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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乔非走了许多地方,见过了山清水秀的山村古镇,也见过了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欣赏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空旷,也住过几天飘着奶酪香的蒙古包,最后一站他去的是西藏,试图在这个世界屋脊之上的蓝天白云下,捕捉到某种神秘的古老的信息。
不过可惜的是,他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因为严重的高山症,而不得不终止了这最后一站。在医院里休养了整整一周,才算缓过劲来。
时间不多了,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想在面前的画布上,画出一幅什么样的画。为此,乔非把自己关在小旅馆里,拿着画笔,对着画布,凌空描绘了很多天,最终却一笔也没有落到画布上。
不是他不知道要画什么,而是因为他对自己想画什么,想得太清楚了,那画还没有画出来,就已经在脑子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楚柯。
从头到尾,他想画的只有楚柯。
可是,不能画啊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颓废。如果把楚柯画出来拿去参展,大概会被楚柯告他侵犯肖像权吧,当然,楚柯未必有心情踉他计较这个,但是当场毁了那画的可能性却极大。
调整了一下心情,乔非又从旅行袋里,把自己这一路来的写生画拿出来整理,想从中找出一幅最有感觉的,当做这次的参展作品。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接到了李默然打来的电话。
阿非,你到了哪里
李默然的声音比往日来得低沉,乔非倒没在意,只当是距离远了,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变形。
很远。乔非一边翻着自己整理好的写生画,一边嘀咕,前几天刚从西藏被人抬下来
后面一句他说得很轻,不料李默然竟然听清了,声音顿时高了八度西藏
乔非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高山症,休息了几天,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正准备这两天再跑几个湖泊看看,然后就回去呢。对了,默然,你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电话另一端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李默然缓缓道你回来吧。
嗯乔非一怔,有点莫名其妙,他刚才已经说过再两天就准备回去,为什么李默然还要这么说
李默然没有回答,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乔非对着话筒怔了半天,才猛地跳了起来,立刻冲出旅馆房间去订机票。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李默然不会打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可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乔非的心里像一百只小老鼠挠一样,他没有打电话去追问,李默然既然没有在电话里告诉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乔非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长出两只翅膀马上就飞回去,他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去买机票已经晚了,当天的机票全部售光,只有第二天凌晨五点的机票还有得出售,乔非怕错过这一班机,只能拖着行李,在这大冷天里,窝在候机室里冻了大半夜,才蹬上了回家的飞机。中途又转了一次机,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一天一夜,他都不曾合眼,下飞机的时候,人都快虚脱了。
楚柯
家中空无一人,没有看到楚柯,让乔非的心立刻绷得紧紧的,不管出什么事也好,他只希望,不是楚柯出事。
看看时间,似乎还没有到楚柯下班的时间,乔非轻轻吁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给李默然打了一个电话。
默然,我已经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把你叫回来对不对,但是如果不让你回来,也许你会恨我李默然沉默了一会儿,楚柯在第三医院,好像是饮食无忌又饮酒过度,造成了严重的胃穿孔,前天刚做过手术,你去看看他吧。
第三医院乔非瞳孔猛地一缩,然后用力吐出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楚柯进医院了
乔非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也最不想碰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明明心中叫嚣着想飞奔去医院看看楚柯,可是身体却软绵绵的,拒绝执行。
一时间,乔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焦急,还是痛恨。饮食无忌,饮酒过度,难道没有他的照顾,楚柯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连这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吗
在心里把楚柯骂了个狗血淋头,乔非还是勉强挣扎起身体,到医院去了。
医院里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生平第一次,乔非觉得这股味道会成为自己最痛恨的味道,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踏进医院半步,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在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地方,一间一间的寻找。
终于,他在住院部最尽头的一间单人病房里,找到了楚柯。
这个男人,正靠着床头,手里抱着笔记型电脑,戴着耳麦对着萤幕开工作会议,被电脑萤幕挡着,乔非只看得清楚他眼睛以上的部位,看那专注的目光,依旧完全是一副工作狂的模样,哪里像刚刚动过手术的样子。
乔非一口闷气憋在心里,顿时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呆立在门口,恨不能搬起摆在门边的一株绿色盆栽就对准楚柯的脑门砸过去。
这时楚柯一眼看到了他,目光拂过乔非的脸,和平时一样冷冷淡淡的,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然后就摘了耳麦关掉电脑。
这时乔非才看清楚,楚柯的脸色白得吓人。他心里咯登一声,那口闷气顿时就下去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我刚到家,听说你住院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乔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其实他更想怒吼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刚做手术就这么拚命
一点小胃病。楚柯淡淡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乔非的脸上。
乔非噎了一下,胃穿孔也叫一点小胃病,他又想怒吼了,做了好几下深呼吸才强忍下来。
还是多休息点好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那台笔记型电脑,饮食有度,要多休息,病才好得快。
明明心里是关心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客套得很,乔非自己觉得别扭,开始后悔冒冒失失地跑过来,但是真让他把真心话给吼出来,他也做不到。
他和楚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
楚柯脸色微微沉下几分,衬着他那副苍白的面孔,更显得面色难看。
不用你关心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拧过脸看向窗外,说走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乔非气结,想起楚柯去会旧情人的事,更觉心里不舒服,悻悻道我给你留了话你经常天不回家,我去哪里跟你打招呼
争辩了两句,突然觉得这样很无聊,干脆就闭口不言,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走。
不料楚柯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或许是动作太猛,触动了伤口,又闷哼一声,倒回到床上,只是抓着乔非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你干什么躺好乔非一急,终于还是吼了一句,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伤口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
不用楚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乔非眼睛一瞪,盯着楚柯那张更加苍白的面孔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心软,恨恨道我去给你买,还不松手。
楚柯慢慢松开手,一直看着乔非急匆匆走出病房,这才捏了捏掌心,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乔非先找了楚柯的主治医生,询问了胃穿孔术后调养的一些基本知识之后,才跑到医院外面,买了两份清粥。一份是楚柯的,另一份当然是自己的,闻着粥香,乔非才突然发现,自己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吃过半点东西了。
回到病房后,给了楚柯一份,他自己端着另一份,坐在一边吃得倒比楚柯还香。等吃完了一抬头,才发现楚柯碗里的粥几乎没见浅。
你怎么不吃嫌味道太淡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这个。
楚柯看着他,只吐出一个字烫
我给你吹吹。
乔非无可奈何地从楚柯手里拿过碗和匙,舀了一匙粥,轻轻地吹了几下,然后送到了楚柯的唇边。楚柯倒也没拒绝,嘴一张就含住汤匙,将那一口粥给抿入了口中。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不一会儿工夫,一碗粥就见了底。其实这时粥也差不多凉了,不过楚柯既然没有主动要求自己动手,乔非也只好硬着头皮喂到底,病人嘛,自然不好跟他计较这个,再说现在这个气氛也很好,他和楚柯之间,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亲密过了,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就这么把气氛给破坏了。
不过他不肯破坏,却会有别人来破坏,就在他准备喂完最后一口粥的时候,病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楚美人,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啊
方守成兴冲冲地走进来,一看到乔非,就怔了一下,马上醒悟到自己似乎破坏了什么,连忙摇手不好意思,打扰打扰了你们继续
谁知道乔非动作比他还快,马上就放下碗,起身道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先走了。
说着,他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哎哎你就这么走了啊
方守成望着他的背影,徒劳地叫唤了一句,一转头,就看到楚柯冰冷的目光直盯在自己身上,当场就打了个寒颤。
喂喂,你别这么瞪我行不行,我哪儿知道乔非这么快就回来了方守成高举双手,我说你该谢谢我才对,要不是我缠了李默然三天三夜,乔非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呢,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说到这里,方守成突然脸色一变,嘻嘻笑道乔非回来得这么快,明显是担心你嘛,嘿嘿,恭喜恭喜,楚美人,你这苦肉计还是挺成功的,乔非心里肯定还有你哦。
这话有用,楚柯的脸色一下子好看许多,但是还是冷冷瞪了方守成一眼,吐出四个字胡说八道。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他是故意搞垮身体,逼乔非回来。
方守成哪里还怕被他瞪,笑嘻嘻地拉着椅子坐到病床边,一脸八卦相,问道来来来,说说,刚刚乔非喂你吃的粥,味道是苦的还是甜的
楚柯冷冷哼了一声,不想搭理这个八卦男。
不说啊那我可就要告诉乔非,你是故意的
你敢
方守成嘿嘿笑着,那个得意啊,难得能抓一回楚柯的把柄,不好好八卦个够本怎么行。
楚柯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这辈子他都没见过比方守成更八卦的男人,比女人还八卦,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方守成这个八卦男成为朋友的。
那粥是苦还是甜,他怎么会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尝出味道来,在乔非喂他吃第一口粥的时候,他的思绪就已经飞远了。
一样的人,一样的举动,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同样的一幕。
那是楚柯第一次心动。
楚柯小时候的家境并不好,所以从高中时候起,他就是半工半读,一直到大学毕业,他不但缴清了学费,还赚到了人生第一笔创业资金。
一开始,总是辛苦的,楚柯天生一副出众的相貌,在带给他极大方便的同时,也给他惹来了无数麻烦,尤其是在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为了拉业务,他没少被人性骚扰过,能躲的,他都躲了,不能躲的,自然是砸了生意,楚柯这副脾气,从来都是这样,他不会用身体去换业务,这也使他的创业之路走得跌跌撞撞。
但是楚柯还是很有些商业天赋的,又肯吃苦,最后到底还是挺过了最开始的那道难关,公司成立的第五年,他找到一个合伙人,得到大笔的投资,成功地将自己的公司规模扩大数倍,之后就是上市,以吸引更多的资金。
正在楚柯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认识了乔非。
和乔非的相识过程,称不上愉快,楚柯对乔非的第一印象谈不上好,他觉得乔非不过是又一个二世祖,虽然救了自己一回,但是也未见得存了什么好心思,一样是变态。
楚柯太清楚自己这张脸招惹狂蜂浪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