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清穿) 第9部分阅读
陌上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依米花,生长时默默无闻,就像一株平凡的草。它用五年的时间积蓄养分,在第六年的某个清晨,突然绽放出美丽的花朵。花开四色,每瓣其一,无比绚丽,似乎要占尽世间所有的色彩。可是,它只有两天的美丽,两天后就随母体一起枯萎,归于沉寂。”
“一生美丽一次,太不值得了。”四阿哥的手抚上了涟汐的脸,慢慢游移着。“你不是那种花,你是蔷薇,不对,是白莲。”
“为何?”微糙的指腹磨梭着的或许不是脸,而是心,涟汐移不开面上的手。
“脆弱而娇嫩的花,选择身在远离岸边的水中央,想用距离保护自己,对吗?”不等涟汐回答,他继续说着,“君子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其实,是害怕被人摘下吧。”
惊讶顿时溢满涟汐的眼,他为何连这也看得出?她的自我保护,她的防备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莲确实洁雅出众,自有一股清冷的味道。”他直直盯着涟汐,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不是在说花,而是说人,“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我要走了。”涟汐慌乱地起身走了,连请安都免了。四阿哥也不拦她,抖抖身上的草屑,轻笑着离开了。
抚着手上的莲花簪,涟汐脸上虽是一贯的清和,但细看去,眉心正微拧着,一如失了艳彩。
自己的性子确实清冷,从小便如此,倒也不是装出来的。但自从来这之后,就加了一层冷淡,把自己封在其中,不卷入不关自己的事,也不亲近其他的人。但毕竟是一个不尝世间百态的小女子,心软且善,几年来也还是做了一些事,在十三面前也能稍除心防,真性以待。可是,他一针见血,句句到心。她确是保护自己,确是害怕被摘下。他,看透她了。
或许是自己的伪装太不成功了,她摇摇头,不愿再想。
殊不知,本就清冷,再加一点冷漠又有何难?伪装久了,又岂知冷漠是否真的本就属于自己?能看透她的,又是如何的心呢?
“喂,怎么又跑了。”涟汐看看已跑远的十三,无奈地叹到。这样的事发生好次了,想找十三问问情况都不行。十三说是棋逢对手,岂有不试高下之理?涟汐见他斗志满满的样子,八成是将比试的理由抛之脑后,不用想,另一个也应一样。
还是去看看吧,涟汐犹豫片刻,终是抬腿去了。也不难找,问问小冬子就行了。小冬子一直当涟汐是恩人,涟汐有什么吩咐自当全力而为之。
谢过带路的小冬子,涟汐躲在不远处的帐后,探头望去。
这两人分别拿着一截不知从哪找来的树枝,以此代剑正在比划。涟汐对功夫之类的是一窍不通,却也看得出这两人招招紧险,不似点到为止。
涟汐看着直皱眉,而就在这时,多尔济手中的树枝避开凶险的一击,轻轻一挑,从十三脸上划过。下一刻,十三刺中了多尔济的手腕。多尔济一声闷哼,树枝从手中滑落,胜负已定。
见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腕,皆面有痛色。涟汐略一顿,还是走上前去,却听两人一齐大笑起来,开怀且开心,不由停了步子。
“十三阿哥果然技高一筹,我甘拜下风啊。”多尔济拱手相对,满脸的钦佩。
“小王爷抬举了,我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
“十三阿哥不必谦虚,这些比试多是输了的。”
听到这些,涟汐已明白这“情敌”之争,十三应是赢了。想了想,还是向两人走去。
“涟汐给两位爷请安。”两人顿时一怔,对视片刻,微有些窘,又一起上前扶住涟汐,尴尬后一齐松了手。
涟汐看看这两人,一个脸上微微渗血,一个腕上鲜血晃动。她拿着帕子,准备向多尔济走去,却被十三一把拉住搂在怀中。
“汐儿,来,给我擦擦。”十三嘻笑着说着,把伤了的脸凑了过来。
涟汐伸手在他腰上一拧,小声说“别闹了,够了”,十三看看她,松了手。她转过身去,果然,多尔济低着头,有些受伤。
涟汐上前用帕子把多尔济的伤口包扎好,暗暗责备十三下手太重。多尔济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表情有些挣扎。
“涟汐,”不出所料,多尔济唤住了她。“这场比赛我,我输了,我会放弃的。十三阿哥配得上你,希望你幸福。”
涟汐真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的思维还真是有趣。她看看十三,十三会意,知道她有话要和多尔济说,于是先走了。多尔济微微拧着眉,冲涟汐一摊手,示意两人边走边说。
“小王爷,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我更不想看到小王爷为我伤神。”涟汐顿顿,见多尔济认真地听着,并无插话之意,于是继续说下去。“我性子冷淡,与其他宫人不同,又在皇上面前显摆了几回,才让小王爷上了心。”
“倒也不是。”多尔济澄清自己的想法,“是你的灵心,你的才情,让我折服。我不知不觉被你吸引了,而你走后,我很是思念,这才确定了对你的感情。”
涟汐的脸微微有些红,这不就是告白吗?
“小王爷应该知道我曾向皇上请求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
“确实知道此事。”多尔济当时得知此事也是大为吃惊,佩服她的勇气。“可你为何要这样呢?是想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
“不是。”闪着玫瑰光泽的嘴轻轻吐出这两字。
多尔济顿时不解,“那是……?”
清澈的眸子望向天边,被夕阳染上神采,“是我不想嫁给任何人。”
“啊?!”多尔济大惊,这是什么说法,女子不嫁,是要做出家人吗?“那十三阿哥呢?”
“呵,”涟汐轻笑,“是小王爷你误会了,我和十三爷是朋友,十三爷对我眉什么其他意思。”
“是吗?我看不是。”多尔济低低地说,涟汐没有听清,也没再问,“谁都不行吗?”
“是啊,我不属于这……”涟汐低下头,不再解释。这几年来,她一直都没把自己视作这个时代的人,只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些沉浮。因为她消不去一直驻留心中孤独,更找不到家庭亲人的温暖。甚至,她想着,或许有一天,她还能回去。
见涟汐的眸中渐渐浮出忧色,多尔济虽仍有不解,也不便再问,一心认为她是有什么伤心往事。
“涟汐,你真让人怜,让人惜啊。”
话语刚出,涟汐已敛了心神。
“有时会被浮云蒙住,而看不到远处的景。看不到景,会以为浮云是最美的。或许有一天,得以见那景时,会发现,浮云只是浮云,飘兮不定,散兮云烟。”
多尔济轻抿着嘴,斟酌着她的话。这些,是拒绝吗?
感情的事是不可勉强的,自己有什么权力要求别人的想法?涟汐有些自责。
“小王爷,刚才的话是我随口之语,请不要放在心上,但是,”涟汐正视着多尔济,“还望小王爷看清自己的心,找到真正想惜之人。”
“奴婢告退。“不等多尔济有任何反应,涟汐请安后匆匆走了。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不相信多尔济的感情,而是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不是他所爱之人,或许只是一时好感。那个真正需怜之人,已经不远了。
真没想到误打误撞,多尔济和十三这两人因为这场比试而成了好友。两人不相上下,多方见解也颇为相似,豪爽的脾气也是一样,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十三认定多尔济不比他差,所以这场比试没有输赢,所以多尔济是可以追求涟汐的,所以多尔济对涟汐是殷勤不断,但也没再说什么惊人之语。涟汐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随他去了。
四阿哥倒是经常和涟汐“巧遇”,两人一起看星星,看云,看夕阳,看草原。涟汐心底有些回避这个貌似有读心之术的冰山抑或是火山,可是一出门还是会碰到。涟汐不愿想某一种可能,干脆两眼一闭,冒充鸵鸟。
这晚月明星稀,云少天高,难得的赏月之时。涟汐四处瞅瞅,没看见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的四阿哥,这才松口气坐在了草地上。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一双手遮住了眼前的景。涟汐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轻轻一笑,抚上那双手想拉下来。“十三爷,我知道是你。”
掌心睫毛扫动的微痒,手背温润的触感,真让十三松不开手。不过很快,他把手拿了下来,却又把另一双手握住了,再不松手。
涟汐挣脱不开,只得保持着这暧昧的姿势,“十三爷,这是干嘛?”
“这个,”十三也觉不妥,却怎么也不想松开。“这个嘛,当然是占你便宜啦,你以前总占我便宜,现在该我占一次了吧。”
“好好,说不过你。”涟汐压住心底的不安,笑着别过脸去,继续看着天上的月。
“涟汐,你说我这回又帮了你的忙,你怎么报答我呢?”十三觉得天上的月没有身边的人好看,干脆专心看着佳人,有意胡缠。
“那,十三爷想要我怎么做呢?”涟汐也觉有所亏欠,十三明明暗暗帮了她好多次,确实要报答了。
“我想要,”十三顿住了,不知该要点什么。月光柔柔地倾泻下来,投在佳人半侧的脸上,如镀了一层银辉,清雅而圣洁。樱唇微启,甜甜的桂花蜜柔覆其上,连微风都想来一吻芳泽。脑中还未想清,心中的一句话已冲出嘴边,“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啊?”小小的嘴顿时张大了,彰显了佳人的惊讶,却更让他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怎么,我帮你这么多回,报答一下都不愿吗?”一定是这夜色月色的蛊惑,十三认定,要不又如何解释自己这无法控制的行为呢?
涟汐迟疑了。十三的眼神如意认真,决不是玩笑。看来自己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那现在,该怎么做呢?
十三眼中的火焰愈加盛亮,涟汐暗暗安慰自己,或许只是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兴起吧。她嘴角一松,轻轻点点头。
十三咧嘴一笑,“来吧,我就让你占一次便宜。”说着,侧脸对这涟汐。
两人都是侧坐地上,距离很近。涟汐用手支在身体两侧,慢慢凑了过去。俊朗不失柔和的面容,根根清晰的睫毛,涟汐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就一下吧,很快就好了。双眸一阖,唇贴了过去。而十三正疑涟汐久久没有动静,侧头看个究竟。而事情就是这么巧,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意。两人的唇轻轻擦过,贴在了一起。
涟汐很是吃惊,十三更是惊讶。这个吻,太突然,太意外了。
时间仿佛定格了,时空似乎凝固了,天地间只有这两人,在复杂的情愫的交织下,愈加难清。
涟汐右手一软,身子向一旁歪去,分离了两人的唇。却没料到,十三反应极快,担心她摔着。而伸手一揽,两人的唇,再一次贴在了一起。
这次十三不再是惊讶了,他脑中一片空白,而手臂却一直收紧,加深着这个吻。
感觉到对方正轻轻噬咬着自己的唇,涟汐心中急切,而双手被制住,怎么也推不开已迷了心智的十三。青草的芳气抵不过近的桂花香,十三越是沉迷,涟汐却越是清醒。
“啪”的一声清晰的脆响从不远处传来,十三有些回神,涟汐趁机推开他站了起来。看向声音发出之处,却顿时怔在当场,再也迈不出一步,止不住的寒意从脚底开始蔓延。
是四阿哥。
从未见过一双眸子可以那样的冰冷,冷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万古玄冰都难及其一。是愤怒。
没有火花的愤怒,没有言语的愤怒,只有望不到底的墨色在漫延,吞噬着周围的黑暗,吞噬着所有的情绪,如一道道利箭刺向这边,而遍身皆在箭头下,无一处可逃。十步之遥,却满是尖锐的冰刀,迈不出一步。
这真的是一向对自己不算温柔也是平和的四阿哥吗?涟汐不否认自己心中慢慢装着的是畏惧,却也镇定了下来,思索着该怎么办。
冰冷的眸子气势渐弱,闪过一丝明显的伤痛。四阿哥双手一松,扔下握在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去。那背影,是冷峻?是伤楚?还是,孤寂?
涟汐心中没来由的一紧,抬腿想追上去,却止了步子,因为,还有一个人。
她转身看着眼神仍有些迷离的十三,心中开始冒火。对,她很生气,气十三的要求,气十三的举动,而或许,也是在气四阿哥为此的伤痛。
“十三爷还是早些歇息,伤了贵体奴婢担待不起,奴婢告退。”涟汐冰冷至极的语气终于让十三彻底清醒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却只抓住略有残香的空气。而那只手,终是落在了他自己脸上,一声脆响。
“我这是干了什么?”后悔?不后悔?十三抚上自己的唇,甜甜的桂花香仍撩着心房,久久不肯散去。这是天底下最美的味道,从此,恐怕再无可胜出的了。
不用再骗自己了吧,十三闭上眼往后一躺。自己还真傻,以前一直以为心里怪怪的感觉是什么朋友之情,而今晚,算是彻底地挑明了。可是,无奈而苦涩的笑容挂上嘴角。自己应是最了解她的人了,她的想法,自己也早已知道。她想要的,自己给不起,也给不了。何况,她连机会都不给任何一个人。所以,又何必去增添麻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天上的月儿啊,若你也有情,还会这般明亮吗?
第二十七章 冷战
涟汐走了几步,还是蹲下身捡起了丢落草丛的两样东西。轻轻抚过断口,涟汐合起原本一体的玉饰,却不由手上一顿,睁大了眼。
虽不甚光亮,借着月色,也看清一个绝不应在这个时代出现的形状——心型。中间还镂空雕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星星,却从相接处断了开来,各随着一半的心,再难相合。
那日自己随手画的心与星,甚至连意思都没说过,怎么会……?难道真的是为自己而做?难道……是真的?
一个人,要用多大的力,才能掰断这小小的玉饰?他,真的很愤怒吗?
“你追来干什么?”四阿哥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涟汐这才发现自己已走了很远,四阿哥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
她来干什么?她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追来的原因。“我,我把这个还给你。”
“扔了吧,一个可笑的东西。”四阿哥没有转身,似乎是不想看到某人。
“我,”涟汐犹豫着开口了,刚才的事还是要解释一下吧,“我和十三爷……”
“住口!”一声厉喝,四阿哥终于转过身来,冰山脸有一丝裂痕,“你要说你和十三没什么吗?那刚才是什么?朋友间的举动吗?”
这个,能否理解为吃醋?涟汐没空想这个,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四阿哥虽然看似冷静,却像是暗波汹涌的大海,极其危险。
脑中一顿,涟汐突然什么都不想了,平静地看了回去。她对十三确是没任何想法,这事本就出于十三,自己又有何愧何惧?
四阿哥微微一怔,没料到涟汐是这样的反应。暗自思索,也觉自己有些冲动了。若涟汐有意,早已嫁到十三府中了,又何须继为宫人?
看着冰山稍有融解,涟汐不易觉察地一笑,目光更加清澈。却没留意,她与四阿哥有时不需任何言语,只用一个眼神,就够了。
四阿哥心中的愤怒稍有消退,却依旧旺盛。两人拥吻的画面一直在脑中盘桓,一丝一丝刺着他的心。比较通俗的说法是: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向前走了几步,他在涟汐面前站定。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向涟汐,涟汐的清冷之气薄薄护着周身,也勉强能够抵挡。想想一直以来,能与四阿哥保持着平衡的关系的,除了十三,也只有她了。
用一个词来形容,涟汐是临危不惧,在一个危险的人面前泰然自若。
“你,是我的。”四阿哥淡淡地宣告了涟汐的所有权,平静地就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涟汐顿时有些生气,这若是表白,一定是最霸道的。想也不想地顶了回去,“我不是物品,我不属于任何人。”
“是吗?”危险的光在眼中闪过,他伸手钳制住了涟汐的下巴,“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得到。”
真不愧是铁腕君王,连表白都这么强硬。涟汐不由动了气,当她是什么,一个玩物吗?想要的就可以拿在手中尽情拥有吗?她不是封建社会的女人,思想中可没有要依附男人这一条。
“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也是个人,我不是你们男人的附属品,我属于我自己!”这样激烈的涟汐让四阿哥有一瞬间的惊愕,而这些话是背离世道,于礼不容,听着不大舒服。四阿哥注意力不在话上,倒也没上心。他看着涟汐停下的唇,上面隐约有咬过的牙印,顿时怒火中烧,妒意突起,理智与冷静被抛到一边,握紧涟汐的下巴就要往上吻去。
涟汐吃痛,也来不及多考虑,一巴掌甩上了快贴到面前的脸上。
“啪”的一声后,四阿哥停下了动作,有些不相信涟汐的举动。而下一刻,手更加用劲地捏着涟汐的下巴,眸中道道寒意射向涟汐。敢打他的人,恐怕只有面前这一个。涟汐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碎了,痛的说不出话来。
“哼。”四阿哥大概是看不得涟汐的痛苦神情,冷哼一声松了手,也不再看涟汐,转身而去。涟汐看看自己的手,轻轻放下了。那一巴掌虽不重,却狠狠打在了他的心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种不可置信,那种愤怒,那种失望,还有,那种伤心。
只有,对不住了。涟汐默默对着背影消失的方向说。看上我是个错误,所以,还是及时抽身吧。
心里微微有一丝疼,涟汐没有忽略掉这一点。他那复杂的情愫中,还有一丝孤独,正如她的,就像是宇宙中的旅行者,在茫茫领域里找寻着、寂寞着。
回到帐中,涟汐才发现那心型玉饰还握在手中。在灯下细看,心型的一圈竟是粉色的,而两颗星星却润白莹泽。这应该是从同一块玉上琢出的,借着其天然的变色,雕得此物。这可是一颗心啊,却是碎了的心。虽然知道四阿哥并不知晓这形状的一丝,但涟汐仍有丝揪心,不忍再看。
起身把玉饰放入匣中,涟汐拿起镜子检查自己的两颊。果然,两边都红了,下手真重。涟汐也想不出能上什么药,刚放下镜子,筱烟就回来了。
筱烟一边问着情况一边找出化淤膏给涟汐擦上。涟汐对筱烟起不了防心,也不想多瞒,就大概叙述了下经过。
听完全过程,筱烟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十三阿哥,我还以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嫁给他。”
“怎么会这样想?”她和十三没什么啊,除了今天。
“看你们关系好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一早就这样认为,没想到原来不是两情相悦。”
“我不喜欢任何人,也不想嫁给任何一个阿哥,可他们……”
“你呀,”涟汐的想法筱烟略略知道,却没想到是来真的,“会有大麻烦的。”
“我是有皇上的恩准,倒也不担心什么,平时应付一下就行了。”涟汐轻轻揉着伤处,药效不错,也没肿,明天应该看不出来。“你呢?心里可有想法了?”
筱烟顿时沉默下来,这是自那日筱烟哭以来涟汐第一次提起九阿哥的事。涟汐心思细腻,早从筱烟的细微变化中揣摩出了十之八九。见筱烟这样,也不急,等着她的倾诉。
“我不知道,”筱烟终于开口了,满腹的心事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纷纷涌了出来。“他对我很好,从没有一个人会如此在乎我,我很感动,看到他、收到他的东西,我会有点开心,可心却有点重重的,有时会盼望能看到他。他也变了,很温柔,特别是笑的时候。可是,可是,我喜欢的应该是八阿哥。”
筱烟越来越激动,面色潮红,浑身轻颤。涟汐忙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
“你意识到了吗?你用的是‘应’字,应该喜欢。你已经动摇了,你以为自己对八阿哥的喜欢是不会变的,却没想到被九阿哥打动了。你害怕,更多是茫然吧。”
“其实,你应该已经发现,九阿哥在你心中的分量早超过八阿哥了吧。”此话一出,筱烟的美眸顿时瞪大,这是她不愿相信不愿面对的,她早已察觉,却一直骗着自己。
“八阿哥只是你路上的一处风景,走过了就过了,而你要找的,是一个能陪你走下去的人,能照亮你指引你的人,这个人或许一生只有一个,所以,当你遇到这个人时,不要错过了。”
“不要错过……”筱烟喃喃念着。涟汐知道已指点足够,不可再多说,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于是吹了灯,合衣躺下,认真想着自己的麻烦事,哎。
第二天一大早,涟汐起床梳洗准备当值。两颊已看不出什么了,只隐隐有些疼。又上了点药,涟汐轻手轻脚地出帐了。昨晚筱烟想到五更才勉强睡着,现在还没醒。
一个人正守在帐外,涟汐瞟了一眼,侧身走了过去。那人忙走了几步拦住了她。
“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奴婢还有当值,先告退了。”涟汐说完就快步走了,一个眼神都不给十三。
十三叹了口气,很无奈。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他居然把一向情绪平和的涟汐弄生气了,是不是太强了点?
涟汐可不是和他开玩笑,她是真的生气了。不过自己也够惨,不但要忍受四阿哥冰冷的目光和十三幽怨的目光,还加上了多尔济不解的眼神。
伊晴忙着她的“大追十四”,没空顾涟汐。多尔济就不同了,心思大部分在涟汐身上,所以找了机会拉住涟汐询问情况。涟汐不好实话实说,支吾着想走。
“别慌别慌,我知道现在不该你当值。”多尔济一句话阻了涟汐的去路。“你是不是和十三阿哥吵架了,怎么了?”
“没有,我怎么会和他吵架?”涟汐底气不足,却有丝明显的赌气的意味。
“还说没有,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而你呀,看到他时一张俏脸上都可以刮下三层冰,我看着都冷。”
“小王爷又取笑我。”涟汐忍不住轻笑起来,面上松了不少,“好了,小王爷,真的没事。”
“好,好,我不管,”多尔济突然正了神色,“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涟汐不由红了脸,多尔济这正经的话语比甜言蜜语还难以抵抗,还是快跑好了。也不迟疑,连借口也不找就走了。多尔济拦不住,也就不再多问多说什么了。
又过了几天,涟汐仍然不理十三。虽然已不怎么生气了,但就想好好教训一下他。十三的脸越来越像苦瓜了,一天到晚都唉声叹气的。
涟汐刚走出帐子,又看到了十三。她脸一板,一言不发准备走过去。没想到十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下一刻横抱起她,走进帐内才放下。
涟汐也不挣脱,一直冷眼看着十三。十三站在她面前,愁眉苦脸的。
“汐儿,好汐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那天我把你当成若彤才会失礼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计较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赔礼了。”
说着,还弯腰作揖,涟汐暗“哼”了一声,这借口太烂了。仍冷着脸不说话。
十三的脸垮了下去,这个时候他终于后悔了,这最不该的事就是惹涟汐生气。
“我特意前来负荆请罪,你不要再生气了,”十三边说边转过身子,“你看,我真的背着荆条呢。”
涟汐盯着他的背看了几遍,终于看到了用细线绑着的一节手指长的树枝,上面还有根摇摇欲坠的刺。这就是所谓的“荆条”吗?
“我很有诚意吧。”十三解下树枝呈到涟汐面前,邀功似地说。涟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三松口气,这一招终于奏效了。
“好了,我不生气了。”涟汐起身倒茶给十三,毕竟是朋友,又能怎么生气呢?
“这几天为了你我都瘦了好几斤,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十三佯装怕怕地看了涟汐一眼,涟汐伸手敲敲他的头。
“也只有你会惹我生气。”
十三摸摸头顶,摇摇头,“你呀,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你想那样?很简单。奴婢该死,望十三爷恕罪。”说着还真俯下身子。
“别闹了,我好不容易可以看到真实的你,又怎么会在乎那些礼数呢?”十三啜口茶,想起一些事,又苦恼起来。“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四哥不怎么搭理我,好像没什么事啊,四哥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涟汐手上一顿,怎么会这样?四阿哥对她冷漠也就罢了,怎么能对十三……?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他们两个为了自己一个小宫女而产生隔阂。那晚十三神游天地,根本没留意四阿哥的存在,又怎会知道事情的原由?
送走十三,涟汐出帐四处找寻着四阿哥。恰好碰到佟侍卫,带着她问了不少人,才在一个小湖边找到了四阿哥。
“四爷吉祥。”涟汐福福身子。如她所料,四阿哥没什么反应,留个背面给她。涟汐摇摇头,走上前去。之前没怎么意识到,成年的阿哥都是很忙的,四阿哥那么多次与她“巧遇”,实在不容易。
“奴婢逾僭,斗胆进言。”涟汐低着头,不看那俊挺的侧脸,“十三爷对四爷崇敬遵从,视四爷为至亲之人,对四爷来说,十三爷是兄弟是朋友,也是最应该信任信赖的人,无论怎样,十三爷都会陪在四爷身边,所以,四爷,永远不要把十三爷挡在心外。”
顿了一会,“奴婢的话说完了,若四爷要降罪,奴婢认罪,奴婢先告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淡漠的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眸中多了份沉思的味道。
不论因为什么,这两人都不能有心结。若他们彼此都不能相互扶持,世间又有谁是可以信任的呢?涟汐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聪明如他,会明白的。
塞外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大家又忙碌起来,准备回京。自那场风波后,涟汐的日子还算平静,也和伊晴聊过——爱情之路,果然很难。
“格格,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自己的一切都该由自己做主。”
“这是当然。”伊晴的有些观点和涟汐的不谋而合,让涟汐不由有些高兴。“我要他喜欢的是真正的我,完整的我,只因是我而喜欢我。”
“你要是矜持点会更好。”说这话的是刚走过来的多尔济。伊晴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挤眉弄眼几下,跑了个没踪影。
“这丫头。”多尔济宠溺地笑笑,自己确是想和涟汐聊聊,她跑的倒快。
“你说的话,我认真想过,我……”
“找到答案是需要时间的,小王爷。”涟汐轻轻一笑,“人生有很多不可预料,谁又知道你会不会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一个错误的人,然后又在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呢?”
“说的很对。”多尔济遗憾地看着涟汐的脸,刚才的笑容消逝太快了,“我会耐心的,在此之前,我们是朋友,对吗?”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涟汐又是淡淡一笑,然后翩然而去。嫁给多尔济确实不错,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要得起得。很多事,还没发生呢。
第二十八章 卦解
启程数日,在行宫落脚,天色不佳,阴沉闷热。御帐内一时人多,涟汐和筱烟便一起泡好茶端了上去。
几个成年的阿哥都在,而且神情严肃,怕是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涟汐对政事没什么兴趣,只想奉好茶后赶快退下。而翻滚的浓云终于在这一刻沸腾,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霎时映亮了半边天,接着,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响。
涟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手上猛然一抖,热茶溢了出来,浇在十三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十三连眼都没眨一下,装着整袖子把手拿了下去。涟汐恰是背对着其他人,所以没引起什么注意。十三虽不解,却只是瞟了一眼,不动声色。
筱烟倒是明白,退下后示意涟汐赶紧回去,自己一人就行。涟汐腿都有些软了,轻颤着推开门往住处走去。
雨倒还没下来,似乎正在酝酿。一道闪电撕破夜幕,亮如白昼。涟汐脚上一顿,立刻蹲下紧捂着双耳,惊惧地等着一声响震天地。
“轰隆隆”,涟汐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血液在体内狂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心中只有恐惧,眼里一片黑暗。
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把她扶了起来,好似把她从黑暗中解放,送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谁?涟汐无暇顾及,只紧紧抓住一抹衣襟,依偎着一方温暖,逃离着电闪雷鸣的恐惧。
推开房门,走到床前把怀中人放下,还未直起身子,手已被她一把抓住。
“不……”她轻喃着,微微蜷着身子,紧闭的睫毛轻颤着,像一只失去自保的小猫,让人想抱在怀中好生疼爱,再不放开。
可是,他不能耽搁太久,刚才找借口离开已是很出人意料了。他拿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然后一点点掰下她的手。
“乖,听话。”如果没有她,这肯定是永远不可能从他嘴中说出的话。他掖好被子,站在床前看着已改为紧抓被子的她,一抹极淡的微笑出现在嘴角。
俯下身,轻轻在小小的唇上点上一个吻。淡淡的花香,淡淡的茶香,缠缠萦绕,是否留于心中?
夏日的天气变得很快,如同小孩子的心情,下了半夜的雨再无动静。涟汐睁开双眼时,已是天高云稀,阳光甚好了。
昨晚虽然又惊又怕,但意识还是很清楚的。即使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她也知道那人是谁,是四阿哥。
这是不是意味着冷战结束?那样温柔的四阿哥还真让人有一丝心动。涟汐揉揉酸痛的四肢,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十三特意来询问情况,涟汐告诉他自己怕雷,然后检查他的手,幸好茶不是太烫,倒也没怎么伤着。
又过了十几日,终于回到京中。涟汐推开院门走进屋内,桌上一层薄薄的灰,床铺和走的那天一样。站在屋内,涟汐却突然觉得好冷。想起以前和父母旅游回来,踏进家门时的兴奋与高兴,在这儿,根本不会。因为,那时回的是家,而现在,不是。
抑住涌上来的忧伤,涟汐动手收拾屋子,一切妥当后,出门往绛雪轩走去。去看看雯洛,顺便把寄存在那的球球抱回来。
雯洛精神不错,脸上也有了些红润。身形已差不多长成了,少了份稚气,多了些典雅。但见到涟汐还是一样的反应,兴奋地拉涟汐坐下,听她讲塞外的风光。
讲完后,雯洛依然是一脸向往。涟汐静静看着她,心中又怜又叹,雯洛,真的很辛苦吧。缺少关爱,日日与药为伴,却又如此乖巧聪慧。上天给她的太少,她却从不抱怨,只握着小小的快乐,织着自己的梦。
“格格要好好养病,明年皇上就会带你一同出去了。”
“真的?”黑亮的眸中燃起小小的希望,比夏夜的星辰还要耀眼。
“嗯。”涟汐点点头,无论如何,她都要帮雯洛实现心愿。雯洛,就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太脆弱了。
也不能久待,涟汐让小春把球球抱来。雯洛不宜与小动物有过多接触,所以纵是喜欢,涟汐也不能把球球送给雯洛,只能让小春代为喂养。
涟汐边揉着怀里的球球边往回走,球球还是那么小,只是重了些,似乎是长不大的那种类型。揉的重了些,球球抗议地叫了一声,涟汐轻笑,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哼起记忆中的歌来。
院内传出轻轻的哭声,似乎是筱烟的,还有九阿哥低低的声音。涟汐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决定不偷窥这相拥而立的两人,发生了什么事自会知道的。
四处走走,正好碰到佟侍卫,两人聊了一会,佟侍卫有职务在身,不得不去巡视。告别后,涟汐回到院中,九阿哥已经走了。
涟汐轻轻走进筱烟房中,筱烟正坐在桌前发呆,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怎么了?”涟汐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筱烟的泪顿时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涟汐不再多说,上前拥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筱烟渐渐止了哭泣,擦擦泪水,艰难地开口了。
“额娘她,她染病身亡,就在,在前段时间,可我连额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筱烟又哭了起来,涟汐看着她,一滴泪从脸上划过。失去了女儿,自己的母亲,还好吗?
涟汐只觉自己只要一开口也会大哭起来,坐在那忍着情绪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开了,九阿哥又来了。涟汐看看他焦急的神情,起身走出门去,留下一句话,
“好好安慰她。”
回到自己房里,涟汐扑到床上真正哭了出来。一直强压的泪水在这一刻得到宣泄,三年的情绪,终于,从心底释放了。
腕上的碧绿佛珠似乎闪了几下,像是在提示着什么,又悄悄渗出丝丝暖意,好像事像安抚激动的主人。
门被轻轻推开了,四阿哥走了进来,意外地看到正痛哭着的涟汐。
想迈步上前,却像被施了定身法,无法动弹。流淌在心中的,是从未有过的感情,丝丝缕缕,却不容忽视,是怜,是疼,是惜,是爱。心已被牵住,不再孤寂地守在冷清的角落,不再飘闪地感觉不到真实。
这个打了他的女子,这个把他推开的女子,这个不愿接受他感情的女子,真的,放不下了。爱本就不需要理由,何况两人间已有了不可忽略的交集,想抛开,已是不可能。她,会是他的,一定。
走上前去,轻轻搭上了她的肩,想着把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慰。可是,他立刻后悔了。
涟汐身子一僵,哭泣声立刻停止。转身站起,泪痕仅隐约可见,一张脸平静得近乎冰冷,清澈的眸中竟无一丝波澜,好似刚才的痛哭只是幻觉。
“四爷吉祥。”完美的俯身,行礼,这仍是平常的涟汐,清冷的涟汐。
四阿哥真的后悔了,涟汐真实的一面被自己的一拍给拍去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恐怕再难有了。“你这样不累吗?”
“谢四爷关心,四爷有事要找奴婢吗?”涟汐垂着目光,语气中有股送客的味道。
“为何不哭出来?”如他所料,涟汐没有回答。两人间的凝滞气氛让他忽然不知该做点什么,站了片刻,还是走了。
涟汐顿时松懈下来,逼回去的眼泪也没再出来的理由。累,她怎会不累?一个人扛着这些,装作坚强,小心翼翼地自保。多少次,她口不停歇地念着一切与现代有关的词,她怕忘了自己是谁,她幻想着还能回去。有时,她想着干脆放下这些干脆地融入这个朝代顺波逐流,可是,她怎么能,如何能?
搬出琴放好,涟汐坐了下来,纤指一拨开口唱了起来。唱《后来》,唱《爱你不是两三天》,唱《美丽的神话》,唱《take to you heart》,唱一切她知道的歌,一首一首,没有半点停歇。没带假指,手指磨起了泡,指甲也断了,可她还是没有停下,仿佛要唱到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你这是干什么,停下!”冲进来的八阿哥一把抓住涟汐已流血的手,激动地看着她。涟汐刚开始唱时八阿哥就进了院子,先是听着怪异的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