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犬夜叉同人]日暮里之寻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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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夜叉同人]日暮里之寻 作者:肉书屋

    打了个喷嚏。

    白花悠悠然然自她指间滑落在地。

    阿篱揉了揉发痒的鼻端,垂下双臂,扫视那幢幢书架,眼角抽搐。“这藏书阁究竟多久没打扫过了……”尘霾堆积在书架上,隐约散发着尘泥气味,混着书香纸香,有些刺鼻。

    深吸口气,她捋起两袖,开始浩大的打扫工程。

    她是日暮篱,今年二十五岁。于上月生日那天继承了这拥有着五百多年历史的古老神社,成为第三十五代守护者。而藏书阁乃是神社禁地之一,独有神社持有者能进。在空缺了二十年之后,阁子重启。

    白色狩衣下摆扫过门槛,老人慢步进来,负手环视,扫过焕然的书室。一卷一卷古旧书籍排在书架上,尘埃扫去,纸页已经发黄发脆。犹有那特别的娟质说明着它的历史犹久。

    莲色神官服的女子忙碌在书架间,纸拂尘时不时扫荡过架上,尘埃飞扬。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洒落她的侧影,朦胧模糊,恍惚是笼在光晕里。安静如莲的气质愈发明显。

    倏然转头,一双琥珀样的黑眸看向他。微微一笑。“爷爷,你回来了。”

    日暮安斋略略颔首,走到角落某处,随意抽出一本古籍,摸摸书面,指腹拈过,洁净无尘。满意地点头。“阿篱,以后这藏书阁就由你负责看管了。”他把书随意塞回,转身朝她说道。

    “我知道。”她继续扫净架上灰尘。“这也算是神社继承人的责任之一吗?”deo,为什么只有她能进来,妈妈和草太却不行?她垂了垂眸,有些疑惑。又摇了摇头。“真是奇怪的规定。”

    日暮安斋的目光精明,扫她一眼,移向窗外,唇角凝笑。“kago,神社的一切存在,都有其合理之处。慢慢……你就会懂了。”他已经苍老,沧桑,同代故识陆陆续续过世。他也差不多到了命途终尽之时,惟独放不下的……是她。

    日暮安斋转过头来,深深看一眼书架下的身影。她正扶着书脊,小心翼翼地把他刚才动过的书推回原位。

    “阿篱。”

    “嗯?”她侧过身。

    “北条家的老爷子快不行了。”

    她垂下眼眸,沉默许久。微微躬身。“是,我知道了。”北条守正跟日暮安斋是故交了。虽是如此,两家却非常少来往。直到,她成年之后……那突然带着一卷族谱出现的老人,那个家族历史与日暮神社一般久远的北条家长,那个纠缠着要与神社结下姻亲的人,终于也要过世了。

    已经无法再装作全然不知他的病疴。

    北条守正。北条竹也的爷爷。

    “他希望临终前,能看到你和竹也那孩子的姻缘圆就。”

    她猛然抬头,震惊地瞪着他。“爷爷……”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我什么都没说。”

    他慢步离开,一如慢步而来之时,身影苍老,掩不住的沧桑。岁月在他身上烙下痕迹,把原本俊朗的样貌皮表褪得面目全非,只剩这一付鸡皮鹤发的旧皮囊。偶然间转为深邃清明的眼睛,却睿智得让人无法言语。其中,藏了多少私隐。

    “是那孩子自己拒绝了。”

    疏离

    北条守正过世了,如此突然。清晨入内服侍的家仆发现老人端正跪坐在小几前,几上是那付摊开的族谱。老人执起的指尖,落在绢质的纸面上。kago……北条家族谱上,五百多年前名叫kago的女子。

    乍得老人死讯,北条族人虽是吃了一惊,想及他半年病榻之间久待,已是了然死讯虽是突然,丧事操办得却是有条不紊北条家秉承古礼,丧仪繁琐,此次又是北条家大家长北条守正的丧事,更是肃穆奢华

    荷花灯盏在奠下散发着柔和光芒,偌大的灵堂安静肃穆,北条家子孙分列跪坐在堂下,各自身着黑衣,答谢前来慰探的人北条家业极大,但子孙不多,传到而今,只剩三系北条竹也乃是北条守正三女之子,可惜他幼失双亲,怜其孤怜,遂被过继到了北条守正长子北条筱助名下,即是那日的中年男子

    丧事已经过了通夜,告别仪式过后,北条守正的遗体便要运往火葬场。北条家发出讣闻,日暮神社也在其中

    来往的人来往不定,厅内只余轻巧的脚步声,以及明烛燃烧的噼啪声。北条竹也跪坐在北条筱助身后,低垂着头,神色淡肃。突然听得周围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一怔,微微抬头,看到一老人一女子一前一后地进来。正是熟悉的颜面。日暮安斋,日暮篱。

    日暮安斋仍是一身白色狩衣,前来参加故识好友的丧礼,面上略带哀思。走到祭坛前略略躬身,便退到一旁,让身后跟随的女子上前。她微微躬腰,黑色的长振袖和服极是合身,拢在宽袖底下的手交叠身前,颔首之时漏出的一缕长丝垂落脸侧,更是神色安然,身姿盈盈。不悲不喜的目光与后面的俊秀青年有一瞬的相接,然后淡淡移开。她一身令人惊叹的清雅安然,正是众人目光焦点所在。

    自她进来的一霎,北条竹也的目光已经胶着在她身上,再也无法移开。看到她待了不多时,便跟着日暮安斋离开,他动了一下,欲起身却被前边的北条筱助按助了手。他轻轻摇了摇头,脸色肃然。“跟我来,竹也。”北条筱助低声说了一句,起身悄悄离开。

    他拧了拧眉,再度朝门口望去,只见她若有所觉地转身,微微弯了弯唇角,便随老人出去。“阿篱……”原本凝肃的眼神温和起来,拧起的眉舒展,直到看着那道纤细身影消失在门后,他这才起身,悄悄跟上北条筱助。

    ¥¥¥

    北条筱助一路无话,只领着他往北条守正住过的和室走去。他让青年自己在小几前坐下,而自己去不知自房间的哪个暗格角落取出一长条木盒,郑重地放在几上。

    “爸?”北条竹也低眼看几上那长条木盒,微微诧异。

    中年男子微微垂眸,一脸平和。他自斟了杯茶,却是冷的。扶起瓷杯轻啜一口,甘涩的茶液难以入喉。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青年。“竹也,老人家已经过世。你也不必再勉强自己……”再勉强称他父亲。抚育了这孩子二十年,他又岂会不知。这孩子身上所承续的血脉里,既有北条家的温和,也有亲生父亲那一脉的骄傲。如此骄傲,宁愿孤怜,也不愿认他人作父。

    北条竹也只垂下了眼眸,微微地笑。“是,舅舅。”

    “这是你外祖父留给你的东西。”

    他默然不语,并没有去碰那木盒。他不愿从北条家得到任何东西,这二十年的亲情浸润已是对他的莫大恩赐。

    “竹也……你这孩子……”北条筱助搁下瓷杯,轻声叹息。“我知道你不愿意拿走这个家的任何东西。但是……这礼物是我爸十年前就决意留给你的一片心意。”

    “里面是什么?”北条竹也探出长指,轻轻摩挲着木盒外表。桐柚木的材质,极是古朴雅致,显然有些年岁。或许,跟北条家五百多年的历史一般久远。

    “画轴。”北条筱助垂下眼皮,沉声说道。“北条家祖先留下的画轴。”他看着青年慢慢推开盒盖,从中取出一卷长长画轴。他看着青年握着画轴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来定定盯着自己。

    画轴被推开,哗啦一声展开,落在几上。

    北条竹也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猛猛一扯,硬生生泛起疼痛酸涩来。他慢慢低下头去,慢慢抬起手来,慢慢抚上自己的眼角,指尖慢慢擦拭着眼角,慢慢溢出湿润泪意来。

    北条筱助微微一叹,小心翼翼卷起画轴,重新放回木盒中,推好盒盖。“竹也,这东西是你的了。如你所愿,今后你与北条家的遗产再无瓜葛。你不再是北条竹也,做回你自己吧。”

    他起身离开,临出门前,回过头来深深看一眼那俊秀青年。男子的颜面俊雅温文,一双棕眸如琉璃似剔透温润,已教人心生亲和之感。加之由内自外散发的温和沉稳,更是如谦谦君子一般。君子为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若是换上和服正装,能不似位温文温润的战国贵公子?

    ¥¥¥

    檐外草木森森,风里不时有几叶粉蝶翩翩舞过。纵是人世生死轮回,悲喜更替,草木虫鸟无识,仍是自在安然。北条筱助慢慢走过长廊,不经意间看到那站在廊下黑衣和服的女子,怔了一下。迟疑片刻,他脚跟一转,朝她走去。

    “巫女大人。”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一张熟悉的淡笑脸庞,微微躬身。“北条伯父。”北条筱助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记忆中,这男人却是比自己的父亲温和许多,每次见到,总是对小辈笑得极其亲和。以前那个会笑着叫她kago的男子,如今知道她已承继了神社,举止言行间却是恭谨起来。

    北条筱助静静看着面前的和服女子。恍惚间,眼前朦胧,竟是透过那样一双有着不笑也翘的眼角的琥珀样黑眸,看到了那始终端着冷然俊颜的人。这双琥珀样的黑眸,这样不笑也翘的眼角,日暮家的姐弟,日暮篱和日暮草太,倒是与那人如出一辙。她的父亲……

    那个人,却是去了哪里?再不曾见过。二十年之久的杳无音信。出尘脱世如他,那个记忆中总是穿着莲青色神官服的男子,那个人……

    阳光自檐崖落下来,光线的轨迹在空气与尘霾里隐约可见。早夏的树影晴翠连芳,她纤纤身姿,淡淡挽着手,身姿盈盈。原先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小女童,整日穿着t恤短裙,喜欢在偌大的日暮神社里四处乱窜,身形一窜便撞进了那人怀中。他已为人夫,已为人父,清冷的性子不改,却多少柔和下来,落在幼女身上的目光温和。

    “伯父?”阿篱微微拧眉,有些迷惑地看着眼神迷茫的北条筱助。“伯父?”她又唤了一声,唇角微弯。安然亲和的笑意逸出,又与他记忆深处偶然一瞥那冷颜男子倏然而逝的温和笑意重叠无二。

    北条筱助静静移开了视线,再不敢去看那张颜面。无声叹息。他侧了侧身,看着天际。“怎么没跟你爷爷一同回去?”一时便忘了那句“巫女大人”。

    “是爷爷让我留下来帮忙的。”她微微一笑。“伯父,丧父之痛,请您节哀。如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

    北条筱助淡笑。北条这个姓氏,对于日暮神社来说,是一个约缚。只要是北条家的人来求,便是业命,日暮神社也不得更改。然而,对于北条家的人来说,与日暮神社之间的联结,何尝不是一种悲哀。日暮这个姓氏,却是北条族人一代一代宿命的牵绊。她应当做的,不是靠近,而是远远离开,走得远远的。最好划下一道鸿沟,老死不相往来!!!但却无法拒绝。

    为了竹也那孩子。

    “那就劳烦你了,巫女大人。”

    “伯父。”原本交叠的手紧紧绞在一起,她低首。“我必尽我所能。”承续神社不久,她便辞了工作,每日专心于神社的各项繁琐工作。这一承一辞之间,却仿佛与北条家之间的情谊也辞去了。与北条竹也极少见面,从前在他手下工作时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却连看着她长大的北条筱助也只称她为巫女大人。

    如此疏离。

    回归

    一铲一铲的泥土泼下,填满了瓷白的骨灰瓮。看着那洁瓷一点一点消弥在泥壤之下,北条族人沉默无语,表情肃穆。死者当安。她看着他们把墓碑小心翼翼叠上,微微颔首,朝侧面的北条筱助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慢慢离开。丧事落下句点,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才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男子温润的呼唤。“阿篱……”俊秀青年从后面快步上前,低头看她的脸。“我送你。”

    阿篱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沿着北条家墓园那曲曲折折的石径慢步行着。他静静走在她身侧。那么巧,小径的宽度刚好够两人并肩而行,各自的臂间隔着三寸的距离。仅仅三寸的距离,他却始终无法靠近。

    墓园占地极广,小径曲曲绕绕。园中遍地齐膝高的植株,长细茎叶,绿得极其肆意。远远望去,如绿丝绿线密密织出绸网。

    她仍是一身沉黑的长振袖和服,领口处叠出的深衣洁白如新。穿在旁人身上如此哀伤的颜色,到了她那里,却是安静如莲一般的气息。他今日也换了一身沉黑的男式和服,修长清朗的男子愈发沉稳起来,若是唇边多许清和笑意,能不似谦谦贵公子般温润如玉。这样两个人并肩行在绿海之间,恰如情侣般身影契合。

    阿篱慢慢前行,偶尔目光扫过那绿绸绢织般的植物。“种了这么多……都是……”曼殊莎花。

    北条竹也的目光落下,微微掀唇。“是红花石蒜。它的药用鳞茎含有多种生物碱,如石蒜碱、石蒜胺碱、加兰他敏等。具有祛风消肿、解毒抗癌作用。”

    她的唇角弯起。“竹也,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论看到什么,总能说出它的好处来。”

    日暮同学,这橙子给你,它里面富含维他命c,对于身体很有好处的——

    日暮同学,这是天竺葵,它的花香有凝神静气的效用——

    日暮同学,听说你感冒了。我查了一下医书,它说吃韭菜对感冒患者很有效,你回去试一下吧——

    日暮同学……

    日暮……

    日暮……

    日暮……

    阿篱……

    阿篱……

    阿篱……

    他的关心越来越明显,他对她的称呼也越来越亲密。由起初的日暮同学,到日暮,再到阿篱。她并不是冷情冷性,渐渐也被他的喜欢感动,虽然无法回应对等的感情,却也无法狠心推开。那样温柔的人,由少年成长到男子,十年之久,始终守护在她身后。

    但是……两人的记忆出现巨大落差。

    “因为很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医理方面的知识,希望能够……”他唇角的笑散去。“阿篱以前,经常生病。似乎,身体很不好,得过很多奇怪的病……”

    你是阿篱的同学啊……

    是、是的。请问日暮同学的身体怎么样了,病得很严重吗?我能否去看望她……

    啊,嗯,这个嘛……阿篱得的是少年老衰症,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啊哈哈……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种病,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日暮同学……病能医好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

    因为担心,因为关切,想要更加靠近,想要看到她每日健康明朗的笑容,所以开始不自觉地关注医理。不知不觉,便成了一种习惯。他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好像不会了,呵呵。阿篱现在,很健康……”教他再难找到借口去关心她。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如何关切,他对她的感情总会无所匿形。她的婉拒再明确不过。

    “竹也。”阿篱垂下眼眸,淡淡微笑。“谢谢你……”

    北条竹也苦涩一笑:“阿篱,你总是知道……怎样的话最伤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谢谢。若是陌不相关,若是没有情障在前,人与人之间又如何能互相伤害。

    所以他说,她总是知道怎样的话最能伤人。

    沉默间,两人已经步出了墓园,对着山间公路无语。山间公路盘旋,路边山崖上伸出枫枝枫桠,遍山植了秋枫。时值早夏,此山还是绿叶森森,待到秋至,却是一片火红景象。前些年,北条竹也曾经特地带她来这边逛过,两人各自推着脚踏车,慢慢走过山崖下。那枫红枫落,在阿篱记忆里占了好大一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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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篱深吸口气,往前迈出一步,与北条竹也错身而过。转身看着他:“竹也。就送到这吧,我自己坐公车回家。”在他的坚持下,他陪她上了公车。

    他坐在她的身侧,双手叠在膝上,安静无声。她扭头看着车窗外移动的风景,垂眉敛眸。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喜欢她的。而且,喜欢了很久很久。不是一般的喜欢,不是普通的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想要牵手一辈子。她有一瞬间感动,甚至,差点被打动了。只是,他那句“以前阿篱说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所以选择守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叫她的心冷彻。

    两人的记忆,出现巨大落差。一直深深埋藏她心底的不安,就这样被他一句牵扯了出来,牵扯出一连串的迷茫和迷惑。她再无法接受,再无法坦然。

    北条竹也从来不知道,是他自己轻手毁了和她之间的一丝一毫的可能。

    “我听说了,竹也。你……拒绝了北条爷爷。”

    “……嗯。”

    “其实,你应该自私一点的。北条家的要求,日暮神社从来不能拒绝。”确切地说,是不能违抗。这是她承续神社之后,才从爷爷的口传面授里知道的。据说是,日暮神社的规矩。

    他侧眸看向她。她扭头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温柔而又……哀伤。“阿篱,我怎能强求……”

    “竹也……”她慢慢转过脸来,定定地与他对视。

    他的手摸上她的脸,指尖滑过她的眼角,抚摸之间也是温柔而眷恋的。“因缘不至,我也无能无力啊。”他这么说。

    “北条,竹也……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深吸一口气,不觉哽咽,心口梗着柔酸涩苦的疼。

    他收回了手,收回了看她的目光,收回了难得外露的情感。又变成原先那个温和内敛的男子。温润微笑:

    “阿篱,外祖父死了,我终于能脱离北条家的户籍,做回我自己。”

    “做了二十年的北条竹也,也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我是忍足竹也,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事实。”

    “所以,其实你不必愧疚。我不是北条家的人,又怎能提出无理的要求……”

    他伸手一揽,把哭得微微颤抖的女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我,只要……”

    “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就可以了……”

    “不要逃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即使你不爱我,那也没关系……”

    “无论如何,请让我能够看见你,这样就好……”

    夏原

    “姐姐。”

    少年站在大殿门口,怔怔看着那背对自己跪坐在蒲团上的身影。莲青色的神官服散在地板上,像是夏日莲塘里那些拥挤的荷叶。

    她没有回头,闭目不语,双手合十,对着神台祈祷。一枚纤长细巧的浅金色金属物静静躺在绢布上。四围布了一圈结界。据说是守护日暮神社的神物,名为——时之钥。开启轮回时空之门的钥匙。日暮安斋解释说。可是她从来不信。所谓的神佛,所谓的缘孽,所谓的轮回,她从来不信。

    草太走过来,忽然一惊。“姐!你哭了?!”他蹲下身,扶上她的肩膀,温柔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没事。我没事。”她低首,微微叹息。恍神瞬间,已经被人揽入一付温暖的胸怀中,随之而来是少年微微加快的心跳。

    “姐姐,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保护他,每次被同龄孩童欺负骂他是没有爸爸的可怜虫时,她总是挡在他身前,挡住一切恶意的唾弃。若非她的保护和关爱,他绝不会成长得如此温和善良。现在,也该由他来保护她了。这个姐姐……她应当得到幸福。她应当幸福。

    “我没事,真的没事……草太,不用为我担心。”她可是日暮篱,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阿篱,她要守护神社,守护爷爷,守护妈妈,守护弟弟,怎么可以有事——

    少年只抱紧了她,慢慢抚着她哭到颤抖的背。

    “草太,我真的……忘记什么东西了吗?我的记忆,出现了巨大的落差。因为这样,却伤害了竹也。”

    “那么温柔的人,却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那样的伤害,可能是一辈子也无法痊愈的。北条竹也,虽然她无法回应他任何的感情,毕竟,她也曾为他掉过眼泪,这样,算扯平了吧……

    从今往后,他做他的忍足竹也,她做她的日暮篱,再不相关。再不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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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社的日子回归到平静。早夏渐渐过去,进入旬夏。天气愈发闷热起来,御神木在庭院中落下的巨大树影却清凉如水。即使是大中午,人待在树影里,听着叶声风声纳凉,也是惬意的事。一点也感觉不出夏日炎热来。草太搬了藤椅圆桌出来,放在树影里。小瞳仍是经常来神社找他补习功课。白色t恤的少年和洋娃娃般的少女坐在树影里,身影相偕,举止亲而不腻,自有淡淡情谊流转其间。

    伽叶子慢慢走过廊下,看到那一对小情侣,唇角弯起,笑得极是温柔美丽。

    她从走廊那头走来,想来也是看到了相同的情景,也是微微一笑,轻悦温然。“妈。”

    “阿篱。草太和小瞳,看上去很幸福呐……”

    “是的。”年轻的恋侣,这般和谐,倒是教人忍不住心生羡慕。

    “我打算让他们在这个夏天订婚,你说好吗,阿篱?”通常伽叶子会说出来的事,已经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她怔了一下。“会不会太早了,妈?毕竟,两人都还只是十八岁。”

    “呵呵——都成年了,不是吗?况且……”伽叶子顿了一下。阿篱一转脸,便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瞳的父母也希望这样。”在能够幸福的时候,应当紧紧紧紧抓住。

    那她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了。其时艳阳高照,有着如花似风的夏天。如此美好。又是一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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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神社很快开始着手草太订婚的事。少年少女突然被通知说双方家长决定让他们订婚,虽是好生吓了一跳,却没有反对,羞赧地接受。情投意合,也认为两人可以相携走过一生。日暮安斋不置可否,全权教给了伽叶子和阿篱处理。只是个小小的订婚仪式,两家都不想搞得太大,故邀请来的人也不多。除了女方家长那边几人外,阿篱邀请了由佳绘理美代等人来观礼。毕竟,她们也是看着草太长大。而北条竹也……不,现在应该叫他忍足竹也了。她挣扎了多时,还是给他发去了请柬。

    至少,还是朋友。她这样想。

    日暮神社难得热闹。两方家长见面,一见如顾。对于各自的准儿媳准女婿正是越看越顺眼,相互揭自家小孩子的短,笑声阵阵,慈爱的目光落在一对少年少女身上。

    阿篱看着草太牵着未婚妻过来,微微一笑。她今天一身雪纺纱的及膝裙,蓬蓬松松的雪纱层层叠叠,脸上淡施脂粉,愈发如小公主一般。而草太也是一身合体黑色西服,虽是清瘐了些,也显得挺拔精神,清朗俊雅。两人站在一起,倒是相衬。

    “姐姐。”他淡笑,脸色微红。随之,她也低低唤了一声“姐姐”,略带羞涩。

    “嗯。”点了点头,阿篱分别执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草太,小瞳,要幸福喔。”她温然说道,少年少女都红了脸。

    “嗨!谢谢姐姐。”草太笑着点头。 “姐姐,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只要她是幸福的,不管能带给她幸福的那人是谁,他都会无条件接受。只要她是幸福的。

    “小瞳,我弟弟就这样被你拐走了,让我这做姐姐的好生失落。”她揶揄笑道。目光移向人群另一头走过来的银灰色西服的陌生男子。那一身沉郁冷然让她怔了一下。转眼,那男子已经走到面前,而未来的准新娘盈盈扑进他怀里,笑意盎然。

    “哥!”他低首看怀中少女,扶正了她的身体,然后推开。眼神转为柔和。“小瞳,抱歉,我来迟了。今天傍晚才刚下飞机。”他长年生活在国外,与家人的关系冷淡,惟有这个妹妹却是疼到心底里去。而她的订婚宴,他特意赶回来参加。

    她又缠着少年的手臂,把他拉到男子面前,笑着介绍道:“哥,他就是草太!”

    “你好。”少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张冷然沉郁的脸。男子的目光深沉冷然。

    “你就是……日暮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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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篱——”一只手不只是哪里伸出来,一把缠上阿篱的手臂,缠着她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由、由佳,哎,你……”

    “你怎么会认识那家伙的!可恶,还真是阴魂不散!”那插着腰的红色晚礼服女子哪还有一丝淑女气质。“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碰见那家伙!”

    “你是在说?”

    “夏原见次!”她此次联姻的对象。

    而小瞳,全名叫夏原瞳。

    怨恨

    草太和小瞳订婚过后,她便搬到了神社。虽还没举行正式的婚礼,但是名义上她已经是草太的未婚妻。夏原见次起初似乎极其反对,后来不知怎的又同意了。这前后态度转变,教人好生疑惑。不过,他确实是个好兄长,对于小瞳的疼爱,大家都看在眼里。看不出来,面上却是那么一个冷漠到难以捉摸的人。

    不只阿篱没想到,连小瞳似乎也很惊讶,夏原见次居然就是藤田由佳的联姻对象。两人性格迥异,自是十分不对头。夏原见次平日还没什么,只是冷着张脸少言寡语,但是生性活泼的由佳却经常性看他不顺眼,找碴抬杠,老想着看他那张面瘫脸破裂才行。倒合了冤家二字。甚而闹得那冷面男子招呼也不打,便一人离开日本,回去工作了。

    这下她倒失落了。“阿篱,他就这样走了……好可恶!”灌了一大口的茶水,由佳还是气愤难平,紧紧握拳。相信此时若是那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保证会一拳挥过去。

    阿篱持着花剪剪下几枝御神木花枝,插进水罐里养着。一枝一枝绿叶嫩翠,白花开得极为肆意安然。听得由佳那无声叹息,她微微一笑,坐下。“这段时间,由佳你过得很快乐。”

    “嘁!才怪!看到他我就来气儿,恨不得……”话语消失在对方淡笑的目光里。大波浪卷发的女子突然涨红了脸,双手握着瓷杯喝水,忿忿不平的模样。但艳丽的脸上已经平添些许羞涩。

    “呵呵。”阿篱搁好花剪,拾起绢布细细擦拭着花叶上的尘灰,唇角噙笑。“由佳还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对人家很在意——”若不是在意,不会口口声声念着那个名字;若不是在意,不会故意找碴使坏像个任性的女孩子。

    “由佳,你对夏原见次,是喜欢的。”她含笑说道。

    “是吗?”由佳低下头去,掌心摩挲着瓷杯,眉头微皱。“我跟他只是利益婚姻。”彼此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场游戏谁也输不起,谁先动了感情,谁就伤得最重。。

    “因为喜欢,所以没关系啊,由佳。”阿篱淡笑说道,执起花剪细细修着花枝上的枯朽。

    她眼里的光采却迅速消褪下来,复杂地看着那莲青色神官服的女子。“阿篱……”

    咔嗒咔嗒的金属声时不时响起。

    “阿篱,……”

    风吹动枝桠的声音嘶嘶啦啦,甚至听到木质纤维在内里撕扯的声音。

    “男人的目光,总是落到你身上最多。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要活在你的阴影里……”

    剪刀开合的声音一时停下。琥珀样的黑眸转过来,看向那张艳丽到有些妖娆的脸。藤田由佳。

    “阿篱,我有时候,真的很痛恨你。也痛恨自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是那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还是现在这个安然温和的女子,永远能抓牢别人的视线。让人舍不得移开一瞬。即使是她,也无法不喜欢这样的日暮篱。

    “我喜欢北条竹也,你知道吗?可是却被婉拒了,因为你的存在,是他眼中唯一看得见的人。”

    “但是都没关系。因为是输给了你,所以没关系。我心服口服……”

    “可是……好不容易有个夏原见次出现,他看到最多的,还是你。”夏原见次在国内的时间,基本上是往日暮神社跑了,名为探望妹妹,但是日暮神社能让他牵念的,除了一个日暮篱,又还能有谁。总不成会是日暮伽叶子……

    阿篱看着那黯然的藤田由佳,许久,忽然倾身向前,手探向她额前。她怔了一下,看着那只纤白的手捋过自己的刘海,那只手摊开掌心,一瓣粉白静静躺在那里。

    那清甜温然的女音淡淡道。“是落花。”她倒掉花瓣,无声无息收回了手。那花瓣零零落落,忽又被风卷起,飘到桌上,打了个旋落到糕点上。

    由佳的眼眶开始发热。“baga,我正在骂你啊,kago!”

    “我知道。”她淡笑,仍旧修剪那御神木花枝。

    “我跟你抢男人,你不生气吗?!”腾地站起身来,视线逼迫性地压向她。

    “iie——”轻轻摇了摇头。“由佳这是典型的恋爱综合症,总是患得患失。”

    “……你这家伙!”慢慢地,她唇角牵扯出微笑。重又坐下,慢慢啜着那清绿茶液。避开了问题吗?也好。

    风吹过二人头顶的御神木,那些枝枝桠桠晃动起来,自叶层密缝间落下的光影一阵摇晃。上空渺渺然然飘落几片白瓣。清浅的香气与茶液香气混在一起,清爽沁脾。

    “姐姐。”

    “嗯?”她慢慢回过神来,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娇小纤细的少女。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颜面,白皙娟美,惹人怜惜。

    “藤田小姐已经离开了?”小瞳帮忙收拾着杯盘。

    “嗯。是的。”

    “爷爷让我告诉你,今晚是初月,还是要照往常一样到大殿祈福。”

    “嗯。那我先去准备一下。”净身,燃香,静坐,都是神社守护者祈福前必不可少的工作。“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小瞳。”

    “不必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嘛。”她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如纤月一般。

    “对了,姐姐,这个……还要吗?”

    阿篱转过身来,看到她手上拿着已被修剪得只剩枝干的御神木花枝。“扔掉吧。”她转身往和屋走去。

    ¥¥¥

    日当夜没,夜亦日显。明斯烛炽,祁者吾如。愿者望者,福至缘至。福缘不依,祸冤之伏。时也钥守,佑时护生。依直我奉,御兮灵无?

    依直我奉,御兮灵?依直我奉,御兮无?

    灵耶无耶,时也钥守。时不守,钥之私。时守私……

    昏暗的大殿,烛光摇晃,在这个房间的正中央供奉着神社的传社之物时之钥。一把浅金色的瘦长的钥匙。据说是创社的祖先当年留给后人的东西。阿篱身穿一身莲青色神官服,虔诚地跪坐在摆放时之钥的神台前,双手合十,双目阖上,心无杂念地祈求。

    夜渐深,天上星光点点。日暮神社高大的门楼在夜色中孤独地矗立,长长的仿佛一望无际的阶楼像某种永恒的宿命,等待着神社的继承人的归来。

    祭典

    时也钥守,佑时护生。依直我奉,御兮灵无?

    ¥¥¥

    夜里轻风淡抚,御神木在风里轻缓摇晃,叶声混着风声,沙沙哗哗,一阵一阵如琴音一般,极是和缓。阿篱又是一夜无梦,只觉得梦中自己恍若泡在满是清水的陶罐里,成了一杆御神木花枝。透身清凉,也不觉着夏夜闷热。

    一睁开眼,睡意退去,明眸清明。耳边贯入的那滴滴嗒嗒的水声,却是真的。她推被下床,看到窗外已然下起雨来。飘飘洒洒的绵毛夏雨,院里青石板的庭园,古老和屋的沉黑屋檐,一排一排的木桩护栏,围在古木上的结界白纸围,被雨水打湿,在黯黯天色里反射微润光芒。

    五百多年的岁月沉淀,在此才恍然呈露一丝端倪。

    咯咯——敲门声起。门外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阿篱,起了吗?该吃早饭了。”

    “嗨!就来——”她应了一声,从衣柜中翻捡出一件莲色长裙套上,梳好长发,随意一拢束在背后,便下楼来。

    今日仍是伽叶子煮的早饭,小米粥加上几样家常菜,只闻得那空气中飘浮的食物香气便觉口腹一阵满足。

    阿篱下得楼来,洗漱过后,才走了过来,坐在伽叶子身侧。“早安,爷爷,妈,草太,小瞳。”众人也各自回了声早。

    微微一笑,她执起竹筷。双手合十,挟着竹筷闭目片刻,然后朗声道:“那么,我开动喽!”其他人学她一样做完早祷,也各自开始用早饭。

    餐桌上谈论着家常小事。一条长桌,日暮安斋坐在主位,而他对面的另一主位,却是空了多年。左侧的伽叶子时而目光扫过那空位,眼眸一垂,唇角微弯,只低头认真咀嚼口中饭粒,不忘为对面的草太小瞳挟菜。

    “谢谢,妈。”少女不改羞涩,诚惶诚恐地端起碗赶忙接过那挟过来的笋片,微微颔首,行了一礼。

    与她相比,草太却是自然多了,只赧颜一笑。“谢谢。妈,我和小瞳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以后不用……”

    伽叶子温柔一笑。“谁说我是挟给你们吃的?我是挟给我那孙儿吃的……”一句话只教一对未婚小夫妻红了脸,红欲滴血,各自埋头吃饭。

    一旁,日暮安斋和阿篱各自掩唇低笑。

    席间,阿篱不经意地问:“草太,小瞳,学校开始放假了吧……”

    一瞬暑假便又到来。而日暮神社一年一度的祭典也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由神社新任承继者主持的,她的首次祭典。日暮神社已经多年停办祭典,阿篱也乐得不沾麻烦,偏偏今年在日暮安斋的坚持下,她前一个月便得开始准备。

    “嗯,今天开始休息,一周之后,我和小瞳都得返校补课。”毕竟是高三了呐。

    “说起来,阿篱,你的祭典准备得怎么样了?”日暮安斋扶起碗喝了口汤,淡淡问道。

    “什么祭典?”草太好奇地问,而他身侧的小瞳则眨巴一双水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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