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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九月起,岱钦就陷入了一种焦虑状态。
虽然他自问自己从未在人前表露出来过,但他底下的人无一不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肯定不是因为战事。就算在战事最焦灼的时候,他顶多是深沉或温怒,但从来没有这样过:有时很激动,有时又很忧虑,起起落落反反复复。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岱钦的焦虑不安在这几天愈发深重,焦虑到了每天都要在宫殿里来回踱几个时辰的步,再发几个时辰的呆。
毕竟隔着太远,消息总要延迟几天。
他度过这几天,简直比度过数百年还要漫长艰难。
好在底下的人没让他等太久,都知道这事绝对要紧,送信的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累死了两匹马,才于五日内将朔北的信息送到了京都皇宫。
雪霁云散,所有的焦虑一下子全没了。
岱钦朗声而笑,下一刻迫不及待就阔步出了宫殿。
“唉,唉!”留下的卫兵戳戳那个送信的:“汗王高兴,赏你一百金,下去偷着乐吧!”
送个信就得这么多钱!那送信的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岱钦第一个去见的就是沈祁。
沈祁站着,失神了好久,才慢慢弯唇,重重地说出那个字:“好。”然后又点头:“好,好!”
母子平安,比什么都好。
岱钦头一次拿出草原人独有的热情,大笑着用力拍着他双肩。沈祁毕竟没有他高大,被这么一拍修长的身躯直晃。
大家都抚掌大笑,就连沈祁也除了常年的冷峻扶额跟着笑。
“走走走!晚上喝酒去!”
“走走!都喝酒去!”
“我看皇宫地窖里还藏着几坛子好酒,都拿出来拿出来!”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分不清是什么天南地北的语言。众人勾肩搭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宫殿的门槛都被踢烂了好几个。
皇宫里头一次这么热闹。
今晚过后,岱钦和沈祁终于能安安定定地把心思放在战事上了。
大余的汗王死了,他的兄弟就纷纷自立为王欲卷土重来。朔北军从并州过境往西扫荡,中原军向东进入青州等地扫荡。大余军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被零零散散赶出了各州,向西边沙漠逃窜。
及至第二年年初,大局已定,中原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这一天,载着沈鸢的车队进了京都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好吧,手一抖发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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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思念
两年前的初春, 曾有一支车队从这里启程,越过平原,北上草原。
车里的少女少言寡语, 偶尔掀开车窗布幔, 去看渐行渐远的巍峨皇宫、高耸城墙,止不住的愁云惨淡。
如今她回来了。
苏木尔在前开道, 一排排朔北兵行过大道, 才露出那一个小小的车舆。
沈鸢撩开布幔,道路两边的士兵与百姓人头攒动,都引颈朝这边张望,好奇急切。
“这就是汗王妃吗?”
“这就是大周的公主吗?”
“这就是沈将军的妹妹啊!”
半露的清婉脸蛋弯起一个柔美笑容,梨涡浅浅凹陷,锁住阳光锁住喜悦。
时隔两年, 她又回来了。
放下布幔, 她问撒吉:“喜欢这里吗?”
撒吉感慨:“真温暖, 真好啊。”
车队停下,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又靠近, 车帘被迫不及待地挑开, 只见那抓住帘角的手指按压得微微泛白。
“岱钦。”
她在车里朝他甜甜地笑, 他的眸光颤了颤。
近一年没见了。
她瘦了,也成熟了;他晒黑了,有了行军风吹日晒的痕迹。
一年, 好长的时间。
岱钦递出手掌,她覆上手掌, 各自的温度都在一瞬间有了接触, 那些曾在心底、梦中的思念, 都在这一瞬间落了实地。
控制不好力道, 岱钦几乎是将她整个人从车厢里拽了出来,那健硕的手臂激动得甚至在微微颤抖。
只他面上还强作镇定,将她抱起来又放下来,待她脚尖落地站稳,垂颈低首近距离地看她。
她抬起眼迎接他的目光,曲翘的眼睫淡淡拂扫他的高挺鼻尖,扫去所有久别重逢的紧张生疏。
在真切的对视后,岱钦原本紧绷的嘴角松弛下来,浮出温煦的微笑。
“阿木斥呢?”他柔声问。
撒吉抱着小宝宝出了车厢。
才四个月大,是个圆滚滚的、白白嫩嫩的小家伙。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皱得像小老太婆的小婴儿,居然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舒展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他的孩子吗?
岱钦有些恍惚。
撒吉将小宝宝递过来,岱钦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伸手将他接住,小心地抱到自己怀里。
两边的士兵都发出激动的欢呼声,响亮的呼声久久地回荡在整个街道。
小家伙明显是给这震天动地的呼声吓坏了,嘴巴一张大哭起来,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沈鸢神情轻松,反而督促岱钦:“快哄哄他呀。”
岱钦便在撒吉的指导下扶住阿木斥的后背,轻轻地缓慢地用手掌上下安抚。
毕竟是抱过幼弟的人,深埋记忆深处的经验被重新唤起,初始的紧张局促化为轻车熟路,他反比初为人母的沈鸢还更会哄孩子些。
圆圆的阿木斥收起哭声,就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了。
是他入主中原后,长生天赐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根本停不下来。朔北的士兵亲眼见证着来自草原的小王子投入父亲的怀抱,就如同见证了他们从北到南的所有征程。
是朔北的希望,是长生天赐给朔北的礼物!
岱钦腾出一只手抚上沈鸢的脸庞,捧起她的下巴,又再向下牵起她的手。“你哥哥在前面等你。”
沈鸢的神情明显起了涟漪,眼角有点泛红,点了点头。
行至宫门,沈鸢见到了她的王兄。
她有更久没有见过他了。
时间太长,就连记忆中的面貌也朦胧,只有溶于骨血的情谊、亲切温暖的陪伴、与谆谆耐心的教导永远不灭。
记忆里那个略显模糊的光风霁月的形象与眼前真实的形象重合了。
“鸢鸢。”沈祁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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