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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目下无人,并未察觉少女头上新添的钗。
等人散了,范咏稼才解释道:“我们在外头,别太打眼。”
以她对他的了解,荷包里不是大额银票就是奇珍异宝。这一打赏,一是没必要,二是只怕要给人招祸,也会暴露了踪迹。
梦桃关注点不同,问道:“家家,你怎么知道给银子到不了她手上?”
主要是因为我没银子打赏!可这个不能说,要不身边这位,只怕又要大手笔甩银子了。
范咏稼含糊道:“方才那出戏,戏台戏服各色道具,只怕花费不菲。”
梦桃听到这,立时明白了,嗯了一句,又道:“想来她们是被买来专做这行的,辛辛苦苦演,到头来,一点银子也攒不下。家家,那姑娘是个机灵的,我瞧见她悄悄拔了钗,借捡东西之机,把它藏进了靴里。身手还挺快的!”
那就好!范咏稼笑笑,不再多言。
大戏演过了,再上场的,一回不过三两人,或弹或唱,或舞一段剑,最后是一段评书。
范咏稼不爱听这样的,专心吃菜。
没她做的菜,楚王是个几口就饱的胃,专心看她吃,时不时帮着挪动下她瞧过的盘子,方便她搛菜。
因打定主意“减肥”,范咏稼吃个七分饱就停了筷。
梦桃跟着落筷,她早就吃好了,不过是怕家家不自在,才一直陪着。
范咏稼擦了嘴,问她们:“怎么会账,下楼找掌柜还是在这儿?”
楚王站起,伸了左手等着牵她,慢条斯理道:“下人去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范咏稼抠抠他手心,小声问:“要不,我们去辰部看看,假借要买那菊花。”
既是来打探的,能掰到理由多看一处是一处吧。
楚王回头看她,笑一笑,说道:“家家不必担忧,眼下查出了不少,等那移魂的人到了,我一块儿告诉你,只三两天的事了。如今没头没尾,还有关键一环没敲定,说出来也乱。”
“那就好。”
范咏稼只是操心他的事,也担忧那些离魂的姑娘,既事有大进展,她就不刨根问底了。
难得出来,范咏稼想着往后真嫁了他,或许出门就成了大事,再没如今这般自由。
因此,她跟着他往外走,斟酌了一番,还是勇敢问出口:“能陪我去一下庆山书院吗?我想正经就乔装那事跟先生们道个歉。”
“走。”
马车上,范咏稼忐忑难安,楚王见此,趁机把另一事说了:“先前听家家说起庆山书院,我命天吴给书院送去了些用得上的东西,着人将书院略修了修。”
他出手,从来不是三五百两银子的事。
范咏稼眼都亮了,双手抓着他这侧的胳膊,高兴道谢:“王爷,你真是太好了!”
她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眼里含泪,脸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哽咽道:“穷人家,要识字,太难了。普通人家,要上个好学,也难。庆山书院虽每年收几十两,但我仔细算过,书院还是亏钱的。京里价贵,哪样不要钱?租院子,请先生,请杂役厨工,笔墨砚也供学生使,纸虽是院长自个造的,总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不也要花钱。再有一个大项,要说伙食,我敢说,全京城,没有哪家书院有这么实在。肉就是肉,大块的,做得特别香,大伙儿一大碗一大碗地吃。院长说‘吃好了才结实,不然考试熬不过’,我们书院,除了三两个嘴特别叼的,其他个个壮实不生病,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
楚王都被逗笑了,这院长还真是妙人。别家书院,院长山长,梗着脖子吆喝学生要狠读书。而这庆山书院,他是着人调查过的。
院长是个江南落魄世家的嫡次子,年少读书被打压,分家又被兄长一穷二白打发了出来。大约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做几年穷先生后,入赘了一富商家,得了娘子支持,来京城开了这破书院。
书院才开四五年,门下出了十一个秀才,还有两个举子,已算教学有方了!
范咏稼继续道:“学里每三日一堂修心课,不教经史子集,只谈为人处世。忠孝善义,不空洞喊号背令,先生们会举些民间杂事或刑狱旧案,掰碎来讲。那些道理,我们就记在心里,刻在了骨里。我在书院三年多,同窗之间,打架吵架都不曾有过,便有那瞧不顺眼的,也不过暗里讥讽两句,不敢明里挑事。”
楚王点头,想到那青山书院,年年有事故。因总有权贵插手,学院为之遮掩,这才不为外人所知,只当这是比肩国子监的民间甲等学府。
梦桃没正经进过书院也忍不住赞道:“这儿可真不错,我们长青山也教那些道理。就是师父他们这一辈人虎着脸讲山规,让我们背下来:头一条就是忠和义。”
说到这,她不由得想起在山上常被师父表扬的佟林。那时候,她真以为每天号子喊得响亮的他,将来必是个跟随主子出生入死,能挣得荣耀的人物。所以,瑶瑶说他是利用她单纯才施舍半分好时,她压根就不信,只觉着他是怜爱她,才乐意带上她一块做任务。
下山他们分到了一处,她不知道多高兴。可来了这,他反倒越来越冷淡,劝了几次让她进内院侍候,可惜,她只想着外出巡街,并没听他的跑去大人们跟前示好。两人之间,就越发生疏了。
那些从前想不明白的,如今都能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