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作者:钾钠银氢) 第25节
覃母想起了覃绥安的生母汪雅意。
那是个独立且聪慧的女性。出身寒门却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校,刚入职场遇到百般磋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有了可以依靠的归宿,没过几年又香消玉殒。
覃母只觉得自己应该对覃绥安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覃父也罕见地抽了好几支烟,到了半夜才问覃问:“绥安以后还回来吗?”
覃问也说不准。
一方面齐家身份太过特殊,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他们和覃绥安感情的确深厚,就这么不再来往,实在不舍。
覃识身体大好之后,覃绥安是齐三公子的消息已经正式公开,据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骆艺当然也知道了。
她问覃识做何感想。
如今她和覃绥安身份悬殊,他是真正的三少爷,而她是假的三小姐。齐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覃家在破产边缘如履薄冰。
而且覃绥似乎对她还有那样的心思。无论是她的侄子还是齐家的少爷,她都觉得不合适不可能。
和他保持距离划清间线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因为覃家让他和齐家生出嫌隙,更不能让齐家觉得覃家不安好心,有意接近。
她有她的傲气。
覃识如此想的明白,心里却愈发闷闷不乐,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高考志愿开始填报,这也是覃识第一次和覃绥安共同做出人生重大决定时彼此间不做商量。
她没有主动问,覃绥安回了齐家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却又像是冷战了。
覃识原先是因为自己过去对他嚣张跋扈而感到心虚已经对齐家的忌惮,慢慢的却真的有些置气。
察觉到覃识这几天郁郁寡欢,覃听大概猜到了原因,便主动提出带她出去,吃饭散心。
覃听应该是整个覃家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她带着覃识去了一家颇有高级情调的西餐厅。
位于a市地标建筑的顶楼,向下可以俯瞰整个a市的夜景,无论是造价不菲的艺术投影,还是用美元按克计价的和牛牛排,无一处不显得奢靡之至。
覃听心情不错,摇曳酒杯眺望江景的样子看上去资本主义极了。
覃识有样学样,但是她显然还没有掌握成年人纸醉金迷的生活姿态的精髓,多少局促。
覃家只教给了她西式晚会宴饮的礼仪,并没有教过她如何品酒。准确的来说也没有教过覃问和覃听,两个姐姐都是自学成才。
听说今晚这里有极富盛名的音乐表演,覃识便翘首以盼。
她并不精通音律,但由于温遇而的关系,多少了解些相关常识。
她和覃听一起洗手间,经过隔壁桌两位男士时的讨论声自然进入了覃识的耳朵里。
她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倒是覃听慢慢变了脸色,让覃识戴上降噪耳机。
结合姐姐的样子和刚刚两位男士的字里行间,覃识就慢慢明白了。
原来说的是些不干不净玩弄清白的污言秽语,还是两个男女通吃的家伙。
没想到看上去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公共场合说这些东西。
覃识内心鄙夷,表面上不动声色。
等她们回来之后,音乐表演似乎要开始了。
环行的餐厅结构中央早就铺了大片的加百列月季,此时又摆了一架斯坦威,很有噱头。
表演者款款入场,众人鼓掌,就连覃听也收回目光,配合地拍了两声。
她们的角度恰好在侧面,可以完整地看到表演者弹琴时的手部动作。
覃听饶有兴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在看清表演者的样貌时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人身穿正装,风度翩翩,不是别人,正是温遇而。
覃识也是一惊。
覃听不喜张扬,温遇而就算再怎么高调追求也不会触了她的逆鳞当中弹奏示爱,所以温遇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可能是,真的单纯来表演的。
谁人不知温遇而作为名师唯一弟子最是清高,无论是怎样的群英荟萃,任何带有商业性质的演出他向来不屑参与。
如今却在区区一间餐厅折断了他的脊梁。
覃听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但还是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演出。
温遇而这些年来的赞誉并非虚名,水平出神入化,的确是年轻一代中不折不扣的大师。
加上样貌清隽,气质如松如玉,看他弹奏很是赏心悦目。
覃听面露嘲讽,别开了目光:“自暴者不可与有言,自弃者不可与有为。”
覃识不敢吱声,知道姐姐生了气。
可是但凡有别的办法,温遇而大概都不会拿他最为看重的钢琴来换阿堵物,覃识唯一想到的就是温家和覃家的情况,真的很不容乐观。
原先都是道听途说,被覃问劝上两句覃识就能忘却,如今见到温遇而卖艺,覃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触目惊心。
温遇而浑然不知覃识和覃听的存在,表演还在继续,演奏完《致爱丽丝》之后又变成了《蓝色的爱》。
但这一次,温遇而没能弹完。
之前覃识经过的那两位男士,一前一后走向了温遇而,鲜嫩的加百列在他们的脚下被研磨出汁水。
第26章
琴音已经中断。
走在前列的那位男士大腹便便,眉毛粗短,两眼眯成一条线,看着就是一肚子坏水。
后者相貌平平,体型也中规中矩,倒是个深不见底的。
两人不知对温遇而说了什么,笑容轻浮油腻至极。
温遇而面色不善,但依旧一言不发。
那胖子于是就当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还颇为耀武扬威地拿着拍了拍温遇而白皙清秀的脸。
覃识坐不住了,一想到刚才经过时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她就觉得相当反胃。
温遇而也是个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主儿,怎么可能经受过这样的侮辱。
而正因为除此,覃识很怕这个为人处世方面几乎和她一样天真的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局面。
即便温家落魄,凭温遇而的艺术造诣也该受人敬仰和尊重,怎么可能反而任人磋磨?
覃识是脑子一热什么都干得出的姑娘,“腾”地一下就要起身冲到台上,结果被覃听一把拦下。
覃听面色沉稳,眼神还带着警告,可拉住覃识的手,分明在轻轻地颤抖。
温遇而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不知说了什么,叫那一胖一瘦两人面色大变,胖子还一把上前抓住了温遇而的衬衫领。
这里的动静很大,来着吃饭的顾客大约是感觉扫兴,叫了服务员和经理。
还没有等经理过去主持局面,温遇而又不疾不徐地张口吐字,叫那胖子颇为忌惮地松开了他的衣领,用手指狠狠指着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带着另一人离开了。
覃识松了一口气,至少温遇而这老哥哥还有自保的能力。
但是这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经理上台时怒气冲冲,将温遇而带离餐厅中心走向走廊末端,那个角落距离覃识的位置不远,只要微微偏过椅子就能看到全貌,斥责温遇而的声音她都隐隐听得到。
说温遇而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而温遇而早就没了刚才的傲气,弯下腰对经理鞠了一躬。
经理却不以为意,狠狠踢了一脚温遇而,又扔下一沓薄薄的纸币后才离开。
温遇而慢慢俯身,捡起纸币,在原地静默许久才理好衣领走出角落。
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离他不远的覃听和覃识。
短短的一段时间,覃识却看得心酸的想要落泪。
凭什么那个本该在金色殿堂弹奏诗篇的少年要在这里用那双手捡起一沓脏污的纸币。
覃识不知道生意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她可以保证就凭温叔叔老实忠厚的性子绝对做不出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意外也好,陷害也罢,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温家和覃家就这么一点点凋零。
覃听原本是带着覃识出来转换心情的,没想到覃识没有好转,她的心情也急转直下。两人草草地结了帐,离开餐厅。
她们走到停车场门口的时候,温遇而正坐在粉刷简陋的阶梯上玩手机,手里还抱着一束新鲜的加百列。应该是布置舞台时多出来被他自己扎成束的。
覃听顿了顿,走向那个正装都皱了看上去颇为落魄的男人。
温遇而见到覃听,明显一愣,半晌才轻声问:“刚才你也在吗?”
覃听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让温遇而把花给她。
温遇而站起身,郑重地把花心还在吐露香气的加百列放进覃听怀里,他的笑容一如既往,似乎没有因为刚才收到羞辱而淡退半分,他说:“覃听,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他和覃听不一样。就算覃家倒了,覃听依旧是她那个雷厉风行的律所高级合伙人,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他失去温家的保护,无能地还不如一条狗,他会弹钢琴,可没了温家为他背书,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覃听瞬间脸色铁青,她拿花束打了温遇而一巴掌,花刺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惊心动魄又相当妖冶。
白色的花瓣碎了一地。
她却觉得这样还不够,推了一把温遇而将他逼到墙角。
温遇而不作任何反抗,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覃听的声音微微发颤,似有嘲讽,她问:“你凭什么?”
温遇而不说话。
覃听又问:“你凭什么?”
“我...”温遇而才刚刚张口,覃听已经亲了上去。
莽撞青涩,不得要领。
就像是两头牛撞角,带着凶狠的攻击性。
温遇而求而未得十年的东西,在他自惭形秽不敢再奢望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