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花景生 BL第5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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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景生 BL 作者:肉书屋

    已被鲜血浸透……此时早已变为锈红色,卫无暇心中一阵锐痛,真恨不得立时便将明涧意打个头破血流,他不但害惨了阿鸾……恐怕……恐怕连那传说中的娃儿也被打得没了,想到此处,卫无暇不觉怔怔地泪流满面,

    “璟儿,你……你好好的照顾阿鸾吧……他……他受苦了……凡是益气补血的……尽量给他进补……千万别损伤了身体。”卫无暇哽咽着嘱咐,生怕阿鸾因此而伤身。

    景生望着苦脸手中的刑架也是猝不忍睹,冲他摆摆手,立刻扶着卫无暇穿过花廊,“母后,放心吧,我一定令阿鸾完好如初。”

    卫无暇猛地站住,——完好如初?若是真如自己所想,那……那阿鸾又怎能完好如初呢?她咬紧牙关,毅然回头望着景生,“璟儿,你快回去陪伴阿鸾吧,一会儿你们就在玉祥轩用晚膳,不用再来给我请安了,我今儿赶路也累了,想早点歇息。”说着卫无暇不等景生回复就转身走出花廊尽头的月亮门,端午已等在门边,见了无暇就迎了上来,无暇低不可闻地说道:“准备出发!”

    翌日清晨,景生刚为明霄换好药,就见愁眉匆匆地走进了前厅,珠帘微闪,景生已看出愁眉神色凝重,

    “愁眉,何事?”

    愁眉隔着珠帘站定,眼睛迅速瞄了一眼侧身而躺的明霄,抿了一下嘴唇就立刻开口回复:“我刚才去问端午姑姑在哪里摆早膳,可……可端午姑姑和太后千岁已经离开宅邸了……”

    “什么……?”景生不等愁眉说完就低叫起来,明霄也是一惊,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太后千岁给陛下留有信函。”说着愁眉就承上一封素白的信笺。

    珠帘哗啦轻响,景生走出来取过信笺快速查阅,寥寥数行,转瞬便已阅罢,他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勉力平定焦灼不安的心情,随后便淡静地吩咐道:“摆早膳吧。”说完,景生转身回到内寝,看到明霄面色平和安宁,并未流露出任何好奇惊疑,不觉心内赞他好教养。

    “母后去访友了,我们在夏阳再留几天吧。”景生虽只是简而言之,但他从明霄的眼神中已看出明霄对此事早已明了。

    “那……友人未必念旧……恐对母后不利……”明霄的秀眉微蹙,想了想,缓缓开口,继而他又笑了,笑容极其明朗,“但母后是天下第一奇女子,需要担心的倒是那位友人而非母后了。”

    愁眉将精洁的早膳一一摆上外厅的圆桌,正要招呼皇上和殿下用膳,就见苦脸急慌慌地走进来,顾不上请安,只一叠声儿地回禀道:“双福总管,双福总管来了,就……就等在门房里!”

    “什么!”这次是明霄低呼出口,情急下他猛地撑起身一下子碰到伤处不禁疼出一额的汗。

    “你说殿下的内侍总管双福公公来了?”景生也觉不可思议,嘴里问着立刻俯身心疼地为明霄拭去细汗。

    “对,正是双福总管!”苦脸清楚地回答,“他没提别的,只说是武王陛下让他来照顾殿下的。”

    ——嗯!明霄和景生又是一惊,俩人心中均是暗流汹涌,惊疑不定,景生看了一眼已摆好的早膳,刚要询问明霄的意见,却听那人儿已经冷静地开口了:“我们先用早膳吧,我还真有点饿了。”

    景生松口气,连愁眉苦脸也都跟着松口气,青鸾殿下经过此事倒显得更加镇定怡然了,好似心中再无牵挂,无惧则无畏。

    景生亲自服侍明霄用膳,并不假手于人,两人只安静地吃饭,既未谈论太后也未说起双福,清风暖阳中,明霄强压住胃中不适,勉强用了早膳,,景生自己也有点食不下咽。

    净面洗手后,明霄淡声吩咐:“请双福进来见我。”

    “是。”苦脸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景生刚要为他盖上锦被,却见那倔强的人儿竟咬着牙慢慢撑着坐了起来,寝袍内的双腿簌簌战抖。明霄重伤下大量失血,又多日趴卧,此时猛然坐起自然浑身无力,景生见他摇摇欲坠便立刻坐到他的身边,想要支撑他又怕碰疼他的伤口,只得伸臂虚环着他,心里为其喟叹,——阿鸾被武王下令鞭挞,众宫侍在侧旁观,这对他来说真是奇耻大辱,恐怕比赐死更令他难以忍受。

    就在这时,脚步声急急而来,片刻后双福就迈入了外厅,才一抬头骤然看到明霄端坐床头,双福不禁目瞪口呆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鸾哥儿……”呼声出口,双福已老泪纵横,膝行数步来到珠帘之前,双福抬起头看到床边并肩而坐的两个少年,相依相偎,真似恍如隔世一般,不禁悲喜交加,强忍了数日的泪更像决堤了似的滑过皱纹遍布的老脸。

    “双福起来回话,”明霄半倚在景生的怀中,仿佛得到了无穷的力量,“你如何能在此时来到夏阳?快将来龙去脉报与我听!”

    双福抬袖拭了拭泪,停了一瞬才能勉强开口回话:“那晚殿下被陛下救走后,王上就命老奴赶往渡口察看船只情况,若有可疑船只离港便立刻跟上,只要确认了殿下的行踪就留下照顾殿下。”

    双福言简意赅,明霄和景生却都悚然而惊,武王不愧是鹰王,心思缜密,一猜既中。景生的背上立刻飙出细汗,——当时只顾急着救人完全忘了警戒,倒叫武王钻了空子,他若有心加害,恐怕自己和明霄都已死无葬身之处了。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教训!

    “父王……还有什么吩咐?”明霄挣扎着问道,眼眶酸胀。

    双福略垂下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王上说殿下母后的神位在临州,日后……日后王上的神位也在临州……”说着,双福就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个锦盒,正是盛装金册金印的那个锦盒。

    明霄听了这话,又一下子看到这个锦盒,眼眶蓦地变得通红,但却始终无泪,他点点头,咬着牙说道:“青鸾永生不敢忘!”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无暇阿姨以为阿鸾滑胎了,立志找明叔算账去辽,可怜的明叔呀,佛祖保佑他吧,阿门~~~~

    花儿的醋味真大呀,嗷嗷嗷~~~,以后在《花朝乐事》中恐怕少不得醋海翻波,阿鸾是他能深藏宫中的美人儿咩?估计小鸾儿会折磨得他寝食难安,哈哈哈~~~,再加上小娃娃们,俺果然很恶趣味呀!

    已经等不及要蹂躏小花儿咧。

    《花景生》多云 v第一百四十五章v

    夏历四月十七日黄昏,暮霭低沉,云深处,半露月影。吴山大兴宫谨政殿中,一室萧索,素灯闪耀,武王明涧意半倚半坐半闭着眼眸,手指着案几上的一堆奏折,“你派船把奏折给他送去,他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南楚的青鸾,都要负起自己的职责。”

    “王上——!”站在案几前的双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上……王上如此说来是……是不打算再换王储了?

    “那个已成痼疾,这个又……又心不在楚……孤还有什么选择?”明涧意的声音里也含着一丝苍茫。

    “王上,青鸾殿下心在天下!”

    双寿此言一出,殿堂内立刻陷入死寂。明涧意缓慢而沉重的呼吸也似胶着于凝固的空气之中了,随即他‘哈’地一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着嘲讽,

    “……哈哈……是有意天下的那小子心在青鸾!”明涧意干笑了两声便又皱紧眉头,“那个华璃不是一向病弱吗?怎么……怎么倒有余力诱拐青鸾?他们华家的人虽不通政务倒是一向多情!”

    清冷的黄昏里,双寿已汗流浃背,他上次去东安为青鸾求医,回来后并未将华璃的变化回报武王。双寿的心里也对武王的话颇不以为然:——人家华璃对青鸾一往情深有何不好?难道非要像当年的王上那样弃情绝爱才是好?

    “船已经回来了吧?双福留在那边儿了?鸾哥儿他……?”明涧意抬眸看了双寿一眼,见他已站起身,仍微垂着头,仿佛也猜出点他心中的想法,不禁也是心中一痛:自己当年只是诸侯国的世子,不像华宁有一个国家可以倚重!这是明涧意给自己找的借口,这个借口已宽慰了他近二十年。

    “是,船是午后回来的,双福留在夏阳了,就是不知道殿下的情况。”双寿轻声回答,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内侍的回禀声:

    “王上,东宫的双喜来了,说是要找双寿总管回复差事。”

    武王看了双寿一眼,随即便闭目养神了,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惦记起青鸾来了。双寿则快步走出东暖阁,向谨政殿外殿走去,还没走到殿门就见双喜翘首以待地频频向这边张望,看到他后便一下子扑过来,神色古怪,

    “双喜,何事来报?”双寿刚开口问,双喜已凑到他耳边低不可闻地说了几个字,双寿听后连连倒退,脸上也是一副惊骇的表情,随即便深吸口气,拼命稳住心神,沉思片刻便低声交代起来,双喜立刻附耳过去,边听边点头,脸上仍带着惊怔,但已和缓了许多。

    “那我就先过去照应着了。”双喜最后答应着便快步走出谨政殿,转瞬就消失在暮色之中了。

    武王正闭目冥想,却越想越乱,他的人生就像一盘棋,好像已到了终局,再无子可用,无路可走了。叹息憋在胸口,就听双寿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片刻后,双寿已进了东暖阁,他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王上,您有故人来访,是……是王上盼了二十年的。”

    双寿的声音如此清晰,明涧意却觉得那些字句支离破碎,散乱地扑面而来,又散乱地掉落满地!明涧意瞪着凹陷的双眼,趋身向前呆望着双寿,好像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什么……什么……故人……”心越跳越急,明涧意已感觉窒息。

    “大蜀璟璃!”

    这四个字一经出口,双寿额上的汗唰地就流了下来,心里倒松了口气,像是卸去了千斤重压。明涧意却仿佛被这四个字击中了咽喉,其狠其准,足以致命!

    “她……她来了……真的来了?”明涧意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个问题,就像是重复着他最绝望的盼望,多少个疲倦而又无眠的昼夜,他等来的不过就是遥远得已然模糊的纪念。

    “她来了,就在长华殿!”双寿镇定地回答。明涧意心里猛地一沉,长……长华殿……为何是在长华殿?

    “她说在那里等着王上,最后一次。”双寿的记忆倏地退回到时光的尽头,在那个暮雨潇潇的黄昏,她也曾等待过王上,在夏江之上,却不得不含恨离去。

    武王撑身下榻,像是服用了灵丹仙药,身上所有的伤痛都于瞬间消弭,心里盛满了希翼,他刚要开口吩咐备辇,双寿已经踏前一步,指了指武王榻旁的大柜,“王上,还是走暗道去东宫长华殿吧。”

    武王一凛,想了想便点头称是,双寿解开榻子周围的帐幕,将长榻围了个严严实实,武王一向习惯在晚膳后休憩一个时辰再起来夜读。

    “王上,披风。”

    双寿打开衣柜取出一件玄色锦羽披风给武王披在肩头,随即伸手在柜里略一摸索,板住暗扣微抬,就听咔嗒一声轻响柜板向两侧弹开露出一个平整的暗道入口,明涧意踏入暗道,回身重又扣上柜板,便在双寿的灯烛照耀下向前走去。

    这暗道在大兴宫初建之时便已修成,又经过历代楚王的秘密修护,此时已是可容两人并行的平整直道,此暗道本来是用以监督王储的动向,在武王之父执政时,因他担心王太子利用暗道逼宫,曾一度将其封堵,明涧意继位后才重新开通此道用来暗中监察明霄。道中设有多个出口,其一便在长华殿的东配殿之中。

    自杜华遇难后,长华殿虽一直空置,但却保持着他生前在此居住时的原样,衣物书籍杂物均放置于原处,井井有条,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每天都有东宫的内侍前来收拾打扫。

    “立春回来了吗?”

    卫无暇站在长华殿主殿门边,回头问着匆匆跑上石阶的端午,她们于一个时辰前乘船在平湖旁的宝祥渡下船,等暮色深浓后便潜入靠近平湖的长华殿,立春立刻前往翔鸾殿找到双喜,告诉他卫太后到访之事。

    端午点点头,“回来了,带着人在周围巡视呢。”端午陪着卫无暇步入大殿,拧亮手中提着的风灯,“双喜去见了武王,说是他马上就到。”

    卫无暇心里一晃却并未停下脚步,慢慢地走向后殿中的内寝,“端午,你可知璟儿在此住了多久?”在风灯摇曳的灯火下,卫无暇仔细地查看着内寝中的每个什物,好像是在翻看儿子的旧日时光。

    “娘娘……”端午轻声开口,心里无限唏嘘,“那天你告诉我皇上的事后,我就特别去查了关于杜华在南楚的情况,其实他在这长华殿只住了两天,他在东宫也才呆了三天,后一天好像是住在翔鸾殿。”

    ——其后的一天他就被杀害了!端午没有再说下去,卫无暇了然地深深点头,她这一生注定只能保有一个孩子,华璃和璟儿必不能两全!

    “娘娘,如今才算是两全了,他们俩终于身神合一。”端午早猜出卫无暇的心事,立刻开口劝慰。

    卫无暇听了只淡然一笑,——所谓身神合一也只是一种安慰之辞罢了,阿璃和阿璟都曾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璟儿写的书都放在哪里?我想带回去详细阅读。”卫无暇穿过内寝的边门往东配殿走去。

    “一般书斋都在东配殿,娘娘,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端午边说边推开那扇沉重的檀木大门。微明的暮霭中一列列的书架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果然书斋就在这里了。”卫无暇轻快地迎着书架走过去,就在这时,正对着殿门的那列书架忽地向一侧滑开,动荡的光晕倏地映亮了昏暗,随着突然闪出的灯光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书架间,

    “啊……”

    “啊……”明涧意和卫无暇几乎于同时低呼出声,隔着数步之遥,他们俩相对而立,却像是隔着宇宙洪荒。

    明涧意才踏出暗道,只略抬眸,便见一个秀丽之极的身影迎面而来,那……那真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无暇吗?她玄锦兜帽下的面孔依然如记忆中那般秀美,一双星眸怔怔地望着他,眸光明灿,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暇怔悚柔和的眸光渐渐变得犀利,形状美好的唇瓣也紧紧地抿起。

    卫无暇猛然见到明涧意,震惊之余只觉心潮起伏,对面站在灯影里的男人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清峻的脸上留下了时光的刻痕,依然高挺的身姿透出了一丝力不从心,不知承载了多少岁月的重负。

    卫无暇收回目光,一边努力平抑着激荡的心情侧眸望向端午,端午立刻了然地闪身走出殿门。此时遮掩暗道的书架已然回归原位,双寿见端午消失在门边,不禁抬眼看向武王,明涧意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双寿便也紧跟着端午走出了东配殿,并随手紧紧阖拢殿门。

    “武王陛下一向可好?”

    卫无暇首先开口,她的声音喜怒莫辩,她的目光坦然平视,好像并未看向明涧意,这么多年来,卫无暇曾想像过无数次再遇明涧意时的情景,虽然明知这不太可能,但依然在脑中反复练习相遇时自己的表情和话语,应漠然以对,故作无所谓,现在真的与他相对而立,想到他对阿鸾所做的一切,那份儿无所谓也变成了愤怒,至于自己当年受到的委屈和背弃,卫无暇反而真的并不那么在意了。

    明涧意听到卫无暇近乎平板的问话,骤然而惊,五脏六腑都好像已被捆绑,他只觉透不过气来,初见无暇的激动欣喜迅速冷却,心情一下子沉入无尽的孤寂。

    “卫……卫太后可好?”明涧意反问道,心中窜过一阵剧痛。

    “不好。”卫无暇简单明确地回答。

    明涧意又是一惊,根本没料到卫无暇会如此回答一句客套,他一下子噎住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无暇继续说道:“只因阿鸾收了我的礼物,你便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他如今伤得只剩半条命,我儿也急得丢了魂儿,我……我又怎能好?”

    卫无暇单刀直入的发问一下子将明涧意逼到死角,武王的面色青红不定,气息也越来越急,

    “那可并非寻常礼物,那……那是你大夏的皇后金册与金宝!”明涧意既忧心青鸾的伤势,又因从前之事见愧于无暇,真真是忧心如焚,想了又想,才迟疑着如此作答。

    卫无暇一听就挑起双眉,“怎么?阿鸾配不上那金册金宝吗?还是大夏配不上南楚?”

    “呃——”明涧意一下子被无暇问得噎住,全然没想到她将这两个全然不同的事务相提并论,刚要开口辩解却又被无暇抢了话,

    “阿鸾那孩子真似明玉珍珏,你……你怎么就忍心下得去手?我答应了他要将金册金印取回,陛下还请担待。”卫无暇一想那浸满了鲜血的刑架,和……和那个可能已然逝去的胎儿,就心疼得红了眼圈,侧过身不欲再看武王。

    明涧意见她如此激动,心里虽窘,但也浮起一丝气恼,心想青鸾受了那无妄之灾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宝贝儿子,不禁也冷下声音说道:“大夏皇后的金册金印我自不敢留,已派人送到了夏阳,太后何时将太子青鸾送回南楚呢?”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可把卫无暇更气得够呛,倏地转身面对武王,微微扬起下颌:“送阿鸾回来白白让你打死吗?真正该惩治的你放纵不管,却将那么好的孩子往死里打!”

    “你……你说什么?”明涧意震惊地问道,抬手扶住旁边的书架。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你还欠我儿杜华一个公道呢?他……他屈就下嫁明霄……却……却被明浩一枪击毙……这……这笔帐又怎么算?”卫无暇逼视着明涧意,丝毫不让他有躲闪之机。

    ——啊?!明涧意不敢置信地愣在当地,再也动弹不得,原来……原来那杜华真的是无暇之子!是呀,杜华,杜华,原来他姓华!

    “他……他他……是你的儿子?”明涧意明知故问,完全是因为太过震惊!

    卫无暇深深点头,“对,他是我的孩儿,当初他下嫁阿鸾为承徽,也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凭你的一纸诏书和他对阿鸾的情意,却被你的二王子明浩杀害,此事还没有了断,如今你又为了阿鸾与阿……阿璃之事责罚于他,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卫无暇眸光烁烁,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却咄咄逼人!

    武王原本还理直气壮,此时一听无暇提及杜华,便一下子无比沮丧,明浩的所作所为确实罪不容恕,只因当时自己一时手软才放他逃亡,如今杜华的娘亲兴师问罪找上门来,明涧意还有何颜面,但他毕竟为一国之王,输人不输阵,只得勉强端起架子,强词夺理道:“杜华遇害始末……还……还未最后查明……他……他当时也是自愿嫁与青鸾,可如今你儿华璃却诱拐青鸾,我教养他那么大,是为了他能振兴南楚而不是去做什么后宫领袖,一国之后!”明涧意越说越觉得有理,视线一扫,发现卫无暇已面色煞白,星眸幽深,不禁心虚地猛地顿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卫无暇瞪视着面前憔悴而又执拗的男人,慢慢走上前去,慢慢逼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心中只有南楚没有天下,你只想着让阿鸾光耀南楚却从未想过他可以光耀天下,不是因为你没有野心,而是因为你一向狭隘偏执,而是因为你从不认为阿璃能与阿鸾分享他的国家,再者,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在大夏只有一国之后,并无后宫领袖,大夏宫中并无嫔妃后宫,从文帝时起已然如此了。如今我儿成璟帝也早已表示除了阿鸾,他不会再有任何其他后宫。”

    “呃……”明涧意喉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咦便再也说不出话,不止是因为卫无暇直言不讳的批评抨击,更是因为她切中要害,恰恰挑明了自己隐晦的想法,而最后有关取缔后宫之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了,青鸾身为男子,不可能诞育子嗣,华璃若无其他后宫,大夏岂不是要绝后!

    卫无暇不等武王发话就继续言道:“不怕你鄙夷嘲笑,我有野心,我盼望分裂而治的三国能最终统一,我盼望我儿和阿鸾能共同完成这一宏愿,你以为将来阿鸾只是大夏之后吗?不!他也将是统一国家的另一位君王。”

    这段话已完全超出武王的想象,就在他胸中惊涛翻涌之时,窗外忽地传来爆裂轰鸣之声,轰隆隆地犹如滚雷落地,随即密闭的窗棂上便映出火光。明涧意和卫无暇俱是一惊,同时回眸望向对方,又都惭愧地转开视线,在此危急之时,为何他们竟同时怀疑彼此呢?再深厚的情意似乎也禁不起时光的洗涤!

    就在这时,殿门哗啦一声从外推开,端午和双寿站在门口,脸现惊惶,

    “娘娘——”

    “王上——”他们俩同时开口,端午见无暇安好无恙,松了口气,就听双寿气息急促地说道:“王上,是……是谨政殿的方向……”

    双寿的话音刚落,又一声巨响在窗外炸开,窗纱上倏地燃起火光,双寿推开窗扇遥遥望去,“王上,是……是东宫翔鸾殿!”

    “这……好像是炮击的声音?”卫无暇侧耳细听,遂断言道,大夏神机营试炮时,璟儿曾请她前去观摩。

    “炮!炮击!”明涧意和双寿惊呼起来,随即便一下子想起兵部刚进了两门西夷火炮,还没来得及运往旧蜀,前天试射过后便暂时放在了禁卫的训练营地。“谋反!难道是谋反!”明涧意嘶声吼道,卫无暇却眸光闪烁,当机立断地说道:“是不是谋反等你逃出生天后自然就会明了,我们赶紧走,趁他们还没炮击长华殿。”

    “走?往哪里走?”明涧意频频遥望远方的冲天火光,面孔已因震惊和愤怒而变得狰狞扭曲。

    “我们的船就停在平湖边,如果你信得过,就和我们一起上船,我们可以将你送往台州水师大营,那里驻守的水师提督许君翔应该是你的嫡系,不会参与谋反吧?退一万步,你还可以跟我们去夏阳与阿鸾汇合,再做打算!”

    明涧意迅速思忖着,就在大夏太后来访之际突发炮击,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可怕的巧合,也不得不令他心存疑虑,但不知怎的,明涧意竟毅然点头赞同道:“就按你说的去台州,许君翔的兵力和武器都很精良,他若是也反了,他爹许信也就不可信了,那便是天要亡楚,我也就认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做出的决定,却令他一下子感觉豁然开朗,于最危急的时刻心中重又升起久违的雄心壮志!

    就在这时,双喜和双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满身灰黑,血迹斑斑,一见武王便扑通趴跪于地,大哭道:“王上,禁卫假奉王旨强锁翔鸾殿不让我们进出,刚……刚才更炮轰翔鸾殿,若不是他们将宫墙炸开一个大洞,我们根本跑不出来,将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如此!武王的眼中暗火燃烧,顾不上细问便与卫无暇一行沿来路潜出长华殿,立春端午等人护卫着武王和太后,另有两名清平阁好手带携着受了轻伤的双喜和双敏,倒也行动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宝祥渡,此时渡口上已是一片混乱,虽已日落向晚,众人听到大兴宫中传出的爆炸轰鸣之声仍奔走相询,武王一行在夜幕遮掩下纷纷上船,随即便准备拔锚启航。

    作者有话要说:‘恶人自有恶人磨’,555555,明叔大难临头还要仰仗无暇,真是情何以堪呀~~~

    用炮击而非进入宫中刺杀是有原因滴,一来炮击的威力和震慑力大,可以造势搞乱临州局势,二来,明浩根本没有能力派人刺杀武王,这部分禁卫还是靠卫恒之流以巫毒药物暂时控制住的,对此后面会说明滴~~

    鱼鱼们都不冒泡了,俺伤心欲绝呀,5555555555~~~~

    《花景生》多云 v第一百四十六章v

    “你……确定要去台州?”卫无暇最后征询武王的意愿。

    “对!台州!”明涧意想也不想,坚定地开口。

    “启程,台州——!”卫无暇转身命令立春,随即便有些担忧地望向武王,见他原本就青红不定的面色此时已是一片青灰,想来是刚才奔走太急,“你……你还好吗?”卫无暇眼带焦灼地问道。

    武王虽旧伤复发疼痛难熬,但此时骤然看到卫无暇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之意,顿觉欣慰,狠狠咬着牙,明涧意摇摇头,却无法开口回答。虽见他摇头,卫无暇到底不敢大意,立刻回身吩咐端午:“你为武王陛下带路去他的舱房,协助双寿总管安排好陛下的衣食起居。”

    明涧意临离开前深深地望了无暇一眼,并未出言感谢,但他眼中的神情却已清楚地传达了这一信息。

    卫无暇眼见武王一行走入船舱,才转身登上指挥舱,这艘舰船名为坤泰,是景生专为太后出行改装的防沙平底船,在第二三层甲板均装有火炮,四桅八帆,航速迅捷。

    “王兄,你这是要去哪里?”卫无暇还没走入舱门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指挥舱内匆匆走出,立刻开口急叫。

    那人正是卫无殇,他依然身穿青袍,脸容俊美微带忧伤,见了无暇,只淡然笑道:“我本来就是搭你的便船到临州,此时目的地已到,我也该下船了。”

    “王兄,此时临州恐有大变,你……”无暇本欲极力挽留,但一看他眼中的神色,便不再说话。

    “临州也好,台州也罢,又或是东安,大华?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原来与小花儿相依为命,此时他已长大,也不再需要我的陪伴,我虽未功成,但却已到了身退之时,此后的天下便是花儿与阿鸾的了,我若是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可就是自找难堪了。”无殇说着便大步走上甲板,无暇紧紧相随,虽无言,却又胜似万语千言,

    “无暇,锦州才是咱们的家乡,武王对你念及旧情,当时攻蜀时并未烧毁锦宫,但那里有太多的不堪回首,你我都已回不去了,我和鸾生相约:他若是在外呆腻了就回坤忘山的红河谷与我团聚,我不欲避世,只是这世界并不适合我。” ‘我’字才一出口,卫无殇已飘身而起,跃下船艏,“告诉花儿大蜀恐有变故,以后有事就回草庐,我在那儿等着他。”话声渺渺,他的身影也去得远了,夜幕下便如淡青的一片云影。

    “娘娘,可用护卫?”立春若有似无的声音在暗中响起,他总是极力地将自己隐藏,恨不得真能化身为影。

    卫无暇摇摇头,“就随他自由的来去吧。”转身再次走入指挥舱,卫无暇轻声问道:“可放出了信鸽?皇上什么时候能得信儿?”

    “少则一天多则两天信鸽必到。离台州二十里处有一深水渔港,名曰永建,我们在那里等皇上。”

    卫无暇倏地回眸,“可靠吗?”

    立春飘忽低微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咱们的一个暗点,在此时,绝对比台州大营可靠。”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在那里等十天左右?”卫无暇在心中默算着。

    “最多十天,皇上若从夏阳直接出海走海路到永建会很快,甚至比去往临州还要快。”立春说完就退身于指挥舱的角落,就在这时舱门一响,端午快步走了进来,眼睛先习惯性地瞄向立春藏身的那个角落,心里暗叹,却也无奈,只得回禀道:“娘娘,武王和其随行的宫侍都已安顿好了,只是我看他的情形不太好,旧伤肯定是又复发了,好在咱们的药倒是带得很全,立春的医术也还将就,不过,还是令人有些担忧。”

    卫无暇眉头微蹙,她早已看出了明涧意身体不妥,“唉,阿鸾那孩子还说他爹身体康健,可见当时是对咱们有戒心编话儿糊弄我呢。”

    “娘娘,你……可算了旧账?”端午此时才来得及问,当年无暇和她被拦在江上,雨急风狂,幽怨凄伤,以至日后每次寒雨时节都免不了会回想起那凄苦的景况。

    无暇听了她的问话,竟哗地一声笑起来了,惊得端午一哆嗦,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娘娘……”

    “……呵呵呵……我哪里来得及算我的旧账……光想着为孩子们和他算新账了!端午呀,你没孩子,不了解这种心情,等你有了孩儿就明白了,孩子们的事再小也大如天,我自己的事再大也小如草芥!”卫无暇嗬嗬笑着竟放下了耿耿于怀了十几年的仇怨。

    端午听了初时觉得不可思议,当时觉得痛不欲生的事此刻竟已变为过眼云烟!后又听她提及孩儿,端午不觉心中怨愤,她轻快地走到那个隐蔽的角落伸手猛地一抄,以立春的身手本来可以躲过,但他偏偏不躲,任着端午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拧着,

    “你……你可听到了娘娘的话……你何时才向我求亲……我们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儿!”

    端午如今三十二岁,从她有记忆时起她就已和立春相依为命,此时她已忍无可忍,话语出口竟似控诉一般。无暇不忍,却无法开口相劝,只见帘幕间窸窸簌簌,不知立春正抖成什么样子,

    “我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凭白害了你,又怎能有孩儿!”立春的声音凄厉悲凉,端午一下子松了手,踉踉跄跄地奔出舱房。立春冲出帘幕,眼睁睁地看着端午娟秀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却并未追上前去。

    “立春,你何苦如此,端午从未嫌弃过你。”卫无暇望着那个瘦小枯干呆怔孤立的身影,喟然叹道。

    “可我自己嫌弃我自己!我讨厌我自己!”立春的声音复又变为低微,他重新转回藏身的帘幕,却听叮咚一声,从他的袖袋中掉出一个碧绿葱翠的玉钏,水色莹莹,一看便知那是他带在身上准备送给端午的礼物。

    这时,本已跑出舱房的端午忽又转回,唰地俯身拾起地上的事物,冲那帘幕狠狠地说道:“你不开口也罢,我今儿就和你提亲,等皇上大婚了,咱俩便也成亲,这玉钏儿我就当是聘礼了。”

    ——啊?!卫无暇惊看着端午,嘴上勾起赞赏的笑,帘幕轻动,立春再次现身,脸上是一副痛苦至极又欣喜若狂的表情,口中却呐呐不能言。端午深望了他一眼便不再理睬,脸上也忽地浮起羞窘,“你……你就安心地办差吧……到时候等着喜信儿即可……”

    卫无暇心中一动,思忖着凝眉细想:——璟儿既能替鸾生解毒,却不知是否能帮助立春呢?因为并无把握,故无暇也未提及,又与他们分析了一下南楚的局势,再重新商量安排了部署便分头休息去了。

    坤泰号连夜行船,翌日午时已到达永建,武王正在舱房中踱步,单手撑着下腹,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就听舱门上传来轻叩,双寿立刻前去开门,门开处,卫无暇身着窄袖素绫胡服站在门口,她秀丽的脸上神情淡静,一望之下便觉格外飒爽明快。

    明涧意一回身,骤然看到这样的卫无暇不禁猛地怔住,灿烂的阳光下,她显得更加丰姿不凡了。

    “陛下休息得可好?我听他们说陛下早膳进得不多,是身体不适还是口味不合呢?船上备有医药,陛下可随时着人来取用。”

    卫无暇走入舱房,鼻子轻嗅,觉得空气窒闷,不禁微皱眉头,她走到窗前随手推开船窗,“还是开窗透透气吧,虽略带海味儿但还是比薰香来得清新。”

    武王早被她的一系列举止搞得蒙头转向,见她态度大方洒脱,毫不拘泥做作,心里更是愧悔,又隐隐地嫉妒那个死了的华宁,他何其有福,竟能得无暇陪伴,他又何其不幸,竟然无福消受早早亡故!

    卫无暇站在窗前,并未与武王对视,谦声说道:“昨天出走太过匆忙,船上也无男装,真是……咳咳……辛苦陛下了……”话音刚落,无暇的脸上就慢慢地沁出一丝红晕,幸亏她此时背对武王,又有海风拂面,略解窘迫。

    明涧意也觉难堪,视线一扫,见双寿早已退出了舱室才略松口气,望着窗前那纤秀的身影,明涧意只觉心头跳疼,又热烘烘的微有暖意,不自觉地冒然开口道:“无暇,当年之事,我……”

    无暇倏地回首,专注地望着武王:“当年之事此时还提来作甚?既于事无补也显矫情做作,不外是你爹拿王位吓唬你,你在心里将国家社稷和儿女私情反复掂量,立刻分出了轻重,便躲在大兴宫中的某处,或许还是个能看到夏江的地方,静等我知难而退。”卫无暇见明涧意的眼中布满血丝,脸容极其疲惫憔悴,不忍再刺激他,便放缓了声调:“对此我虽曾怨恨,但慢慢的也就理解了,你是男人,又是王储,自然比我这个国破家亡的郡主责任更重,牵绊更多吧。”

    明涧意听不出她话中的喜怒,但为何无暇的所谓理解令他更加感觉难过呢,他宁肯卫无暇心存芥蒂,无法释怀,如此一想,明涧意更觉羞愧,自知自己心胸狭隘,且心怀不轨,自己如此痛恨青鸾的行为,恐怕……恐怕还别有隐情吧!因为青鸾比当年的自己勇悍无畏,也比当年的自己义无反顾!还因为若是青鸾和华璃结为伴侣,那他和卫无暇就成了亲家,再也……再也没有重新赢得她的可能,明涧意心底巨震:——原来自己还存着与无暇重归于好的心愿,当真是异想天开呀。

    卫无暇见明涧意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欲再纠缠旧事,便转身离开船窗,慢慢在屋中踱步,一边斟酌着说道:“此地是永建,离台州只二十里,我们先泊船在此等消息确定后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明涧意暗暗点头,立刻回答:“我昨晚反复想过,宫中禁卫的正副统领都为南楚名门之后,世家子弟,若非出了重大纰漏,或是被人要挟绝不会自发谋反弑君!”

    “是呀,禁卫弑君从来都是受人指使,妄想当个开国功臣!他们本身又不能承继王位,没有强军支持众臣辅佐禁卫是无法取王位而代之的。谨政殿和翔鸾殿同时被轰,说明了什么?”卫无暇停住脚步,回眸望向武王,“说明有人既要你死,又要拿阿鸾做文章,还要让他死无对证!”

    明涧意虽已隐隐猜到此节,但因太过震惊,一直不敢也不愿面对,此时听卫无暇直言相告,不禁额上冷汗淋漓,他踉跄着倒退数步猛地坐到椅上,“我……我当时放他一条生路……可没想到他会杀兄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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