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季峥在后面冷飕飕地开口了。
    “诶？这大哥咋回事儿啊？”小伙子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跟你说话，他为什么总是插嘴。”
    “不用理他。”施玉坐在小伙子旁边问道，“你怎么这么年轻就参军了。”
    “我要打鬼子，把他们从哪来的打回哪里去，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要保家卫国！”
    “真了不起。”
    季峥看着她对着别人温柔似水的样子，又哼了一声，“护士，我腿疼。”
    施玉说：“一会儿帮你看看。”
    “现在就看。”
    “你别闹。”
    小伙子摆了摆手说：“我没事了，有点困了，你去照顾他吧。”
    施玉坐着没动，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这么快就困了吗？再说会话吧。”
    “唔——”他揉了揉眼睛说，“可能是吃饱了，这会儿真的好困，明天我睡醒再跟你聊……”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胸膛的起伏也没有了。
    施玉静静地看着他，沉默良久，然后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走到季峥面前说：“他死了。”
    季峥也沉默了。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施玉面带迷茫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季峥张了张嘴，本来想给她一个承诺，看到自己残疾的腿，又抿紧了唇。
    ://星昏厥
    昏厥
    季峥的身体逐渐好转，但是腿还是老样子，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回战场了。
    他时常看着自己的军衔和那把亮黑色的勃朗宁，以前的他是在战场上雄心壮志、英姿勃发的指挥官，然而现在却只能坐在轮椅上，行走都艰难。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日渐沉默，这场战役已经僵持了很久，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这就导致了医院人员空前的忙碌。
    施玉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一点时间推着他出去散心。
    今晚，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夜晚，月明星稀，战斗也中止了，四下格外的静谧。
    施玉先开口了，“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没有。”
    “哦……”
    两个人静默了很久，施玉其实今天有点累，但是季峥因为她而受的伤，她看着他每天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也不舒服。
    “下个月你身体稳定了以后，就可以跟着伤员一起回去修养了。”
    “你呢？”
    “我肯定要跟着红十字会的。”
    “不累吗？”
    施玉伸了伸懒腰，坐到一旁的石头凳子上笑了笑说：“累，但是很充实。”
    季峥侧头看了看她，可能是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温柔。
    “黑了，也丑了。”
    施玉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说：“你还不是，糙了，也老了，哼。”
    季峥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睑上，语气不明：“是啊。”
    两人又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季峥看着旁边头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的施玉，叹了口气说：“走吧，回去休息吧。”
    施玉打了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你困了吗？”
    “嗯。”
    “好，那我们回去。”
    施玉刚站起来，大脑一阵晕眩，连带着胸口也感觉很闷，身体摇摆了两下，骤然倒了下去。
    季峥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施玉，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施玉！施玉！”
    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季峥眉心蹙紧，想叫人，可是战斗又在此时打响了。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每次她都会带他到比较偏僻的地方，现在炮火声响了起来，他这点微弱的人声根本没办法叫到人。
    季峥想去拉她，可是无奈腿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的左腿骨折，但是右腿还能用，本想单腿撑地将她抱起来，可是由于受力不平衡，也摔了下去。
    她的唇都没了血色，看着一点生气都没有，季峥将她扶到自己的后背，一只手护着她，另一只撑住地面，想要将她背起来，可是一条腿非常难保持平衡，而且他的肋骨也才刚刚恢复不久，一用力就钝痛。
    他摔倒了好几次，身上干净的衣服也沾满了灰，可是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将她背起来。
    季峥挫败地看着自己的伤腿，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
    他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抱不起来了……
    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他想了想办法，将那只伤腿卡在轮椅中间，然后借力，这才终于站了起来。
    伤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又开始渗血，可是他顾不上这些了。
    背着施玉，他一瘸一拐地向医院地方向走去。
    其实距离并不算远，可是对他来说，每一步走的都分外艰难。
    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头汗，顺着脸颊淌进了脖子里。
    身后蜿蜒出一道长长地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终于，有个护士发现了他，赶紧将他背后的人接下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