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说来也?奇怪,两人大学时就住在同一层楼,打照面无数次,彼此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也?有无数回?,却很少交流,甚至不是能打招呼的关系。
纯粹是对彼此好奇的陌生人。
唯一一次说上话,也?是大四那晚,夏渔被江枫酒后强吻,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找曾子萱询问他下落,从她口中得知他已?经回?a市。
也?是在那晚,她好像才知道,这个曾子萱是和江枫更亲近的女人,比如曾子萱知道他回?了a市,而她却还蒙在鼓里。
这也?是这么多年,她始终意难平的地方。
她承认她心胸狭窄,连这样的小细节都会?耿耿于怀,容不得她和江枫之间,有第三个人存在。
也?是到了今天?,她才后知后觉,她对他的独占欲强到了如此容不得一粒沙的地步,如果她不能独占他的全部,那就干脆全部不要,即便心都开始绞痛了,也?不愿妥协一丝一毫。
这个曾子萱就是埋在夏渔眼?里十年的沙粒,因为她的存在,到今天?她的眼?睛还会?发红流泪。
“嗨。”夏渔将?内心阴暗的角落隐藏,先打的招呼,笑容更是明媚大方,“我?听了你的演讲,很厉害。”
“谢谢夸奖。”曾子萱也?笑,“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成?了同行。”
“比较有缘。”夏渔打着哈哈,内心对这样的偶遇实在是兴致缺缺,恨不得立刻走人。
刚才她还和只有一面之缘的贺颂扬热火朝天?交换微信,但是一面对曾子萱,两人绝口不提加好友,心照不宣这样的偶遇,最好没有下一次。
曾子萱话锋一转:“所?以,你现在,只是江枫的小提琴老师?”
她问得很奇怪,明明是试探,“只是”二字却令夏渔略感不适。
所?以她也?知道江枫的英文名是steve。
想到这一点,夏渔脸上礼貌的笑意几乎坍塌,不适感在加剧。
“是啊。”她牵扯僵硬的嘴角,很突兀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曾子萱摇摇头,在夏渔脸上探寻的目光透着几分?古怪,像是困惑,又像是释然。
“你是个很骄傲的人吧?”她同样突兀地问出口,这一刻,谁都无意再遮掩锋芒,“据说学音乐的女孩子都很骄傲。”
既然大家都卸下了伪装,夏渔也?就无意再装下去,眉眼?冷淡地回?应:“比起自卑地躲在角落里偷看别人,我?倒宁愿骄傲。”
很多次,她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到曾子萱安静地看书,都会?怀疑,这个女孩是否真的如她外表那样,甘于平凡,永远缩在一角。
曾子萱被她犀利地暗嘲,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僵了僵,极力挺直肩膀。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骄傲很伤人。”她批判的语气,“可惜他一直不明白。”
“我?总是安慰他。”她嫣红的嘴角,绽出一丝胜利者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鼓掌欢迎一号绿茶
第51章
“是吗?”
夏渔明明气到心里刺痛,面上却是和风细雨,她这人一贯要强,即便在小房间里哭到天?崩地?裂,也绝不在人前露怯认输。
读书时期所有的软弱,也只有离她最近的江枫见识过?。
曾子萱说得对?,她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到宁可用一身逆鳞伤害自己,也不肯在人前落下一滴眼泪。
她笑?盈盈:“没怎么听他?提起过?你呢。”
不出意外,曾子萱原本春风满面的脸庞又是一僵。
“曾小姐在找投资人吧?找江枫谈了吗?”
夏渔闻到自己身上也飘出一股浓茶香,没办法,人是会?变色的,遇茶则茶,她从来不挑事不惹事,但并不意味着她夏渔是好?欺负的,遇上主动?上门挑事的,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加倍奉还。
她没有错过?曾子萱瞬间难看的神色,猜想?着,她或许也在江枫那里吃了闭门羹,这才在贺颂扬那里找机会?。
偏巧两人谈话被她撞到。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她笑?得灿烂,“那曾小姐可要好?好?想?一想?了,江枫和这位贺先生不怎么对?付呢。”
曾子萱反击:“那夏小姐还和这位贺先生加微信好?友?就不怕江枫不高兴?”
“不高兴是肯定的。”夏渔声音轻飘飘的,噎死人不偿命:“可是他?管不了我啊。
曾子萱不说话了,早就没了上午在台上时的意气风发。
争不过?的,因?为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她很清楚这个道理。
*
和曾子萱的偶遇成?为这一天?浓重的一笔,导致晚上下班后,夏渔去健身房对?着沙袋打了近一个小时的拳击,整个人大汗淋漓,到最后手腕红肿,几乎脱力。
她躺在地?板上气喘吁吁,目光空洞。
她知道自己没有输。
但极其讽刺的是,她也没有赢。
笑?到最后的,大概就是收割一茬茬女人心的狗男人吧。
这个强者如云的论坛对?夏渔产生的直接影响是,她工作更拼命了,刘涵姿的侮辱,曾子萱的嘲讽都印在了她脑海深处,时不时在午夜深处鞭挞她的灵魂。
既然已经站在赛道上,别人都在弯道超车,即便她走的是最中庸的路线,也要竭尽全力,不能甘于落后。
她又重新找回?了工作的动?力。
夏果英语app的开发快于预期,夏渔很欣慰,于是联系了a大外语学院的外籍教师,开始语音录制。
淮西路校区经过?一番人事调整,最艰难的团队建设完毕,有多年?从业经历的李既华在校区管理上经验充沛,一番整治后,校区终于展现出井然有序的风貌。
韩肖磊的销售团队十分给?力,电销、试听、地?推同步推进,校区几乎每天?都有现金入账。
销售和管理上都有人把控,于是夏渔把大量精力花在了英语团队的教研上,拉着两个校区的十个老师大量磨课,梳理学习流程,除了睡觉,便是没日没夜地?埋首工作,仿佛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这天?在淮西校区布置工作,李既华和韩肖磊分别汇报工作,两人一个八零后,一个九零后,在许多思维理念上还是存有分歧,作为分管校区的两个主管,会?上时有火花。
李既华在这行浸淫多年?,仗着资格老,见识多,对?于会?上韩肖磊给?出的销售方案不屑一顾,韩肖磊也是个自负的年?轻人,两人坚持己见,谁都不服谁。
作为老板,夏渔最忌讳员工不睦,因?此倍感头疼。
会?后,韩肖磊主动?找到夏渔。
两人找了个咖啡馆聊天?。
韩肖磊单刀直入:“夏总,我承认李校在校区管理上确实有一套,他?来了以后,咱们校区的变化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个我不能否认。但是在销售上,我也有我的坚持,至少在这一块我自认是专业的,我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做什么活动?最吸引家长,我也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有可能成?为一个好?销售。”
“我们销售团队现在都是男人,我希望有个女性角色加入,脑子灵光,有亲和力,跟家长可以无?障碍沟通就没问题,但是上一周,我看中的一个女孩子,李校觉得这姑娘的学历拉低校区平均学历水平,给?我拒了。”韩肖磊怨声载道,“还有上上周,一个来应聘的姑娘,我觉得可以试试销售岗,李校偏跟我唱反调,执意让人家去教师岗,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不起夏总,再这样下去我实在没办法开展工作。”
“还有夏总,据我所知,所有我们课程顾问对?接进来的客户,李校私下都有跟他?们在联系,当然我明白他?作为校长,这是他?敬业的表现,但是……”说到这里,韩肖磊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不符合流程。”
夏渔当然明白这不符合工作流程。
李既华手伸得太长了,如果每个家长都要他?这个校长来维护,那她何必养课程顾问、学管师这类岗位的员工呢。
虽然不认同他?的做法,不过?夏渔还是愿意往积极的方面来评价李既华这个人,毕竟他?曾经担任过?大机构的校区校长,自有一套他?自己的做事逻辑,工作刚开始展开,他?做事缜密些,想?多了解这个片区家长的思想?动?态,增加和家长的黏性互动?,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当下安抚人心很重要,她说:“肖磊,你和李校都是为了夏果的暑期业绩考虑,大家一心扑在工作上,谈不上谁错谁对?,李校也是刚来,大家在合作上还有一个磨合的阶段,总之?你的意见我都收到了,我会?找时间跟他?聊聊。”
韩肖磊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作为老板,谁的队伍都不站,只做和事佬,他?心里猜到她会?这么做,但始终认为自己没错的他?还是难掩失望。
“好?好?干,优凡的刘总可是很关心你的,不做出点成?绩来,都对?不住她这份特别的关心了。”她云淡风轻岔开话题。
韩肖磊果然面沉如水:“我知道,她发动?同行封杀我,放出话来不让我在这行继续混,我感谢夏总给?我的机会?,我得干出名堂,才对?得起她这样大费周章的关心。”
这边做完韩肖磊的思想?工作,夏渔本想?找李校聊聊,奈何李校突然痛风发作,请了两天?假,找他?谈的计划只能延后。
上次醉酒之?后,时间过?去了八天?,出差的人早就回?来,可是两人却保持失联,令人怀疑,永远失联也不是不可能。
夏渔主动?联系他?的助手小郭,要他?转告他?老板,她想?中止合同,并愿意全数退还学费,小郭后来再来电,转达老板不同意解约的消息,他?还要学的,只是这段时间暂停教学。
停就停吧,停到天?荒地?老,就当她赚了。
夏渔心累,发誓不再为这份合同伤脑筋。
她刻意忙碌,天?天?把自己累成?一滩泥,洗完澡倒头就睡,一天?的时间也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只有午夜梦回?,所有的孤寂和苦闷都在黑夜之?中放大,她才真实感知到自己是不快乐的。
多么可笑?,生活里没了他?,她就像折断了翅膀,完全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虽然她的生活里少了江枫的存在,不过?林疏朗倒是时不时在微信问候,他?告诉她侄女林奇妙出院了,本该早点请她吃饭的,奈何又被学校派来首都参加为期一星期的学术会?议,欠她的这顿饭她可以算利息,想?吃几顿都可以,上不封顶。
【夏小渔:还是不要了,会?吃穷你的】
【朗:我年?薪还可以,天?天?吃也没问题】
男神如此热忱,夏渔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无?话可说时,按照例行惯例,回?复了一个卖萌的表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天?天?吃他?的,就有投喂和被投喂的嫌疑了,总之?,男神的好?意她心领了。
没有再见面的第九天?,深夜十点,夏渔意外地?接到了蒋方劲的电话。
“喂,夏渔,我在你家小区楼下,方便下来聊一聊吗?”
夏渔心思敏锐,几乎是立刻猜到蒋方劲要聊什么,没有马上答应,显然在犹豫。
“夏渔,我没其他?意思,你下来吧,我给?你讲个故事。”蒋方劲一改平时的聒噪,此刻电话里的语气沉稳平和,颇有律师风范。
虽然大家平时各忙各的一年?见不了几回?,但高中时期的友情到底很不一样,热血青春的三年?往往意味着一辈子,是要永远做朋友的。
“好?,我换个衣服,等我五分钟。”夏渔最终同意。
*
蒋方劲把他?的宝马停在小区门口,窗和车门大开,大律师蒋方劲正靠着车门啪嗒啪嗒抽烟,他?眼圈发黑,眯着眼一副睡眠不足的颓废样,领带松松散散地?垂在胸前,衬衫的一角从皮带缝里漏出来,再往下看,两只裤管邋遢得没边,一只卷到了膝盖处,仿佛刚从哪块田地?里耕作回?来。
后座的车门大敞,竟然横出来两只男人的长腿,一只脚掌上至少还套着皮鞋,另一只赤着,皮鞋已经不翼而飞,长腿的主人无?声无?息,十分诡异。
风往她这边吹,携带一股让人作呕的酒味,夏渔皱眉走近,瞄了一眼后座喝到神魂不知的酒鬼,用手捂鼻。
她同样闻到了蒋方劲身上糜烂的酒味,眉头皱得更深:“喝酒了你还开车?”
“代驾开过?来的。”蒋方劲把烟踩灭,他?神志还算清醒,应该喝得不多。
他?指指车里烂醉如泥的男人,一脸苦大仇深:“你们俩闹翻,倒霉的是我和陆旭康你知道吗?我俩轮着陪他?喝一星期了,每天?晚上喝完吐吐完喝,陆旭康都特么喝出肠胃炎了,今天?都去医院吊水了,说实在的,我也顶不住了。”
夏渔抿唇,如水目光飘过?去,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