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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灰烬,似乎妄图留住父亲。
十二岁的池非也膝行至姑姑面前,抱住姑姑的腿,阻止她继续追逐缥缈的青烟。池鹿鸣大为失落,呆立了一刻,转身与侄儿池非也抱头大哭不已。此刻,她搂着与她有血缘亲情的侄儿,再无生疏,分外亲切——这份失去至亲的痛苦,只有他们血缘亲人才能感同身受。
此情可待成追忆
沈浮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不论太阳隐去或华灯初上;也不论外间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她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仿佛时间已静止。
池鹿鸣朝母亲走近,沈浮全然不觉,并不回头。池鹿鸣抑住悲伤,跪在母亲膝下,凄然唤道:“母亲。”沈浮头发略有些凌乱,听女儿呼唤她,木然转过头来,什么话也未说。
乘着月光,池鹿鸣分明看见母亲满脸是泪水。她颇有些吃惊,所有人都以为沈浮自长子逝后就恨死了池遇,两人虽同住一府,却几乎不同往来,形如陌路。未想,沈浮亦如此伤心。同失至亲,池鹿鸣痛苦的心正需要慰籍,她抱住母亲,把头埋在母亲怀里,止不住悲恸。她分明感到母亲全身发颤,痛苦得不能自抑。
半响,沈浮喃喃自语道:“我早就让他纳个姨娘照顾他的生活。”是的,如果他不是独卧,如果有一个姨娘在身边,就会发现他中风前的异样了。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人在事后总是设想种种,希冀可以改变痛苦的现实。如果有位姨娘贴身照顾他,或许中风不可避免,但至少,不必等到次日早膳时才发现。一想到池遇孤独一人在地上不知躺了多久,沈浮就无法原谅自己。
兄长早逝是池鹿鸣一生痛苦的开端,而因此带来的父母不睦,更是她一生痛苦的深渊。她以为自己成了新朝亲王妃,父母重获封号又受到荣养,假以时日,他们可以破镜重圆,或可携手养老相伴,未想这竟然永成空梦。
池鹿鸣忽然忆起母亲当年在鹤鸣离去时跪地问天,此刻,她亦想问天:苍天,为何不给一个重返和之家的机会?
池鹿鸣离家多年,早亦不习惯在母亲面前表露情绪,况且此时,她更应坚强,她拼命克制自己,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第一次这么感谢黑暗,让她可以不必顾忌地流泪。
沈浮又道:“是我逼死了他,是我,都是我。”说完,她痛苦地别过脸去,亦不欲让女儿看见她的脸。池鹿鸣亦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母亲的心结所在。
她的兄长池鹤鸣在自尽的前一夜曾与父亲两人独自在书房促膝长谈,次日他即决然地选择了辞世。沈浮其后半生都在不依不饶追问池遇当日究竟与儿子说了些什么,池遇始终不答。当日父子谈话内容终成死谜,再不可知。与其说沈浮痛恨池遇打了败仗害她失了儿子,更不如说这次谈话的内容才是她丧子的死结。
从前,大家都以为此结永不可解;现下随着池遇的猝然离世,结虽已解,然而悲哀的是,这位解结人却再无机会与对方相逢一笑泯恩仇。上天就是这么捉弄人,不到死,结终不可结;待解时,人已亡矣。
沈浮又悲切道:“若还是大祥,我们,我们这个家何至于此。”她是大祥姻亲,她的母亲是大祥宗室,她内心深处并不接受大祥已亡的事实。想当年,她是长公主长女,她于马球赛上,亲自相中了池遇,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的妻。
两人婚后感情和美,羡煞旁人。他从未纳妾,尽管她并不阻止。他宠她爱她,包容她的一切。他们共同养育一儿一女,儿子鹤鸣蹒跚学步时,他惊叹道孩童竟是玩偶,全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而后,随着当年小玩偶的逝世,她伤心至极,无法原谅他,却忘了他亦是中年丧子,也是痛彻心肺。随着他的死亡,她终于醒悟了,她早该原谅他,早该放下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太迟了!她满心的忏悔,却因天人永隔,再无诉处!她不知道未来余生,她应如何自处?
沈浮忽然转过头来,问女儿:“你知道医士说他是怎么去的?”
医士一直在府中未离去,据他推测,许是池遇当夜又喝了许多酒才致。但池鹿鸣想母亲想必也听过了,并不必再说。她张了张口,终未发一言。
沈浮亦不要她回答,转而泣道:“他孤独一人饮酒身亡。”
是的,她的父亲惯常独饮,自饮自醉,寂寞地迎接了一个个白天与黑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亦如此孤独,没有妻子的爱,似乎也被女儿遗忘……
池鹿鸣听不下去,怆然起身。三年前,她回家与父亲亦处得并不愉快,她固执地认为父亲独爱兄长,漠视她多年为家庭的付出,心中不平。
那年她离开时,众人相送,她骄傲地向父亲抗议她并非不如男儿,未想,这就是永别。她自回上京后,并未与父亲单独写过一封家信,从此,她再亦未唤过父亲。
山河变迁,命运转换,岁月于他们都是伤痕,内心都历经沧海桑田。
道是无情却有情
池遇日常像影子一样生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