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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会了些藏语,但他仍喜欢跑到山里去与树说话,用羌语,念那些他并不完全理解的经文。
这四年过得很平静,马场在第三年已经完全重建好,开始接待一些游客。嘉昱不太愿意见生人,宁愿与他的马待在一起,每每有人来总是阿旺与梅朵在招待,也没人要求他出来。
那年夏天,向日葵开得极盛。马场住进来一对情侣,桑吉和尼玛躲回房间里兴奋地议论,说他们生得漂亮。
嘉昱一直没出门,快到阿妈生日了,他想阿妈。
晚上梅朵拿了刚摘的桃子进来给他,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突然叹口气问他:“你还想读书吗?”
嘉昱搓着桃子皮,“没想过,阿姐想吗?”
“有一点。”梅朵撑着下巴,往屋外瞟了眼,“刚来的那个姐姐在看书,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认得那么多字能干嘛,我们又不出去。”
那时的嘉昱觉得自己会在这马场里度过余生。
梅朵嗯了一声,又出去了。
嘉昱吃完桃子,跑到水房去洗手,隔壁的淋浴间传来哗的水响,伴着一个有点哑的女声低低抱怨:“冷水啊。”
热水器是刚装的,水箱在上方,嘉昱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阀门没开。他们平时都不用热水,大概没有客人的时候阿旺便关上了。
他爬上水泥台拨了一下阀门,无意地往隔墙一瞟,见到了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那是一个女人光裸的背影,水顺着湿漉漉的短发流过她平展的肩头,流经脊背的沟壑,沿着腰际的线条蜿蜒而下。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右侧锁骨浅浅的一湾水,还有被抬起的手臂遮了一半的并不丰满却玲珑的曲线。
淋浴头冒出了热气,她似乎要看向上方,嘉昱赶紧闪身蹲下,心里打着鼓。水蒸气逐渐飘了过来,他忍不住又站起来看了一眼,那身体在薄雾的氤氲中更像一幅画。
他轻手轻脚地跳下台面,带着未平复的心跳溜回了房间。
晚上睡觉,桑吉又开始笑,“我看到那个姐姐跟男朋友亲嘴了。”
“亲嘴什么感觉啊?”尼玛趴过去。
“你娶了媳妇你就知道了。”
嘉昱闭着眼装睡,他想着那个背影。
他做了个梦,梦里有满树的梨花,阳光斑斓,那背影站在树下,让他想起阿妈书里伊甸园的夏娃。风吹过梨树,下了一场雨,白色的花瓣沾在她头发上,他在她身后轻声地叫:“姐姐。”她的头发被风吹起,缓缓转过头,可是那个瞬间梦却醒了。
次日午后他照旧上了山,在溪涧边躺到下午。溪水和鸟语中偶尔有风吹过草叶的声响,那是草木在说话。
他突然听见了细簌的脚步声和人声。
爽朗的男声在笑,“我以为你吹呢,真不累啊?”
“姐什么时候跟你吹过。”
嘉昱心里一颤,这是昨晚他在水房听到的那个声音。
他小心地梗着脖子抬头去看,溪对面的坡上,两个人正往山顶爬去。嘉昱撑着身子在原地看着他们,那哥哥脚下一滑,摔进一丛绿绒蒿里,姐姐大笑着拉他起来。
“还爬不?瞧你身上蹭的刺儿。”
“爬,谁还没摔过。”
“姐还真没摔过。”
哥哥脏兮兮地往她脸上蹭,“给你能的。”
他们打闹着往山上去了,嘉昱这才起来,去看那花有没有被压坏。
花茎只断了一根,有几片紫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但花株只是倾斜了些,没受伤。
嘉昱正要走,突然看见脚边有一块银色的圆牌,上面镌刻着字母,他只认识一个C。应该是那个哥哥掉的,他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两个背影,把银牌放进了口袋。
*
夜里,嘉昱被热醒了,入夏之后他常常在深夜醒来,只好出去吹吹风再回来睡。但今天好像不只是因为热,他觉得他忘了什么事。
桑吉和尼玛已经睡熟,嘉昱借着微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一点了。他猛地坐起来——阿妈的生日!
前三年他都会守到零点,在向日葵花丛里对阿妈说句生日快乐,今天他忘了。
他蹑手蹑脚出门,绕到屋子后面,却被那里的人影吓一跳。
那人也被他吓了一跳,“谁啊?”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虽然一直没见着那位姐姐的正脸,他却立刻认出来了。漂亮是真的,却不是他以前见过的那种漂亮,她的清丽中有股男孩子气,很久之后他才找到形容词:飒。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和牛仔裤,光着脚,短发顺意地蓬着,但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你是这家老三?”她突然笑了,“你阿爸说你怕生不肯出来,怎么大半夜跑这儿了?”
他怯生生地,指了下花丛,“今天我阿妈生日。”
她笑容稍稍一凝,又重新绽放开来,比起夜半微微收起的花瓣,她的笑才更像是盛开的向日葵。
她走过来揽住他的肩,把他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