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第24部分阅读
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 作者:肉书屋
脸上:“阿澈。”
杨散微微一笑,颇有些俊逸之风:“沙宝,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没必要试探。”
沙小弦直起身,盯着杨散。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能感觉到熟悉的暧昧萦绕在他们之间。但是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阿澈相差太远。
“我的大脑好像经过一次冬眠,在这周慢慢地清醒过来。你给我铺餐巾、用手帕擦水,这些都是阿澈的习惯,我本来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你和阿澈很相似。你敢告诉我,你是阿澈?”沙沙的嗓音说得很慢,也很艰辛。
“你还爱他?”杨散稳住漆黑的眼珠,淡淡地问。
“我忍耐着在你身边生活几天,不管我怎么试探,你都不露出马脚。”沙小弦冷淡地笑,带着几丝残忍,“要么你藏得深,是个很狡猾的对手;要么你真的不是他。”
“有个方法你可以一劳永逸。”杨散背靠沙发,双膝保持稳定,“嫁给我。找出我是阿澈的证据,然后狠狠地报复我。如果相信我不是阿澈,就让我照顾你,安心享受优渥的生活。”
“听起来不错。”
春秋雅阁里的两个人撕去了平时的伪装,各自暴露出最原始的灵魂。或许征战的过程太疲倦,杨散采取了最有效的手段;或许时断时续的记忆太让人不肯定,沙小弦选择拿起了主动权。
“还有个办法。”
冰凉的嗓音滑地,一只白皙的手掌解开了领口上的纽扣。
“阿澈带走了沙小弦的一切,除了这个身子。”
书卷气的背心被抛到一旁,接着是米色衬衣。沙小弦仅着内衣,光着上身站在杨散面前,虽说纤秀骨架不够波涛汹涌,但有了黄金比例的诱惑,没有多少人能抵挡这份低调的性|感。
“杨散,敢不敢?”
杨散突然伸出右手,出力带过她的手腕,让她划开两腿,分坐在他的膝盖上。
“你赢了,沙宝。”墨黑的眼睛对准犀利的眼睛,他低下唇。
对垒
沙小弦的嘴唇紧闭,清冷无光,融合了贫血和冷漠的原因。她一动不动坐在杨散膝上,以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只是眼里的讥诮有增无减。
杨散看得懂她,三十年来的风雨磨砺,足够他分析对手的每个细节动作。在等她回来的时间里,他可以算得上是修身养性,今晚,不期然遇到了最火辣的挑衅。
杨散单手拥住她的背,右掌攀升,抓住了她的左胸。他的嘴唇逐渐升温,滚烫地烙印在每寸能亲吻到的皮肤。嘴下的身体苍白透冷,胸前若有若无的沟壑散发薰衣的草叶清香,尽管她不动,那点圆润的弧线却呼之欲出,快要撑破他的手掌,颤巍巍地释放春光。
手感软滑柔嫩,刚好被他一掌把握。
后背皮肤能触摸到粗粝,他的手掌缓缓摩挲,然后灵活地解开内衣。沙小弦垂下眼睑很久,盯着他微微一笑,突然钳住他后颈的头发,对准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
吻带啃噬,杨散的嘴角很快破皮。他不反抗,任由她四处啃咬。一双冰冷的手贴近他发紧的喉结,两三下扯开领带,接着灵活窜进他的前胸后背,凉冰冰地游移抚摸。
“在找什么?”杨散粘合她的嘴,手掌没有闲着,擒住了胸脯不放。摩擦生热后,仿似尝不够意味,他干脆低下唇亲吻。
沙小弦两腿膝盖分撑沙发,起身,更加猛烈地扯开他的西服衣襟,转而攻占白衬衣。
“慢点来。”杨散含住她的脖颈,哑然说道,声音并没有濒临失控。
沙小弦提起他的衣领,对准他的黑眼睛,冷漠地笑:“杨散,你不是男人。”
真的不是普通男人,紧削的脸线明明已表露出欲火焚身,他却还能控制局面。
杨散双手托起她的臀部,手指慢慢摸索进她的裤子,一边慢慢地剥,一边微微笑:“沙宝,你想我怎么做?”
“脱光。”她跪伏在他上身里,沙沙地说。
“你来。”杨散除去了她的全身衣物,一手搂抱住后腰,像哄逗爬上膝头要玩具的宝贝,捧着她的头牢牢亲吻下去。
沙小弦替安身坐在沙发里的男人脱衣服。光裸的上身很快袒露在眼前,精壮有力,呈小麦肤色,充满了成熟男人的诱惑。她紧紧地贴上去,咬住了他的肩膀。
杨散没有躲避,只是缠绵亲吻。她的手指这次到达完全没有遮掩的后背,细细地用指腹触摸。
果然平整如一,不带一丝伤痕。如果是阿澈,左下应该有个拇指大的伤口。
也有可能是背对的原因,她的手掌塞进沙发间的空隙,察觉到所经之处都是热火朝天。
沙小弦一瞬间流失了力气,软绵绵地垂散四肢:“杨先生。”
声音不大,成功地阻止了一张流连在胸口的嘴。杨散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神幽深:“嗯。”
“你是读书人?”
“是的。”杨散抵住头,捧着她的身子似乎舍不得放手:“我差不多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我也是读书人。”她继续说,保持着裸|露的身体不动,“5岁到18岁,20岁到27岁,一共读了20年书。在2002年8月31日下午4点,一个长得像你的男人改变了一切。”
杨散微微触动起来,低着脑袋含糊在她的腰侧:“沙宝……”
沙小弦扯起他的头发,狠狠地朝后一拉,冷笑:“杨先生一直这么冷静,不管是不是阿澈,这份定力足够令人刮目。”
杨散淡淡地抿嘴角一笑:“没试出来吗?生气了?”嘴唇却笃定地凑上去,含住了两片薄韧的嘴,低磨:“恨我就嫁给我。以后每天可以让我拼命工作,还要提防你的折磨,这个建议你考虑下。”
沙小弦掐住他的下巴,退开脸颊,笑容里的冷意冰凉渗骨:“真是个聪明的政客,说话滴水不漏,让我抓不到一点尾巴。”每次他都避而不答,前前后后经受语言撩拨与试探,不知是不是真的沉稳如定,没松过口风,没改变神情,这种人为的强悍让她找不到缝隙反击。
杨散拉下她的手腕,亲了亲指尖,还是抿嘴不答,沉默着。沙小弦凌厉地盯视数秒,突然甩开手指,光着身子走到衣物前,一件件穿戴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完好的西裤,惋惜地叹口气:“沙宝,我来。”她套好了内衣内裤,窸窸窣窣地抽出衬衣。一只白劲的手抓过衣服,随即温暖的上身也靠了过来:“让我帮你。”
沙小弦后退,坐在沙发上开始套裤脚。杨散拉起她,出力带到怀里,将衬衣展领一抖,给她细细穿上。沙小弦眼睛一寒,拐起手肘狠狠地撞击开去,杨散并没有躲,沉闷受了一记,仍是淡淡地说:“不管你信不信,照顾你一直是我的念头,从来没变。”
杨散的身形较之沙小弦的要高,宽厚的裸身正对她的前胸,随着两臂张合,无形造成暧昧迷离的包围圈。他的手臂强悍有力,站在怀里的人微微变色:“你好像知道我的脾气。”
“是什么?”杨散低手给她扣好衣扣,又亲了亲她脸侧。
“我一般不动斯文人。尤其不打脸。”她的声音寒冷,“别逼我。”
喜欢儒雅的男人,喜欢书卷气的味道,这些杨散早就知道。阿汀的事就是最大的例子。他替她穿好所有衣服,拉过她身子,前前后后检查,语气说得漫不经心:“嫁给我,随便你处置。”
沙小弦挡开他:“你也想学白寒?”
杨散冷淡一笑,嘴角还留些讥讽的弧形,经过她面前,用手指捞起白衬衣,同样地展领一抖,利落穿上。他的背部直接呈露在蓝光里,映着模糊光亮,左下腰的皮肤看起来是完整的。
沙小弦紧盯着那处,仔细辨析皮肤色度,可惜光线不强,他又很快地转过身子,黑眼睛对准她的脸:“沙宝,我和白寒有个协议。”
她没有回答,站在包厢中心。
“君子协定,公平竞争。”杨散的眼里带了笑意,好像看着一个笑话在发生——白寒几次告白受挫,又猜不透沙小弦的心思,迟早按捺不住,要向他发动挑衅。
白府、杨宅、宴席,每次都是铩羽而归,每次都是幽怨倾天,不需要依依转达,他也能猜得到出了什么事。
沙小弦不置可否朝门外走,已经套好西服的杨散两步赶过,拉住了她的手:“沙宝,我送你回去。”
“放手。”沙沙的嗓音冷漠无比。
杨散松开,微微叹息:“大厅里有个新闻组在聚餐,门口堵了很多车,你和冷小姐这个时候走,不容易拦到出租。”
“你错了,我和她都是走路的人。”
杨散看着继续冷漠前行的沙小弦,沉顿一下,还是抢先伸手抵住了门:“沙宝,这么晚回去我真的不放心。”
沙小弦突然眉峰一抬,俊秀的脸庞岿然不动,右手却利索扬起,清脆地抽了杨散一个耳光。她冷冷地盯住他,非常笃深,那种寒冷直达眼底深处:“杨先生,打了脸对不起。”
她伸出瘦削的手,提起他的衬衣领子,后者还是冷淡矜持,闭嘴不语。
“不管你是不是阿澈,以后记得别靠近我——看到你这张脸,总是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情。记得了。”
杨散冷冷一笑,突然也低下头,压住她的嘴,恶狠狠地扑吻上去……
康盛和杨美直接走进k房,汀娜和小春招手:“康总杨博士,这边这边。”
众人落座,李离补过刚才沙小弦的位置,紧挨着冷双成左手。康盛坐在李离身边,接过杨美递来的饮品,说了声“谢谢”。
“杨先生有意和康明合作?”陪了半天客的杨美,还是问出了心底最在意的。康盛坐在美人堆里,举止严谨,清淡笑道:“随他的意,康明名声在外,没必要强求。”
众美轻声或是默然。
小春要求安凯和她唱对歌,安凯无奈,被拖到麦前。阿米吸着冰,眼神凝滞:“真是糟蹋了美人安。”汀娜伸手挠了挠阿米,笑呵呵:“你也请帅哥陪唱啊!”
“双成!”阿米大叫,重重磕下冰水,“你陪我!”
冷双成缩在角落,刚偷偷看了看时间,回过头时,就看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在她脸上。汀娜的眼色有一抹清亮,似乎有点急切。李离在笑看她发呆,康盛正身靠坐,只留给她一个流畅淡然的侧脸。
再看过去,杨美苦笑,阿米噘嘴。
她恍然大悟:汀娜在等她答应,这样剩下来的康盛就可以配合汀娜了。杨美看出汀娜的心思,心底的苦涩表达在笑容里。
冷双成走过去,摸摸阿米脑袋:“小米,想要哥哥唱什么。”既然都叫“帅哥陪唱”,她也索性开个玩笑。
阿米勾住她的手臂,两眼亮晶晶:“唱个最h最火爆的?”
冷双成失笑,捏捏她的红脸蛋:“小脑袋都装着啥。”
“慢点!”汀娜果然站了起来,明丽的笑容盛开满脸,“加上安凯那对,我们可以k歌比赛。”
组队很快就分好,康盛看了看冷双成,笑着答应汀娜的邀请。李离和杨美凑在一起低语:“离医生,刚才走进来时,看到了萧先生在大厅和记者交谈。”
“噢。”李离淡淡一笑。
“有可能也会来。”
杨美知道他们的一些事情,也是拜康明八卦渠道所赐,看到温和淡雅的离医生寸步不离康盛身边,不止是她,康明很多毒舌都猜测过两人关系,直到近月来名模萧从影频频现身,这些谣言又似乎不攻自破。
正在温声细语,萧从影真的推门走进。银灰色的西服比康盛的衣色更加亮眼,在迷蒙暗昧的光线下也是凸显感极强。
康盛笑着招呼:“萧先生。”多次见面,已经不陌生。
萧从影点头回应,直接走到规矩坐着的李离膝前,稍稍躬身询问:“李离,我能坐下来吗?”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先问过女士意思。
李离笑了笑:“这边是双成的位置……”冷双成马上回头:“不要紧。”
萧从影说声“谢谢”,长身落座,稳稳占据李离右侧。
汀娜拿起装饰精美的歌谱,曲膝靠前,越过杨美交谈:“康总,你点首歌吧。”
杨美连忙起身:“汀娜,我们换换位置。”
身边有点小变动,康盛接过歌谱,低头查看一会,然后合上:“漩涡。”语声平稳,嗓音不大,冷双成听了微微一怔。
汀娜咬咬唇:“这首不大会……”久候一旁的安凯突然笑道:“冷小姐擅长唱这种高难度的。”小春放下沙冰,连声促合,看到阿米撇着嘴,她又推推:“阿米阿米你和安凯配,我弃权。”
杨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汀娜一看配对发生改变,脸色有些白,不过最后还是微笑应和。
康盛站在冷双成右侧,留了处虚空的间隔。他的气息微温清浅,小心翼翼地包围她脖颈。冷双成低眉看着歌词,敲了敲屏幕边角:“康盛,你先。”
等到男声唱启,她突然发现,低沉醇厚的嗓音竟然比顾翊更加动听。
原来康盛就像一座花园,等待着别人来发掘惊奇。她想起以前看电影时,康盛面对着法国艾米丽,看得比她更加从容镇定,她这才想到,这个人有可能隐藏了很多秘密。
他擅长法语的吧?也许和她一样,在模仿上很有天赋?
冷双成平和唱完,打算从明天全身心投入打杂工作,名义上的助理行政,好好研磨下这个大集体。
进入外交部,相信是他提升她的第一步。
三楼的视角不是很开阔,淡淡的夜景衔接灯影,玻璃幕墙外熠熠生辉。冷双成背手看向墙外,安静等待沙小弦出来。
青蓝玻璃反映李离恬淡的脸,她是第一个离席追来的人。
“双成,你把康盛推给杨博士,在撮合他们?”
“是的。”冷双成爽快承认,“杨博士太优柔,不是汀娜的对手。”
李离拍拍她的肩:“你这不是折磨康盛吗?”
“如果我顺从他,给他造成错觉,那才是真正的祸害。”冷双成回过眼,说得无比认真,“康盛受了伤也不后退,我希望杨博士能帮忙。”
李离咬咬唇,神色担忧:“你回去一次,发生了很多事?”
冷双成迎上她试探的目光,微微一笑:“想通了就不要紧,现在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工作。再谈感情,那真是奢侈的事。”
李离着急地张张口,想说什么,冷双成送出她的手臂,笑道:“已经有人来了,估计你也要和我一样头痛……”李离回头一看,萧从影站在过道口,耳边又扬起那道轻快的声音:“李离,我还要等会沙宝,你有什么打算?”
她曾经透露过不想再和萧从影复合,冷双成作为她的朋友,笑得实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我不会撮合你们,也不会棒打鸳鸯散,一切顺其自然。
李离想等她们一起离开,在冷氏撮合意旨下,她不好进去麻烦康盛。萧从影静寂地站在盆栽后,算是陪伴,冷双成再次回头,哭笑不得:“怎么都在等沙宝吗?李离,那边有记者认得萧先生,要走过来了——”
李离暗自推推她,无奈转脸微笑:“萧从影,我们走吧。”
时间又静静地流淌一会,直到沙哑的嗓音响起:“冷双成,回家。”
玻璃幕墙映照两个新来的鲜明身影。冷双成看到杨散衣装不整的模样,想不吃惊也不行。一直给她儒雅内敛形象的杨散嘴角破裂,白皙的脸上抽了道红印子,脸侧、空开的领口布满了斑痕,修长的身子上下透着低迷、颓冷,一种淡漠的男人味。
可是他见了她惊讶的脸,还是微微一笑:“让冷小姐受惊了。我想送沙宝回去,结果……”
沙小弦扬起霜天清寒的眉眼,蜷起手指,却又无可奈何——他故意在给冷双成一种“沙宝不讲理”的错觉,他知道她不敢在冷双成面前动手。
好在清清爽爽的休闲装被杨散整理得整洁,不容易看出什么破绽。
冷双成拉紧沙小弦的手,凑近耳边:“回去给我说个清楚。”脸上微笑不变,对着杨散,“我们先告辞。”
结果出大门时,旁人的冲撞掀开她们紧靠的身子,沙小弦被杨散抓进臂弯,冷双成退后一步,斜线倾倒在身后男人怀里。
可怜的沙宝手臂还搭在她手腕处,由于被大力带走救场不及。等到她回头谢谢身后之人,转眼一看,对上了康盛波澜不兴的脸。
这一幕居然也成了定格。
强硬
五月底的夜风清凉。萧从影将车顺溜地开进泊车位,熄火,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躬身:“李离,来。”
他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闪着辉芒,无关身后绚丽灿烂的灯光。
李离松开安全带,左右打量,有些惊异:“这是哪里?你怎么不送我回康宅?”咬咬唇,微恼刚和康太通电话,没有细瞧路景。
萧从影没接到她的手,还是替她完全撑开了车门。
音乐广场呈现于眼前。五色灯柱伴着旖旎喷泉,水珠哗然清响。很多大学生情侣一对对走过雕塑,甜甜蜜蜜地相拥躲避霏霏雨雾。
“这里像不像明珠广场?”耳边有道低柔的男声。
李离抚平衣角,站在疏落人群中,恍惚。她想起来了,很多年前,她曾经拉着萧从影的手,路过雕有玉兰明珠的音乐喷泉,拖着一脸沉寂的男人到达广场中心,特地送上鲜花向他求婚。
那时的她是爱他的。尽管没得到好脸色,还饱受质疑、嗤笑,但她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背手说道:“萧从影,你为什么这么不耐烦?是讨厌我?还是不敢面对爱情?”
天真的她,竟然幻想着他也爱她。
天真,这个词语今晚第二次出现了,刚才沙宝也心痛地劝说冷双成不要天真。因为这个繁华都市如同漩涡,太过纯蠢的人在滔天巨浪中无法存活。
“你是要证明什么?”李离回过神,面对萧从影温和地问。
萧从影笑了笑,想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结果被避开,一愣:“……我忘了你多年当医生的脾性。看到你这样耐心,还以为是遇见了以前的那个李离……”
李离淡漠,他已经入境,她却没有。
“既然来了,陪我去那边坐坐吧。”他提议。
“十分钟后我想回去。”她温和地抵触。
两人落座在花卉长椅上。看着欢乐的人群三三两两发出喧闹,看着可爱的孩子挥动星光棒咯咯笑着跑过,一切有着恍如经年的感觉。
“李离,试着再接受我一次。”萧从影满怀希翼地开口,看到她形无所觉,又苦涩地加了个祈求句式,“好吗?”
夜空中传来叮咚水声,曲调换成了雅尼的久仰之乐。
如同诗人般的浅吟低唱,浅吟低唱。
“你喜欢祈先生?”清远低鸣中,他问得艰难。
已经有三次遇见她和祈满在一起了,对于他来说,这是如鲠在喉的问题,也是如鲠在喉的解答。
“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想回北部吗?”
萧从影断断续续问了几个问题,可是无论他怎么开口,李离只保持沉默。她规规矩矩坐在长椅那边,清丽的侧影让她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李离。”萧从影伸出手,抓不住那道恍惚呆坐的影子。她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消磨时间。最后,经过漫长的死寂,她起身打了个招呼,向广场外走去。
“如果你不爱我,至少给我一次悔过的机会。”萧从影站在阑珊灯火里说,“如果你就这样爱上别人,我会记恨你们一辈子。”
李离诧异地回头。灯影里的男人看不清神色,颓软的双肩轻晃不已,轮廓刹那带些脆弱。那种低沉的嗓音,犹如濒临绝境急身反扑的豹子,笃定宣示了他的决心。
原来经受多次拒绝,再文雅的男人也会化身为兽,露出本来霸道的面目。
李离安全抵达康宅,临睡前告诉冷双成晚上的事情。冷双成看看坐在身边紧盯电视的沙小弦,先沉默了下,再在电话里表述:“萧先生平时都很讲理,能说这样的话,证明他的确着急了,再也顾不上什么伪装,打算直接来硬的……”三言两语提醒,没有多做评价。
李离的嗓音听起来惊讶:“双成,我一点也不害怕,不过很好奇你这么了解他。”
冷双成忍了忍,还是说了:“萧先生还算是温和的人,还有比这更歹毒的。”
“你是说——顾先生?”
“不是。”冷双成矢口否认,同样避免对顾翊多做评价,交谈两句后,挂上了电话。她开始审查沙小弦在春秋雅阁里做了什么事,后者专心致志看动漫,不说一句话。
“沙宝,我也不多嘴,只希望你能走出去,活得开心。”这话等于还给了原创者。
沙小弦动了动眼珠:“嗯。”看到冷要走开,把她拖了回来:“陪我看龙珠。”
屏幕里特兰克斯拔出了勇者之剑,力战沙鲁。冷双成看着目不转睛的沙小弦,有些相信她心底始终保留天性,只要不打架,她完全就是一个宜家宜室的“摆设品”。
半夜,镇宅之宝踢了踢瞌睡虫,不放她回房睡觉:“我买的碟子呢?”
冷双成迷迷糊糊:“美男写真?”
“嗯。”
“玄关柜子上。你看那个做什么?”
“阿汀以前拿海报甄分我的记忆力。我记得有个看过,就是封面那张。”
冷双成马上清醒:“布拉德皮特?”她凑上去盯着幽幽蓝光里的影子眼睫,惊喜,“沙宝,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差不多。”
“那给我说说以前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
翌日上午,冷双成点开历史文档,细细填写报表,沙小弦推门走了进来。
“要敲门。”抬头叮嘱一句,眼里突显笑意。
沙小弦穿着黑色制服,干净利落的模样很得她的喜爱。那道凛然身影转到她电脑后,低眼说:“你这行政助理什么都做?”
冷双成拂开扒拉表格的手:“对,高级杂工而已。你怎么不去安保部,跑这里来了?”
“教的课程我都会。”
冷双成恍然。沙小弦在关押期间自学过很多东西,她这样趁课修时到处串班,估计也是头头看她特别受康盛礼遇,对她网开一面的缘故。
而且发现她很爱黏在自己后面。
趁机教育几句:“沙宝,康明管理制度非常严格,你不要打破这方面的特例……”还没说完,一直东抓西抓的影子沙沙地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冷双成停下手边的工作,冷冷盯视。沙小弦肤色依然雪白,衬得眼睛静如深潭:“我不喜欢上班。”
冷双成叹口气:“想宅在家里看动漫?”
沙小弦回避了令人抓狂的话题:“让我帮你也可以。”
冷双成吩咐她报数据,两人忙了一阵。徐经理打来内线:“冷助理,一楼有客户投诉,麻烦你去处理一下。”
只得起身办理。投诉、接待、反馈、整理……很多事都归外交部的行政助理。
总台阿米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巴掌大的脸蛋皱在一起,快要哭了出来。剽悍的女客户还在冷笑:“你长了脑子吗?耽误我这半小时,你赔得起?”麻生绕在脚边,汪汪叫着凑热闹。
旁边有人交代了下:阿米忘记了客户的续约,没呈报给接待处,门童刚才阻止宠物入厅,让金店女老板很不高兴,抓住阿米的失误就开始炮轰。
冷双成挤开人群,轻声唤道:“麻生。”掏出准备好的qq火腿晃了晃。麻生果然扑了过来,蹭着熟人的脚跟。宠物一跑,滔滔不绝的女客户马上转移了目标:“冷小姐?你干什么?”
冷双成擦擦汗,侥幸以前攻克这座难关时陪麻生晃荡了一下午,多少建立了革命友情。她低声向客户道歉,又暗示阿米把她带进休息室。
麻生得了吃的,很配合地缠绕在冷双成脚下,这点又让女主人安静了不少。再次恭顺道歉,女客户言出惊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康明?听说几年前老康主才过世,他的那批老臣就没得到康家太太的福荫,典型地翻脸不认人……”
冷双成微笑回答:“太太,这些传闻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们现在的老总您也见过,相信您是接触过他的为人,才下定决心投保康明。”
客户冷淡笑笑,询问几句合约问题,起身离去。冷双成送她出大厅,阿米凑了过来:“双成,谢谢你替我解了围。还有,那女人说的八卦是真的吗?”
冷双成斜了一眼:“快去做事!上层传闻不讨论!”
临近午餐,徐经理要求她反馈处理意见,得知没有重罚阿米,把她狠狠地削了一顿:“冷小姐虽然化解了一场纷争,但温和淡雅的手段显然不适合康明理念,如果你不忍心苛责下属,最终的下场就是连体解聘小集团。康明不需要绵羊式的管理者,只需要作风严厉的狮子……”后面铺天盖地冷语斥责十分钟,而且不容人插话反驳,她只能安静地站在原地,抿唇不语。
午休两个半小时。
沙小弦视而不见冷双成面色不善,把她挤到一边,霸占电脑看动漫。冷双成坐在沙发里低头沉思,打不开现在这种被逼迫强硬工作的局面,三分郁闷。刚起身动了动,沙小弦就追问:“去哪里?”面对一个近身黏贴的影子,她又无奈地坐下。
没想到阿米又打来急电:“双成,贵宾接待室,顾天野,顾老先生。”
冷双成直接僵硬。她最害怕的人物终于亲自到了,四年了,她躲都躲不掉。沙小弦都看出了她的异样,移过黑湛湛的眼睛:“冷双成,你很紧张?”
顾天野正身坐在单人沙发里,须发全白,精神矍铄。他的眉眼像刀子一样刻画了风霜,显得威严冷峻。冷双成站在他跟前,手掌后背,微微躬身:“顾理事。”
称呼随着爷爷的口吻,而且不敢抬头看那张和顾翊相近的脸。她暗恨自己首先折了气势,却又无可奈何,要现在的她对付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她做不出来任何失礼的举止。
顾天野眼角跳动几下,重重用手杖锤击了一下地板:“为了逼我承认你是孙媳妇,顾翊留在法国盯我两天,不准我外出一步,你到底有什么好?让死小子连亲情都顾不上?”
冷双成震惊,她本来做好了挨骂受辱的准备。不过看到顾爷爷冷冰冰的脸,她也高兴不起来。
顾天野唰的甩出一本杂志,用手杖定住了中间彩页,推到她脚下:“冷小姐,你上了新闻周刊,如果再公布你是顾家的媳妇,你说顾翊的名声会受多大影响?”
彩页上很清晰地刷出一张照片。昨天晚上离开大厅,她倾倒在康盛怀里,神色有些惊疑,不过康盛的眼睛笃定深沉,俊脸上波澜不惊。旁边还有很八卦的彩字说明:港旗第一身价美男私会秘密情人。
纯粹乱扯。
冷双成皱眉,面目上竭力保持镇定。她先忍受了顾爷爷一顿嘲讽:“以你这薄弱身世,能嫁进顾家显然抬举了你,你还勾三搭四不检点,到底长不长脸?”
又是漫长的责难,继徐经理苛责后第二波攻击。大概看到她始终木讷着面容,笔直站着没反应,顾家老爷停止了炮轰,转到正题上:“不管怎么样,你这个孙媳妇我是认定了,希望你以后注意些,不要给顾家丢脸!”
纡尊降贵的口气,纡尊降贵的态度。冷双成默然忍受许久,总算撑完了全场,微微一笑:“顾理事,您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也不会像您所说的那样‘缠着顾翊’。”
“小丫头别不知好歹!”顾天野好像看出了什么,气得须发直抖。
“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的眼睛清澈见底,水一般明净,“我愿意远离顾翊,保全顾家名声。”
等于变相地拒绝。
冷双成再次给顾天野礼貌鞠躬,转身离开了接待室。
堵截
沙小弦靠在走廊尽头,双眼沉静地盯着这边,大有一副掠阵的架势。冷双成不自然地摸摸脸,透过玻璃窗户看到红白夹杂的尴尬之色,马上走过去:“我没事沙宝,回去休息吧。”
沙小弦慢慢直身:“他们动手没?”
冷双成一把拉住她的手,警告:“顾翊叫顾老爷来劝我回头的,不可能对我做什么,你给我清醒点,别老想着打架!”
沙小弦一顿:“顾翊请动了老头子?”
冷双成掐了她一下。
“总算做了件聪明事。”
冷双成看她越说越离谱,率先转头离开。感情一直是她们话题的禁区,通常各自闭口不谈。“你没答应?”身后冒出来一句。
“没有。”回答得斩钉截铁。
中间寂静了一分钟,正在朝楼层电梯走,沙沙的嗓音尾随而来:“亏大了。”冷双成回头,甚至还能看见苍白脸庞上一丝模糊的淡笑。
指示灯亮起,康盛衣装严整从电梯里走出,衣架子的俊挺依然不减。他扫视一眼神色各异的两人,微笑:“沙小姐也在?来康明两天还习惯吗?”
远攻必先近交,这个法则他贯穿到底。
沙小弦慢吞吞:“炒饭不好吃,我想跟着冷双成做事。”
冷双成偷偷使眼色,康盛像是没看到,笑:“你的意见我一定考虑。”冷双成微微叹气:“康盛,可以先离开吗?顾老先生等会要出来了。”
康盛按下电梯按钮,神色平淡:“你怕老爷子误会?”
“周刊的事你也知道了?如果他看到我们在一起,发作起来乱骂一气,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冷双成扯过沙小弦的手,把她带进电梯里,“我被他看轻已经习惯了,不想别人也得忍受无妄之灾。”
果然,木桩子一样的沙小弦沙哑出声:“老头子凭什么骂你?”曲拳捶在停滞键上,就要急身出去。冷双成出力猛拖:“沙宝,他是长辈,教训我们两句就算了!”康盛站在门外,面目沉寂,并没有阻拦力道猛烈的沙小弦。
“康盛帮帮忙啊!”冷双成急得大叫。最后还是康盛以男人的身板逼回了沙小弦,三人一起站在电梯里,刚好对上外面顾天野严厉而冰冷的眼睛。
看来他又误会了,想必也会回去对顾翊借题发挥,但是冷双成没解释什么,就这样漠然地面对,看着电梯门缓缓阖紧。
沙小弦没有动,康盛还能笑着打了个招呼:“再见,顾老先生。”
下午继续扎堆数据和报表,输入分析数字后,冷双成整理出了从昨天忙到现在的工作:从近七年起,当康明前身还是个小小的挂牌公司,康老先生吸收过一批余散客户投资,其中有多年交情的故友,他们合占的份额折算到现在的股份,应该是20%。
也就是说,余散股份是20,剩余的80被高层或者他人掌握。
她记得小丁说过丁父也是个老股东,输进丁父姓名,果然显示在那20里面,丁家独占三成,6%。想起上午女客户的话,她心中一动,尝试着给小丁挂了个电话,得到证实——康明六年前由康太执掌,由于拒不赎回股份,得罪了以丁父为首的老集团,丁家双亲就是为了飞回来洽谈解约而出了事故。康盛一年后接管康明,用软威胁迫使母亲下放职权,再用五年时间打拼出康明的江山。
显然除了当事人,没有谁知道这些内幕,难怪小丁以前讳莫如深,拒绝和康盛多做交谈,估计因为父辈的事,内心对康明还有怨恨……
那么,顾翊也知道这些事?冷双成追问时,小丁在电话里还是无精打采,说道:“顾哥不知道啊,他只过来反对我们见面。”口风和一月前一致。
她彻底放心了,搁下电话,盯着电脑屏幕中的数据发呆。
工作告一段落,攒力打起的精神从四肢散去,只剩下茫然的空壳。顾爷爷的到访,不可能不留一点影响,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顾翊肯定要出现。
门外响起干脆的敲门声,两下断续,打断了她的思路。
“请进。”
应声而入的是康盛。冷双成连忙起身,让开了位置:“康总。”
现在可是工作时间,称呼也是配套变动。
康盛直接走了过来,看了会让她发呆的内容,敲敲屏幕角:“有什么问题吗?”语气没有任何轻疑。
冷双成站立一侧:“关于……控股的成分,这个是机密吗?”
康盛笑道:“你坐,我解释给你听。”一看他笑容,冷双成就直觉不该问,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她更不可能安然落座,康盛又说:“你眼里充满戒备,我还必须平视你,不嫌累?”
冷双成默然坐下,再抗拒就显矫情了。不过,一阵淡淡的气息倾身而来,康盛左手撑住她椅背,右手调开了鼠标,点出设密的文件:“妈妈转让了所有股份,我现在持股52%,算是康明老大。还有28%掌握在长老级股东手里,他们不插手事情,只汲取利润养老。”
内部构造已经解析,康盛衣襟清香还停驻在发角。她避了避身子,朝左侧挪移:“嗯,我只是有些好奇,现在没什么了。”硬挤出来的一句话。
康盛支起手臂,突然又凑近脸,盯着冷双成:“你紧张个什么?”面容严肃,眼里却带点笑意。冷双成急着要起身,他又把她按了下去:“别急,还有个事得告诉你。刚才调查出来的消息——”
冷双成听出话里有话,果真坐着没动。
“汀娜昨晚贿赂过新闻周刊的记者,希望他们抓拍我和她在一起的照片,打算公布在康明内部,制造点舆论声势。凑巧我在你后面,没看到汀娜倒在旁边被阿米抱了个满怀。”
得知意外,再次震惊。
冷双成久久凝视电脑屏幕,聚焦一点消化这些大胆而出位的计策。旁边的康盛似乎也忽视了什么,俯下腰身继续点开文档资料。
空间狭小,四肢接近,时间失去了效应。
直到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冷双成。”
冷双成抬起眼睛,顾翊身着正装西服出现在门口,精工卓越的黑色还是衬托了他的俊逸不凡,只是那张脸,白中透冷,布满了千年冰霜。
他气势沉稳地站在那里,冷冷扫视弹丸之地。总台阿米从门缝挤出个小半身,气喘嘘嘘地:“康总,顾先生不在接待室里等,自己上来了,我们拦不住啊!”
康盛慢慢直身,笑道:“不要紧,我亲自接待顾先生。”
一记闷雷好像横劈下来,冷双成渐渐明白出了什么状况:顾翊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很快;康盛像是支派下面稳住顾翊,自己先来到办公室。
她突然想到,应该站起来最好。可惜她才侧避着身子,一声巨响,擂得她眼皮猛地一突。
向来冷漠克制的顾翊居然出手砸了门。
他的手臂才落下来,右侧门板轰地留了个拳头印,眼睛却盯着前面,寒冷不变。康盛还在微笑,冷双成掀开堵截,夺路而出:“顾翊!这里是办公室!”
忍受
康盛第二次和顾翊面对面,相比较蒂娜拍卖会那晚,他表现得轻松和闲适。这种明快风格在刚才的电梯里保持一致。沙小弦发怒,要出去找顾天野理论,他不拦;冷双成能忍受一次又一次谩骂侮辱,他不能忍受,小心忖度了自身立场,直接开口:“冷双成,趁沙小姐在这里,我摆明了来说——你要多爱护自己,不要一次次盲目地忍受欺负,我相信作为你的朋友,看到你忍气吞声,没有谁不难过。”
有些哀其不幸的味道。
每次打击她都不惊不燥,他站在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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