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同人]翻云复誉第4部分阅读
[天龙同人]翻云复誉 作者:肉书屋
里头想着,慢慢来便是,这事儿急却也急不得。”
段誉微笑,“说的可不是哩!你自个儿能想明白这点,我也就放心许多。你瞧,上回打得那只雄鹿,我将肉换了米面回来,这鹿皮我让刘老爹帮着弄了弄,正好当个毯子使。这山里头到了夜里,风又急又凉的,正好用它御寒吧。”
“到底是你想的周全,这样一整块剥下来,那刘老爹的手艺可是真当不错。”
段誉笑盈盈的凑上前来,声音压得低沉,听在耳中无端生了几分暧昧出来,“这毯子铺在地上也可,原来我总怕地上凉着你,这下可是不怕了。”
“地下?”慕容复颇是不解,疑惑道,“好端端的有床不躺,何苦要去躺那地板呢?”
段誉哈哈大笑,搂着他温声道:“你可真真是单纯极了,老是在床上也怪没意思的,换个花样不好么?其实那日在水中也是不差,只是现在天气愈凉了,我又怕冻着你……”
慕容复便是再怎么愚笨,听到此处也明白了过来,一时面色涨红指着段誉,“你……你……”说了半晌,竟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段誉不以为然的笑道:“怎么了?脸皮子这样薄,做都做了,还怕嘴上说说么?”
“你快住嘴……不懂得什么叫非礼勿言么?”
段誉见他又是羞赧又是焦急,心下不觉好笑,悠悠道:“我哪儿不知了,若说起这个,原先有那么个人,才是真真的不知呢。什么话无论香臭都要说上一说,分明自个儿生的其貌不扬,旁人说他两句还要好生气恼。文辩不过我,武打不过我,却还偏偏时常要同我讥讽两句。啧啧,你说这人是不是有趣的紧?”
“怎会有这样的人?不过他若只是嘴上要强的话,兴许倒不是什么险恶之人。”
段誉心想,除了你慕容公子的家仆包不同,哪个还能这般神气?那目中无人倒是学你学了十成去。他正想着,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声响,仿佛有人在叩门。
“可有人在么?烦劳给开个门吧。”
段誉一惊,同慕容复对视一眼,见他神情也是不甚轻快。这儿因着偏僻荒凉,鲜有人至,他二人在这儿住了将近半月,还从未有人前来叩门的。如今门外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见屋内久久无人言语,仿佛同他的同伴低声说了些什么,而后复又敲了两下。
“主人家?可在家里头么?”
“誉官,要不要开?”慕容复以唇语默声问道,他如今功力不比先前,倘若来人是那打伤他的大仇家,那可就是万万的不妙了。
段誉心下亦觉十分犹豫,来的人若是邪魔外道,或是那七十二岛的人,届时打斗起来自个儿定然占不着优势。可若是武林正道人士,见了慕容复焉有不认得的道理?到了那时便更是大大的麻烦……
思前想后,这门竟是万万不能开了。
他同慕容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走至门边,顺着竹缝向外瞧去,男子身形高挑无法看清面容,可他身旁却带了一个身量不足的女童。段誉正暗自纳罕,却不料就在此时忽然听得门外那女童冷笑道:“主人家何必偷偷摸摸的私窥咱们?大大方方开门便是,自有你的好处。”
那女童瞧着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可声音却十分年迈,老气横秋。更何况自己同她一门相隔,他段誉也不算什么武学外家,竟还是被这女娃娃抓了个正着!段誉额上不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女娃娃是什么来头?莫不是什么世外高人、金身仙童吧?
门外之人见他仍不肯开,复又冷笑,“我身旁这和尚心肠柔善的很,定不会取了你性命的,有什么可惧怕?”
和尚?段誉心念一转,想想方才那男子之声听着确有几分耳熟……这女童似乎功力极深的模样,若是他再这般执意拖延,只怕她闯也要闯进来……段誉心下一横,大不了赌一把便是,他段誉一向运气极好命数极佳,这次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如此想罢,他深吸了一口气,递给慕容复一个戒备的眼神,缓缓的将门栓拉掉,推了开来。
门外确是一个僧人带着一位小小的女娃娃,那僧人憨厚耿直的面容在瞧见段誉之后登时又惊又喜,忍不住惊呼道:“段公子!”而他目光向内一瞟,瞧见面色冷凝的慕容复之后便更是大为讶异,简直有些结巴了,“慕……慕容公子?你们二人怎会一齐在此?”
这和尚不是旁人,正是虚竹。那晚段誉携慕容复自窗而逃之后,他却阴差阳错的到了那‘万仙大会’之处,因缘巧合之下救了他身旁这位女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让那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闻之变色的缥缈峰灵鹫宫宫主,天山童姥。她为掌控诸人,给他们用了‘生死符’约制,稍不能称心如意,便不赐解药,让众人毒性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天山童姥练了一种极邪门的功夫,名唤‘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主攻手少阳三焦经,修炼之时每日正午须得吸饮鲜血,不然便会经脉逆行,唯有死路一条。虚竹这几日迫于她的诱拐哄劝,寻了些鹿血给她。只是她此时却须得有一安静之处运功调息,一路走来皆是荒芜人烟,却不料竟误打误撞找着了段誉他们这处竹屋。
段誉见是虚竹,也是十分惊诧,笑道:“竟是虚竹大师,快快请进吧。”说罢他又回头同慕容复微微一笑,“这是咱们从前的朋友,是个极好的人,不用担心。”
虚竹瞧出慕容复的异样,纳罕道:“慕容公子这是怎么了?不认得小僧了么?”
段誉引着二人至石桌前坐下,苦笑道:“他前阵子失了记忆,如今谁也不认得啦!”
慕容复神情也是十分困惑,望着虚竹道:“这位大师同我从前是认识的?不知如何称呼呢。”
“慕容公子不必客气,小僧法号虚竹。诶?怎的不见慕容公子的家仆,还有公子身边的那位王姑娘呢?”
“王姑娘?王姑娘……”慕容复剑眉紧锁,似乎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可想了半晌头都隐隐作痛,却仍是想不出来。
“慕容公子连王姑娘都忘了?”
“谁是王姑娘……谁是王姑娘……”慕容复脑中似乎有个女子的身影来回浮动,却怎么也瞧不真切,想不起来。
段誉见他面色都白了,不禁在心中暗骂这虚竹多嘴,低声道:“慕容,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还是先回屋歇息片刻吧?”
慕容复深吸口气,见段誉面露忧色,不忍让他为自己担心,加之经方才一事确实也有些头疼不已,便点了点头道:“我先进去躺一会儿,你招待虚竹大师吧。”
待慕容复走后,段誉轻轻吁了口气,似笑非笑的抬头同虚竹道:“他如今记忆尽失,越是提起从前便越是头疼难过,虚竹大师还是莫要再提了吧。对了大师,你身旁这位……这位小姑娘是?”
天山童姥伶俐的抬起杏眼,冷哼道:“什么小姑娘大姑娘的,我是你姥姥!”
虚竹瞧段誉被天山童姥这一句话惊得瞠目结舌,连忙在一旁解释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段誉听罢之后连忙问道:“既是你也见着了那七十二岛、三十六洞之人,可瞧见我家那几位哥哥了么?还有慕容公子的家仆和王姑娘?”
虚竹摇头道:“未曾见过,所以方才小僧一见慕容公子才失口问了那几人之事。不过当时也并未有尸身横陈,段公子请放心,想必他们已经脱离险境了。”
段誉苦笑,“但愿这般吧。”
此时那天山童姥突然开口道:“眼瞅着便要到了正午,小和尚,还不快出去给姥姥寻药?”
虚竹愁眉苦脸连连摆手,“小僧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如此杀戮连连,佛祖定不会饶恕小僧的!”
天山童姥怒极,“你这个蠢和尚!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杀四个还不都是杀?可有什么分别么!若不是姥姥我现在功力未复,岂用得着你动手!”
段誉在一旁听得好奇心起,不由问道:“姥姥需什么做药?虚竹大师若是为难,我去替姥姥寻来也是一样的。”
天山童姥闻言转头,上下打量着段誉,点头道:“你倒是有些孝心的,简单的很,我只需一碗鲜血即可,每日一碗,须最新鲜干净的。”
这人练得功夫果真是邪门,竟每日都要饮鲜血一碗,段誉心中暗暗咂舌,可是听方才虚竹所言,这天山童姥功力极深。眼下慕容复虽是每日运功调息,功力却始终难得进益,若是得她相助……
段誉笑眯眯的点头道:“自然自然,只是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姥姥帮个忙吧。”
天山童姥冷笑,“你这后生,还同姥姥开起条件了不成?”
“晚辈岂敢,只不过此事于姥姥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姥姥德高望重,武功超凡,请姥姥只当可怜可怜小辈儿吧。”
天山童姥略一沉吟,忽然怪笑一声,“若是换了旁的男子,姥姥我早就有一百种法子能让他求死无门了!不过,你是这蠢和尚的旧识,又十分乖觉。罢了,你说吧,我听听是什么。”
段誉大喜,拱手作揖道:“如此便多谢姥姥了,方才那慕容公子被七十二岛不知何人的掌力震伤,还望姥姥大功告成之后,助他一臂之力。”
天山童姥瞧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这神情出现在一个女童的面上十分诡异,她悠悠同段誉道:“你怎么为他这般上心?你们是何关系?”
段誉一怔,总不能说是自个儿这几日对他又欺又骗,占了他身子数多次,心头觉得有几分愧疚之意这才开口求她的吧?他眼珠儿一转,面露苦笑道:“实不相瞒,这慕容公子是那王姑娘的心上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王姑娘定然伤心欲绝。只要能得见王姑娘欢颜,在下便是死也甘愿!”
天山童姥闻言大笑,声音仍是十分苍老,“好好好,倒是个痴情种子!既我已经应下了你,那你放心便是,现在赶紧去帮我寻一碗鲜血回来。”
段誉欢喜的点了头,同虚竹道:“大师且在此稍等上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罢便风一般出了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13、十三 转危为安(虫)
13、十三 转危为安(虫)
段誉如同脚下生风一般,不到半个时辰便拖了一只半大的梅花鹿回来,同天山童姥笑盈盈的说道:“我想着那老鹿皮也厚实,肉也糙了,想来血也不能够好喝,便给姥姥寻回来了一只雄雏儿,姥姥瞧瞧可还成么?”
天山童姥笑道:“你这后生倒真是极会来事儿,懂得孝敬。和尚,还不去将那鹿宰了。”
虚竹闻言连连摆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决不助长杀孽之事。”
“嗳,何须大师动手,我来便是了。”段誉说话间便从厚底靴筒中取出一把匕首,森森凉凉的白光一闪,便听得那小鹿痛的不住呜咽。段誉本欲将血放到个大碗中,可还不待他去寻,便瞧见天山童姥眼中精光一闪,呼道:“午时到了!”便一下子飞扑上前,用嘴接住小鹿身上不断冒出的潺潺鲜血。那小鹿身上被割了口子,又血流不止,力气十分微弱,只能任由天山童姥咕噜咕噜的吮吸着它的血液。虚竹目不忍视,只得偏过头去握着佛珠,口中为这小鹿喃喃念起了往生咒。
莫要说是虚竹,便是段誉也觉得此般事情未免太过残忍了些,只得同自己说这小鹿便是不被她吸干鲜血,等下子也是要被宰杀割肉的,终归难逃一个死字。
天山童姥不一会儿便将这小鹿吸的活活痉挛而死,只见她极是满足的抹了抹嘴角,走至一旁盘膝坐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又练起了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来。段誉见她鼻中竟喷出白烟,不免觉得又是新奇又是惶遽,同虚竹小声问道:“姥姥这功夫练得好生与众不同,不仅要茹毛饮血,练功之时还云绕雾缭的,实在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虚竹神情却甚是悲痛,“就因为她的这门功夫,这几天已不知枉死了多少小鹿和兔儿,小僧本是佛门中人,如今却要亲自助她行凶作孽,实在是罪过,罪过!”
段誉知道这和尚最是个死心眼的,一心挂记着他的清心戒律,当下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在这时,忽然听得天山童姥起身吩咐道:“段小子,你去将那鹿肉料理了吧。”
天山童姥此刻仍是那女童模样,面容是十分的灵动可爱,只是配上眼中的阴森之意和说话时苍老年迈的声音,整个人显得十分莫名诡异。段誉听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心下虽然不喜,却仍是点头应了下来,托着那死鹿进了后厨,将它剁成几块,肚皮那一块便索性直接寻了根木棍,生了火慢慢烤着。此时段誉忽然想起,慕容复仿佛还在内室。
倒也是时候唤他起来了,弄饭一事十分枯燥无聊,有他在一旁陪着说说话儿倒也是好的。段誉如是想着便洗净了手进了内室,只见慕容复一脸怔忪的立于窗前,瞧着外头那几片榕树叶子,连自个儿进屋也没个反映。
“想什么呢?”段誉走过去极自然的从后头拥住了他,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十分温柔,“醒了也不出来寻我,好大的架子呀。”
他这话自然是玩笑之语,若换做往日慕容复少不得要回过头同他说笑一番,只是今日慕容复却只是微微一哂,侧过头道:“无事,你方才可是出去了?”
段誉点头,“是出去了,那天山童姥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厉害人物,若能得她相助,你功力复原便指日可待了。只不过她如今须调理上十数日,每日午时饮下鲜血,等她大功告成,便替你运功疗伤。说起来,要不是咱们两人的武功心法差的实在太多,我这根基底子又不够稳固,也不用巴巴的等着她了。”
慕容复转过身来微笑道:“不急,只要她没有害咱们的心思便好。对了,那王姑娘究竟是谁?你方才说她倾慕于我?”
段誉心底一惊,只觉得后背都凉了半截,难不成方才同天山童姥那番话让慕容复给听去了?若真是如此,那自个儿这谎言骗局可就当真无法圆续了。慕容复目光澄澈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瞧得段誉心中更是没了底,手心都隐隐有些发汗。他定了定心神,深吸口气道:“你方才听见了什么?”
慕容复道,“方才我说头疼想先回来歇息,后来突然想起忘了嘱咐你要小心那女童,遂又折了回去。结果刚到了门边时,便听到你们在里头说我是那王姑娘的心上人,后头仿佛又提到什么死也甘愿的,那会子正好有只惊雁自窗外飞过,我也听得不甚真切,只是那王姑娘到底是谁?为何连那虚竹大师也问我她怎么不同我在一处?”
段誉听了他这番话之后,心头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微笑道:“那王姑娘是你的表妹,自小便对你爱慕有加,是个极标致的人,你也想不起她了么?”
慕容复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想不起了,脑子里头仿佛有个朦朦胧胧的印象,隐约觉得那就是她,可是却总是像隔了层纱一般,瞧不真切。”
段誉佯装醋意横生,不悦道:“你失忆之后连我叫什么都不记着了,却还心心念念想着你表妹的身形轮廓,我可实在是好伤心呐。”
慕容复闻言急的连忙辩解道:“你瞧我刚醒那会儿,连自个儿的姓名都忘干净了呢,想起她也是后来的事儿了,她如何能够与你相较呢?”
这一番话听的段誉极为舒坦,似是奖励一般在慕容复唇角轻轻一吻,笑道:“这就对啦,不过我有些话要嘱咐你,你可得记好了。”
慕容复点头,“你且说吧。”
段誉执着他的手悠悠道:“咱们之间的情分虽浓,只是放在旁人眼中,总有些人是觉得咱们这样的关系不容于世的。那虚竹大师乃是佛门弟子,必定甚重礼教,那天山童姥非同常人,我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总归在他们跟前,你我便以朋友之名相待吧,你需唤我段公子,我亦须唤你慕容公子。”
慕容复听了心里虽是觉得有几分不快,这好端端的两人隐居,偏偏凭空冒出来这两人,真是惹人讨厌的很。可是他听段誉说的言辞恳切,又想那天山童姥可以助自己功力恢复,这心头的不快暂且也只得先压一压了,遂同段誉点头道:“我记下了,你放心便是。”
二人一并去后厨将那鹿肉烤了个金黄焦脆,十分诱人,段誉又用余下的肉炖了盅鹿肉汤,肉炖的烂熟,汤更是清香,另有两道青菜也是为了虚竹作想。菜饭上桌之后,段誉将那二人招呼过来,四人围坐在桌前,虚竹同天山童姥道:“现下既然有段施主他们照料你,小僧也该赶回少林了。”
天山童姥杏眼怒瞪,“不成,我不许你走。”
“小僧是奉命出来寻师叔伯他们的,如今遍寻不着,实在也该回去复命了。”
天山童姥冷笑,“你这和尚,如今不听话了是么?”
虚竹浓眉紧蹙,“段施主和慕容施主的武功皆是不弱,倘若那些人真的寻了过来,他们想必也可助你一臂之力的。”
天山童姥冷哼一声,似是极为傲慢,“等那群人找来了,我也已经恢复了十八九岁的功力,哪里还需要人相帮呢?”
虚竹被她这话一提点,这才惊得呼道:“你……你仿佛比前两天时候长大了一些。”
“真是个蠢和尚,有什么新奇?我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虽说十分厉害,可每三十年,我便要返老还童一次。这回复功力的时候,每过一日,功力和容貌便与日俱进一重。你今日若是敢走,我要不了几日光景便可追上你,到时候我就在你面前杀光周遭所有喘气儿的活物!你走到哪儿,我就杀到哪儿。”
虚竹对她这般残忍行径大为厌恶,长叹道:“作孽作孽,你又何苦如此?”
天山童姥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眸之中大有愁意,“如今你得了无崖子的毕生内力,有你在一旁为我保驾是最好不过。这段小子和慕容小子,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内力及不上你,哪一个也不如你强。你若真是要走,现在我便让段小子去捉十只梅花鹿来,一只只活活杀了!看你忍不忍心。”
“可是,你这还需几日才可恢复功力?”
“这功夫我自六岁起练,三十六岁之时,我用了三十天时光。六十六岁时,我用了六十天时光。如今我九十六岁,自然要用上九十天。”
虚竹大惊,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你竟都九十六岁了?九十天……自我救了你那日起才过了五六日,岂不是还要再等上八十几天?”
天山童姥点头道:“不错,现如今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那些乌合之众尚且好说,但若是被我的大仇敌知道了,姥姥我只怕无力抗衡!不妨你留下,姥姥教你独门的心法和武功,你看如何?”
段誉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出言劝道:“虚竹师父,佛家不是讲究一个‘缘’字么?你既能同姥姥遇上,又阴差阳错下得了她师兄的毕生真传,可见已是有缘。既然有缘,就不妨再多留些时日吧,我还有些话也想问大师。”
虚竹见段誉开口,更是不好推辞,只得点头道:“阿弥陀佛,既然段施主也如此说了,那小僧便再多留几日吧。只是那心法武功,小僧乃是少林寺僧人,这些旁的功夫是万万不可学的。”
待众人用罢了饭后,段誉打理一处小屋给天山童姥,虚竹不愿他劳烦,只说睡在外间即可。打点妥当之后慕容复同段誉回了里屋,方低声道:“那天山童姥的武功好生邪门,分明瞧着是个不大的女娃娃,竟都九十六岁了!武学之深,实在非一朝一夕便可尽数揽获的。”
段誉听他这话中似乎意有所指,不由问道:“你这话时何意?难不成你想学她那功夫?”
慕容复摇头道:“你没听她说那功夫须年幼之时连起?咱们如今这样的岁数,早早便误了那年头。只是我想着她方才既说要传授虚竹武功,她这样古怪的人,一定有些惊世骇俗的功夫。那和尚呆呆笨笨的不懂变通,你难道就愿意错失了这机会不成?”
段誉一听便明白了过来,“你想学她的这门功夫?”
慕容复颔首,“我如今功力未愈,学起来只怕吃力些。然而我不行,你却是可以的。那天山童姥就算执意要让那小和尚学,顶多你们二人一起便是,两人为她抵御外敌,总比一人来的放心的多。”
段誉抚掌大笑,伸手搂过慕容复道:“我的慕容果真是聪明,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想了这样多呢。极好极好,这法子想的实在是妙,我可不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慕容复眼梢眉角尽是笑意,轻声问他,“你待如何谢我?”
“方才吃了那些滋补的东西,如今你想必也有些耐不住了吧。”段誉颇为暧昧的笑了一笑,忽然发力将他一把抱起,声音越发的低沉悠长,“咱们如今顶要紧的一件事儿,自然就是……”
慕容复面上绯红,侧过脸不去瞧他,却引得段誉更是一阵悸动,忍不住俯下|身子轻吻住他的眼睫,低声道:“我这便好好的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14、十四 拜师学艺
14、十四 拜师学艺
这日一早,段誉起身之时瞧见童姥已在屋外打坐调息了,段誉只觉的她的模样仿佛真是比那日见着时候略长了一两岁,待她一套内功打完,睁眼见着段誉杵在一旁,毫不客气的吩咐道:“段小子,早膳可备好了么?”
“自然是弄好了的,怎么不见虚竹师父?”
童姥嗤的一声笑道:“那蠢和尚自个儿躲着为那些畜生超度哩!当真是愚笨至极,人死了也不过是一抔黄土风中撒,何况是那不分五谷的畜生呢?”
段誉闻言但笑不语,将早膳端至桌上给她,慕容复和他早早便在房内用过了,然段誉虽不吃,却仍是在童姥身旁坐了下来。
童姥斜眼睨他,笑道:“怎么?有话要同姥姥说不成?”
段誉笑着颔首,“姥姥果真神通广大,晚辈还没开口,便已被姥姥猜中了心思。”
童姥低头喝了口稀粥,“有事便说,你这两日对我很是尽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段誉闻言心中大喜,垂首笑道:“那日听姥姥说起仿佛有位大仇敌什么的?她的武功可是很高么?”
童姥冷哼一声,对那人似乎极为厌恶不齿,“若是平时,她哪儿能与我相抗,只不过眼下我这般状况,确实敌不过她。”
段誉眯眼笑道:“姥姥是痛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那大仇敌如此厉害,姥姥便是教了虚竹师父功夫,他一人只怕也难以抗衡。更何况,他还未必肯学。”
童姥杏眼微挑,似笑非笑的瞧着段誉,“我同那蠢和尚说了,他一日不学,我便一日杀十只小鹿小兔,就在他跟前一只一只的杀!不过你说的有理,多个人确实多份助力。只是我这门功夫却没那么好学,那蠢和尚是误打误撞得了我师弟七十载的功力,奈何却不会运用,我传授给他心法口诀便可融会贯通。至于你……”天山童姥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摇头道,“只怕是不成的。”
段誉哪里肯死心,越发恭敬道:“姥姥还未试探过晚辈的根骨,为何要如此断然?”
“那是逍遥派的独门心法,你便是再怎么厉害,只怕于此也是无用。”
段誉道:“姥姥不妨一试。”
童姥有些不耐他如此执拗,又想着这小子近日待自己确实也是不错,便拉过他的腕子轻轻搭上。然而只这片刻的功夫,童姥的脸色却转瞬惊变,她一把抓住段誉的手腕,语气十分焦急,“你从哪儿学来的北冥神功?”
段誉一脸茫然,“什么北冥神功?”
童姥的语气已有些森然之意,手上的力道极大,指甲几乎要嵌入段誉的骨肉之中,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段誉,冷冷道:“你给我说从实说,是谁教了你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段誉吃痛的紧紧皱眉,费尽心思飞快的想了半晌,低声呼道:“没人教过我,当初我不小心之下跌入无量玉壁,奇遇□神像。那神仙姐姐生的好不貌美,我瞧她让我叩首千次,我便依着磕了千次头,拜其为师。结果,后来那秘籍画卷自个儿便掉出来了,此事我也十分不解啊。”
童姥闻言更是勃然大怒,猛的将段誉向后一推,怒骂道:“什么神仙姐姐!定是那贱婢!一定是她……”
段誉见她骤然变脸,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辩解道:“那不过是一尊玉像罢了,姥姥何必如此动怒?若是姥姥厌恶那人,晚辈以后再不提了便是。”
“你懂个什么!你瞧着她貌美无双,实际上却心如蛇蝎!若不是因为她……我又岂会落到如今这副模样?数十年来无论容貌如何变化,身量却永如女童!”童姥想起当年旧事,心中更是大恨,可脸上却浮出一丝诡异莫测的冷笑,“不过现如今她也没落着什么好处,那副娇颜玉貌,我一刀刀划下去的时候,心中可实在是快活极了!哈哈哈哈!”
段誉见她笑得几近疯魔,心中有些惶遽又是厌恶,只是却不敢忤逆了她,只得应声道:“姥姥说的是,正所谓心慈则貌美,她若是那般蛇蝎之人,现下容颜必定也奇丑无比,望之生厌。”
童姥似乎一下转怒为喜,笑着拍手道:“说的极好,说得极好。姥姥没看错,你倒果真是个有眼色的。既是你体内已有根基,那我将这心法口诀传授与你,倒也无妨。只是我方才一试,你这北冥神功似乎没有学全?”
这原先的段誉最是个宅心仁厚的,觉得这武功路数过于阴毒,便只学了手太阴肺经、任脉等诸|岤道。现下段誉一边在心中咒骂那位原主,一边点头道:“确是没有学全,还望姥姥赐教。”
童姥皱眉道:“你既已拜了那贱婢为师,我可要如何指点于你呢?”
段誉眼珠儿一转,那玉像他连见也没见过,便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也比不上眼前的绝世武功要紧,更何况还只是尊冷冰冰的玉像罢了。当下连片刻犹豫都没有,便撩起袍子跪地道:“既然姥姥说那人阴毒险恶,晚辈如何还肯尊她为师?姥姥如若不弃,晚辈自然愿意拜姥姥为师,一生一世甘凭姥姥差遣使唤,绝无怨言,至死方休。”
谁知童姥仍是摇头道:“我缥缈峰灵鹫宫一向不收男弟子,你这徒儿我是认不得了,只不过那蠢和尚却是承了我师弟的衣钵,我也只当你是无崖子的徒弟一般吧。”
这话一出,段誉便知大功告成,连忙笑着改口唤道:“小徒多谢师伯。”
段誉这厢了了心愿,只是虚竹却仍是不愿,“前辈,小僧乃是少林弟子,便是前辈你的武功再怎么高深莫测,小僧却也万万不可学,还请前辈莫要为难小僧了。”
童姥冷笑道:“你这是嫌我的功夫乃是旁门左道,不屑相学么?你别忘了,现如今我师弟无崖子七十载的功力都在你体内,你这少林功夫早就被他给化光了,莫要再跟我推三阻四!”
虚竹低头道:“那小僧唯有返回少林之后,重新修炼来过了。”
童姥大怒,却知这小和尚极为迂腐不化,若是他日后真将无崖子毕生功力尽数化去,那岂不是大大的可惜了?童姥敛眸想了片刻,复又道:“不若这般,你听我的话,这些畜生的性命我便不伤了,每日饮了血便敷了药放它们离去。你若不听,我便每日让那段小子出去寻他十只八只的回来,剥了皮让它们慢慢的抽搐而死。你自个儿选吧,杀与不杀,可全凭你这一句话了。你们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同我习武相伴,又不是让你去入十八层地狱,难不成你竟宁可看着那些畜生接连丧生,也不愿应允了我老婆子么?若是这般,你这慈悲心肠岂不是太虚假了几分?”
虚竹本不欲同她多说,可是没想到童姥这一番话对他如醍醐灌顶,瞬时让他清明了许多,说道:“即使如此,小僧应下便是,只是前辈须得守诺,莫要害那些小鹿的性命了。”
童姥听罢顿时大喜,立时同段誉吩咐道:“往后这鹿肉兔肉,你也不许再吃了。我既让你拜在无崖子门下,虚竹便算是你的师兄,你师兄不忍杀生,你也不许,可记下了么?”
段誉自然明白孰重孰轻,而此时慕容复也站于一旁,童姥皱眉道:“我有话要同他二人私下交代,你走远些!”
慕容复同段誉对视一眼,倒也未曾多说些什么,转身便向后头走去。待慕容复走后,童姥随即便开始传授口诀,虚竹体内有无崖子的功力,又有童姥悉心指点,修炼起来自然毫不费力。而段誉却也是阴差阳错早就用过北冥神功这邪门功夫,吸过司空玄、平婆婆、钟万仇、岳老三等人的功力,只是当年的修习之法并非正当的武功路子,用起来难免不够顺手。此刻听童姥一一讲解,段誉又是个十分聪颖的,亦是进展甚大。
童姥倒也果真守诺,再练那“八方六合唯我独尊功”时,果真未再要那些小鹿的性命。几人连日一直茹素,虚竹对段誉二人也是觉得十分愧疚,连累他们同自己一并吃苦,岂料段誉只是大大方方的笑了笑道:“虚竹师父这话错了,如今咱们是同仇敌忾,一条船上的人怎么倒说起两家话来了?再说那荤腥吃多了也是腻味,如今正好换换口味。”
虚竹听了他这一番话,更是觉得自个儿须得勤加勉力才成,否则人家都守了信诺,自个儿不尽力仿佛实在不够磊落。而这数日下来,童姥的容貌也是每每不同。待这日午后,童姥饮了鲜血,颇有些慵懒的向段誉递了个眼风,“给那鹿敷上金疮药,放生去吧。”
这数日下来,童姥已从一个伶俐女童摇身一变长成了婷婷少女,容色娇丽,顾盼间美艳的不可方物。段誉见了不由感叹,若不是她身量始终这般,实在是个勾魂的大美人儿,那王语嫣同她一比,容颜虽不逊色多少,只是这眉目间的风情却是差了许多。
他这般想着,忍不住便多瞧了童姥两眼,又想到这娇滴滴的大姑娘再过上数十日便要变成个垂垂老妪,心中不由一阵惋惜。
待段誉刚牵着那小鹿出了院子,便瞧见慕容复在一旁静静瞧着自个儿,段誉不由笑道:“怎么在这儿站着?我正好要将这小鹿放回后山,你若是无事便同我一起来吧。”
慕容复神色似乎有几分古怪,点头道:“也好,我正有些事想同你说。”
段誉同他缓缓走着,笑问道:“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了。”
“誉官……你对女子,可生过爱慕之意么?”
段誉怔道:“好端端怎么竟问起这个?”
慕容复剑眉微蹙,摆手道:“你且先答了我问的话儿。”
段誉略一沉吟,温声道:“以前确是有过,只不过我们二人注定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的。遇上你之后,我心里头便满满只有你一人罢了,旁的无论男女,我都瞧不入眼了。”
慕容复微微低着头,段誉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他低声问道:“那女子,可是极为貌美么?”
段誉被这话勾起了旧时回忆,那总是苍白单薄的容颜,无论如何的清癯憔悴,眸子却总是盈盈如水。只是那里头千般万般的如诗情意,却不是对自己的……
自己对她钟情一生,却到死也没有一刻得着过她的心。
如此这般的情意,实在谈不上多么美好。段誉心头一阵苦涩,微笑着摇头道:“我已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既已经覆水难收,又何必恋恋不忘?
只可惜自己上一世执念太深,她又何尝不是被自己耽误了一生的时光?
段誉说完半晌,见慕容复仍是不语,不禁问道:“你怎么了慕容?你今日有些奇怪,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些?”
慕容复抬起一对亮盈盈的眸子,定定的注视了段誉片刻,方缓缓道:“方才你同天山童姥说话之时,瞧了她许久。”
后头的话慕容复不再说了,段誉却即刻便明白了过来,没想到自个儿方才那几眼竟皆给他看了去,一时大为尴尬,忙辩解道:“我是觉得新奇罢了,那日还是个小娃娃,今日却成了个大姑娘。这样神妙的功夫,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又有谁能信呢?”
“她如今的模样,确实是很美的……”
段誉心中暗暗叫苦,这慕容复失了记忆,怎的倒也吃起醋来了?难不成是这些天被自个儿的情话洗了脑子么?他稍想了想,便笑着同慕容复道:“你这可是吃味儿了不成?莫说她如今都九十六岁了,身量又永如女童。便是她真当只有豆蔻年华,我却也不觉得她如何美艳的。已经有你珠玉在前,后头那些人便是再怎么好,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散。”段誉说至此时,声音放得愈加温和低沉,“慕容,我此生已有了你,还要旁人做什么呢?我对你是一片赤诚之心,你可莫要随便猜疑我啊。”
慕容复见他语中隐隐有自伤之意,也不禁觉得自个儿方才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连忙携住他的手道:“是我不该胡乱猜疑,许是失了忆心思便重些。不过只要你不瞒我骗我,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却正正好好捅到了段誉的心尖上,眸子中失神之色一闪而过,漫不经心似的同慕容复问道:“慕容,若是你极爱的人欺骗了你,你要如何对他?”
“你说我该如何对他?”
段誉不料他竟反问自己,笑着想了想说道:“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你怎么不说‘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慕容复微微一哂,却不似平日的温柔恬淡,眸子中隐约有几分冷冽之色,“若是我,绝不会饶恕了这人!让他求死无门都是客气了,他同我说的谎话将我伤了多深,我便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不死不休!”
段誉听了心里一颤,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慕容复如此陌生,无论是失忆前那高傲不驯的翩翩公子,还是失忆后体贴备至的温柔爱侣,都不会说出这样狠厉的话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