没办法他只能趁着何向军不在去斗。
被他知道后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痛诉一顿,并通知全大队不许跟着自己去斗。
被自己一怒之下告到公社,说他包庇差点把他弄下台。
吴建民愤恨的看着何向军,“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这回我看谁还能去公社保你。”
“去吧。”何向军很冷静,混不在意的说:“像你们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就不配当干部。”
他一点也不怕,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做亏心事不为自己谋私利,怕谁来查自己。
反倒是当年吴建民的诬告,差点毁了自己,还连累二叔一身病痛让人抬着去公社保自己。
结果,大冬天的受寒,没几天就过世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看一直当隐形人的大队成员,“我问心无愧,你们谁有意见都可以向上反应,今天吴秋英和吴建民撤除职务绝不会改。”
他是绝不会再让自己二叔那样的事发生了。
因为吴建民公社有关系,自己就碍手碍脚更怕别人说自己嫉恨报复,就让无辜的人受害。
何向军决绝的态度,不但让吴建民和吴秋英无可奈何,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你们回去吧。”何向军看眼沈凌云他们,“这孩子落户的事,这几天我就办下来。”
但所有人没想到,沈凌云背着齐园往外走时,齐园突然伸手往吴建民身上拍了一巴掌。
“你这个坏蛋。”
“啊。”吴建民凄凉的呼痛,随即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吴队长。”沈凌云眼角直抽,无语到顶点,“地上凉,你还是起来吧。”
众人听着沈凌云无奈的语气,就差把吴建民想要耍赖讹人的事明说了,各个一脸不忍直视。
“走吧,走吧。”刘建国对沈凌云挥挥手,鄙夷的看眼躺在地上的吴建民,“他就是真受伤了,也不会好意思说是被个小孩子打地。”
吴建民被他这句话气的差点吐血,他现在半边身子发麻,疼的连动都不敢动,这是他讹人吗?
但没人理他,一个个像没看见一样,坐在那里等着何向军开会。
何向军看眼呆愣在一旁的吴秋英,“你们是亲戚,给送回去吧,我们还要商讨接任的人选。”
“扶我起来。”吴建民咬牙招呼吴秋英,看眼何向军,还有那些看他热闹的其他人,“都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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