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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宫里的太监总管来寿公公强行抱着他离开,宗政泓缩在来寿公公怀里,心里莫名感到心慌。他们跑过街头的一个拐角,他突然听到抱着他的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来寿公公死死将他护在身下,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身体染红了宗政泓的衣袍。宗政泓拉着御医的衣角,声嘶力竭道:“你们给本皇子救他,救不了他本皇子要你们的命!”
来寿公公脸上染上了同母后一样的死气,他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到:“殿下……老奴要去找……找皇后娘娘了……你照顾好……照顾好自己……”
他又吐出几口血,脸上挂着笑意:“皇后娘娘,您给老奴赐名……赐名来寿……老奴终究辜负——”
宗政泓流着泪离开太医院,他推开寝殿的门,昭明帝正坐在龙案后批折子,见他走过来便一把抱起他:“皇儿,又做噩梦了?”
宗政泓攥着昭明帝的衣角:“父皇,儿臣留不住任何人。”
昭明帝摸他的头:“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后,你便可以留住你想要留住的人。”
宗政泓想起了他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刺杀,沮丧地垂着脑袋:“可是父皇,儿臣好像长不大了。”
昭明帝拍了他一掌:“说什么傻话呢!朕的皇儿,是要活千岁乃至万岁的。”
“可是儿臣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呢?”
昭明帝沉下脸色,认真地盯着宗政泓的眼睛:“伪装。”
宗政泓点点头,经此一遭他也不困了,昭明帝将他放在地上,他便撒腿跑出太极殿。
与宫人玩耍了半个时辰,他又回到太极殿,发现昭明帝面前摆了许多名门贵女的画像:“朕欲将忠义伯府嫡长女赐婚与你做曜王妃,你意下如何?”
娶谁不是娶,他随意地点点头:“儿臣并无意见。”
昭明帝又命人呈上几匹京云锦:“这几匹贡缎,你明日亲自送到忠义伯府,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
他便带着京云锦去傅府,将这些贡缎送给了那个穿着一身丁香色裙衫,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他的小姑娘。
他并无真心,小姑娘却有十分真心。
辅国公府设宴,小姑娘极力维护他,明明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身上却有舌战群儒的勇气。
槐江山赏枫会,小姑娘极力为他探听消息;重阳节赏花宴,小姑娘跪在旧软榻前承诺道:“皇后娘娘,臣女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的,请您放心。”
他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为之感动。直到后来发生了左相嫡女雇凶杀人事件,他发现小姑娘并不是那么纯良,但这样的她,却更让他心悦。
阳春三月,满城芳菲,小姑娘终于嫁进王府,成了他的王妃。对了,小姑娘呢?
宗政泓跑出内室,发现傅白蔹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桃花树下,灼灼地对他笑。她穿了一袭白衣,乌发长长地披散在肩上,素净的小脸脂粉未施,唇却艳艳的红。
“殿下,你要留住我吗?”
过往的宗政泓留不住母后,留不住林嬷嬷,留不住来寿公公。
他心口一痛:“阿蔹!”
傅白蔹仍旧站在桃花树下,飘飘欲仙地对着他笑:“殿下,你要留住我吗?”
宗政泓快步朝傅白蔹走过去,逐渐疯狂地跑起来:“是的,我要留住你,阿蔹!”
“阿蔹!”
宗政泓猛地坐起身,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发现自己面颊上也是一片湿润。
窗外天色未明。
傅白蔹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林氏泣不成声道:“尹院使,我女儿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又吐血了!”
尹院使忙替傅白蔹施针:“惠慈夫人莫担心。王妃已将摄入体内的毒排出,待老夫施针为王妃散尽余毒,王妃便安然无恙了。”
林氏听到这话心里一放松,身子一软便晕过去了,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扶林氏去卧房休息,又请了一个御医去给林氏把脉。
他们此刻身在傅府,当日傅白蔹在沧海月明吐血昏迷后,便被林锦与暗卫送回了傅府。如今宗政泓并不在京,给傅白蔹下毒的极有可能是王府之人,于是昭明帝亲自下旨,准许曜王妃在娘家养病。
傅广与傅空青一直焦急地等在外室,他们都好久没合眼了。听到傅白蔹排出了体内的毒,征战沙场无人能挡的忠义侯傅广也终于撑不住了,傅空青连忙扶着父亲去卧房休息。
服侍父亲休息之后,傅空青又遣人去曜王府、魏大学士府、林相府与辅国公府报信,之后又亲自进宫向昭明帝禀报。
昭明帝听说傅白蔹好转,也是安下了一颗心。当初是他非要将大儿媳赐婚给大皇儿的,若大儿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真的对不起子荆了。
卯时,天将明,傅白蔹在一片晨光熹微中清醒过来,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上下像被敲碎骨头一样的疼。
拢雾靠在床脚小憩,一睁眼发现自家小姐醒来了,急忙跑过去倒了一杯水喂到傅白蔹嘴边。
傅白蔹小小地抿了一口水,滋润着干涩的嗓子。拢雾落下泪来:“小姐,您再不醒来,奴婢都要找一根白绫自我了断了!”
傅白蔹又喝了几口水,才慢吞吞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拢雾擦了擦眼泪:“小姐此番很是凶险,幸亏咱们有当年高人送给老爷的解毒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