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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年坠崖为让沈七所救,两年时间都在他的一处别苑养病,所听所闻皆出他口……他亲口告诉我,父亲因为收到我坠崖身死的消息,欲赶超近路回家,谁料遭遇劫匪,被害身亡。杜家独木难支,勉强度日……后来,姐姐入宫侍君,你与母亲失踪……我没疑心他竟然撒谎骗我,甚至在那人着人请我入宫前夕,他都处处在为我着想,我以为父亲与你们出事都和姐姐有关,便答应入宫……”
杜月满尽量让自己说的话不掺杂别的情绪,那样能让杜泽最大限度从中抽丝剥茧,日后好调查清楚真相,大河决堤非一日可成,杜家沦落至此,不是单单一个沈家能做到的,恐怕其中还有他人作祟。
言语间她省略她坠崖后伤势过重,前半年几乎不能下床走路的事,一句坠崖被人救起草草带过,包括自己与沈七相处也一并省略,还有宫里受的罪。有些东西自己明白就好,多说无益。她已经不是那不满意就撒泼打滚,闹得所有人不安宁的小姑娘了。
但哪怕简省再多,听她这番话,杜泽哪能想不到她的心路历程。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条命,还来不及欢喜就得知父亲因她而死,母亲与兄长不知所踪,姐姐跟帝王远赴京城,所有亲人离她而去。她把怨气恨意全都倾泄在阿浮身上,那是她唯一知道去向的人,心存报复之意入宫,结果最后发现沈七所言皆是假的。
月满有错,错得离谱至极,但杜泽升不起怪她的心思。
见杜泽顾及她心情,不忍当她面再次揭开真相,跟她说她知道的皆为旁人编纂的谎言。
杜月满扯了扯嘴角,道:“不用顾忌我,那回跟姐姐的对峙,我就明白我让人骗了,后面被困皇宫是我活该。其实姐姐会落到如此地步,不全是那人错,我沉浸在别人给我编造的姐妹背叛中,想让姐姐也体会体会姐妹背叛,结果犯下大错。我知道自己是间接凶手,我不会去求姐姐原谅,哪怕她怨我恨我,哪怕哥哥你现在想骂我,我也都接受,属于我的这份我该偿还的,我不会逃避。”
但是杜月满心里何尝不害怕呢?
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怕他们知道事情原委对她露出嫌恶神色,不认她这个妹妹。
她转过身看向廊外,烈日照射在树叶上,最后在地上投露出斑驳光影,好像她夹杂了灰暗与光亮的心,只不过斑驳光影之外皆是光亮,她那颗心的光亮只有短短一缕。
“现在我们能求的只有那人,哥哥必须要想办法见姐姐,我不确定姐姐知不知道你和母亲失踪,但是如果她得知你们不见踪影,照她的性子铁定出事。”所以当初她明白,自己让人诓骗后始终没有再说旁的,就怕刺激到她。
杜月满顺势说出她的打算:“不求姐姐帮衬,我自有别的法子。你我手里能拿出手只有南北商路这份筹码,父亲在北边开拓多年,不可能没有东西留下,肯定事情太突然,没能告诉你我,当时家里三兄妹也没有谁都挑起大梁。”
杜月满清楚知道兄长不适合经商,他适合入仕途,以哥哥才华考取功名不在话下,但沈家这条路必须有人走下去,“我知道那人野心不小,这大秦许是要在他手里登上盛世,那南北与边疆他国的生意这里势必要有人做,这不仅仅是扬大秦国威以示包容,更是能保边疆平安,能吃得下饭,找出条活路,就没有人寻死,这或许也是先帝的态度,只是这条路夭折了。要是重新拾起来,没有谁比杜家人更适合继续开拓,江南包括沈家在内,还没人能吃下它,要不然当年夺得先帝青眼就不是杜家,而是沈家了。哪怕杜家卖身萧家,世代替萧家办事都行。”
“你……这些无需你操心。”杜泽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她的脑子里怎么装的这么些事,还一直憋着不说,直到他再三逼问。
他妹妹真的长大了,好似一夜之间的事,但实际上不知她琢磨了多久,才能说出这番话,明明她从前只是会哭闹着要糕糖,要漂亮衣裳穿的爱美的小姑娘。
杜月满摇了摇头,“我自有目地,我和沈七的事想亲自了断,哥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不能让哥哥承担责任,自己在后面拖后腿。与其蜷缩在羽翼之下,看着别人撑起一片天,还不如自己动手。
杜泽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她怕他认为女子不该管外头的事,不该抛头露面行事,怕他觉得她做的事是想为了抢夺杜家仅剩的资产:“哥哥有东西交给你。”那是父亲留下的东西,既然她想做那便让她去做吧,或许她能做的比他更加出色也不一定。
杜月满拽住杜泽手臂,并不着急得到父亲留下的东西,嗫嚅道:“哥哥……我的错罪不至死的。”这是杜月满同杜泽交代情况,为自己做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辩驳。
杜泽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手背:“哥哥明白。”但伤害是月满给阿浮造成的,他心疼月满,也心疼阿浮,替阿浮原谅月满是大错,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所以根本就没有提。
杜月满也不需要他提,只他这句话就足够了,她的罪过无法以命相还,只能用别的法子偿还,这条命她要留到最后,谁都不能拿走。
“皇上要杀我?”谢玉见眼前团团围困住他的黑衣人,口口声声说是皇帝要置他于死地,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相信他们所言:“他说过我不会死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