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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药宗而去。
只是到半路上,婉夫人便匆匆而来,一把将他扶住。
晏聆倒在婉夫人怀里,嗅着冷冽的药香,突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像是幼时迷路终于回到家似的崩溃痛哭。
“娘!”
婉夫人眼眶一红,将他紧紧抱着抚摸全是血污的发。
那时盛焦以为是奚绝在为纵夫人哭泣。
直到如今才发觉,那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失去双亲后,迟到了八年的脆弱和崩溃。
婉夫人将依然昏过去的晏聆匆匆带回药宗。
盛焦无法进去,只能眼睁睁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站在药宗整整一夜,雪几乎将他埋了,才在天光破晓时转身离去。
药宗中,奚绝早已等候多时。
那时他还不怎么会用天衍分神,只勉强幻化出个幻影,无法触碰实物,他在药宗等得满心焦急久,听到脚步声急忙看过去。
晏聆被折磨得瘦了一整圈,满身都是狰狞伤痕和好似洗不掉的血污,和平日里活泼跳脱的模样全然不同。
奚绝登时愣住了。
婉夫人将晏聆放在软塌上,沉着脸将几乎能起死回生的灵丹放在晏聆嘴里,任其化为一股灵力灌入晏聆经脉中。
奚绝茫然走过去,像是做错事似的满脸害怕地蹲在软塌边,清澈眸瞳全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怯怯地想要伸手去抓晏聆垂在一旁满是血污的手,天衍幻化的分神却直接摸了个空。
奚绝像是不信邪似的执拗去触碰,但无论如何都只能和那只好似已经泛着死气的手穿着而过。
无法触碰。
“他……他死了吗?”奚绝眸瞳涣散,喃喃地问,“他不要我了吗?”
婉夫人的灵丹入腹,晏聆身上的皮外伤已然愈合结痂脱落,但体内的无尽期却遍布半身经脉,好似要将他全部生机吞噬殆尽。
“不会有事的。”婉夫人轻柔地安抚他,“只是皮外伤罢了,我已让人去取虞昙花,炼成灵丹服下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奚绝触碰不到晏聆,只能将泛着金纹的指腹虚虚和晏聆冰凉惨白的指尖相贴,好像这样他就能触碰到晏聆似的。
“哦。”他眼眸无神,像是魔怔似的,轻声道,“他还要我,他不走。”
婉夫人温柔道:“对,他不走。”
奚绝闷闷“嗯”了一声:“是獬豸宗的人伤的他,那个曲……曲……”
他“曲”了半天也没记起来獬豸宗的宗主是谁,用手指轻轻贴着晏聆的手指像是在玩,小声说:“我认不得,那就整个曲家。”
婉夫人无声叹了一口气,道:“曲明廉想要得到“堪天衍”,聆儿不知胡编了什么相纹,说他已将“堪天衍”吞噬,若他死两个灵级相纹也会随之消失,所以他们没敢要聆儿的命。”
但最后曲明廉破罐子破摔,让曲相仁去硬生生抽晏聆的相纹。
为了遮掩谎言——或许晏将阑也有毁掉“闲听声”的私心,竟然让无尽期将他一半相纹吞噬,做出相纹被抽出的障眼法。
“但他疼了。”奚绝看着终于安静如水的晏聆的脸,轻声呢喃道,“我要让整个曲家死,一个都不能活。”
婉夫人一愣。
奚绝发狠地说完这句话后,又变脸似的眼眶一红,像是被丢弃的孩子抱着膝盖,喃喃开口。
“别不要我。”
他以后会变得很厉害,将所有欺辱过他们的人全都杀了。
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他们。
奚绝并未做到,但玉颓山做到了。
六年时间让他彻底掌控“堪天衍”,更因天衍垂怜能掌控十三州一切天衍灵力,只要他想,就连盛焦或许都不是他的对手。
除了自由和死亡,他什么都能拥有。
***
“嗤——”
盛焦回过神来,发现犀角灯正在微微亮起,是上沅传音而来。
“宗主,惩赦院消息,玉颓山到中州了。”
盛焦拧眉。
玉颓山未免来得太快,昨晚他还在此地无银城,就算连夜马不停蹄坐行舫,也要深夜才能到中州。
盛焦不知想到什么,掐灭灯芯,冷淡道:“晏将阑。”
晏将阑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才诧异回头:“啊?”
这是盛焦第一次叫自己这个名字,听着倒是挺稀奇。
“玉颓山。”盛焦冷冷道,“你还在和他私下往来?”
晏将阑眨了眨眼,无辜道:“冤枉啊盛宗主,我昨天和他见了一面聊了几句,没有泄露您的半句机密,望您明鉴!”
他不想对盛焦说谎,但这话却也遮遮掩掩,细想之下简直全是破绽。
没有透露机密,那就是私下当真有来往?
盛焦面无表情朝他一伸手。
晏将阑:“什么啊?”
“犀角灯。”
晏将阑幽幽瞅他:“盛无灼,你不信我吗?我真的半个字没说。”
盛焦道:“那给我看看。”
晏将阑:“……”
晏将阑脑海中闪过无数他和玉颓山传音嘟囔盛焦的话,登时将犀角灯护得死死的,此地无银城三百两。
“真没,我就和他聊聊家常!”
盛焦冷然看他。
本是想看看晏将阑和玉颓山聊天时有没有让人抓不到小尾巴的暗语,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拿来。”
晏将阑往后一退:“我不!”
恰在这时,药宗的生门被打开,晏将阑顿时像是兔子似的窜进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盛焦沉着脸跟上去。
今日乐正鸩许是不在药宗,否则早就出来呲儿盛焦了。
晏将阑一溜烟跑到药宗婉夫人的主院,感觉到身后盛焦的气势紧紧跟着,唯恐被他再收拾,被逼得催动灵力冲进去,飞快将犀角灯藏起来。
等到盛焦过来时,早已察觉不到犀角灯被藏在何处。
晏将阑有恃无恐地朝他笑嘻嘻。
盛焦冷冷看他。
不想也知道他肯定和玉颓山没少编排自己。
婉夫人并不在主院,晏将阑几乎拿药宗当自己家,也不用别人招呼就心情愉悦地背着手往婉夫人给自己留着的偏院走。
“别这样沉着脸嘛。”晏将阑得意洋洋地冲他乐,“这叫兵不厌诈,你就算想找我的茬,也得讲究证据对不对?我看你在别人家里怎么好意思去翻找犀角灯。”
盛焦寡言少语,冷眼看他嘚瑟。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要是能找到犀角灯定我的罪,我一定任你为所欲为,吭一声都不是真男人。”
晏将阑一边吹牛一边乐颠颠地将偏院的门打开,穿过院中参天桂树的树荫,正要将雕花木门推开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男人是不是天生就如此恶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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