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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天府之国,那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但有都江堰灌溉上下,一年之中也能产六千万石左右的粮食。而巧得很,这一年蜀中丰收,周聘婷早早便奏请了女帝,请女帝准许冷氏在蜀中购买粮食,甚至还请求动用蜀中一部分官粮仓中的官粮。女帝对她提出的“宏观调控”一事非常感兴趣,很快便批复了下来。
而霍公子,则继续建造运粮船,通过长江将蜀中的粮食运了下来。
“可恶!”郑府之中,郑老爷子狠狠地用拐杖拄地,骂道:“要怎么做,还需我教你们吗?”
“老爷,咱们已经派人去了,但是……但是冷家与威运镖局合作,再加上蜀中的道路咱们的人不熟悉,实在难以下手。”
“蠢货!”郑老爷子骂道,“咱们的人不熟悉,难道是蜀中就没有人熟悉了吗?刀口上的生意,哪有银子摆不平的?”
“可是……可是……”管家艰涩道,“老爷,周家是皇商,他们不知怎么的得到蜀中官军的保护,粮船队是由官兵护送下来的,咱们不敢动手。”
若是只有冷家,甚至只有周家,他们都能买通当地的绿林好汉,不过就是些银子的事。但若是打劫官兵护送的粮船队,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只说抢劫官军的后果,又怎么是郑家能承担的?
郑老爷子闻言不禁呼吸一梗,他在江南作威作福惯了,却忘了商人之上还有官家。而朝廷只怕就等着郑家这块肥肉自己送上门去,届时落得个抄家灭族,这累积了数代的万贯家财,就是朝廷的了。
次日传来消息,说是朝廷赞赏冷氏米粮行在荒年平价卖米的义举,为防有人加害冷氏米粮行,所以特派朝廷官兵守护冷氏米粮行。
严格地说,朝廷此举不算插手江南商事,不过是阻止其他人对冷氏米粮行下毒手罢了。但只要能保证这点,冷氏已几近立于不败之地。
郑家关闭店铺,原本是想耗尽冷氏米粮行的存粮,没想到冷氏米粮行竟然还能从蜀中调运粮食。如此一来,冷氏的粮仓再一次富足起来,看冷氏米粮行的伙计,每个的脸上都是胸有成竹之色。
在冷谦与郑家争夺米粮市场时,于贵依旧默不作声地往江南输送耕牛,于记牲畜行的规模不仅是余杭,甚至江南都能占上一席之地。随着于贵继续以低廉的租金出租耕牛,再加上冷氏米粮行竭尽全力控制米价,这一年虽然江南欠收了,但并未发生饿死人的事情,江南的青壮年都保存了下来,也没有迫于生计远走他乡。
新的一年,开春,江南各处都忙碌起来。农户们忙于租借耕牛,开始整理稻田。江南的习惯,入秋、开春个耕耙一次稻田,将泥土翻熟。因为有于记牲畜行也在江南大部分州县都开了分行,所以这一年江南被耕种的水田比往年多了许多。
二月,各地开始育秧,与此同时,周氏钱庄开始派人在各州县行走,粗略地统计着水田的耕种数量。
“按照这个数,哪怕今年与去年一样是欠收,也足够养活整个江南。”冷谦对粮食一事颇有心得,也越发信心十足。“两广、蜀中也传回了消息,说是去年咱们收购粮食的消息在农户中传递,今年两地的粮食种植都比去年有所增长。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两地应该能收购一千余万石。”
“这就好。”周聘婷点头。
三月,秧苗下田,两广开始进入雨季,但这一年的河流涨水在正常高度,并未引发洪灾。四月,稻谷抽穗,五月扬花,江南也进入了雨季,但并未影响稻花的开放,连害虫也少了不少。
风调雨顺,丰收的好兆头,郑家终于开始慌了。
郑家囤的大米超过一千五百万石,正常情况应该在十月秋收到次年七月收早稻这几个月里,卖掉一千万石左右的大米,余下五百万石存在各地的粮仓中,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来年丰收,那去年的陈米便充新米卖给百姓,官绅们吃早稻的新米。若是来年欠收,则以这五百万石为基础,提高米价,卖到秋稻收成,若是秋稻再欠收,则再提米价,让百姓们买不起,只供有钱人家,这五百万石也足以撑到下一年的七月。
所谓“苏湖熟,天下足”,确实是江南一地的粮食产量撑起几乎整个中原地区的大米供应,只是这个熟也分丰收还是欠收,所以这个天下,也因此分百姓的天下,或是有钱人的天下。
郑家自前朝战乱的末年起家,百余年来一直恪守这条规则,控制这天下的大米粮价,从没想过,如今竟被一个小女子操控的冷家逼到如此境地。
一千五百万石大米,折合成影子至少两千万两,试问江南商户,谁能随随便便折损千万两白银?
“郑家这会儿当真是血亏了。”酒铺茶寮中,百姓们津津乐道着此事。
“不是血亏,是伤到根本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想想现在的米多贵?郑家从去年十月到现在五月了,卖出去的米没几石吧?”
纵然卖给了官绅人家,然而九牛一毛,哪里补得过损失?
郑府之中,郑家的几个公子也轮番劝着郑老爷子。
“爹,咱们不能再跟周家较劲下去了,今年丰收,七月眼看着新米就收成了,若是咱们再不趁着这两个月将去年的米卖出去,咱们这半年赚的银子可真不够您买一斤洞庭碧螺春呢,还谈什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