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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现实中,底层人民的生存状态又一次□□裸地摆到许桃桃的面前来,压得她简直有些喘不过气,只好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扑鼻花香钻到鼻子里,许桃桃杏眸微张:“……这是那日的栀子香片?总觉得气味更浓郁了些。”
蒋叔微笑:“小姐好灵的鼻子,今日的茶多放了半停花,因此更香些。”
二人又聊了半日,这才说到如何为茶铺“上牌子”一事。
“找地保交了银子,也就是税捐,之后地保就会给一张官家的照凭,有了这照凭,小姐便可以挂幡揭板了。”挂幡,是挂上旗子,揭板,就是将铺子的门板给打开,都是正式营业的意思。
许桃桃点头,没想到在做生意上,这朝代倒是挺先进的。
而且,最令她吃惊的是,虽说王公贵族还是以商者贱业,但朝纲律法上商籍竟可以出仕科举,只是在晋升上有所限制,这与历史上的古代大不相同,也就侧面影响了底层人民对于商人的态度。毕竟大多数农民的收入不高,做生意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门更好的活计。
许桃桃走出里屋,正瞧见平安那小虎头帽炮弹似的冲过来,一下子撞到了许桃桃怀中。她“诶呦”一声,笑着将平安抱起来逗弄几下。
娄语窜了出来,手里举着个柳条小框:“平安平安,快看枝儿姐姐教我编的花篮!”
平安见状,从许桃桃怀里蹦下去,好奇地去要来玩——小孩子家熟悉得快,没过半日便手牵着手打闹玩耍了。
蒋叔弓着背送出来,满怀慈爱地看着遍地跑的平安和娄语。许桃桃看在眼里,不由道:“蒋叔不如去我家吃晌饭。”
他摆摆手:“我一个老头子,早就习惯了,今日还有二牛的大哥陪着,爷俩随意吃点便可。小姐一个姑娘家,身娇体弱,别误了吃饭的时辰,不然要伤了脾胃的。”如此许桃桃也不好强求。
临走时,蒋叔嘱托许桃桃:“二牛是个活络的人,我身子骨不好,下午你去找地保办事,最好带着他一同去。”
许桃桃应了。
***
地保家的宅子就在市集旁,听说郊野还有他家的一大块地,雇着长工在干活,是个村里的小地主。
由于上下管辖的权力支配关系,以及亭长家那个喜好戴头花的大虫母亲不讨喜的行事作风,总之,据蒋叔所言,这家地保平日里就与亭长那一家十分地不对付。
先前有为了盖房加瓦的事情扯皮,之后又有为了开垦荒地大打出手。
但许桃桃了解过,他家在村民中地风评还算不错,不算是个顶坏的泼皮破落户,也不能算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家。
她想要在村子里站稳脚跟,现已经得罪了花大虫那头,就必须和地保一家搞好关系才好办事。
午饭后,许桃桃带着二牛来到地保家的宅子门口,向角门处的门番通报了来意。
这家宅子明显是要比许桃桃那间二进的小宅子要大上许多的,大门两旁贴着去年的红对联,上头褪了色,只有房檐的灯笼颜色还算是新,足以说明这家里的人常将这灯笼拿下来使用更换。
外头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一群小少年趿拉着破草鞋呼喝跑过,嘴里嚷嚷着:“人市开张啦!”人市就是贩卖人口的集市。
许桃桃问了二牛才知道,原来他们刚到村子的时候,这边因为地势偏僻与世隔绝,竟然是没有人市的,现下因为战乱流亡过来的人日日增长,所以临时建了人市,不至于都挤在大街小巷和翠云的酒肆里头。
在门外等候片刻,那门番便出来了,招呼许桃桃二人进去。
他们从偏门入,跟着引路的门番穿过抄手游廊和天井之后,便到了主人待客的正厅。
许桃桃远远一瞧,那门厅内正中两张大圈椅,夹着一张小巧玲珑的几案,上摆香果茶水等物。
“地保老爷要在正厅见我们?”二牛小声询问那门番。
门番抬抬眼皮,道:“是老爷的交代。”
二牛的表情有些震惊。
许桃桃一问才知,原来这儿的村官接见有事相求的村民一般都在偏厅,地位更低的奴籍甚至是站在门口,由下人传话。这还是这家老爷头一次要安排在正厅待客。
进屋后,门番将门微微阖上,许桃桃落座,二牛就垂手立在一旁等候。
这家主人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头戴幞头帽子、身披小狐裘,身材中等,留着山羊胡子,嘴角还有一粒痦子。
他见了许桃桃,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在下桐花村地保张奎,见过许小姐。”
许桃桃心中疑惑:“张老爷认识小女子?”
张奎虽说长得有些鼠相,但一笑眼睛月牙褶子叠起,莫名不讨人厌。
“小姐不知道,我曾是夫人旧宅的长工,您后院儿那片地还是我收拾过的。”
许桃桃心道,这人可真是个人精。
她这么想不无道理,自己刚来这片地方的时候,作为地保的张奎就算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视而不见的原因,只能是许家变卖家产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免得许桃桃作为旧主嫡女来投靠,才专门避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许桃桃身上还留有买铺子招工人的银子,这就不得不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许家是否是真的气数已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