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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荟看了看,大多是三娘子寄来的,只有一封署着姜昙生的名字。
她有些纳闷,姜昙生这人粗心得很,他们来青州这么久也没想过写信来,有时候上街搜罗到有趣的器玩脂粉也是附在三娘子的信上送过来。
钟荟把三娘子的信放到一边,先拿起大兄那封,用未开刃的小银刀剔去封蜡,撬开信匣,展开信笺,才读了一行眼前便是一黑。
姜昙生的信很短,总共也只有四五行字,字字触目惊心。
阿枣连忙将她扶住:“娘子怎么了?”
卫琇伤势好些,这几日刚刚可以起来走几步,正由阿慵搀扶着在园中走动,阿杏突然匆匆忙忙奔过来:“郎君,不好了!咱们家老太太出事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卫琇忙道:“娘子知道了?”
阿杏点点头:“娘子险些厥过去,阿枣姊姊陪着她,这会儿躺下了,已经叫小客去煎安胎药了……”
卫琇一边往回赶,一边吩咐阿杏:“你去门房派个人赶紧去请苏大夫。”
钟荟本来强撑着没哭,一见卫琇,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姜景义和姜悔失踪的消息传到洛京之后,姜家上下自然是瞒着老太太,一丝风也不敢漏进松柏院里,可姜老太太终于还是知道了,具体的情形姜昙生在信中语焉不详,钟荟便猜到与继母曾氏多半脱不了干系。
姜老太太最牵肠挂肚的就是疆场上出生入死的幼子,一听这消息当即昏厥过去,好在医官救治及时,捡回一条命来,可也元气大伤,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山参、灵芝流水似地灌进去,却都如同泥牛入海,半点效验也没有。
姜老太太半生操劳,身上落下不少病根,这一倒,多少沉疴顽疾都泛上来,短短几日便有了行将就木的样子,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愿进膳,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让我老婆子跟着二郎和阿悔去了吧……”
姜景仁父子急得团团转,却是束手无策,医官虽然医术高超,可医不了心病,见这老太太万念惧灰,显是没了活下去的念想,便对着姜家人一味摇头。
姜昙生实在无法可想,想起老太太一向最疼二娘,便病急乱投医,寄书到青州,指望着二娘子能想出个法子来。
钟荟的身孕是在临淄城被围时诊出的,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告知洛京的家人,姜家父子也无从得知。
不一会儿阿杏便连拖带拽地把背着药笥的苏神医带到了。
“有你们这两位贵人在青州城里,老朽是休想安生了!”苏神医一进屋便埋怨开了,“这回轮到谁了?”
进了屏风里一看,这回是卫使君坐着,卫夫人躺着。
“夫人是贪嘴了还是着凉了?几日前老夫还来替你请过平安脉,脉象稳健得很呐,这又是怎么了!”苏神医一边唠叨一边取下竹笥随手搁在一旁独榻上,伸出手指,隔着薄薄的丝帕搭在钟荟手腕上。
他闭目凝神号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捋捋白须:“是受了惊吓?”
一边不满地看向卫琇:“老夫叮嘱过多少遍了,夫人受胎后那段时日不安生,最忌劳神,怎么就没人把大夫的话当回事呢!”
卫琇惭愧地低下头:“是在下没照顾好内子,有劳苏大夫。”
他认错态度太好,苏大夫也无话可说,只得努努嘴低下头写方子:“我在你常服的安胎药方里减了一味,添了两味,一会儿叫下人去抓,每日两帖,服一旬,一旬后我再来给你诊脉。”
“多谢,”钟荟声音闷闷的,有些鼻音,显是哭过,“请问苏大夫,我要是想回洛京,最快何时能启程?”
苏神医正写到最后一个字,闻言把笔一摔,起身拎起药笥便走。
阿杏赶紧上前把他拦住:“神医莫走,神医留步!”
苏大夫常给刺史夫妇看诊,和这喜眉喜眼的婢子也很熟了,哼了一声道:“老夫只是个庸医,你家夫人这毛病可医不了。”
钟荟挣扎着要坐起来,卫琇把她按住:“你躺着,我去说。”
他起身走到苏大夫跟前,长揖道:“内子老祖母病重,还请苏大夫体谅内子的一片孝心。”
苏神医皱成一团的脸松开了些,勉为其难道:“夫人还是安心将养上一个月,待胎坐稳了再说旁的。”
卫琇送走了大夫,坐在钟荟床边,执着她的手道:“我这就给天子上奏书,本来腊月里也要回京述职,提前几日想来也无妨,这一个月你就安心养着,我把青州的事务交接完毕,等你能上路了,我便陪你一起回京。”
“阿晏......”钟荟哽咽道。
“我知道,”卫琇亲了亲她的额头,“若是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一眼的。何况本来也要回去了,裴家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184章 回京
得了苏神医的准话, 钟荟只得捺着性子乖乖喝药卧床安胎。
卫琇写了奏书送到京城,还未收到回音, 倒是处决陈氏的诏令先到了青州。
卫琇身为使持节都督青、徐诸军事,得杀有官位之人,然而像陈氏这样身涉谋逆大案,他还是不好独断专行的。
房氏坐在幽暗逼仄的牢狱中, 她蓬头垢面,戴着枷锁脚镣, 日复一日地等待着远在洛京的天子发落。
有脚步声慢慢走进, 听起来是个强健有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