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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颜低头细看了看手里的请柬,有些讶异:“你方才说你家主子也特地邀请了竹小郎?”
“是的,家主特地送信去了舒云斋,而竹小郎也应下了。”
仆妇微低了头,一点儿也不着急司清颜是否会如往常那样推拒请帖,只一味的恭谨应对,让人挑不出错。
“不知殿下可要应邀?家主有命,说无论如何请殿下给个答复,还请殿下示下。”
依着周御史的一贯作风,绝无道理无缘无故的有此举动,是什么原因让她抛弃往日成见,特地下帖?
司清颜沉默下来,摩挲着请柬,眼里闪过不解。
“殿下?”,半晌不见司清颜应声,尤主簿不由打量了眼司清颜神色,出声提醒。
“嗯?”司清颜回过神,见尤主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疑惑的望了她一眼。
神思不属,看来温柔乡果真是勾人呐
尤主簿眼一抽,端着衣袖,边使眼色,边拿手指了指还在廊下站着的御史府仆妇,微带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暗示:您瞅瞅人还杵那呢,睹物思人也多少换个时候啊!
司清颜一看尤主簿这卖力比划的劲,便知她是想歪了,她不由清咳一声,斜了眼犹带揶揄的尤主簿:“听说那吉庆班有一红旦因受人追捧,轻易不肯再上台,先前御史府那寿宴却是请动了他的,如今难得御史府又开了宴,尤主簿这般可是想跟着本殿一同前去?”
“这,这…”,想看人好戏,没想到还被人反过来打趣,尤主簿霎时老脸一红,“殿下…”
传闻倒也不假,这模样倒是真喜欢上那红旦了。
司清颜微勾唇畔,计上心来,这倒是好办了:“你去回了你家大人,便说此次宴席本殿定然到场,多谢她的邀约。”
果然
仆妇笑着应诺,丝毫未有意外。
“另外,请你家大人再另送一份请柬予这位尤主簿,只说是本殿的意思,请她务必照办。”
“诺”
“殿,殿下?”,尤主簿有些惊讶,未曾想司清颜竟是动真格的,当下便要作揖。
“诶,本殿的人情可不是白送的”,司清颜觑了眼已经走远的仆妇,也不拐弯抹角,“周御史此番邀约不同以往,本殿知你与那红旦素有渊源,今次成全你,也是因着那红旦常与御史府正君素有来往,后院之事,料想他会更方便些,席间人多眼杂,本殿疏漏之处,还望他能多暗中留意。”
“殿下可是怕周御史会对竹小郎发难?”,尤主簿会过意,当即止了动作,正色道,“周御史虽是出了名的厌恶娼妓之流,但绝不可能花这么大力气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更何况还是在自家的宴上。”
“这个本殿自然也清楚,但宴上高门齐聚,难免会有个看碟下菜的,而那红旦常年流转各府,里头的门道他自然更敏锐些,此举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绝非本殿小人之心,这事无论如何都得请他多多注意,事后,本殿当有重谢。”
“诺”,尤主簿不置可否,只乖乖应了,心里却是对司清颜对一妓子如此上心一事,有了些改观,毕竟盛京高门私下豢养娼流的也不少,但多是当作玩意般的宠着,闲时如鸟儿般的逗逗,腻了便丢到一旁,任他自生自灭,甚少有真当回事放心上的,如司清颜这般当真算是千百年来一特例。
三日后,永安侯府较之往常热闹了不少,一大清早,司清颜便早早的到了东跨院,竹笙此时恰在梳洗,侍候的小厮见世女竟亲自来了,顿时动作都麻利了不少,原本竹笙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半垂着脑袋,被这般一折腾,当即醒了大半:“殿下?你怎么大清早便过来了,宴席不是晌午才开吗”
“噗嗤~”,以往竹笙多有拘谨之意,司清颜头一回见他如猫儿般的慵懒迷糊之态,顿时乐了,“宴席是晌午没错,但依着惯例,客人们大多并非真是奔着那酒菜去的,或吟诗弹琴,或下棋猜谜,诸如此类的玩乐之事亦是有的,你未曾去过,今次你便能知晓了。”
“可是,我未曾学过这些…”,竹笙脸一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靠着屏风的司清颜有些彷徨,“殿下,竹笙能不能跟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竹笙未曾参加过此类席面,会踌躇也是难免,只是…
司清颜这才发觉她忽略了竹笙进府后所要面临的,远远比她想的要艰难许多,他与她不同,她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所以可以不在乎他的出身,他所遭受的一切她亦能够全盘接纳。
但时下的风俗与观念,却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存在,即便是由她护着,但他却无法摒弃旁人对他的看法,世人的指摘与排斥终究会对他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亦或者说,只要在她的身边,他便永远无法逃脱世俗的囚笼。
司清颜微拧了眉,心里有些发凉,原本信誓旦旦的保护,此刻仿佛变成了笑话,她厌透了这样无所适从的感觉,就像初初来这个世界时那样,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只能掌握在别人手里,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锅了,连最后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殿下?”,司清颜的神色一下淡漠,竹笙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有种什么即将流逝却怎么挣扎都徒劳无力的错觉,他挥开在他发上侍弄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向她,小心翼翼的攥着她的衣袖,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敏感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