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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爷翻身,披了件长袖衬衫,下床穿着凉拖推开门一看,学校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俩人,高个子那个搀着矮的那个,其实也不算矮,也就比高的那个矮了半个头,似乎有点行动不便,两人站在路灯下,俊美的脸格外惹眼。
秦大爷张着嘴,看了看高的那个,又去看矮的,抖了抖唇惊愕道:靖靖?
是我,大爷。
路灯下的郭靖靖应了声,而陪着他来的,自然就是贺梵行。
跟张清说完事之后,张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郭靖靖锁好门,贺梵行陪着他散会儿步,走着走着,就来了学校门口,郭靖靖原是想看一眼的,哪知道被那只小狗搅和了,郭靖靖现在这情况,想转身跑都不行,一瞬间僵直着站着没动。
贺梵行明白他的心思,搂着他的肩柔声道:如果真觉得心里有愧,告诉大爷也未尝不可,我觉得他会替我们保密的,就像当初他明明看出我们俩的事情,却未做出任何声张,我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郭靖靖听贺梵行这么说,干脆也不想那许多了,站在那儿,等着秦大爷。
因为是晚上,秦大爷眼神不灵光,当时也没看出哪里不是,郭靖靖应了声,秦大爷也激动不已,连忙去开了铁门,让他们进来。
快快,进屋坐,外面热,蚊子也多。
秦大爷催促着他们进了屋,拉过板凳让他们坐下,把屋里唯一的那台电扇转过来对着他们,接着又给倒了水,忙的不可开交。
大爷,您别忙活了,您也坐。
说的什么话?秦大爷虎着脸,哪有客人来茶水都不喝的?
说着看向贺梵行,拘谨地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好茶叶,我怕你们喝不惯我这糙茶,就没给放,只能让你们喝点白开水了,不好意思。
老爷子爱喝茶?贺梵行笑的温和,也主动开口跟秦大爷拉近关系。
我也没别的爱好,其实要说真懂也没那条件,顶多分得出个好喝不好喝的,听你这么问,你懂这个?
秦大爷说的谦逊,贺梵行也笑了笑道:我跟您也差不多,只比阿靖好那么点儿。
说到这个,秦大爷哼哼道:说喝茶,那谁都比他强,他喝茶跟喝水没啥区别,在他看来,茶跟水一个用处,解渴!
贺梵行听了,转头看了郭靖靖一眼,郭靖靖仰头看着屋梁,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贺梵行嘴角勾着笑,眼里都是纵容的神情。
秦大爷看着,心里感叹,看来这人对靖靖是真心的,一点儿不掺假。
对了,靖靖,秦大爷想起件事,转头问郭靖靖,下午那会儿听你爸说,你们家出了点事,到底出啥事儿了?我问他,他也没好说,不过你们要是不好开口,不说也没事,只要你们过得好就成了。
话题牵回来,郭靖靖也是一愣,看着秦大爷顿了顿,说道:大爷,我来就是想告诉您这件事
郭靖靖把自己跟贺梵行相遇的事,到后来自己怀孕的事,都告诉了秦大爷,秦大爷开始还没细看,就发现郭靖靖像是长胖了,现在郭靖靖说是怀孕,他仔细看了看郭靖靖的肚子,一拍脑门,骂自己瞎了眼了。
真没想到啊,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
秦大爷摇头叹息,看起来感慨大过惊讶,贺梵行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便多问了一句:听老爷子的意思,难不成是听说过?
不是听说,秦大爷摇头,是见过,不过当时我没多想,回来之后,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的想这问题,才觉得有可能。
郭靖靖跟贺梵行对视了一眼,贺梵行问: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秦大爷目光浑浊,幽幽道:说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那会儿我才来这边,那时候身体还行,眼不花,脑子也清楚,我就买了辆脚踏三轮车,卖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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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家家户户连街都上不得,河里冰结的厚,鱼也见不着影子,因为接近年底,平日里不舍得开荤的,这时候腰包里有点钱,都舍得花,秦大爷那时候年轻,四十来岁的年纪,又是孤家寡人,他尝尝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要真出了事,也没什么好牵绊的,怕啥?
那时候年轻气盛,就没想过许多,在他看来,钱比命重要,没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钱,那就是活受罪,是真苦,所以即便下了那么大的雪,他依然骑着车满村落的卖肉,还能顺带抬高点价钱,就是人辛苦点,得这个村子跑到那个村子,忍冻挨饿地跑。
这日到了一个山村,下坡的时候,秦大爷推着车,哪知道刹车失了灵,脚下都是冰雪,滑的根本刹不住脚,秦大爷护着车上的猪肉不撒手,最后连人带车一起摔翻了身,秦大爷大喊一声:我的肉!
人都没爬起来呢,连忙朝着猪肉就扑了过去,还好,肉没事,摔进的那处雪地干净着呢,不会影响贩卖,秦大爷喘着粗气,躺在雪地里惊魂未定,干脆休息会儿再继续。
刚闭了闭眼,就听见耳边有人踩着积雪朝他走了过来,秦大爷还在想,这大雪天的,难道还有人像他似的要钱不要命吗?睁开眼一看,面前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围巾从脖子一路捂到嘴巴,就留一双发亮的眼睛和乌黑的头发,一身的白衣,站在雪地里,好像要跟这片大雪融为一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