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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鸣右腿交叠在左边腿上,靠在沙发靠背不知疲倦地一下下点着手指。每一个低微的指音都像在给唐翰飞生死选择倒计时。
“谁说没关,我认为关系挺大的。”
第四十八章
还有两周开学, 蔡堂燕入职不久便请了半个月的假,公司没开她已经算仁慈, 她又是迟早要走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去上半个月拿那点工资, 算了存款,节约点已经够学费和两个多月生活费,索性给自己放了半个月暑假。常鸣之前建议她回校, 虽然没有明面提过要资助她,但是她只要开口要钱,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蔡堂燕打算之后找些兼职。校内的直接排除, 她没有贫困证明,只能在周围饭馆或者超市看看, 家教也不敢想,胡新雪临走前的话还锥在她心头,她始终于心有愧。
蔡堂燕搭常鸣的顺风车回学校,离开两年, 一切似乎没有变,但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以前走在路上没什么存在感, 有时半天也不会碰到一个熟人, 现在总觉得被人暗中注视、背地讨论。虽然还没开学,路上已经稀稀拉拉散着不少学生,有些是提前来补考,有些是干脆暑假不回家的。
蔡堂燕去办了复学手续, 那个戴老花镜的女老师她是不认识的,不知是她敏感还是真有其事,总感觉那副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八卦的探究,从眼镜上方打量她。
待人走之后,女老师摘下老花镜,对旁边刚才也特意扫几眼过来的年轻女老师说:“你刚看到没,是不是挺像唐教授的,我看名字也没错。”
年轻老师见长者开口,自己也掩饰好奇心,“眉眼是长得挺像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几个月前那个小唐老师——就是唐教授的女儿——还来跟我打听过这个女学生,她不是权限不够吗,就让我查查我们校有没这个学生,我还真查到了告诉她。当时觉得这学生跟她像的还有一丢丢的像呢,我没敢往深处想。这学生办休学我还有印象,她们年级辅导员说是要出去赚学费。我说有那么困难,成绩好的给个助学金加勤工俭学岗位不就行了吗,她前头多少师兄师姐不都这样熬过四年到毕业工作就好了。”年轻老师卖关子地停了一下,“辅导员说要这样也好办了,但她拿不出贫困证明,家里人不想她上学,不给办!没证明助学金也批不下来啊是吧,就这样休学了。”
年老那位又从眼镜上方看人,“那这么说传的……坐台……什么的都是真的啦?哎哟,这样子还给来上学啊,影响校风不是该开除?”
年轻老师喝了一口水摆摆手,“外语学院那边宿舍经常看到有跑车来宿舍门口接人,都成风气了,能说什么,也许人家就是跟有钱人谈个恋爱而已呢,我们管不着,也没证据指责人家,是吧。”
呵呵。年老那位干笑几声,感慨道:“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小青年太开放了。”
蔡堂燕从学工处出来,原计划打算回租房把房退了,在常鸣那里住了大半月,回校她便搬回宿舍,以后他上班她上学聚少离多,剩下的小半月也不矫情要独立要自由,干脆在常鸣那住下。
好像那人一直等着似的,蔡堂燕一出楼梯他就从宣传栏上移开眼望过来。一楼大厅空旷安静,足音清晰,只有那人、她和一个巡逻的保安。
蔡堂燕觉得没理由是在等她,低下脑袋摁着挎包,防贼似的往大门口走。
“燕子。”没有什么鲜明特征的中年男声唤道。
蔡堂燕权当没耳聋,脚步加快。
“燕子——燕子——蔡堂燕——!”
唐翰飞追出来拉住她,蔡堂燕甩开他粗糙的手,不掩厌嫌剜他一眼,“你干什么!放开我!”
上一次还是她追着他借钱交学费,她说借就是借,借多少写欠条以后毕业工作了她会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沧桑让蔡堂燕不愿跟他多呆一秒。
“要回来上学了是吧,学费够了吗?”唐翰飞试着露出亲切笑容,但违心得僵硬了,看上去更面目可憎。
蔡堂燕依然护着她的挎包,像那里头塞了金条,实际上除了一个只有几十块零钱的钱包和手机,什么也没有,这不过是她惯性的让她有安全感的防卫姿势,都是给蔡江豪逼出来的。
“不劳你、操心了。”
“你妈还好吧,病好点了吗?”
蔡堂燕眼神憎恨,“她死了。”
唐翰飞哑然无语,像听到什么可怖的消息,这种恐惧不是对生命怜悯的悲哀,而且一时的不可置信,就如听到刚刚发生了一桩大型车祸。
“她病死了。”
蔡堂燕把母亲的死讯告诉他都觉得玷污,“我可以走了吗,麻烦让一让。”
唐翰飞条件反射地让道,等反应过来又去追上她,“等等别走,这也大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就吃一顿饭,我也有其他事要和你说。”
蔡堂燕这一犹豫,唐翰飞就给张罗上了,“就在学校附近,不远,不占你多少时间,你反正也要吃饭是不是。燕子?”
可能唐翰飞怕被人看见,没有在大堂而是订了一个包间。
等上菜的间隙,和她隔了一个直角扇形的唐翰飞问:“你妈什么时候走的?”
“几个月前。”
“这病治不好了吗,我有同事治疗后控制住了,现在人还精神着啊。”
蔡堂燕深深看了他一眼,怀疑他是专门来刺激她的,但唐翰飞挂着一副疑惑的表情,又不像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