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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
倒像是上中学的时候,跑到喜欢的女孩子家门口,等着,只为了看她一眼,趁着她出来拿报纸一会儿工夫;若是她老爸或者老哥出来,不小心被发现,大吼一声,他的小心肝儿吓的都要跳出腔子来似的他搔着眉心。眼下,他觉得自己是要退回去了,认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虽不急在这一时,但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直没有从休息室出来。而她离开,这一条路是必经的。
是太累了,还是,一个人躲在那里伤心了?
他特想见到她;哪怕只是见到,就像昨晚,站在她身边,只是一会儿,知道她还好。
他拿起手机来,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直接就说:Claire别笑了,不是他话没有说完,听到一阵清脆而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条件反she的,他做出了判断,站住,转身,他微微仰头,对着电话说:Claire我再打给你。
急匆匆的走下楼梯来的,正是景自飒。
经过他身边,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没有笑意,脸上也没有几分表qíng,脚步非但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
他不以为意如果不是这样的反应,就不是景自飒了。靴跟极高,难为她走的这么快,不怕跌了跤他从容的跟在她身后,三四步远,不疾不徐。远远看上去,大概会以为他们保持着这适当的距离,是因为有着适当的关系。
她的手机在手心里不停的响。
她不接听。亦不按掉。
剧院大厅里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和这首《月光》。
金子千有种空dàngdàng的感觉,周围空dàngdàng的,脑子里也空dàngdàng的,都有回音。
打来电话的那一位,真好耐xing。
他想。
他们是从侧门出去的。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冷风灌进脖子里,金子千紧紧的闭着嘴巴。他已经看到了自飒那辆金huáng的车子。
他只是略住了一下脚步。想要开口说话,因为知道,要是再跟着她,一句话不讲,实在是
《月光》戛然而止。
能帮我开会儿车吗?自飒侧了一下脸,翻了下手掌,车匙递到金子千面前。
金子千没有料到她一开口,竟是提了这么个要求;可是看得出,她的手臂在发抖。他微笑了一下,替她开了车门。
去哪里?他问。她的车子里,也有一点点的青糙香。这么冷的天气,冰雪覆盖下的青糙香,总是让人感觉到别样的希望。
他看着她。她是换了一副手套。薄薄的羊绒手套。深紫色,配着她深紫色的大衣。她在捏着自己的手臂,按摩。她是累了。
金子千听Claire说过,景自飒,那些日子排练,每天超过10小时。在不与乐团合练的时候,她自己会关在办公室里弹琴、练习她是累了。
她说:我想喝酒。
那天晚上,其实景自飒只对金子千说了三句话。这是第二句。金子千不是不知道,他们其实不能算认识他们连姓名都没有互相通报;更不能算了解纸面上的资料,念的再多,都不如面对面聊三分钟的天气。但是景自飒金子千结结实实的叹了口气。他没有说什么,启动了车子。
在京城混了几年,路是极熟的,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深夜里飙车的事,他也常gān。自飒的车子极好,踩下去,加速只是瞬间,那声音,是让人热血沸腾的但是那晚他开的很慢。
是系好了安全带,也细心的确认过她也系好了安全带,才慢慢的开出去的。从他第一次摸到方向盘,大概这样慢,就只有在英国考驾照的时候。
只是很短的时间内,他有了这个认知:只要她在他身边的位子上一天,他的速度,就不能飚起来。
他选了一家她常去的酒吧。
坐下来,她脱了大衣,并且只脱了大衣,连手套都没有摘,她就说:等下,让阿端来给我收尸。她把手机摆在了茶几上,向他的方向推了推。
她穿的整整齐齐的,挺括的礼服、洁白的衬衫、标致的领结,紧绷绷的。
他也是。
这是能出席婚礼的装扮;却是参加完丧礼的心qíng。
他对着她,自始至终在微笑。
酒是他叫的。餐点也是他叫的。在她开始喝酒以前,他把餐点推到她面前。他说:我知道你想醉,不拦着你,但是先吃点儿东西。他控着酒杯,她瞪了他一会儿,在满桌子的食物里,挑了一碗水果沙拉。
他才把酒杯给她。
她很快就醉了。
酒并没有喝几杯。以他对她的观察,那一点点酒,不足以让她倒的那么迅速,但她就是倒了。
金子千拿起她的手机来。在翻号码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是在加快。喝了一口酒,心跳的更快了。他看到了阿端,他拨通了电话,他听着对方睡意朦胧的声音,他说麻烦您过来接景自飒小姐放下电话他继续喝酒。
他忽然也想醉一场。
但是他没醉。太清醒了
景自端来的很快,跟在她先生的身后。佟铁河换了衣服,不是刚刚音乐会上那副正经八百的装扮,可脸上的表qíng居然是添了几分严峻。金子千看着,不禁哼了一声若不是她有jiāo代,若不是他断不想在这个时候行差一步
他们将自飒带走了。
景自端走了两步,又回身,往房间内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佟铁河喊了她一声,她清脆的应着;金子千距离她很近,她发现了他,但烟雾迷蒙,他们彼此只有一个眼神的jiāo错,她就转回去,很快的离开了。
金子千将自飒的车子开回了家。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九)
第二天恰逢周末,他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的时候,想起昨晚的经历,仍有点儿发呆他伸展着四肢,听到外面有声响,爬起来,只穿了一条睡裤便出去,果然见慕容铺了垫子在地上,正随着音乐做瑜伽,把自己叠了起来。
金子千走过去,单手一撑,坐在地板上,看着慕容堂堂大男人,真难以想象,身体的柔韧xing能好成这样,他看慕容做这些动作,都能看到筋儿疼。
慕容抬眼一瞥,接着顺势一倒,呼出一口气,说:你能不能多穿一件再出来?金子千luǒ着上身,皮肤洁白,身材劲瘦,一丝赘ròu没有,好看的很。
被慕容一说,金子千笑笑。
慕容换了一个姿势,说:走开。他闭上眼睛。
金子千挠了一下耳廓,Howard。
慕容没做声。
金子千叠了一下腿,转了转胳膊。
慕容半晌没听到他下文,皱眉,半睁了一下眼,出师不利?他问。
金子千摇头。
把人家车都开回来了,就算出师不利,好像也有的赚。慕容又闭上眼,轻描淡写的说。
你看到啊?金子千笑。
害我以为停错车位。下来查看了好一会儿。幸亏我记得那个车牌。慕容被金子千骚扰的没法做冥想,gān脆做起了简单的抻拉动作。慢慢的,他的上身几乎是贴在了地上。
金子千晃着脖颈,跟慕容简单的说了几句昨晚的经历。他省略了酒吧里的一段。没提把景自飒接走的是佟铁河夫妇。他就是不喜欢佟铁河;不过,佟太嘛他呼了一口气。
慕容听着,保持着那个贴地的动作,好半晌,一动不动的。金子千回过神来,看着慕容,慕容的身子在微微的发颤金子千咬牙,一脚踹过去,不料慕容早料到他有这招,早就地一个滚儿,躲了过去,一脸的笑再也忍不住,只好拿着毛巾擦脸。
喂!金子千叫道。
慕容摆着手,说:我在想象啊,J少你跟着景小姐走过剧场大厅、当人家柴可夫、陪人家喝酒那是什么样子。
还不错。金子千手撑在地板上。自飒那超细高跟的靴子踢踢踏踏的,踢踏在了他心上一般。说起来,丢人是丢人了点儿,但是,感觉还不错。
慕容看他那副样子,只笑着,站起来,说:你是没救了。他往餐厅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了,晃着杯子,说,她父亲,挺有意思的嘛。在他看来,昨晚的巧遇,应该不是那么的巧。他知道子千没有和他讲昨晚的全部,他也就当作没有听出其中的蹊跷。
金子千听慕容这么说,想起景和高来,抬手揉了下鼻梁。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他没有回应慕容。慕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门铃响,慕容丢了玻璃杯去开门。
金子千还在想慕容刚刚的那句话,就听慕容叫他。他跳起来,来人已经站在门厅里。他稍愣一下。全世界的深蓝制服,大概都只指向了一种职业。慕容抬了抬下巴,对他说:这两位警官是找你的。
慕容很镇定。倒是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气。
金子千也微笑。
两位警官循例问了他姓名职业和必须的问题,确定身份之后,便请他警局去一趟。
金子千接过慕容给他递上来的绒衫,套上。连问到底是有什么事qíng要自己配合警方调查。
其中一位警官就问,停在大厦B2-167位置的车号为京A****的金huáng色玛莎是你的嘛。
金子千说不是啊。
不是就对了。要是还就不麻烦您走这一趟呢。另一位警官倒也幽默,请金子千换一下裤子,穿整齐点儿,外面可冷。
慕容瞪着金子千,金子千长叹。
景自飒。
慕容微笑着跟警官说:这是误会。车主是子千的朋友。
那人家报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警官看金子千已经换好了衣服,就说,您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去警局吧。能解释的清楚就好。就怕说不清楚。
慕容看金子千,他倒真是听话,果然穿的厚实:长长的羽绒服,长长的围巾,牛仔裤,裤脚塞进雪地靴里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换成了玳瑁边的,活脱当年他们念书时候的样子慕容哼了一声,说:放心走,等下我联络柳大状。
金子千拍拍他,说:哥们儿就指望你了。语气倒还是轻松,别忘了买豆腐和柚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