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特么梦游！我说转校生！上午那个，你不是跟他换座了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到了班级，我按捺不住烦躁喊了一声，目光都聚了过来。其中不乏来自学霸们的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呵，算了，我深深吐口气，瘫回了椅子上。
    好久后，小南靠过来小声地问我：“开阳，你怎么了？没事吧？”
    “小南，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确定不记得和转学生换位置的事情？”
    “原儿，我不跟你开玩笑，我真不记得，也不记得我们班什么时候多了个什么转学生。”
    “那对不起了，怪我。”
    “没事吧？”
    “没事，抱歉。”
    转学生，姓港名无。他复杂的神色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上课了，教导主任瞪着眼睛开始用尖锐的声音点名。
    “苏易南。”
    “到。”小南坐下。
    “李开阳！”
    “……到。”
    全班名字都点了，没有转学生的名字。小南，我，蝴蝶，我们三个人是最后三个。
    回过神来时，浑身都陷入了轻微的颤抖。未知的恐惧——不是。
    这是已知的恐惧。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因为太过重要，太过安心，反而忽略的，那个让我感到温暖，安详的，放松的睡颜。
    “蝴蝶。”
    “……”
    我大脑一片空白，盯着趴在桌子上，微张着小嘴，神色放松的蝴蝶。她似乎还沉浸在睡梦中，不肯醒来。
    “……蝴蝶？上课了。”
    轻轻晃着蝴蝶，她没有反应。
    “……蝴蝶，蝴蝶？上课啦，快起来吧。”
    我的声音很遥远，仿佛另一个我站在山峰，另一个我处于山洞，山洞里的我是现在的我，山峰上的我是陌生的，正在说话的我。
    一双，两双，无数目光集聚在我和蝴蝶身上时，我看到教导主任脸色渐渐凝重，快速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推开我，不断地晃着蝴蝶，过了一会儿，同学们一个个面露恐惧不安，张嘴似乎说着什么，然而我听不清，只是呆愣地看着蝴蝶没有变化的睡颜，看着教导主任掏出手机快速说着什么。
    然后，小南背着蝴蝶快步走出了教室。
    教导主任看着我，对我说了什么，然而我听不懂，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听不懂。我被送到校门口，过了一会儿，妈妈开车来接我，把我带回了家。
    或许妈妈问了我什么，但我听不到，就换了睡衣，关上房门，躺回床。
    大脑一片空白。
    睡不着，没有食欲，也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情况持续到另一天清晨，妈妈进了我的房间，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话，见我一脸茫然，她眼睛一红，然后用手机打字给我看。
    “儿子，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跟妈妈先去医院好不好？”
    医院。
    我想起什么，急忙抢过妈妈的手机，打字给她看。
    “蝴蝶怎么样了？蝴蝶在哪里？”
    妈妈看过后，神色显然有些复杂，她强笑着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打字。
    “还不知道，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先跟妈妈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我们再去看蝴蝶好不好？”
    “现在，现在就去看蝴蝶，先看蝴蝶，我想看蝴蝶，妈妈，求你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但看过后，我们就去看医生。”
    我点点头，答应妈妈。
    车开的不快，蝴蝶在的医院也不远。天色阴暗，似乎又开始要下雨，街上的行人，在我眼里都像活着的死人，身上只有灰白黑三色。眼睛是黑的，牙是白的，脸是灰的。
    “主人，您的同桌三天后，就会离开您。”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学会了转学生的，复杂的神色。
    还剩下两天？别开玩笑了。鼻尖痛得厉害，眼前起雾渐渐模糊，我自嘲地笑，嘀咕了一句，别开玩笑了。
    妈妈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路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因为蝴蝶一改如今青涩可爱的模样，脸庞失去了少女特有的那种棱角，多了一抹成熟的柔和风韵。
    她弯着眼角微笑着，身穿一条灰紫色的长裙，披着一件黑色薄纱，身高近十米，比例完美，就像女神降临，灰蒙蒙的云层渐渐散开，青空无垠，阳光漫天挥洒。
    我不知为什么，只是在默默微笑着凝望着她，她似乎也看到了我，于是笨拙地想蹲下来和我打招呼，模样可爱得很，像专心吃竹子的熊猫。
    可这时，暮色骤降，天空巨变，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眼神无助的蝴蝶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吸进扭曲的漩涡。我大喊着，惊恐地呼唤着蝴蝶，想抓住她，却无计可施，只得凄凉地，不断一遍一遍呼唤蝴蝶的名字。
    “儿子！儿子醒醒！妈妈在这，没事了，没事了……”
    猛一睁眼，我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妈妈抱着我，周围是爸爸，还有小南和其他几个较亲近的同学，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见我醒来，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能听到吗？”
    我愣了一下，“啊，嗯，能。”
    医生摘下口罩，一边写病历一边对爸爸说：“应该没什么大事，检查结果也挺正常的，推测是过度紧张惊吓造成的暂时性的失聪，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但以防万一，下周最好再来复查一下。”
    “好的，谢谢你医生。”
    “没事，不客气，那我走了，有事情按铃就行。”
    “小南，蝴蝶呢？蝴蝶怎么样了？”等医生出去，我立刻问道。
    “呃……我也不清楚，怎么说呢……好像挺……蹊跷的吧。”
    “蹊跷？”
    “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反正……就是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这四个字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一种痛苦的悲鸣声在内心之中不断的回荡起来。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开阳已经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那虚无空间之中。
    他记得，就是这一次的分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蝴蝶。下一次相见已经是十多年之后。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不同的世界却依旧是同样的结局，或许他们就是无法在一起幸福生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