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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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又见他(清穿) 作者:肉书屋

    是迷了路,找不到妈妈怎么办呢?”

    “妈妈,”手忽然被人握住,我恍惚的转过头,就见小念蹲在我的身旁,眼圈微红,“你这样已经坐了两天了……妈妈,铃兰已经走了,你要保重身体才行……”

    “姨娘!”福惠忽然跪在我面前,将一把匕首递到我的眼前,流着泪道,“都是惠儿的错,惠儿害了姐姐……姨娘,你杀了惠儿吧,只要姨娘觉得解气……”

    我怔怔的看着一脸坚决的他,无法思考。

    “姨娘,”福惠忽然自己拔出了匕首,道,“姨娘若不想动手,惠儿自己来……”说着就向自己胸口刺去。

    “住手!”我和小念同时喊出来。小念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夺下了他手里的匕首。

    “走!跟我出去!”小念沉下脸,将他提起来,往屋外拖去。福惠乖乖的跟着。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看着忽然变得安静的屋子发了会儿愣,什么也没想。好半天过去,才终于回过神来,轻抚着怀中的骨灰坛,眼前又出现了铃兰眨着大眼的可爱表情,笑了笑道:“铃兰,妈妈只想跟你说说话,你的哥哥弟弟都来打扰妈妈……”一只小小的蜘蛛在窗棂上慢慢爬行,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可以用来结网的角落。

    铃兰,妈妈想你……

    深秋时节霜寒露重,我躺在床上,头脑晕沉、神思恍惚。小念忙请了大夫来,诊了脉,说是伤风着凉,再加上急痛攻心所致。

    “娘,该喝药了。”雅岚端了药来,扶我坐起。

    “我自己来。”我端过碗,一气喝完,她又服侍着我漱了口。

    “苦吗?”她喂给我一颗杏脯。

    我摇摇头,努力笑了笑道:“你别累着了,歇着去吧。”

    “雅岚不累。”她握住我的手,“娘,您要想开一些,铃兰在天上会过得很好,会看着我们保佑我们的。娘,”她拥住我,轻声道,“咱们还有一家子的人,现在又多了个小叔叔,到了明年还会再添个宝宝。而娘就是我们这么多人的支柱,娘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呢?”

    有一丝暖意流经全身,我不禁回拥住她,低声道:“娘知道。”

    晚上,小念又来看了一回,我拉着他道:“惠儿呢?我今天一天都没见他。”

    他笑着道:“妈妈别担心,前日小念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才似乎想通了,这会儿大概又面壁着呢。”

    “他还小,容易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你好好跟他讲讲道理,他会明白的。”

    小念点头答应了。

    正说着话,忽然瞥见福惠站在门口望过来,我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垂睑走过来,迟疑着道:“姨娘,您身上好些没?”

    “好多了。”我拉他在床边坐下,又道,“惠儿今后就跟着我们住在这里了,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好吗?”我忽然发现,这个孩子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看着我,那双明澈的眸子像极了铃兰,忽然站起来走到床前跪下,道:“惠儿只记得和姐姐在一起的从前,至于别的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因为在惠儿的印象中除了姐姐温暖的怀抱就是皇宫里千篇一律的淡漠表情。紫禁城里的八阿哥已经死了,事实留下的也不过是个空虚的‘怀亲王’的谥号。从今往后,惠儿就只是惠儿,和哥哥一样不过是所有普通黎民百姓中的一个。这是惠儿自己的选择,因了上天的看似恩泽垂怜实则是冷酷无情的真正面目。额娘,您若不嫌弃,请允许惠儿叫您一声额娘……”他泪流满面,伏身磕下三个响头。

    “快起来!小念快把他拉起来!”

    小念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拉到我的面前。我握住他的手,拉他在床上坐下,拿着绢子替他擦了擦额头,道:“傻孩子,你这样,我怎么受得起。你既然愿意跟着我,我们自然就是一家人了,你姐姐在天上瞧见了想必也会很高兴。只是今后不要再行这样的大礼,也不能像那天一样犯糊涂了,惠儿可记住了?”

    他垂了睑,神色郑重,道:“惠儿记住了。”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123章 徒弟

    晚上吃完药,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感觉到有人在床边坐下,替我盖好被子。我慢慢睁开眼,就撞入了他那双幽深无底的眸中。

    “四郎……”我伸出手,握住他温暖有力的手支撑着坐起来,偎进他的怀里,努脸取他身上能令我觉得安心的气息。

    他拿了外衣替我披上,轻拍着我的背道:“身上好些了么?”

    “……好多了。你也要保重身体。”

    “嗯。今天的药可按时服了?吃了多少饭?”

    我点点头:“今天的胃口比昨天好了些。你呢?今天吃了多少饭?早晚喝了牛奶没?”

    “嗯,听你的话认真吃饭,早晚喝牛奶。”

    “四郎,你不要担心我。每天看着小念他们担忧焦虑的眼神以及丫头们噤若寒蝉的表情,我这心里难受,可是脑中倍加清醒,我不能垮掉……”我哽咽住,眼泪涌泄而出。

    “铃兰太乖巧伶俐,到凡间来骗了我们十年,她啊,本来就是天上的孩子,现在只是回去了……”

    我紧搂住他,闭着眼说不出话来。

    “夜了,睡吧。”

    “陪我。”

    “嗯,我守着你。”

    十月的时候,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铃兰的骨灰坛被我放在床头。每天擦拭,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铃兰其实一直在我的身旁,心中那一处的空荡才终于有了着落。

    福惠这些日子很安静。最初默默呆在我身边,侍奉汤药,我知他心意就依了他;后来见我渐好,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念,最近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儿了?”除了雅岚在午睡,家里的其他人坐在庭前,阳光照得全身暖烘烘的。

    “妈妈怎么知道?”小念一边剥了颗龙眼,一边问道。

    我的目光落在他同他爸爸一样修长灵活的手指上,道:“你爸爸最近神色沉郁,他虽然在我面前掩饰的挺好,可是我还是能感到他内心的压抑,而且这样的情绪往常是不曾遇到过的。”

    小念将龙眼递给我,看了看我道:“小念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湖南有人散布谣言污蔑皇爸爸,前不久被调往京城审讯。小念上次遇到弘昼,说皇爸爸还亲自监审过。”

    心头一跳令我恍然,这是曾静投书案发了!

    我大概记得曾静、张熙最后招供,得出结论说雍正帝改诏纂位,毒死康熙帝,逼死皇太后,以及杀兄屠弟等言论均系允禩等人的太监发配途中沿途散布的。他俩表示悔罪,并写了《归仁录》。我知道这二人最后被免罪释放,但此案涉及的吕留良、严鸿逵等人却惨遭文字之祸。乾隆帝即位后,没有遵照胤禛的遗言,仍将曾静、张熙处死。

    胤禛是个倔脾气,有时候较起真来任谁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这样的言论定会深深触动他最敏感的神经。有些事除了当事人心里明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谜团,可若是因了谣言的煽动与无端的猜测,这些谜团最终会被扭曲、放大,而谣言传的多了,就是三人成虎了。按照胤禛的脾气,他在雍正七年即明年在全国颁布《大义觉迷录》一书,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令我微觉不安的,不是这些谣言,而是历史上对于雍正扑朔迷离的死因的传言,其中一种说法就是与吕留良之孙女吕四娘有关。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唉,你爸爸这闷气生的……”我摇摇头,不觉叹了口气。

    “妈,”小念笑了笑,“你甭担心,我爸的心理承受力好着呢。”

    “咳——”福惠吃了不少干果,这会儿忙着喝水,却不想呛在了嗓子里,咳红了脸。

    我忙替他抚着背,道:“喝水也这么着急,就不能慢点儿!”

    他好容易才止了咳,慢慢喝了一口水,看着小念道:“哥,什么叫‘心理承受力’?”

    “就是你心里能承受压力的能力。举个例子说,”小念起身坐到福惠身边来,扬唇道,“就比如说有的人一遇到个事儿就哭鼻子,那就是心理承受力太差的表现。”

    “你说谁遇到个事儿就哭鼻子?”福惠瞪着小念道。

    “咳咳,”小念故作深沉的摇头晃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还敲了一下福惠的额头。

    “你胡说!”福惠就不依了,小脸涨得通红,一拳打向小念肩头,道,“我才没有!你、你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谁又冤枉你了?”

    福惠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揪住小念的衣服道:“就是你!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嘿,臭小子,哥哥我奉陪到底。走!”

    “行了!”我拉住福惠,看着小念道,“都快要做爸爸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你瞧把你弟弟逗得,”我摸了摸福惠的头,“眼泪都要出来了。惠儿别理他,他跟你闹着玩儿呢。”

    “哼,你不过比我高,就欺负我。等我长大了,比你还高的时候,那时候看谁欺负谁!”

    “臭小子,我可是你兄长,一点礼貌也不懂。”

    “臭哥哥,我可是你弟弟,一点都不知道爱护!”

    “听见没,”我不禁笑出声,搂着福惠对小念道,“兄长可不是好当的。”

    小念抿嘴一笑,看着我道:“妈,我咋发现自从这小子来了之后,小念大有失宠的趋势啊!”说着还感慨的摇头。

    “去!去看看你媳妇儿去,这会儿也该醒了。不然就听见你一人跟这儿磕牙的声音了!”

    “嘿嘿。”他讪笑一声,道,“那小念去了啊。”说着笑嘻嘻站起来作了一揖才去了。

    福惠伏在我的怀里“咯咯”的笑出声来。

    一个多月了,我轻轻拍着福惠的背,看着庭前开得一如往日绚丽的寒菊。铃兰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额娘,您教惠儿画画吧。”福惠摇着我的胳膊道。

    “惠儿喜欢画画吗?”我笑着问。

    他点点头:“喜欢。额娘,那天惠儿到您的画室去了,那还是惠儿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画。额娘,惠儿喜欢,惠儿想学。”

    “可是最开始学画画会非常枯燥,惠儿若是决定干一件事,就不能半途而废。这样,惠儿还想学吗?”

    他郑重点头:“额娘,惠儿明白干什么事都不容易。惠儿能坚持。”

    “好孩子,那好,额娘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从明天清早开始,咱们就要上课了。”

    他咧嘴笑着应了一声。

    就这样,福惠从此跟着我开始学习绘画。他也果然如他自己所言,认真勤奋、坚持不懈。从学习透视直到无比枯燥的线条练习,他都没有过丝毫不耐,更主要的,是我发现他的悟性很高,从来不需要我再讲第二遍,进步很快。

    过了几天,我又让小念去郎世宁那儿借来好些形状简单的石膏体,比如正方体、圆柱体、锥体、多面体、球体等等。福惠看着这些高兴非常,我给他摆上一个方体,稍作讲解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画起来。

    冬至将临,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雪,北风卷着最后一片叶子在天幕深沉灰暗的背景中划出一道苍凉的弧形。我依然擦拭着那个小小的瓷坛,轻轻吻上它冰凉的表面。

    脚边似乎被什么东西蹭了蹭,我低下头,就见四四咧着嘴仰头看着我。

    我笑了笑,弯腰将它抱起,靠进窗前的贵妃椅里,顺着它的毛:“你怎么跑来了?”

    帘子被打起,就见胤禛披着大裘进了屋来,我了然一笑,放下怀里的四四,起身走过去替他解下衣裘道:“下着雪呢,怎么来了?”

    他向手里呵着气,笑道:“这是不欢迎我了?看来我的待遇还不如那个东西了。”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正卧在椅子上的四四。

    我拉着他在贵妃椅上坐下,有丫头躬身沏了茶来,我端给他道:“那是当然了。”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喝了一口茶。

    “今天都忙完了?”我在他身旁坐下,不禁问道。

    他放下茶碗微微一叹:“哪能忙的完?好容易抽了点空就过来了,这一个月事情有些多,总也没能来看你。”他握了我的手,仔细瞧了瞧我,“气色比先时要好多了。”

    我扬了扬唇,“我也好久没去园子了……”自从带着铃兰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去园子了。

    他揽住我的肩,道:“你身体还弱着,现在外面又冷,就在家呆着,免得又伤风着凉了。”

    “天气冷了,你也要注意身体,”我看着他清减了许多的容颜,“你瘦了好多了……有些事过去了就别再想了。还有,”我想了想,道,“我有一句话,说了你别生气。”

    “什么话?”他疑惑的看着我,笑了笑道,“有什么话要用这么严肃的表情。嗯,我不生气。”

    我咬咬唇,道:“文字之狱,万不可兴。”

    他凝视我半晌,忽然勾了勾唇角:“我知道。可是有些肆意妄为之人,该流放的就得流放、该杀头的就得杀头……你可知妇人之仁是帝王行事之大忌。”他将我搂进怀里,轻叹一声,“我知你不忍,更不想我的手上沾上更多的鲜血。我可以答应你,绝不会滥杀无辜,但若是那些罪该万死者,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你说过的,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是的。”他点点头,脸颊贴着我的发,“这些事,我一个人操心就行了,你莫要管。”

    “我就知道,”我撇撇嘴,“你要说妇人不得干政。”

    “这一个月了,你还是这么瘦,现在又白白操这些心。从前还在我藩邸的时候太医就嘱咐过,说你平时忧思劳碌、容易心有郁结,伤神又伤身。怎么又不记得了?”他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焦虑。

    我靠在他的肩头,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最近精神比前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你莫要担心。”

    “听说你现在在教福惠画画?”我点点头,他又道,“这孩子无论将来干什么,只要肯努力就是好事,我只是害怕又累着你了。”

    我笑起来:“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气了?再说这样我也比整天无所事事的过得充实多了。”

    他似有话说,却又一直未说出口,沉默半晌,才道:“松萝啊……”

    “四郎,”我握紧他的手,“……惠儿也是我们的孩子。”

    他手指一颤,忽然将我紧紧拥入怀里,脸埋在我的颈间,很久很久……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124章 兄弟

    雍正六年很快过去,而随之而来的雍正七年却拉开了多事之年的暗沉序幕。

    准噶尔部策妄阿刺布坦、噶尔丹策零父子叛清,朝廷决定对西北两路用兵。三月,命岳钟琪、傅尔丹率军从西、北两路征讨噶尔丹,以安定北疆。

    胤禛现在正是异常忙碌的时候;而大宅院里上上下下也心照不宣的紧张起来,因为雅岚的预产期就要到了。

    三月二十,雅岚分娩。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却依然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少奶奶,用劲儿!吸气!再用劲儿!”

    我紧握住她的手,小念被我留在外屋,我想他这会儿一定是坐立不安的。

    “雅岚,坚持住!快了!”

    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雅岚虚弱的笑了,满是汗水和泪水的脸上泛出柔和与满足的神采。

    “雅岚!”小念冲了进来,握住雅岚的手,蹲在床边替她擦着汗。

    “恭喜夫人、少爷、少夫人,是个小姐!”稳婆很快的将婴儿擦洗干净包好,递给了我。

    “雅岚,你看。”我笑着把宝宝放在她的枕边。

    “这是我们的孩子,这个……好丑!”小念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眨着眼逗着皱皱巴巴的宝宝。

    “你小子刚出生的时候可比这还丑!”我笑嗔了他一眼。

    雅岚也笑起来,小心的握着宝宝的手对我道:“娘,您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我想起铃兰的名字,“幸福”二字,果然是短暂的;若如此,还不如无忧无虑的度过每一天。

    “莫愁。”我脱口而出,“就叫莫愁吧,愿这孩子能永远的没有烦恼与忧愁。”

    “莫愁、莫愁……”雅岚轻声念着,笑着道,“娘,这个名字真好听。”

    “金雀玉搔头,生来唤莫愁。”小念轻点着宝宝的鼻尖,乐呵呵的道,“就叫‘莫愁’!”

    “哇——”宝宝忽然大哭起来。

    “想是饿了。”我将宝宝放到雅岚怀里。宝宝闭着眼,终于找到鲜美||乳|汁的来源满意的吸吮起来。

    四月,朝廷设立天全州;五月,下令废除贱籍;同月,明诏斥责吕留良,并令中外臣工议罪;六月十日,胤禛下令在内阁之外建立军机房,取代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及南书房的地位,成为施政发令的中枢机构。其军需一应事宜交与怡亲王、大学士张廷玉、蒋廷锡密为办理,这三人亦即首席军机大臣。

    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已是六月底的仲夏了。

    “来,让玛法抱抱。”胤禛笑着抱起莫愁,用下巴在她小脸上轻轻蹭了蹭,惹得她“咯咯”的笑起来。

    “莫愁,乖孙女,你瞧瞧,”他在椅上坐下,对着我道,“咱的孙女长得多俊啊!跟玛法笑一个!”

    我在旁边坐下,替宝宝擦着口水:“瞧把你高兴的。”

    “这一眨眼啊,咱们都有孙女了,能不高兴吗?是不是啊,小莫愁?”莫愁咧着嘴,眼皮在打架。

    “这孩子该午睡了。”从他怀里抱过,我轻拍着昏昏欲睡的莫愁,“乖宝宝……”

    “娘,我来抱吧。”我笑着递给了雅岚,她轻轻哄了哄,把宝宝抱去午睡了。

    丫头们都悄声退下了。我便拿了团扇替他扇着风,道:“这天气越发热了,你要注意身体。”

    他一笑,握住我的手道:“今年还好,比去年凉快多了。”

    “腿还酸吗?”

    “……不了。”他拉我坐在他腿上,吻上我的脸颊,道,“脸上终于能看见一点红润了。”

    “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不是,”他搂住我忽然吻上我的唇,扬起唇角道,“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哧”的一笑,点着他的鼻尖:“老没正经。”

    “真的,”他苦着脸,“一个人真不好过。”

    “你整天那么忙,还有心情想别的?”我怀疑的看向他。

    “傻瓜,”他好笑的瞅着我,“这怎么能扯到一起?”说着又欺上我的唇。

    我心神荡漾,不觉环住了他的颈,回应着他的吻,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妈,莫愁她——”小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刻便戛然而止。我离开胤禛的唇转头望向门口,就见小念左手掀着帘子,一只脚还在槛外,愣愣的望过来。见我们看他,忽然红了脸,讪讪一笑,道,“嘿嘿,爸、妈,那个、你们继续,我、我不打搅先走了……”说着缩回身退了出去。

    我回过头,见胤禛微红了脸看着我,咬牙道:“臭小子……”却也忍不住笑出来。

    “一转眼,小念也做爸爸了,”我靠在他的肩头道,“咱们都已经是爷爷奶奶了……”

    他勾着唇笑道:“你瞧你那儿子,总也长不大似的。”

    “他呀,是想着怎么哄我高兴,那孩子心细着呢,从小就懂不少事。相比较,铃兰比小念小时候更像个孩子,有着孩子才有的快乐无忧的童年以及理解事物的独特方式。”

    “铃兰……”

    我笑了笑,“四郎,现在咱们这一家子,再不能有谁离开了。而你是一家之主,所以你更得好好的才行。你啊,什么事都爱往心里去,那样不好,有些事大可不必太较真,眼不见心不烦。”

    “嗯。”他忽然一笑,看着我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样。”

    “我可不像你,你整天得操心多少事?我现在可是闲着,每天也就给惠儿讲讲课,抱抱孙女儿而已。”

    “嗯,”他扬唇轻笑,“我知道的,你甭担心了。”

    莫愁半岁的时候,胤祥抽空还来看了一回,笑着逗了逗她。我和他说了不少话,他似乎还是那么精神。

    可是有些注定的事,真的非人力能够阻止。等到十一月的时候,就传来胤祥病倒的消息。

    “妈妈。”小念进了屋,在我对面的椅上坐下。

    “你十三叔怎么样了?”

    他喝了口茶,神色沉郁,道:“妈妈,十三叔似乎病的不轻,气色很不好。似乎比受寒还要严重些。”

    十三啊……

    “妈妈,小念从前跟秋叔叔的人去过云南,知道他们每次去运了茶叶之后还会换回不少珍贵药材什么的,小念托人去问问,最好能有治十三叔的病症的药。虽说宫里的药不少,可那些受地域限制的药到底不多,最多的也不过是些名贵补药,给十三叔未必管用。”

    我点点头:“如此甚好。”

    十一月底的时候,小念说十三的病好一些了。我才微松了口气。结果就听说这几天胤禛回了园子,似乎是身上不好,我一夜未眠之后终是去了圆明园。

    我到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午睡着,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不到半个小时,他便醒来,看见我愣了愣,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着他微带沙哑的声音,眼眶酸涩,只道:“你怎么总不能照顾好自己……”

    “偶感风寒而已。”说着就要坐起来。

    我忙扶他靠坐在床头,替他掖好被子道:“十三才好了一些,你怎么又病倒了……”

    “皇上,该喝药了。”陈福在外轻声道。

    “端进来。”陈福端着药躬身而入。

    “给我吧。”

    一边喂他吃药,我一边道:“虽说现在事情繁多,可也不能不顾身体,我知道说过那么多你也不会听进去……”看着他这一年来憔悴许多的面容,我的双眼就忍不住的模糊起来。

    他喝完药,漱了口,笑着道:“这人啊,哪能没个小病小灾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过是偶感风寒。”说着拍了拍我的手,就要披衣下床。

    我偏过头擦掉刚刚掉出来的眼泪,扶他去了外间炕上坐下,又拿了狐裘替他披上,炕桌上还放着一摞奏折。

    “皇上,怡亲王到了。”

    “快进来。”

    胤祥进了屋来,胤禛忙止了他行礼,让他在椅上坐下,陈福上了茶来。胤祥又对我点头笑了笑。

    我见他们有正事要谈,便回避了。

    刚掩上穿堂的门,就听见胤祥道:“皇上的身体可好些了?”

    “没事。十三弟啊,你更要注意身体,不可大意。”

    “……臣弟明白。谢皇上惦记。皇上也不可大意……”

    “嗯。”

    “皇上,这阿尔泰、巴里坤的北、西两路用兵,噶尔丹策零似有缓兵之意啊。”

    “且看其诚意再定……”

    二人谈论完国事,便是一阵沉默。

    “十三弟……”“皇上……”

    “呵呵,你说。”

    “皇上,这最近半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臣弟总是不知怎的就忆起了从前。才发现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不过心情却一天比一天平静。”

    “几十年过去了,当初咱们是打猎放鹰,现在却是案牍劳形。还记得皇阿玛临终前跟我说,‘老十三性情桀骜,遇事容易少年心性,所以朕才要磨砺他。’依我看,现在的老十三虽不再是年少模样,可依然还是那个拼命十三郎……这么多年了,还是咱们兄弟二人,一切都未改变。”

    “皇上……”

    “我啊,就想听你叫我一声四哥。”

    “四哥……”胤祥的声音已经哽噎住。

    我的泪也跟着流了出来,轻轻地回了里屋去。

    雍正七年的冬天很快过去,过了年,大雪虽霁,可天空依然阴沉灰暗,干燥而寒冷。

    这个春天,春寒退得太迟些,一直到暮春时节,才似乎多了一丝暖意。

    四月的时候,胤祥病重。胤禛从去年开始身体就不是很好,仍是支撑着病体去看了好几回。

    五月初的时候,胤祥就已经不好了。胤禛卧病在床,也掩饰不住眉间的焦急神色。

    初四这天午时,我刚喂他喝了药,就听见陈福禀报说弘昌求见。我的心中就“咯噔”一下,胤禛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弘昌跪至榻前,哭道:“皇上,阿玛他快不行了……”

    “四郎!”

    他忽然喷出一口血来,落在被上,鲜红的刺眼。一边用绢子擦着嘴角,一边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快!快备车!”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125章 女色

    作者有话要说:雍正八年,是四最难熬的一年。。。

    胤禛和我赶到的时候,胤祥已经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怡亲王府上下皆是一片恸哭之声。

    “十三弟……”胤禛在床边坐下,握住胤祥已无知觉的手,眸中噙着泪。

    我捂住嘴,忍住呜咽,看着床上的人安详的面容,想起从前那个风姿俊雅、目光犀利的翩翩少年,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胤禛默默地看着胤祥,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终于开口道:“十三弟,你为何不等等你四哥,自己一个人就走了呢?”眼泪却滚落而出。

    依旧归于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身体却不禁晃了晃,我慌忙上前扶住他。

    上了御辇,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一路静穆无语的回到了圆明园。

    一脚还在书房外,身旁的他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滑了下去。

    “四郎!”我吓得半扶住已经昏厥的他,对着屋外喊道,“快传太医!”

    苏培盛、陈福以及另两个小太监汗如雨下的将他扶回到床上躺好,太医来诊了脉,又战战兢兢的做了全身检查,才开了方子。

    我看到他在检查胤禛腰部以下时手竟然有些颤抖,遂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胤禛的腿。

    “太医!皇上到底是什么病?腰部以下怎么这么凉!”

    太医擦了擦汗,低眉道:“皇上的病是寒热不定、饮食失常且睡眠不稳而致。至于腰部以下寒冷异常,这个微臣还无有定论,只初步推断应是久坐之故。”

    我心里却不知怎的腾起火来,极力缓住语气道:“你是御医,我若没记错,你还是太医院右院判吧。刘太医,皇上这病似乎有一段时间了,你们怎么到现在还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现在还是无有定论?”

    “松萝……”他忽然轻唤了我一声。我转过头,才发现他已不知何时醒来了。

    “皇上恕罪,微臣该死!”太医跪在地上,神色仓皇。

    “下去吧。”胤禛微微摆了摆手。

    太医这才颤抖的爬起来退了下去,苏培盛他们也跪了安。

    “四郎……”我擦了泪,却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看见你对别人发火,”他笑了笑,眉间却是一片黯然,“吓了我一跳。”

    “你才吓了我一跳,”我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他微微点头,像要扬起唇角,却不见有丝毫笑意。

    苏培盛端了药来,我喂着他喝了,漱了口,又扶他躺下。

    “睡吧,”我替他盖好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脸上苍白而倦怠,沉默的闭上了眼。昏黄的灯光撒在他的身上,室内安静的让人害怕。他的眉间一如往常的蹙起,神态却显出不同以往的黯淡疲倦,如同案头那支不断滴泪的蜡烛。

    这一觉,很长。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看十三弟。

    这一次,在十三的灵前,他终于失声痛哭,我一边擦着泪,一边握住他的手——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雍正八年,怡贤亲王薨,帝辍朝三日。

    痛哭之后,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只是他的精神却似乎在以我无法想象的速度衰竭,最终彻底的轰然倒下。

    我握着他的手,第一次他掌心的温度无法驱赶已将我内心填满的惊惶与恐惧。我害怕他会这样永远的沉睡过去,尽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最终的结局。

    他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我擦了泪,笑着道:“你终于醒了。”

    似乎是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他轻轻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辰时了。”我又道,“饿了吗?”

    他摇头,轻轻回握住我的手,默默地凝视着我,半晌终于勾了勾唇角,道:“松萝,我有点支撑不住了……”

    我的泪瞬间涌了出来,扑在他的身上,“四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抚着我的发,声音沙哑而低沉:“莫哭……我的身体我自己一直都清楚,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了。我甚至都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还能支持五年……”

    “四郎!”我抬起头,泪越擦越多,“不,你会好好的,你要相信自己,你怎么能忍心这样想……”

    “傻丫头,”他提了口气,“这不过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而我已垂垂老矣,身上的锐气快要被消磨殆尽。就像一件铁器,在时间的锤炼下,到了最后也会被锈迹啃噬的锋芒尽褪……”

    “不是!在我眼中,四郎还是那个自负好强、踌躇满志的少年,你会好起来的,不要胡思乱想……相信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坎,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微微笑了笑,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莫哭,眼睛都哭肿了……”

    他再一次静静的沉睡过去,我擦干眼泪,替他盖好被子,嘱咐了苏培盛几句,便回了宅子去。

    “小念,”我拉着小念去了里屋,看着他道,“你说过你秋叔叔那里会有珍贵药材?”

    小念点点头。

    我便将胤禛的病情描述了一遍,又道:“你爸爸的精神已经很不济了,我真怕……”我深吸一口气,让心情稍稍平和下来,继续道,“还有他腰部以下冰冷异常,太医说是久坐之故。”

    “妈,”小念一脸严峻,“爸爸的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秋叔叔也懂一些药理,听说他从前身体也不好,自己便读了好些医书,后来好容易养好了。太医们都抱着些所谓的正统医术看病,依小念看多不如经过实践证明过的民间医术。要不小念让人请秋叔叔进京来。”

    我的心中似乎透入了一丝光亮来,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快将他请来……只是,”我想了想道,“此事万不可张扬。如今正是西北战事紧张之时,不可将你爸爸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我看你还是亲自走一趟杭州,悄悄将他请来。”

    “嗯。”小念回握住我的手,郑重点头。

    当我又回到园子的时候,刚进了书房还未来得及进里屋去,就听见他对苏培盛道:“当年太皇太后赐朕番菩提小扁数珠一盘,现在养心殿内收着。还有圣祖阿玛赐朕的凤眼菩提数珠一盘,尔等察来。同此小匣内十三弟的遗物玻璃鼻烟壶一件,归于一处,交在自鸣钟好生收着。再传谕尔总管首领太监等多多人知道才好。如朕万万年之后,将此三件安于梓宫内。尔总管窗自鸣钟好生记载档案。”

    “嗻。”

    我心头惊跳,按住胸口,只听他又道:“还有……将这金托碟白玉杯,交与自鸣钟收贮,俟万万年之后,在御容前祭用;这黄地珐琅杯盘一份,亦交与自鸣钟收贮。俟万万年之后,随往万年吉地去祭用。尔等好生记载档案。”

    “嗻。”

    “暂且就这么多,你先跪安吧。”

    “嗻。”

    苏培盛慢慢退了出来,转过身看见了我,眼圈已经红了,打了千低声道:“主子,皇上他……”

    我咬了咬唇:“皇上不过是把将来的事提前安排了而已,莫要多想。”

    他擦掉已经落下的眼泪,低眉道:“主子说的是……”

    我点点头,他便告退了。

    进了屋,就见胤禛闭眼半躺在床上,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看向我。

    我走到床边坐下,笑了笑道:“今天的药可按时服了?”

    他点点头,握住我的手道:“今天感觉比昨天好些了。”

    “四郎,”我轻轻伏进他的怀里,“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他轻笑出声,抚着我的头:“你说过那么多话我都记得,只不知是哪一句。”

    “我说过我是个自私的人……”

    “不要!”他用力搂着我,提起一口气道,“不要说傻话!”

    “四郎,那你就好好的,你不能不管你的家人,你也不能不管你的敌人。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家人痛苦,可是你的敌人却只会笑!”

    他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之后,他轻拍着我的背道:“你也用起激将法了?”

    我直起身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扬起唇,抬手轻触我的脸,拇指在我的唇角摩挲,道:“我知道,别担心。”

    “你答应我。”我握着他的手。

    他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几天之后,胤禛病情加重,他将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以及大学士、内大臣数人召至御榻前,面谕遗诏大意。

    我却在心里默算着小念他们能够何时回京,一连几天坐卧不宁。

    “皇上和谁在屋里呢?”我回到园子,就见书房里屋的门关着,里面似有说话声。

    陈福垂睑道:“回主子,是贾道长。”说着又擦了擦额角的汗。

    贾道长?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趴到门缝往里瞧了瞧,只看见一个道士装扮的人背对着门坐在榻前,正与胤禛说着话。

    我转头对陈福道:“大暑天的……什么贾道长,我看怕是‘假道长’!”

    陈福讪讪一笑,我也不理他,侧耳听着屋内的说话声。

    “……皇上,贫道又新制了仙丹数粒,这个定会比上次的管用。”

    上次?我心头一惊,沉住气努力听下去。

    “嗯。”

    “皇上,贫道有句话一直在心里,今日斗胆说出来……还请皇上能先宽恕贫道。”

    “但说无妨。”

    “皇上,依贫道看来,皇上这病固然是因为平时操劳过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女色有关。请皇上恕罪!”

    “咳咳,何出此言?”我也想问。

    “皇上下身冰凉异常,乃血液未能通达之故,行房过多易有此症状……”

    “行了……你跪安吧。”

    我让到一旁,不一会儿,这个假道长就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我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进了屋去。

    正靠坐在床上的某人见了我先是一愣,接着笑着道:“你来了。”

    我瞥见床边侍立的苏培盛手中正拿着一个小盒子,便道:“那是什么?”

    他支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对苏培盛打了手势,苏培盛便躬身退出了。

    我的泪涌了出来,道:“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怎么又哭了?”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又服过几回了!”

    他看了看我,迟疑的道:“也就一回。只因服过之后精神好了不少,故让他们再制了些。”

    我已经气得语无伦次,浑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好!跟你说你也不听!”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干脆摸到头上的一根金簪子拔了出来,就看见他惊异的睁大了眼。

    泪却流的更多了,我捞起左臂的衣袖道:“从今往后,你服一次丹药,我手臂上的伤口就多一处!”一咬牙举起簪子就狠狠扎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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