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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得了赏钱,哪有不依的,连声磕头应诺,回去便与家主说了,不过多添几笔,便能送个人情,家主自然是应的,当下便又差人起了帖。
金漆封就的奢华名帖带着不可名状的恶意急匆匆的递进永安侯府,点名道姓邀约舒云斋的神秘娇客。
众人闲时哪有不唠嗑的?舒云斋当即喧哗一片。
下人们多多少少都对入过风尘地,原该居于低贱,却凭着会使那不入流的媚人功夫,愣是巴上了她们世女的竹笙是瞧不上眼的。
毕竟京城里谁不知道她们世女最是洁身自好的,盛京多少儿郎为着世女君这个位子,明里暗里不知暗自较劲过多少回。
有借口掉了钗环,玉佩等等私密物件,刻意来搭话请安的,有突然崴脚,意图亲密接触后,要负责的,还有绞尽心思打听了世女必经之路,吟风弄月,起舞伤怀,博求关注的,甚至于当面落水,你不应便不上岸的,种种阵仗,数不胜数,也未见世女动过念。
偏他一个妓子,生生夺了心如止水的世女注意,如何不叫人咬牙扼腕?
但东跨院下人因着慢怠竹笙,而被世女赶出府一事早已传遍阖府,竹笙威信已立,故而所有人才收敛不少。
前车之鉴在先,下人们此时哪还敢拿乔,得了信,便马不停蹄的送到了东跨院竹笙手中。
晨光下金漆流动着清晕,带着十足的张扬奢华,与他手上可怖的青紫鲜明的好似另一个世界,竹笙瞅着案上的名帖,神色不免有些晦暗。
“小郎,这是御史丞公亲自递来的帖子,这满京城上下除了各府臣公及各位殿下,您可是这独一份了”
新派来服侍竹笙的小厮自得了这消息就两眼放光,双手兴奋的直搓,脖子伸着,冲着那名帖直笑,比自个儿得了赏钱还要高兴。
御史丞?
竹笙抿紧唇,下颌微动间,抚上了耀目的金漆,指尖顺着金漆独有的磨砂质感,几不可见的带了几分颤意。
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邀约他一个小倌?
单见那使臣,就知道权贵家是怎么看待他们这些身份低贱之人,他若真高兴了,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郎,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小厮急了,不由向竹笙小跨了几步,“这可是大喜事啊!”
竹笙眼睫微颤,微微垂下,不言不语的摇了摇头,丝毫未见欣喜。
“喜事,什么喜事?”
陈鞠云爽朗的笑意传来,瞬间驱散了竹笙心头酝起的一片惶惶,他抬起头,神色间有了些笑:“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沾了殿下的光罢了。”
“沾光?”,陈鞠云眉尖一蹙,突然有些紧张,“沾什么光?这我可得瞅瞅,盛京高门龌龊事可不少,你可得把住了,免得栽了什么跟头,吃大亏。”
说着,陈鞠云便跨着大步,劈手夺过竹笙手中的请帖,反身翘脚坐上榻,开了名帖,摇头晃脑三两下便扫完了:“御史丞?这是周樰绮他娘吧,她不是最好爱惜己身,素以廉洁自诩嘛,前些日子才大操大办过老周氏的六十大寿,如今怎么又办宴了,简直破天荒头一遭啊。”
“怎么,你见过御史丞?”,竹笙拉过陈鞠云袖子,焦急道,“她可有什么为难人的癖好?”
“癖好?”
陈鞠云上下扫了眼竹笙,眸光划过他不经意透出的青紫伤痕,不可抑制的想歪了,赶忙轻拍了拍拉着袖子微颤的柔夷,语气不由的带了几分安慰。
“怎么可能,她一向清高惯了,平生最看不起那起子人,岂能与她们为伍?不会的,你放心。”
“如此…”,竹笙松下紧绷的神经,微舒了口气,心思微动间,转了话题,“阿云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想到来东跨院寻我?”
“啊”,陈鞠云神情微顿,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意,“瞧我都忘了自个儿来干什么了。”
“嗤”,竹笙看着他逗趣模样,不由一笑,当即掀了盖子,拿着小勺,舀了杯茶轻推到陈鞠云面前,“这是殿下昨儿才送来的雨前龙井,你不如先润润口慢慢说。”
“是这样”,陈鞠云打量了眼透着清香的水色,碧绿芽尖上下翻浮,娇嫩的仿若新采摘下的,陈鞠云余光顿时若有所思的瞥了瞥搁在一旁名帖,有了些明悟,“我回去后左思右想,觉着放你与那使臣一个屋檐,平白受他指摘,实在有些憋屈,就想着不若搬来与你一起,以后事事都有个伴,你觉着如何?”
“你要与我一起”
自从离了那个安逸小城,看到的除了白眼,就是轻视,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不带任何意味的好意。
竹笙惊喜的拿手指着自己,眼眶里瞬间泛起了泪花。
“你…,你不怕别人…”
“不怕…”,竹笙嗓音里满是倾泻而出的哽咽,那个鲜艳明媚春日里,从始至终带着恬淡烟火气的小院,和笑的一脸欢畅的青涩小郎似乎已成他记忆角落的一抹幻影,陈鞠云心里突然有了些酸涩,“我不怕的。”
“殿下,该备的都已经备好了,那药是奴亲自去市井暗巷里找那濑婆子买的,绝无差错。”
元夕厢中纱帘微垂,予玑小心翼翼的凑上前,附耳到齐衡阳身旁,讨好的笑容里有着丝隐秘的兴奋。
第68章 发觉
司清颜收到竹笙也要参加御史府的消息时,正在大理寺与尤主簿梳理案情,而站在主簿堂门外,一身利落打扮的仆妇微佝着背,也正静静等待司清颜的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