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5
花丛前,“生日要唱生日歌的。”
他不会唱,羌族没有生日歌,那些祝寿的歌唱的都是长命百岁,他也不愿唱。但姐姐很轻声地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他看着面前的花,好像那些花也在笑。阿妈是汉人,从前应该也听过这样的歌吧,现在终于又有人为他唱了。
他突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诶诶诶。”姐姐的手背拭过他面颊,故作严肃,眼里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孩儿,阿妈生日可不能哭的。”
“我想阿妈。”
“阿妈肯定也想你啊。”她蹲下来,牵着他的手,一手指着向日葵,“你看,花儿都知道,人不能一直看过去,要看太阳升起的地方。你想她是好的,但是如果她看见你在哭得多心疼啊。”
“嗯。”嘉昱憋住了眼泪。
他在家里从不提,因为这个家的所有人也一样失了至亲,所以也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好像是这样的,阿爸阿妈和爷爷都看着他,如果他们看见他在哭,也会在天上为他担心吧。
姐姐笑着站起来,拍拍他,“赶紧回去睡吧,小孩儿不睡觉长不高。”
他吸着鼻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一眼,她还站在那里,温柔地目送。
后来的几天他一直悄悄地跟着这对恋人。
他们很甜蜜,似乎眼里只有对方。哥哥叫她“欢儿”,而他只听她叫过一次“姜先生”。他从他们的对话中隐约猜测,哥哥是个演员,姐姐好像也是搞艺术的。
嘉昱有点羡慕,他们的生活听起来精彩,但他羡慕的不是山外面的生活,而是那个哥哥可以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回味被她牵住的那半分钟,那只手有一点凉,但是柔柔的,身上带着雨后草木香气。
姐姐不像寻常的城里姑娘。他远远见到她爬树,攀着根枝蹬着树干跃上去,与他一样利落。她坐在树杈上晃着脚大笑,笑声让他想起林间的山泉。她站在山顶冲下面呐喊,喊的好像是英文,他突然懊恼自己不懂英文。
他想读书了,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那天下午他回到家喂完马,躺在围栏下发呆。马厩里那匹他最喜欢的黑马飞沙打了个响鼻,他刚坐起身想看看,却听见有人来了。他从缝隙中看过去,发现是那对恋人,于是又默默躺了回去。
他们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头贴头靠着。天空渐渐变了色,头顶的湛蓝开始发紫,云也飘得慢了,被镀了层金。
他突然听见哥哥说:“你会嫁给我吗?”
嘉昱心里一惊,五味杂陈地泛上了他分不清的情绪。这么般配的恋人,当然是要结婚的,就像阿爸与阿妈一样。可是,他不希望姐姐结婚。
他思绪飞着,突然又听见姐姐说:“等你十年好了,到时候你成了影帝我就嫁你。”
嘉昱一阵雀跃,她没有马上答应,还有十年,姐姐是有条件的。他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词,影帝,就是演戏最厉害的人。他飞快算着,十年之后他二十岁,是个大人了,他也要当影帝。
他们在打闹,姐姐说:“那你最好每天烧香祈祷明年奥斯卡能成,到时候姐罩着你。”
嘉昱抓着他不认识的那个词,奥斯卡。他拿手指在地上画着,拼命记下这个词。
*
那晚他瞥见姐姐进水房洗澡,哥哥与阿旺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抽烟。
哥哥说:“谢谢您招待这么久。”
阿旺咧着嘴笑,“也没招待啥咧,我都在忙。”
哥哥说:“您女儿挺周到的,我媳妇儿特喜欢她。”
阿旺嘿嘿两声,“那以后多来玩啊,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儿估计一早吧,去机场还挺久的。”
嘉昱站在窗边,心里空落落。明天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他跑到床头翻出枕下那块银牌,出去的时候哥哥正巧要进屋,他叫住了他。
哥哥看见他摊开的手,面露惊喜,“哇,谢谢你啊,我还以为找不到了。”
嘉昱嗯了一声,瞥了眼水房,突然鼓起勇气抬头,“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哥哥一怔,跟着他走到了草垛后面,“怎么了?”
“怎么能当演员?”他干脆道。
哥哥笑起来,“想当演员啊?”
“嗯!”嘉昱坚定点头,迈出第一步他便不怯了。
“为什么?”
嘉昱不自然地瞟了一眼水房的方向,咬着嘴唇不说话。
哥哥好像立刻就明白了,笑着坐下来打量他,“去考电影学院呗,当你姐姐师弟。”
“姐姐也是演员?”
“她是导演,管着我的,可厉害了。”但他又笑着补了一句,“也就是看着厉害。”
嘉昱不知道导演是什么,但哥哥的话很有趣,“其实呢?”
哥哥压低了声音,“其实啊,就是个小女孩儿,还倔,不肯示弱,假装凶巴巴的。她自个儿估计不知道,她凶起来其实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