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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故事也就记着我了,她还有我这么个朋友……”
少女的心思总让人动容,她们总是将自身“退一步”。看着好像莹儿希望别人记得自己,实则自己难放下别人。受了朋友的好,便小心揣着那份好,等到回馈时也带了一份敏感。
那份敏感,便是温柔。
人与人当如是。
上官想着,望着女孩的脸。
“我给她讲过一个捉鬼的故事,她很喜欢!就那个、那个……第十六卷!”
“《宋定伯捉鬼》,《搜神记》卷16。”上官答。
“对对,她可喜欢那个了!说能把鬼当羊卖了,那个小郎君可真厉害了呀”
上官摆头笑笑,低头看去箱里,翻了翻。“咦?你知道放哪儿了吗……”
“我呀,”莹儿一扭身,扬扬手,“早把它单拿出来啦!”
“你呀,”她点她脑门,“那快去吧!”
“得令!”小丫头欢喜往外。
“下雨,慢些走!”
“知道啦!”
上官忽想起一事,忙俯身开柜子。“哎!回来!回来!”
小丫头又跑出来:“怎么?您还有吩咐?”
“这,让她买些自己喜欢的。今年忙了些,明年带她来宫里坐坐,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接了那袋钱,侍女膝盖软了,上官忙拉下坠的她。“怎么了,这是……”
“我,我们谢您……”
“诶,去吧……多坐会儿……”
待侍女出了门,她才发了一声叹息。上官不喜别离,因为再多的语言都显得累赘,而她害怕语言变得苍白,变得无力。
林风飒飒,雨线婉曼,若情郎扶着佳人腰。
檐下飘坠晶珠滴答,在青石阶上接连滑跳。
闺中人起身书架前。
今年她还未亲自整理这些书籍,只因:一卷读完,意犹未尽;三五下来,大半日时光便完了。说好要整理,却总是只开个头儿,不免大笑自己一场。
将书仔细码入箱中,待放好,她才敢看一眼书牌。
另一卷《搜神记》。此书共二十卷,仅携带了两卷。原计划用于打发时光,没想到……
她将木牌塞回布袋子里。帙囊里还有其他几卷书轴,不用看书牌,上官也可知其书名——《研神记》。
它的牙牌,依如十多年前初见时那般光洁。宫人做事,她一直是放心的,细想来,擦拭牙牌的人也换了几批了……
故事还是那么有趣。上官读了两个,移去案边,缓缓坐下了来。
左手不断向后展,推着推着,一片纸弹了出来。
大眼一看,好些她的名字。
捡起那张小纸片,她细瞧,见那小楷——一笔一划书写地十足认真,如孩童刚识字一般。
“莹儿这孩子……”
不对……该不是她……纸上是自己的全名,侍女该不会犯这个忌讳。
前后调转,她竟觉得那字体与自己的有些相似。
“我写的?”
上官搜索过记忆,毫无印象,摇头一阵儿,忽瞥见书上也有个名字。那个是她写的,她记得,就是第一次阅此卷时在书上题的。
确定过笔迹,她更加确定。
“这……”上官婉儿被一张小纸片难到了。她再拿那片纸与书卷上一比,刹那恍然大悟。
原来是,别人照她笔法,仿写她的名字!
寒毛立起,心脏怦怦地响。
有人仿写她的签名,意欲何为?此事说大可大!脑中飞转,一张脸立即成了她怀疑的对象。还未确定,她倒先感慨那贼人总是太不小心了,哪有将犯罪的证物留人眼前的。
上官再次捏起纸片对光端详,忽见背面有阴上的墨迹,辨识半刻,得出二字。
“营州……”
时间一下回到四年前,那时她近前空缺,贺娄姐妹招来不久……但她从未落寞,因为总有一个人陪她……
那人送她此书,伴她夜读……
小纸片湿了,名字一下渲染开来。上官立即用袖口去擦,却擦越花,越擦越乱。
风起萧萧,吹得竹帘互擦,吹得屋内人脊背生凉。人生便是如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当你不见它,也以为你全然放下了,它却从躲着的某处突然窜出来,给了你一闷棍。
她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受过这苦,也不知武三思是不是正受煎熬,她只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了……手中没有一根稻草的她,逐渐下沉,没过胸口,眼看推不动胸腔,眼看着要溺毙在苦海中了。
抚着胸口,女人竭力大口向内吸气,四处帘子随之一开一合。
竹帘猛地一开……
见此架势,没人敢拦着,内舍人冒雨疾奔,定是天大急事。奴仆也不及她脚快,通报未出口,见她已先到了梁王房前。
砰地一响,武三思吓了一跳,端稳手中书,见来人浑身湿漉漉,胸口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