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
难测爹爹心 作者:月亮蛋挞
☆、第六章 初闻星空岛
眼前的小小少年一身雪白色锦袍,束发银冠,腰间系一条银白丝绦,手中一把绘着彩蝶扑花的折扇,摇得不疾不徐,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明眸鲜唇,唇角含笑,黑黝黝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他身侧的少女穿着月白色丝裙,绣着富贵牡丹暗纹的亮银色缎袄,衬得原本就细白如玉的脸庞,更加雅丽如白荷,腕上一对碧玉镯子笼在袖间若隐若现。看见我时,暖暖一笑,淡雅的白荷瞬间变成鲜艳的桃李。
这二人周身银装素裹的玉立在秋阳之下,闪亮得欲夺人双目,我以手遮眼作出被晃晕状。东方雅掩唇一笑,红霓一旁‘扑哧’笑出声。
花幻海上前拉住我的手,眼睛锃亮,不住点头,“我就知道,阿霄打扮起来一定很好看,”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将我看了个遍,煞有介事的道:“我花幻海阅人无数,看人向来是准得很,阿霄将来定能出落得比妲己还美呢。”
这厮疯言疯语没个正形,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呢?我肝火顿起,‘刷’的抽出手,照他当x就是一拳,拳头打在他身上,感觉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我不由诧异的看一眼花幻海,却见他捂住x口一副疼痛难当的模样。
我又好气又好笑,索x转过头不去理他,上前拉住东方雅柔若无骨的小手,嘟起嘴嗔怪:
“阿雅,你们今天都去哪玩儿了,快些从实招来。”
东方雅柔柔一笑,“我和大哥对上京不熟,不敢乱走,只在将军府附近逛了逛。”
这时,进来四名青衣侍女,每人手里托一个食盘。走到近前,福身下拜。
“将军命奴婢们给小姐送饭。”最前面的侍女道。
“呀,好大个的螃蟹!”花幻海跳到一个食盘前叫道。
我强抑住自心底升腾起的甜蜜的笑,说:“麻烦四位姐姐放到前厅桌子上吧。”脑中尽是燕云殊含笑的身影。
回到荷园大厅,案上摆满各色餐点,花幻海一屁股坐在桌案边的梨木椅上,抓起一只螃蟹扒起来,看他急切的模样,再看那螃蟹的壳r碎成一团,白花花的分不清哪是壳哪是r,这技术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东方雅一直含笑看着他,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褪下镯子,挽起袖管,露出一截细白如藕的手臂,拿起一只螃蟹,灵巧的手指上下翻动如蝶飞舞,魔术般扒出完整的鲜r,很快凑成一盘,推到花幻海面前。
花幻海从螃蟹堆里探出头,呲牙一笑,“阿雅妹妹多谢了。”
我见红霓紫雾站在一旁,便请她二人坐下一起吃,二婢皆不肯。
花幻海眼珠一转,说:“二位美人姐姐,你们要是不肯坐下,我也陪你们站着。我花幻海无父无母,要说身份,是个乞丐,还不及你们呢,你们不坐,自然也没有我坐的道理。”说着,果然站起来。
红霓面上一红,说:“花公子,过去的事不可再提,如今你是小姐的朋友,自然就是将军府的贵客……哎,好吧,怕了你们了。”红霓紫雾无法,只得坐在一侧,并不吃。
我递给紫雾一块松花糕,花幻海递给红霓一个芙蓉饼,东方雅一笑,说:“两位姐姐快些吃吧,不然我们谁也吃不下。”
花幻海钦羡地对红霓说:“美人姐姐,你那套剑法真厉害!”又哀求,“你收我做徒弟,教教我好不好?”
红霓刚咬下一口饼子,被花幻海一说,呛得咳起来,紫雾一边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调侃:“恭喜恭喜,红大师傅。我们这十人里居然是你最先收弟子。”花幻海奉上一杯茶,嘿嘿一笑道:“同喜同喜。”
好一会儿,红霓止住咳,红着脸说:“真真是折煞死我了,我可不敢误人子弟。”喝了口茶水,又说道:
“花公子要是真想学武艺,来日告诉将军,将军自会给你找个好师傅。嗯,和光应该是不错的人选。”
花幻海问:“和光是谁?他很厉害吗?”
红霓答道:“和光同我们一样,也是主子亲自教习的孤儿之一。对了,你们见过他,就是昨晚那个白面书生,他不光武艺j湛,而且极擅谋略。他……”
“他的武艺是我们这十人里最好的,连主子都夸他是练武的奇才。”紫雾c言,清冷的面庞变得柔和起来。
我对和光印象很深,只是不曾想,看似很文弱的一个人竟然是有武功的。
花幻海又问:“那燕将军的武艺师承哪里?”
红霓狡黠一笑,压低声音说:“要说这个可是秘密,不过你们是小姐的朋友,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们……”说着看了看门外,紫雾痛疼的看了她一眼,不语。
花幻海x子急,直央红霓快些说。
“主子师承星空岛。”紫雾冷冷的声音响起。
花幻海和东方雅听了,都瞪大眼睛,一副震惊至极的样子。红霓则因遭了抢白急得直跺脚。
我很是好奇,星空岛是珍宝岛吗?怎么他们都像看到金银珠宝一样双眼放光?
红霓本就是个话茬子,再加上花幻海这个超级大粉丝,一时就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眉飞色舞。东方雅和紫雾在一旁,听到夸大其辞处便出言矫正。
原来,这里除了三国之外,还有两处超然世外的所在,一个是长乐谷,另一个就是星空岛。
星空岛在瀚洲之外的东海之上,岛上的人个个武功超绝,但这还不是星空岛称绝于世的主要原因。
星空岛之所以扬名天下,皆因其上的一座高山,此山叫‘摩云顶’,世人皆以拜师星空岛为荣,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登上摩云顶,修习摩云神功。
摩云神功可令人益寿延年,返老还童。据说,即使是八十岁的老翁,功成之时,也可恢复年轻时最美的模样。
不光如此,传说摩云神功虽不能使人逃脱生死,但来生却可以摆脱凡尘,位列仙班。
不过凡事总有利弊,摩云神功虽好,可惜凡是修习之人,此生都不可再离开星空岛,如要离开,必须自废武功。
☆、第七章 不得出府
但即便这样,世人对星空岛仍是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这不,眼前就有个现成的。
花幻海仿佛身临其境般讲着星空岛,一张小脸因为激烈的言谈变得红彤彤的。
我觉着好笑,“你既然这么喜欢那里,等我爹爹回来,求他送你去学艺如何?”
花幻海闻言,顿时如小狗讨到了r骨头,一脸谄媚的笑着:“真的?如此甚好,阿霄,你真是我的贵人啊!”
红霓笑着道:“花公子聪明慧黠,去星空岛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处与星空岛其名的人间圣地——长乐谷,地处三国交界,是一个方圆几百里的大深谷。谷四周遍布各种稀奇古怪的阵法陷阱,没有人能走进去。
长乐谷以‘音杀’闻名于世,几百年来一直不如星空岛声望显赫,只是近十年风头逐渐盖过星空岛。
据说如果遇上天灾人祸,只需在谷边焚香祷告,长乐谷必施以药石钱粮,由此长乐谷又得名菩萨谷,备受世人推崇。
长乐谷有长乐五使,传说这五人的琴艺已臻化境,且他们弹琴弄曲间就能轻易夺人的x命。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乐善好施,除暴安良,从不滥杀无辜。这令贪官恶霸无不闻风丧胆。
瀚洲几乎人人都会弹琴,不论是士族大夫还是平民百姓,或笛或箫,至少都会一样乐器,这里崇尚音乐,乐师在这里有非常高的地位。所以世人又以能得到长乐五使的点拨为荣。
至于长乐谷的谷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多数说法是长乐五使就是长乐谷的主人。
我默默的听着,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太过缥缈,听起来直令人昏昏欲睡,我半阖双目。
“小姐倦了?”紫雾说道,上前扶我,红霓正说得起劲也停下,过来扶我。
东方雅道:“天快擦黑了,阿霄先回房歇息吧。”
“我回房休息,阿雅你们明天出去玩别忘记叫上我。”我挽着红霓紫雾的手,临走还不忘叮嘱。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东方一轮红日刚刚升起,我梳洗完毕,来到饭厅。
花幻海东方雅也刚刚吃完早饭,我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完战斗。
红霓紫雾见我出府也一定要跟着,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我自然欢迎。
我们几个初来乍到,对上京不熟,红霓紫雾跟着,正好做现成的向导。
可是乘上马车出了巷口,我才发觉我想错了,红霓紫雾对上京并不比我们三人熟悉多少。倒是车夫边赶车,边一路介绍上京各处名胜,j美茶点。
红霓抱歉的笑笑,“我和紫雾这几年一直都跟随主子在外征战,还是一个月前我国和天麒国议和,主子才被皇上召回京,回来后,又跟着主子处理京畿的事务,所以上京还没来得及逛过。”
——这么说我们三人来的刚刚好。
只是面前的花季少女,比我前世还要小几岁,从小就过起厉兵秣马的艰辛生涯,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这一天,我们去了绸缎庄、玉器店,首饰铺,街边摆的摊子一个也没落下。
五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吃的用的玩的买了不少,除了我和东方雅每个人肩上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红霓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兴奋,体力不是一般的好,她东游西逛,看上眼的看不上眼的统统拿下,这来者不拒,所向披靡的劲头,简直就是个超级购物狂,我们几个倒成了陪客。
紫雾虽然比红霓稳重些,但是看她走在大街上,东瞧瞧西望望,一脸新奇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是喜欢出来的。
只有东方雅一脸平静,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回到将军府时,太阳早已西沉,大家都已筋疲力尽。
刚一下马车,燕录迎上来,一脸忧色的说:“小姐,你去哪儿了,主子回来后看不见小姐,派人四处寻找。”
“爹爹现在哪里?”我忙问,心头狂跳。
“主子被皇上请去议事,走一盏茶功夫了。”燕录说。
我的心从云端坠落谷底。
燕录又说:“主子说,如今上京不大安定,小姐若想出府游玩,须征得主子的同意方可。”
---上京不安定?
红霓紫雾一脸的莫名交换一个眼神。
花幻海黑亮亮的瞳仁转了转,不语。
转过天,我们谁也没出府,就连花幻海也难得安静的待在府内。
荷园西南面有一个大花园,里面百花竞艳,香气馥郁。其中最多的是金菊,其间点缀着百合、雏菊、太阳花、含羞草和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卉。
花幻海一身白衣,敲着二郎腿,慵懒的躺在花园里的石台上。
东方雅坐在花幻海脚边。今天她穿了条淡粉色素罗裙,白玉小手掐过一支百合,凑到秀挺的鼻子前轻嗅,柔美的面庞上现出一抹陶醉的笑。
花幻海半眯双目,对坐在对面的我说:“阿霄,你爹他何时回来?我都晒一晌午阳光了。”
我笑着说,“听红霓说,昨晚爹爹回来时已经二更天,今天一早又上朝去了,现在午时了吧,应该快了。”
东方雅安慰道:“大哥,你不要着急,燕将军回来,阿霄自会帮你说。”
花幻海一骨碌坐起来,捶x叹气道:“阿霄,我的好妹子,今年我都十二了,十二岁你知道意味什么吗?”
我拍拍花幻海的肩,笑嘻嘻地说:“别激动,看你急得这一身汗。你才多大,就这么急着返老还童?”
说得东方雅一笑,花幻海故作生气地摇头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星空岛历来只收十岁以下的弟子。”
--哦?!还有这规矩。
这时,红霓提裙跑来,边跑边喊:“小姐,主子他回来啦!”
花幻海一听‘噌’的站起来,可他没有我快,我转身抓住红霓的手臂,问:“爹爹现在何处?可有公务处理?”
红霓说:“主子正在荷园呢,主子一回来就来看小姐了。”
我没等红霓说完,提起裙角一溜烟向荷园跑去。
☆、第八章 将军府午宴
一口气跑到荷园门外,才想起走得太急,落下了花幻海和东方雅。
却听门内清越的声音响起,“霄儿,怎么不进来?是要为父出门相迎吗?”
我心跳如鼓,推门而入。
却见燕云殊着了一件宽大的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紫玉束带,正立在院中笑吟吟的望着我,眼如皓月,身如清风。
我本想喊声‘爹爹’,还未出唇,心里没来由的一酸,一头扑到燕云殊身上,哽咽起来。
燕云殊轻叹一声,拍拍我的肩膀,小心地将我从身上扶起,瞧一眼我的小脸,说道:
“这两日定是受了委屈,说说看,爹爹给你做主。”
我破涕而笑,“霄儿在府中过得很好,红霓紫雾待我也极好,只是总见不到爹爹,还以为爹爹不要女儿了。”
“主子和小姐父女情深,何不进屋一叙?”
——是红霓的声音。
我转过身,花幻海和东方雅不知何时已经进来,很有默契的向燕云殊施礼。
燕云殊微笑点头,“二位在府上可还住得惯?”
花幻海大大咧咧地说:“还行吧。”
东方雅答:“这几日多有叨扰,红霓紫雾姐姐对我兄妹照顾有加,多谢燕将军收留。”
说着,大家走进大厅,分宾主落座,燕云殊坐主位,我坐在他的下首,花幻海和东方雅坐在对面。红霓紫雾立在燕云殊身后。
燕云殊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小女能够平安到来,多亏了花公子和东方姑娘,燕某无以为谢,这两日公务繁忙,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二位见谅。等会燕某在前厅摆下筵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花幻海呵呵一笑:“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东方雅则落落大方的起身道谢,“阿雅多谢将军好意。”。
燕云殊微笑颌首。
大家又聊起来,说是聊,其实就是听花幻海一个人在说。
从泽国的边陲小镇,到腾云的风景名胜,从荒野乡间到都城重镇,大书特书这一路上的重重磨难、艰辛世态。只是看他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模样,哪里像是在说一桩苦事。
说得我和东方雅皆是一脸汗颜,我不时用余光瞧燕云殊,却见他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倾听,俊雅出尘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我心中暗暗钦佩,这爹爹的修养可不是一般的好。
好一会儿,也没见花幻海说到正题,趁他喝茶水润嗓子的功夫,我好心c言道:
“爹爹,其实花幻海说得这般凄苦,无非就是想请您帮他去个地方。”
立在一边的红霓闻言‘扑哧’笑出声,紫雾抿唇忍笑。
花幻海一口茶水还未及咽下,听我一说,呛得直咳。
燕云殊摇摇头,半是宠溺半是怪责地瞥我一眼,唇角隐笑。
花幻海咳得满脸通红,抬手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你……我……我这是在代普天下的贫苦百姓诉说他们所遭受的疾苦。”
东方雅心疼的秀眉蹙起,忙着帮他顺气。
我横他一眼,说:“好,你有理。花公子x怀天下,小女子自愧不如。这苦也诉得差不多了,你有话快说。”
燕云殊向我轻轻摆手,看着花幻海温和一笑,道:“花公子说的燕某已记下,花公子深陷世事泥沼,身世堪怜,尚能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燕某甚是钦佩。”语气里竟带几分敬意。
我与东方雅相视一眼,都读懂对方眼底的话,话说这厮蒙人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花幻海一笑,笑得极是真诚:“燕将军富贵荣华,身在高位,却能心系百姓疾苦,腾云有将军这样的中流砥柱,称霸瀚洲定然指日可待。”
我和东方雅又是相视一眼,这厮此话恐怕连一分诚意都找不到,最多就是礼尚往来。
燕云殊眼锋扫过花幻海,含笑不语。
花幻海这才说起打算去星空岛的正题,燕云殊疏眉微皱,凝神静听。
待花幻海讲完,燕云殊沉吟道:“去星空岛不难,只是拜师学艺绝非易事。星空岛收徒不论出身贵贱,智愚贤痴,向来只收有缘之人。”
花幻海眼露j光,嘿嘿一笑,道:“只要燕将军肯出面,其余的我自会处理。”
燕云殊眸底漆黑,深看一眼花幻海,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能暂时远离尘嚣也是幸事,此事容燕某再考虑一二。”
然后目光转向我,融融一笑道:“霄儿可有何打算?”
我不假思索地道:“霄儿想学医术。”
燕云殊挑眉道:“悬壶济世,妙手回春。霄儿的想法很好。”
这时,青衣侍婢进来回话:“将军,筵席已经摆好。”
燕云殊颌首,然后起身弹了弹锦袍,笑着说:“时辰正好。”挽起我的小手,招呼花幻海和东方雅,连同红霓紫雾,大家同往前厅。
一行人很快来到前厅。
前厅很大,四四方方,每个角落都摆放着高大茂盛的盆栽。厅中间支起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各色菜品,一时间香味四溢。
靠墙摆放的一排太师椅上坐了四个人,和光、青尘、程副将和一个我没见过的玉面少年。
四人见燕云殊到来,早已起身,纷纷施礼。
程副将看见我时,大着嗓门道:“要不是无回认了个闺女,俺们也没福气吃他一顿饭。”
大家闻言都是一笑。
“程叔叔,那天多亏您仗义相助,阿霄还没谢谢您呢。”如果没有程副将我的认亲之路肯定会艰辛许多。
“都是一家人谢啥呀,那天俺一看见小侄女就觉着顺眼。”程副将挠着脑袋憨厚的笑着说。
燕云殊为我们一一引见,程副将名叫程远,是燕云殊的莫逆之交。那个少年名叫白虹,今年十五岁。是燕云殊亲自授艺的十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燕云殊春风一笑,对和光等人说:“今日不分彼此,共同进食。你们就座吧,不必拘礼。”
和光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道:“这恐怕于礼法不合,我等对将军有不敬之罪”
燕云殊一笑,“和光何时也变迂腐了?诸位和燕某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今日别管什么将军元帅这些虚名,大家如同在军营里一样,都不必拘束,各位入座吧。”
也许是我的错觉,和光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九章 且共开怀
程远大着嗓门道:“无回老弟欠俺这顿饭不是一日两日了。”说着,他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
“想当年,无回刚来军营那会儿,不是嫌碗不干净,就是嫌菜汤里有泥,这也不吃那也不要,瘦得皮包骨头。俺实在看不过眼,把他拎来和俺同吃,他不吃,俺就硬往他嘴里塞,一个月下来,你们猜怎么这儿,无回足足胖了二十斤。”
一席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红霓将眼一横,道:“你这chu人怎能和我家主子相提并论。”
程远并不生气,挥手招呼道:“红霓妹子过来坐,就坐俺旁边。”
红霓不语,并没过去。
燕云殊毫不在意,牵起我的手,选个正对着门的座位坐下,我坐在他右手边。东方雅挨着我,她下面是花幻海。
和光坐在燕云殊左侧,依次是青尘,红霓,紫雾,白虹。
燕云殊见众人都已落座,微笑着端起白玉酒杯,朗声道:“今日的筵席,一是为花公子和东方姑娘接风洗尘;二是庆祝我与霄儿父女团圆;三是大家长年在外,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顿饭,大家万不可拘礼,且共饮了这杯。”
说完,提袖掩唇,一饮而尽,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洒脱。
众人举杯齐声说道:“属下庆祝将军父女团圆。”
我啜了一口,咦?这‘酒’没有一点酒味,唇齿间有淡淡茶香萦绕,明明是沏得极淡的茶水。
“这摆明了是水,好容易请俺吃顿饭,怎连口酒都不舍得给。”程远大声嚷嚷道。
燕云殊恍然道:“侍儿没给程兄斟酒?是小弟疏忽,”又笑着说:“在座的只有你一个是能饮酒的,其余的人不是不惯酒味,就是沾酒即醉。来人,快给程兄上酒来。”
很快有青衣侍女捧来一壶酒,正要给程远满上,程远一把夺过酒壶,仰起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燕云殊无奈,又命人一并端上来五壶。程远搂着酒壶,也不吃饭菜了,只顾着喝起酒来。
众人推让一番,也都提箸吃了起来,大厅里只听得碗碟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那边白虹从程远手中顺来两壶酒,偷偷转给红霓。
燕云殊眼光如电,问:“红霓何时学会饮酒了?”
红霓求救般的眼光递向和光,和光从容一笑,回道:“将军,红霓过了年就十七了,您还把她当小孩儿呢。”
燕云殊怔了怔,摇首道:“岁月荏苒,年华似水。既如此,也好,这是家宴,不比在军营里,侍儿把酒都拿来,各位自取。”
一时间,筵席上觥筹交错。筵席下侍女们来往穿梭,或是上酒,或是布菜,大厅里热闹极了。
燕云殊凤目转动,含笑瞥一眼红霓紫雾,道,“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十六七岁也该说婆家了。红霓紫雾可有心仪的人选?我定为你们做主。”
红霓紫雾的脸上立刻飞起红霞。
白虹一脸诚实的说:“回禀主子,红霓姐姐的心上人是是青尘。”
红霓急忙道:“没有,不是,白虹别胡说。”羞恼的直瞪白虹。
程远撇嘴道:“青尘一个黑木头桩子,有啥好的。照俺老程差远了。”
红霓羞怒道:“你这chu人连青尘哥哥一g头发都比不上。”说完连脖子都烧红了。
青尘闻言黑黑的脸膛变成酱紫色。众人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这边,燕云殊不断给我夹菜,我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的一座小山,而且小山还有不断变大的趋势。
和光看在眼里,温雅一笑,站起身道:“将军爱女之心,令人感动。和光敬将军一杯,祝将军父女团圆,共享天伦。”
然后举起手中的酒杯,燕云殊略一迟疑,和光慨然道:
“将军金戈铁马,日夜c劳军国大事,平日里还要指导我等武艺功课,将军大恩,和光无以为报,情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完,提袖掩面一饮而尽,然后眼波盈盈的看着燕云殊。
“和光言重了。”燕云殊状似头疼的道,见和光看着自己并不落座,无法,只得命侍女将酒满上,饮下。
程远正和花幻海划拳行酒令,抬眼见了,嚷道:“好你个无回,枉费俺和你称兄道弟十一年,也不曾喝过俺一滴酒。今天你喝他一杯,就得喝俺一壶。俺先干为敬!”
燕云殊冲白虹使一记眼色,白虹正巧转过头跟紫雾对饮。
程远已提起一壶酒,咕咚咕咚喝了个净。
燕云殊叹了一口气,只得命人又上了一壶酒,在程远的不断催促下一口气饮下。
此时他羊脂白玉般的脸上现出淡粉的晕色,眼中似有水波盈动,我不禁看痴了,心想芙蓉也没他好看。
众人见和光程远都得了手,全如走马灯般,一个个上前敬酒,燕云殊没有推拒,都一一饮下。
最后,花幻海手捧酒杯站起来,我瞪了他一眼,他冲我呲牙一笑,露出两排亮洁的牙齿,然后对燕云殊道:“将军平易近人令人佩服,幻海自饮下这杯水酒,以表敬意。”一饮而下。
“幻海见笑了。”燕云殊笑答。他的眼眸闪闪发亮,虽饮下许多酒,但依然言谈有致举止有度,不见丝毫醉态。
席上杯盘狼藉,碗筷交叠,众人醉的醉,倒的倒,就连和光也身子打晃,程远更是醉得直耍猴拳。
忽见东方雅趴在桌子上,我轻拍她的肩头,她没有反应,我急忙扶起她,只见她面色绯红,显然是喝下不少酒。
燕云殊眼波流转间,吩咐侍女扶东方雅连同红霓紫雾回荷园休息,又吩咐侍女扶程远白虹去了偏厅。
和光笑着道:“将军海量,属下钦佩。和光不劳烦将军了。”说着扶起青尘也晃晃悠悠出了厅门,燕云殊连忙命侍儿跟上去。
终于将众人料理妥当,回过头来再看,席上只剩下我和花幻海。
走出厅堂,但见秋阳高照,热情似火,檐下时有清风拂面,凉爽宜人。
燕云殊转过头对花幻海道:“请幻海移步书房稍候片刻,燕某有事相商。”
☆、第十章 紫蝶迷影
花幻海会意点头,然后冲我狡黠一笑。这时有侍女上前,引了花幻海前去书房。
燕云殊这才瞧着我,温颜含笑道:“爹爹先送霄儿回房。”说着挽起我的手。
--他的手很热,风吹过,身上散出阵阵酒香。
我嗔怪道:“爹爹不该饮下这么多酒。霄儿知道爹爹体恤下属、不忍拂他们的面子,可那和光明明就是故意引爹爹上钩的。”燕云殊含笑听着,并不辩驳。
我又说:“只是他没想到爹爹的酒量这么好,没把您灌倒,他倒先醉了。”
走上九曲水榭,一池碧绿的荷叶,粉嫩嫩的荷花杂然其上,纷乱之中透着自然随意。花瓣上水珠点点,更显花儿晶莹剔透。
我不放心的再次叮嘱:“爹爹,以后不可再这样饮酒了。”
燕云殊微笑道:“你当爹爹经常如此?要知军中禁酒,就连程远那般嗜酒如命的,行军打仗时都不敢饮上一滴。我自十三岁从军到现在,像今日这般开怀畅饮,这是第两次。第一次是十年前,爹爹解上京之围,先帝犒赏三军。”
我惊讶的仰起头瞧他一眼,他接着说:
“和光他们随我鞍前马后、出生入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而且认下霄儿爹爹高兴,这才多饮了些。既然霄儿不喜,爹爹以后不饮就是。”
渺渺水榭,淡淡荷香。
燕云殊的脸上始终含着融融笑意,眼中神采奕奕,言谈举止自然成春,这一刻时光仿佛停驻,我的心融化在这浓浓的暖意里。
眼看着荷园在望,燕云殊还欲相送。我说:“爹爹送到这吧,有侍女引路。”
燕云殊爱怜的抚我的头,缓缓说道:“也好。”
然后,他弹了一声响指,树上飘落四名侍卫,又吩咐一番,这才告别离去。
眼见他悠然远去,我回到荷园,红霓紫雾东方雅都醉得不省人事。
闲着无聊,复又出了荷园,却见,那四名侍卫守在大门两侧。
“你们怎么还没走?”我好奇的问。
“将军吩咐,必须寸步不离保护小姐。”一人答道。
“我去那边的花园里走走,你们不用跟来。”寸步不离?开什么玩笑。
“可将军吩咐……”侍卫犹豫道。
“你们敢跟来,我让爹爹治你们的罪。”我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这里是将军府,谁敢来这里造次,真不知燕云殊是怎么想的。
漫步进入花园,一片片的姹紫嫣红开得热闹,让人产生目下是春天的错觉。
忽见,花枝之上有一对彩蝶双双竞飞。一只紫蝶一只粉蝶,是我从未见过的色彩。它们在花间徘徊,不知疲倦的舞动翅膀,仿佛充满无穷的生命力,霎时间把一园的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
彩蝶忽高忽低,扑朔迷离,慢慢向南飞去,我不由得一路追随,不知走了多久,忽闻一声清亮的笛音。
紫蝶一阵盘旋,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将手举至眼前:它通体是纯净的紫,没有一丝杂色,在阳光下发出空幻的光芒。紫蝶停留片刻,挥动翅膀翩翩飞去。
我蓦然抬首,才发觉眼前景色很是陌生,矮山,红叶,瀑布、流泉。
却听头顶树上一声清响,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姑娘,还不快谢谢我。”
我抬头向上看,郁郁葱葱的枝叶之间,一人斜靠在高高的树枝上,我一扬下巴,“谢什么?你的蝴蝶吗?”
头上的人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我好奇的抬起头,只见一人遥立枝头,似乎冲我一笑,然后纵身跃下,我还未及反应,他已如幻影般立在我面前。
我怔愣的看着眼前之人,不过二十来岁,身材高挺,气度恢宏,周身透出一股王者之风。
他穿着上好的玄色丝质长衫,轻如蝉翼,一阵风吹过,有如流瀑击石般舒展跌宕,在阳光的映s下,时而黑如深潭,时而红如烈火。
墨发长可及腰,暗红玉簪束发,面皮细白莹润,眉如刀裁,狭长凤眼,正魅惑的看着我,见我眼中恢复焦距,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恍惚中脱口而出:“灵霄。”
“灵霄?你就是灵霄!”他的笑容加深,语气里是未加掩饰的得意,眼中光芒大盛,如寻到珍宝一般。
他认识我?可看样子又不像,我心中疑惑,故作天真的说:“正是,大哥哥你是谁呀?”
他长睫微垂,并不回答,张口却问:“皇帝杀你灵府满门,你恨他吗?”
说话单刀直入,毫不拐弯抹角,只是我们并不认识。我并不愿回答。
仰头瞧他一眼。他正低头看着我,眼中虽含笑,可笑中透着霜寒之气,望之,有临渊履冰之险,我心中一紧,不觉答道:
“不恨。”我又不是正牌灵霄。
“不恨?小小年纪这般薄情寡义……”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驻留片刻,然后魅惑一笑,“很好,你很聪明。”
我在心底瞪他一眼,心想,这是我的心中所想,和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直觉感到这人绝非善类,还是远离为妙。
想到这里转身要走,忽然眼前一花,那人如变戏法般瞬间移步至我面前,慵懒的靠坐在我对面的一块大山石上,以一种近似戏谑的口气说:
“我叫你霄霄如何,陪我说说话。”
--霄霄?好r麻,我皱眉道:“我和你又不熟,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轻叹口气,悠悠吐唇:“君忘昔。”
我报之一笑:“往昔流年,两两相忘。”
他闻言凤眼中眸波流转,瞬间迸s出五颜六色的瑰丽光影,“两两相忘?只怕忘亦难忘。”
他身形一晃,手中多了一把寒光森森的宝剑,剑尖指地,舞动如银蛇,刷刷刷’写下三个大字。
然后自嘲一笑,“遥望夕阳,君当自勉,君望夕。”
“君一一望一一夕。”
我看着地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默默重复道,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这名字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