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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问,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公司地址?
岑会正经过一个红绿灯口,闻言脚下的离合一松,老式的手动挡车因为突然的离合控制不稳发出一阵晃动,与之伴随的是岑会不怎么自然的表情。
这么大点的城市,只要想打听,没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所以,你打听到了我的公司,特意过来,只是为了送我一箱橙子?
这是进口的。
所以呢?钟意不解其意,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从来不敢逛进口水果区么?因为实在贵得要命。我那时候说过,要是有钱了,就会给你在家里屯上很多。
钟意物欲极低,也很少特别想要过某件东西。只有在逛超市的时候,岑会才能感觉到钟意作为一个女人对购物的热爱。她喜欢来回逛,天天逛,反复逛,觉得逛超市既有意思还能遛弯,穿梭在货架当中会让她有很富有的感觉。
有一次钟意公司附近的商场开了一家连锁的果蔬超市,她兴致勃勃拉着刚下班的岑会过去逛。里面明码标价的东西一个个都贵得令人咋舌,他们看看这个,碰碰那个,重复着拿起又放下的过程,转了一圈,手上空空如也。
到最后觉得这么出去实在是不好意思。岑会找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货架,上面的橙子一粒一粒放着,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价码。他们拿袋子装了两个,战战兢兢拿去称重,负责称重的阿姨看见他们两还挺热情,笑眯眯地说:不用称,直接去结账就行。这个是进口的,按个卖,一个三十。
钟意和岑会立马落荒而逃。
自此再逛超市时,看到进口两个字都会有默契的绕行。
那天从超市回来,他们在家附近的农贸批发市场花三十买了一袋赣南脐橙。钟意到家一边掰着橙子一边念叨:那吃的是橙子吗?那简直是在吃人民币!然后又适应良好地安慰岑会和自己,没事,我觉得就算买了,估计吃起来也和咱们这个没什么区别。
岑会心里想着你这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也没什么区别,嘴上说的却是:以后我给你买,咱们一买就买一箱,吃不完就扔了再买。
那时两个人只是觉得吃不到三十一颗的橙子也没什么了不起,赣南的脐橙也很甜,挤在三四十平的房子里一起吹吹牛逼也挺好。
他们隐约明白这是贫穷,但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只要在一起,什么都好像有希望。
昨天我跟你说我爱你,你说你不相信。我原本以为你会有很多可能的反应,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后来我想,我可能对你做过很多承诺,也有很多都没有实现。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现在不肯相信我。
但钟意,我都可以改。所有错误我都愿意去改正,所有承诺我都愿意去兑现,已经有的过失,我也愿意去弥补。我想了想,决定先从橙子开始,直到你愿意相信我为止。
钟意鼻子很酸,眼眶也发热,可能是流行性感冒带来的并发症感觉太过强烈了。此刻她由衷地讨厌生病发烧的感觉。但好歹高热已退,现代医学技术的力量开始在她身上显现,所以这种难受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你没必要再做这些了,岑会。
quot;你说的这些不是我们分手的理由,最起码不全是。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奢侈品展台里,后面有镭射灯光的奢侈品。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我会为了自己匹配不上他们而感到羞愧,而在快要到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我能够买到,却不愿意再为之付出那么多了。quot;
钟意感觉到内心有酥酥麻的酸疼蔓延上来,但她觉得这样的疼也是好的。适度的痛苦能让人保持清醒,而且不至于怠惰。她怕自己不够清醒,以至于再陷进同样的处境里。
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很盲目的,就像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和现在一样,好像一直都在发着昏似的高烧,但凡事有始有终,我不想要像是生了病一样的爱情。
谢谢你和我说的一切,它让我不再执着于过去。我们之前散场太过匆忙,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就这样吧,岑会。
可我们不应该就这样!
从重逢之初便冷静镇静的岑会,此刻终于撕下了冷静克制的假面。他厌恶透了就这样吧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代表了戛然而止,代表了无可奈何,代表了钟意不愿意再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努力,更代表
更代表钟意不想再要他了。
我说过,我会努力改。这一次不让你再难过了,我们不会再因为同样的原因分开第二次。
问题不在于你,岑会。是我,我积攒了太多的不甘和委屈,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释怀,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一个人。
钟意觉得多说无益,还觉得滑稽。他们把在一起时没来得及吵的架在分手后吵了一通,可此时吵与不吵,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让岑会停车,但但岑会只是目不斜视地开车,一双手把方向盘捏得死紧,凸现的青筋显示出吓人的力道。在钟意又说了一遍停车后,他把车停在了路旁,停稳的那一刻,扑上去吻钟意。
这不是个情意绵绵的吻。
岑会吻得并不温柔,他气势汹汹地进攻,执意撬开钟意的唇舌亲吻她。钟意嘴里还有橙子的甜香,岑会因此觉得钟意的吻变得更加的甜,但这张甜软的嘴却能说出世上最让岑会心苦的话。所以他愤怒,他不可自制地吻她,妄图能从吻里找到钟意爱他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