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偿还的同妻(三)
对的人?
那什么是错的,什么又才是对的?
或许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但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错过了。
那个叫jessica的女孩永远只会活在他的美好回忆里,而与现在无关。
擦拭好身下再细细整理完衣物的明冬生抬头朝沈媚露出一个带有歉意的勉强微笑,随后敛眼走到桌边静静收拾好桌面,再端着碗筷向厨房慢慢走去。落地沉静的步伐就跟他给予所有人的感觉一样,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像是身处正中却又是更似一直都远离在外。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麻烦你陪我去医院看望我妈。”
被缓缓遗落在仍略有淫靡气息的空气中的男声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看着不远处灯光下的孤瑟背影,沈媚张了张口,最终出声刹那却还是无奈化为了最简单的一个字——
“好。”
……
已是深夜,除了不时有雨滴不断敲打窗户再狠狠滑落发出的啪嗒声以及连绵不断的细雨声,一人独坐的漆黑屋内更是万物皆无声下的一片寂静。
沈媚静坐在宽大的飘窗台上,随意搭在腿边的修长手指轻夹着一根火光若隐若现的女士香烟。慢慢接嘴轻吸一口后,她微微抬起头来,仰面闭眼静静感受着雨丝不停穿过寒风飘进屋内洒落在脸上的冰冷触感。
“it'stoolatetoapologize,it''dtakeanotherchance,takeafall……(说对不起已是太迟,真的很迟。我想我还会努力,宁愿再次被你伤害……)”(注:歌词来源自歌曲《apologize》,结合人物心境摘抄了部分)
透过寒风凝视窗外因重力不断下落的雨滴许久,她慢慢轻唱出一两句。随后伸手将还剩一半未燃的香烟掐灭,反过头来用烟蒂在一旁覆着薄薄雨雾的窗户上轻轻勾画。
一竖,再横折钩。
许久,沈媚轻念出她认真写出的这三个字,“明,冬,生。”静静凝视满覆雾气的窗户片刻,她慢慢露出一个满含柔情与包容的笑来。
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她可以一直等下去。
“妈,我和沈媚来看你了。”
跟着明冬生走进肃白冰冷的病房,早已得知明冬生母亲病情已然很不乐观的沈媚以为她会看到跟爷爷当时情况一样的满屋子的仪器设备,以及一个分外虚弱而且憔悴的女人。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殷美莲的脸色是比旁人苍白许多,但她身上一根奇怪或是可怕的管子也没有,看见他们喜笑颜开的脸更是因激动猛地带出几丝与苍白相违的红润——
完全不像是文档里描述的已经是癌症晚期的高危病人。
一时间沈媚脑子里思过千转,但很快,冷静的她狠狠压抑住了想给明冬生推荐并预定更好的医院以及医疗设备的念头,紧接着明冬生的话朝殷美莲缓缓露出笑来,开口轻唤,“妈。”
听到她的柔声喊话,殷美莲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那张略微苍白的脸猛地迸发出一种名为欣喜的亮眼光芒,布满细纹的美丽眼角轻含泪光。
“好好好……来,小媚跟我进来,到这边坐。”极其欣慰的她连声说了好几个好字,然后便又很快伸出那双瘦削而且覆满病态白的手牵引沈媚走进病房里。一路过来,她都紧紧牵拉着沈媚的手,直至确保她最终安好地坐在病床旁皮质柔软的沙发椅上后,殷美莲才跟松了一口气般跟着缓缓坐在了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病床边。
看到并随时感受着殷美莲对待自己的激动与小心翼翼,一直面露微笑的沈媚突然想起了小何给她的资料上整理好的对于殷美莲整个人的几句关键性总结——
明冬生的母亲殷美莲是一个很奇特的女人。父母不详,从小生长在上北着名高级会所“香海梦”里。但尽管如此,她却奇迹般地没有被里面的金钱利益等黑暗事物所侵蚀。为人聪慧却又不贪婪,虽时而胆小却也勤快乐观,且持有一颗被刻意隐藏着的善心。
至于殷美莲为什么会在香海梦那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仍保持着美好之心,整理归纳得详尽且细致的资料里紧接着这一段的下面列举了许多与其相关的有力说法。
而在这其中被勾画出来标红的一条就是——“因外界的有力保护与教导,使得她的经历较简单。详细原因:殷美莲当年被香海梦的拥有者兼会所工作者殷香看中,一生无子的殷香将她当作女儿养大,但殷香死后遗嘱里却没有与殷美莲有关的交代。随后,殷美莲被在外猎艳风流的明盛跃带走,在她被明盛跃联姻的妻子冉玉绮发现其怀孕并上门驱逐她前,明盛跃一直将她藏在他安置之前所有女人的月湖别墅里。(注:对于殷香未交代与殷美莲有关遗嘱的这个疑点,在经过详细的分析与推断后,可以得出其中大概的原因是殷香害怕她背后男人的妻子误以为殷美莲是丈夫的私生女,从而在她死后对她下手。即此举实为她最后保护殷美莲的正确做法。)”
虽然长在香海梦,却得幸被会所掌权人殷香看重。但最终,却也无奈沦为了里面的一员。后来不幸遇到风流成性的明盛跃,被逼无奈下逃离上北怀孕生子,还未将心爱的儿子抚养成人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患重病……很显然,这已经是无关乐观了。不知是为母则强还是什么别的因素,但她一定拥有着一颗极其强大的内心,才能让她在最艰难的时刻都不曾生出孩子是累赘必须抛弃他的念头。
从而也让以为可能会飘寂一生的自己幸运遇见了明冬生——
这个她一生最爱却也最对不起的男人。
……
“是不是一直在感到奇怪?因为我妈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身患绝症的晚期病人。”
在鞋轻压过枯叶使得脆弱的它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碎叫声后,明冬生慢慢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道。
闻言,一直静静与他并肩走着的沈媚也随之停了下来,微愣一刹后便抬眼看向他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说对她所想后的明冬生学着她之前那样挑了挑清秀好看的眉,但这俏皮的挑眉却像是沈媚眨眼间的昙花一现,随后耳边缓缓响起的低沉男声让沈媚来不及露出的微笑渐渐收回为原始的角度。
低垂着眼的明冬生静静开口,“我妈生我的时候身上没多少钱,所以去的医院也不是很好,那里贫瘠的医疗条件让她从此落下了病根。可这并不是她患上绝症的主要原因。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吃着各种苦尽心将我抚养长大,在生活最艰辛的时候,她往往宁可自己一天只吃一顿饭也要竭力保证我的三餐齐全。”
“她就是这样一步步在不知不觉中患上了胃病,从而不断恶化成现在的胃癌。在知道她得了所谓的绝症后,我曾想尽各种办法,甚至想过把自己卖给黑市上那些贩卖器官的人——因为只要有人能救活我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事实上最后我很幸运,我只是付出了我的身体,以及在我的那些可怕想法还未来得实施之前,我从一个富商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钱。那些钱远远超出了应给价钱的好几倍,不仅成功让我交上了手术费,此外还余下了不少让我们得以维继生活的钱。对此,到现在我也很感谢他。”
“可尽管如此,最后也已经晚了。主治医生说他尽力了,因为实在是太迟,她能坚持耗这么多年已经可以成为一个奇迹。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残酷得不留任何情面。饥饿和病痛折磨了她很多年,评估将我最后一个希望也彻底剥夺走了,因为看完报告的医生说她的身体完全不适合化疗医治。最后,我妈笑着告诉我说她想好好享受最后的静谧时光。她想多看些书,交几个朋友,晒晒太阳,甚至是试着吃点以前没怎么吃过的东西。她和我提了这一辈子她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我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然后和她结婚一起正常生活。”
静静飘荡在空中的男声如溅落山涧的泉水轻柔,却在流进沈媚耳中的刹那化为昨晚冰冷刺骨的夜雨渐渐滴落在她的心上。
沈媚微微垂眸,一直冷静面对着这一切的她开始感到内心的矛盾与不安,不断涌出的思绪也跟着越聚越多从而繁乱复杂起来。
她从来都不想要那句言不由心的感谢,她也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和他解释事情的真相——那个令他心生绝望从而自我放弃的一夜里出现的“富商”其实并不存在,流传的那些让人感到恶心的描述场面都是他那个不怀好心的同事由于过于嫉妒胡编乱造的话。
因为从头到尾,和他待在屋子里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