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欢 第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打扮喜气一些,叫你大姐姐看了也高兴。”大太太笑的说着话,朝着眼角眉梢都是快活的陈纯荔和陈纯瑶叮嘱。
陈纯荔和陈纯瑶就喜不自禁的点了头。
纯歌看了不动声色喝茶的大太太,再看到陈纯荔和陈纯瑶两个人的欢喜,在心中暗自摇头。
既然都心里敞亮是要进京来做什么,在大太太面前还表现出这样的笑来。
怎么说,也是去跟陈纯芳分丈夫的!大太太可是陈纯芳的亲生母亲。
大太太眼角余光扫到低着头的纯歌,抬抬眉,语气柔和的道:“怎的了,十三丫头,不想去国公府见你大姐姐?”
纯歌心里一凛,这个时候,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也不能表现的全无所谓。否则大太太说不定就该以为她是不识好歹了!
“大伯母,我只是怕自己不懂规矩,去了国公府那样的门第,万一做错些什么事,丢了大姐姐的脸面。”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说着,就垂下了眼睑。
听了纯歌的话,大太太的心里,一下子舒坦许多。
还知道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倒也识趣,不像其他两个,一点分寸都没有!
可是,这双眼,水波潋滟的,脸蛋细瓷一般,还是没长开的时候,就这么勾人。
大太太忽然想到了姚妈妈说过的那些话,看着纯歌的眼神变得阴郁。
男人,要真是被勾住了心,可就管不住那么许多了。得宠不要紧,要是得宠了再生个儿子……看样子,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陈纯荔瞥见大太太目光一直在纯歌身上打转,眼珠子一转,端了旁边的茶杯,不小心的就撞上了旁边正跟丫鬟小声交代回去要把哪个衣箱翻出来的陈纯瑶。
第二十六章 街头(上)
陈纯瑶被陈纯荔这么一撞,本想刺她几句,却看见陈纯荔在注视纯歌,又顺着看见了大太太的目光。欢喜的神情霎时间就变成了一片阴郁,两只手搅着绢丝帕子,心里的怒火一拱一拱的烧心,终还是顾及到屋子里面的大太太,没有开口。
结果,那晚上纯歌回房的时候,就又听见了好不容易消停的隔壁传来咚咚作响的声音。不是铜盆摔在了地上,就是红木雕花香几噼里啪啦摔散了架。
纯歌在房中无言叹息,对面屋子的陈纯荔却听着响动,搬了小凳子坐在窗边听着动静,一边赶紧绣明日要给国公府太夫人做见面礼的佛经,一边得意的笑。
第二日一大早,陈家上下已经动起来。纯歌从屋里出来,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陈纯荔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鼠皮大红披风,再看到陈纯瑶簇新的玫瑰色牡丹缎子狐裘褶子大袄,两人都是一色的大红,在冬日的雪天里,格外打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纯瑶见纯歌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抬着头,打量着纯歌一身浅绿的四喜如意云纹锦裙和半旧的软毛织锦披风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扶着纯歌上马车的翡翠和琥珀不由气结!
要不是姑娘不愿意穿的太出挑……
京城里昨晚下了大雪,路面湿滑,怕出了差错,马车行的极慢,马车里有小炭炉,燃的是银丝碳,倒也不冷。闲来无事,纯歌捧了本杂史谈细细翻阅。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纯歌身子一歪,差点将书摔到炉火上面去。
琥珀一早起来就积攒的怒火刷的都出来了,掀开车帘子就要问车夫是怎么回事,外面已经起了争执声。
纯歌初来京城,连大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自然也就不想生事。只叫了琥珀看着最喜热闹的翡翠,不让她下去掺和,有什么事情,自会有大太太那边出面料理。
可这争执却久久没有解决,声音还越来越大起来。
纯歌透过朦胧的纱帘,看见外面聚集的越来越多的人群,围着她们这边几辆马车指指点点,柳眉轻蹙。
毕竟是女眷的马车,在这路面上被人围着看,可不是什么好事。
隐隐约约中,又听到了前面大太太的车夫,似乎是抬出了安国公府的名号。
听说安国公府的国公爷李建安虽然是陈家的女婿,和陈家,却一直不怎么往来。
昨日翡翠回来的时候,还说听厨房的小丫鬟讲,年前大奶奶连氏私下打了国公府姻亲的名号,找上皇商安家要入琥珀厂的分子,将来好分红利。安家就去商量了国公爷的意思,结果国公爷一句李家是李家,陈家是陈家,给安家的人噎了回来。安家没有讨的国公爷的喜欢,陈家也大大丢了脸面。
这样一个人,大太太却纵容手底下的车夫到处乱打国公府的名号。
第二十七章 街头(下)
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自己又是跟大太太一起过去的。
想到这些,纯歌只得将琥珀叫过来,“你去外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琥珀知道纯歌不让翡翠出去打听,必然是害怕翡翠在街面上人来人往的时候说错什么话。不声不响的下了车,一刻钟后,就回到了马车上。
“姑娘,街面路滑,前头大太太的马车,行的偏了些,撞了一个妇人的饮食摊子,给了五两银子。那妇人说是烫到了她家幼子,非要大太太给赔个不是。”
翡翠和琥珀听见了都捂嘴惊呼,“让大太太赔不是!”
这妇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拿了银钱就走吧。
纯歌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哑然无语。
一个摆食摊的妇人,敢让有封号诰命的大太太赔不是,打出了国公府的名号都不肯妥协。
原本,自己还以为僵持了这么久,是和京城哪家权贵的内眷冲撞上了。
纯歌好奇不已,偷偷的掀了纱帘,朝着前面望过去。只看到前面一地的残汤,一个身着粗布蓝衣长裙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站在寒风中,满脸倔强的望着面前的姚妈妈和气势凌人的几个丫鬟。虽然浑身瑟瑟发抖,依旧不肯屈服。
“我是商户,可我家小儿子是送到学堂读书去了的,将来指不定就是个举人状元。我的脸面不要紧,我的儿子却不能被你们这样糟践。今日若是不肯给我儿子赔礼,我就上府尹那里告状去!”
姚妈妈面对着这么一个倔强的妇人,气的浑身发抖。青天白日的,这是哪只鬼冲了出来,要不是看在这么多人看着,随便拖到哪里,打死都有份,敢要朝廷命官的夫人赔不是!
翡翠捂着嘴,瞪圆了眼,“姑娘,这妇人好大的胆子,这样说话。”
琥珀就担忧的道:“虽说是良家子,可这妇人也实在太大胆了,要是大太太真叫了衙役来处置,这妇人也讨不着好。”
纯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妇人,再看着那孩子。眼眶隐隐湿润。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的命何其轻,达官贵人,随意一句话,就可以取了别人的命。良家子不能随意处置,但真要闹出去,大太太只需随口编排了个罪名,那些当官的,都会奉承着过来。这妇人虽说是鲁直,可也为了自己孩子的尊严,为了让孩子从小就知道那份骨气,也算是无畏了。
这算是一种愚蠢的做法,却含着一个母亲的深爱。
儿子要进学堂,将来要当官,要做人上上,就不能被任何人轻贱!
纯歌心里软软的,就戴上兜帽遮住了面孔,去掀车帘。
翡翠见纯歌动了,急忙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临机(上)
“这么着磨下去,也不成个样子,我下去代大伯母赔个不是,也就了了。”
“这怎么行!”
翡翠几个人不由大急。
堂堂的官家小姐,怎能由得一个妇人吵嚷几句,就下了马车,向别人低头,传了出去,可不是太丢了颜面。
纯歌一笑,安抚她们道:“有什不行的,是咱们的马车先冲撞了别人,再说了,我看那妇人也是个倔性子,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
琥珀略一思忖,就道:“姑娘要去赔礼,还的先问过大太太才是。”
纯歌赞赏的看了琥珀一眼,轻轻点头。
当然要先问过,否则自己出了面,大太太反而会以为自己是装好人,下了她的脸面。
大太太坐在马车里,身边围着早就过来的陈纯荔和陈纯香,听见外面高亢的说话声,一张脸都青了。
她是什么人,是礼部侍郎的正妻,出身京北连家大族,安国公的岳母!一个小小的妇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下贱东西,也敢让她赔礼。还折腾了这么久,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明日满京城都是她的笑话了。
陈纯荔见着大太太的样子,一脸担忧的道:“大伯母,您可别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姚妈妈不是已经差人去请衙役了。”
大太太没说话。
陈纯瑶却恨恨的道:“反了天去,大伯母,您就是心太慈了,依我说,这种不知好歹的,就该几棍子打死才好呢。”
大太太听了,笑着反问道:“打死才好?”
陈纯瑶见大太太回了她的话,得意的看了一眼陈纯荔,点头道:“冒犯了大伯母,尊卑不分,当然就该好好整治。”
大太太就拍拍陈纯瑶的手,拨动着手腕上的碧玺佛珠。
陈纯荔在心里冷笑。
真是个蠢货!
就凭这份心机,也敢肖想嫁到国公府去。大街面上的,一个良家子,你说打死就打死了!以为是在家收拾那些奴仆呢?明日朝堂上御史弹劾的奏章都够埋了你全家。
这样的人,大太太怎么可能弄去给自己的女儿添堵。
要说选帮手,肯定该是选聪敏懂事,颜色又好的。
正想着,外面传来姚妈妈的失声高喊,“哎哟,十三姑娘,这可怎么使得!”
大太太顿时掀了眉,扬声道:“姚妈妈,可是十三丫头也下车过来了。”
车帘子被掀开,纯歌肩上还有残雪,半弯着腰蹲在马车前辕架子上,给大太太请安。
“大伯母。”
大太太急忙伸了手来拉纯歌进去,嗔怪道:“既然来了,直接进来便是,你瞧你两个姐姐就没你这么见外。”
陈纯荔和陈纯瑶听见大太太一副熟稔的口吻,唇角扬起,纯歌只是温温的笑,没有说话。
第二十九章 临机(中)
大太太就问纯歌,“可是外面那妇人吵着你了,我已打发人过去请衙役来,暂且忍一会儿。”
听见大太太果然要说去请衙役,纯歌立刻就道:“大伯母,还是我下去给赔个不是吧。”
大太太脸色微变,望着纯歌。
陈纯瑶冷笑,“十三妹妹,你要下去赔罪,是果真以为这事情是大伯母的错了?”
纯歌长睫抖动,怯怯道:“十二姐姐,我只是怕耽搁了时间,大姐姐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陈纯瑶哼了一声,还待再说,陈纯荔笑着按住了陈纯瑶的手,朝着大太太娇娇解释道:“大伯母,十三妹妹是惦记着看大姐姐呢,您可千万别怪她。”又回首嗔了纯歌一眼,训道:“十三妹妹可别说胡话了,再如何,也没得咱们官家小姐去向个小妇人赔罪的道理,说出去,不仅丢咱们陈家的颜面,也丢大姐姐的颜面呢。”
对陈纯荔的教训,纯歌不以为然,只是用余光去看了看大太太。
等看到大太太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样子,纯歌心中就有了底。
“我想着,大伯母这样良善大度的人,必然是不愿意和这妇人计较的。我下去也不用真的赔不是,只消亲自将银钱给那妇人,她有个台阶,咱们也能早些过去,省的外面不知道分寸的围观百姓胡乱说话,影响了大伯父的清誉。”
大太太听着这番话,心里微动。
这丫头,说的的确是个理。
今天这事,不过是一件小事,非要折腾大了,万一传到哪个御史的耳朵里,又变成了鱼肉乡民,回去反倒让自家老爷生闲气,外面的人也看笑话!
这妇人又是良家子,不好料理。
既然这丫头自己个愿意去下这份面子,自己做什么不肯。将来这赔不是的事体传了出去,到了那些国公府要交际的夫人耳中,自然也要低看这丫头三分。国公府那位太夫人也会觉得不美。省的这丫头万一得了宠,招摇起来,反倒架空了纯芳!
怎么想,都划算的很。
大太太登时笑了起来,亲亲热热的拉了纯歌的手道:“还是十三丫头贴心又懂事,没白费我疼你的心,这种事,都肯为大伯母去做。”
说着还从头上拔了一只金玉呈祥的足金簪子,插到了纯歌发髻上。
陈纯荔和陈纯瑶见了,恨得牙痒痒。
狡猾的小丫头片子,为了讨好大伯母,连官家小姐的脸面都不要了。有了这种事体,看你今后嫁到国公府去,有哪个夫人愿意和你交际!
纯歌触到两个人的眼神,觉得无奈。
大太太真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忘挑唆她身边的人,生怕她莫名其妙的就多了几个帮手。
第三十章 临机(下)
姚妈妈没想到大太太真准了纯歌下来,哪有官家小姐出面给一个摆食摊的妇人赔不是的。
可姚妈妈冷眼在旁边瞧着,这十三姑娘做起来还自然的很,半点也没有委屈不情愿的样子。
那妇人也硬气的很,看着纯歌亲自下来,也不肯接银子,只说要赔不是。
纯歌虽同情她,也觉得撞了人道歉没什么大不了。可纯歌心里清楚,大太太让自己下来给个台阶是一回事,自己真若说了什么软话,丢了陈家的颜面,大太太是定不会饶过自己的。
但这妇人又这般倔!
大为头疼之际,纯歌就看到被妇人抱在怀中,在风雪天里,冻得瑟瑟发抖的那个孩子。
面黄肌瘦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乌溜溜的,像是天上的星子,含着手指,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似乎是想透过纱帽看见自己长什么样。
纯歌心里一动,给旁边搀扶自己的琥珀说了几句话。
琥珀听完点了点头,转身从马车上拿过一个雕花檀木食盒,到了妇人面前,一打开,里面的水晶蘑菇馅饺子还冒着热气,惹得周围的人,看了都拼命咽唾沫。
那孩子,一见到饺子,立刻把眼睛定在上面,眼都不眨了。
纯歌笑着把食盒递过去,哄那孩子道:“这是姐姐大早起来做的新鲜点心,你拿回家吃好不好。”
孩子就使劲点头,伸出手要去接盒子。
那妇人却一把打掉孩子的手,骂道:“在家怎么教你的,你娘为了你和别人较劲,你为了一点吃的,连脸面体统都不顾了,若让你爹知道了,仔细他收拾你!”
一听见这话,那孩子顿时把手怏怏的缩回去,眼珠却还黏在饺子上,就是不肯转回来。
妇人看了,又羞又气,可还是心疼孩子,只是抱紧了,不肯再骂。
纯歌觉得难受,人没有地位,想要一份尊严,都是这般艰难!
她软着嗓子道:“大嫂子,您这么硬着,本是为了孩子,可这么大雪的天气,您让一个孩子陪您立在这儿。我看他唇都青了,您又不让他吃东西。咱们陈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我看您先收了这赔付的几两银子,把孩子带回去仔细看看,有没有被马车撞着,被洒出来的汤水烫着。再给孩子吃顿饱饭。人有了力气,也好再去陈家跟咱们讲理不是。”
这么说话,就是代表着将来陈家还会认这件事,也算是隐秘的赔了不是。
那妇人心中一动,接了银子道:“你这姑娘,还算是个讲理的,我就给你个脸面。”
纯歌听了哭笑不得,姚妈妈已经气得跳脚。
妇人却不理会,只管抱着孩子,收拾好摊子,又转过来道:“这东西,还给咱们不?”
纯歌哑然,直到看见对面两母子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手中的食盒,急忙盖上盖子递过去。
妇人笑咪咪的接着,哄自己的儿子,“拿好了,还没见过这样包的饺子呢,回家也给你那老不死的爹爹尝尝鲜。”
又问纯歌,“这饺子,是你做的?”
纯歌觉得思绪都有些跟不上,汗颜之后,点了点头。
妇人便上下打量了纯歌几眼,径自走了。
姚妈妈看见这等行径,气得厉害,一边扶着纯歌上马车,一边指使车夫快些赶到国公府去,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骂。
就连琥珀,也觉得那妇人太过分。纯歌却一路走,一路含着笑。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有骨气的妇人,没想到,倒是个妙人儿,看那副样子,倒像是果真不把什么陈家国公府放在心上的。
马车终于又缓缓起行,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行进。
街面阁楼上的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见了,就朝着旁边身穿白衣墨竹常服的李建安打趣。
“你那岳母家真是有意思,气派倒是做的足,也会摆你国公府的款,可惜竟不认识这位刚回京的老祖宗。”男子摸摸下巴,看着李建安阴沉沉的脸色,又道:“你那媳妇,可也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我看今日这个下马车来的,倒也有些不一样。也是陈家的女儿?老祖宗倒是喜欢她的很!”
李建安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三十一章 机锋
纯歌几个是从安国公府的西角门进去的。
到了二仪门,从穿堂过,然后到了垂花门门口,纯歌几个人才下了轿子,看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坐在石矶上等着。一见纯歌几个人的轿子落地,忙簇拥了上来。
领着绕过大理石架子屏风,直接让到厅里去,喊道:“太夫人,亲家太太来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愉悦的响起来。
“快请进来!”
大太太人没进去,已经先应和着开了口,“太夫人,我带着咱们家里几个姑娘给您请安来了。”又是一阵笑声出来,纯歌几个人跟在大太太后面到了正厅。
屋里香风环绕,炕上铺着大红蠡纹靠背毛垫子,太夫人歪在上面,因着屋里热身上也只穿了家常的延年益寿子孙锦制成的褙子,简单挽了个髻,簪上一支红珊瑚簪子。
太夫人一见到大太太,立刻叫人捧茶过来,眼神不经意的在纯歌三个身上顿了一顿。
这屋里除了一些寻常的香几,木椅,屏风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看上去,太夫人倒是个不喜欢奢靡的人。
纯歌心中有了底,见陈纯荔和陈纯瑶都在不着痕迹的争抢靠太夫人最近的位置,就静默无声的坐在了最后。
太夫人低头喝茶时的余光瞥见,心里微微点头。
“瞧瞧你家的这几位姑娘,长的真水灵。”
大太太瞥了喜不自胜的陈纯荔和陈纯瑶一眼,客气道:“绥南那边来的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太夫人可别笑话。”
太夫人就虎着脸道:“瞎说,我看着就觉得长的好,又听话懂事,你们家的姑娘,出来自是不错的。单看我那儿媳妇,你家大姑娘,可不是把这国公府上上下下打理的极好,半点不用我操心。”
大太太的脸,立时有些僵硬。
太夫人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作未见。
纯歌见着大太太的脸色,再看到太夫人的神情,就觉得奇怪。
看大太太和太夫人这样子,似乎是彼此之间有些嫌隙,可陈家上下都说,大姑娘在国公府中,是极有威严的。一手掌着管家大权不说,还生了嫡子。
即是如此,大太太还有什不满意的。
心中存了疑问,纯歌对太夫人偶尔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回应起来,就有些迟滞。
陈纯瑶和陈纯荔两个人,却叽叽喳喳的掏空了脑袋,说了话逗的太夫人合不拢嘴,只夸两个人会说话哄老人家开心,还叫陈纯瑶和陈纯荔常过来陪她说话逗乐子。
两个人听了喜不自胜,连声说太夫人真是和气人,今后若能有这样的长辈常常相处,是她们的福气。把大太太气的胸口发疼。
陈家的姑娘,就是过来陪人说话逗乐子的!亏这两个死丫头,也不嫌话多闪了舌头,连这话里的机锋都听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姐妹(上)
陪人逗乐子的是什么,又不是人家家里正经的晚辈,难不成要做人家家养的歌姬戏子!
什么常常相处的长辈,这般不要脸面,上赶着认人,传出去,可真是……
果真是上不得台盘的东西!
纯歌听的这些话不对,又见到大太太鬓角青筋都鼓起来了,急忙用大袖口掩了手,去扯旁边的陈纯瑶。
陈纯瑶是个急躁子,不会奉承人,本就心里着急陈纯荔占了上风,正上着火,觉出纯歌用手拉她,还扯了好几次,登时不耐烦起来,趁着没人看见,飞快的拔下头上一根缠枝钗,也不看,估摸着朝纯歌的手背上扎下去。
纯歌眼睛看着大太太,也没瞧见陈纯瑶的举动,等到吃痛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嚷出来,好不容易收回手,正对上陈纯瑶斜过来的得意眼神。
裹在袖口里擦了手,感觉到手背上的痛楚,再看到陈纯瑶和陈纯荔的自得,纯歌哭笑不得。
好心好意提醒她们,结果一个拿了金钗扎过来,一个在旁边看的起劲。这可真是……
太夫人和大太太寒暄了一会儿,人就有些疲惫,大太太急忙告辞,带着纯歌几个去了陈纯芳的院子。
纯歌坐在铺了貂绒大毡子的黄花梨仿竹椅上,听陈纯芳和大太太还有陈纯瑶陈纯荔说话。
看着四周摆设的斗彩花卉凤鸟鱼纹瓶,镶宝石红玉屏风,还有陈纯芳身上穿的鎏金大红色扬绉银鼠裙,案上一两千金的红玉香。
管家的媳妇,越过了既尊又长的太夫人。
纯歌隐隐明白,为何太夫人先前说出那番话时,大太太会有那样怪异的神情。
可既然知道,大太太为何不劝劝陈纯芳,进来的时候,还说这屋子里的摆设也太陈旧了,丢了国公夫人的颜面,让陈纯芳早日淘换掉。
纯歌想着这些的时候,就看见大太太不知道跟陈纯芳说了一句什么话,陈纯芳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纯歌觉得骇然。
这个大姑娘,刚才进来的时候,听着说话还透着一股闺阁少女般的娇憨,音色婉转,突然变起脸来竟是这样的吓人。
陈纯芳打量了纯歌几眼,抬抬手,铺着厚厚脂粉也掩不住病容的脸上是微微笑意。
“十三妹妹,怎的不说话。”
陈纯瑶哼了一声,道:“大姐姐,您不知道,十三妹在家时,就是不喜说话的,总爱折腾些别人弄不懂的玩意儿。”陈纯瑶说着,就把纯歌几年前在家里叫下人帮着做魔方玩的事情讲了出来。
纯歌在旁边汗颜。
多早前的事情,自己也不过实在是无聊,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做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陈纯瑶却一直拿着这件事在别人面前将自己说的像是一个整日神神叨叨的神婆。
纯歌在旁边汗颜。
第三十三章 姐妹(下)
陈纯芳听的捂唇娇笑,还咳嗽了几声,大太太见了急忙让陈纯瑶住了口。
“十三妹妹,还是个妙人儿呢,喜欢料理木匠活计。”
时人分士农工商,木匠属工籍,并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陈纯荔和陈纯瑶听了在旁边笑。纯歌睫毛轻颤几下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的苍白着脸道:“大姐姐,我只是在家闲的慌了,又不会诗词,想打发时间。”
陈纯芳和大太太见到纯歌这等怯怯又不敢反抗的样子,立时想到了家中那些被调理的安安分分的妾室。
聪明倒是聪明,不过都是些鼠胆子一样的人儿,再如何也不敢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两个人就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眼神。
陈纯芳急忙道:“瞧你,我不过是姐妹之间说几句玩笑话,你可别哭,要不三婶子知道了,该说我欺负你了。”
纯歌咬紧唇,神色越见苍白没有说话。
陈纯荔和陈纯瑶瞧着,觉得高兴。
一路看,大太太对十三这丫头照顾有加的,还以为都选定了人。没想到这丫头却不讨大姑娘的喜欢!
早知道,就该早些在旁边使绊子!陈纯瑶后悔自己没有早讲出纯歌爱做玩意的事情,陈纯荔却在心里欢喜陈纯瑶当了出头鸟,帮自己对付了纯歌。
蠢东西,这趟上京是来给人做平妻的。可是要跟大姑娘处在一个屋檐下,当着大太太的面,拆陈纯歌这丫头的墙,倒是把陈纯歌打压下去了,可大太太和大姑娘难道就不会觉着这样能对姐妹下手的人,将来进了国公府的门也会不安分于国公府这个平妻的位子!
说来说去,不过是给我做了嫁衣裳!
日暮时分,纯歌坐在回陈家的马车上,风雪已停,街面上的积雪已经被衙役驱使着牢里的犯人清扫了不少。
国公府这一段行程,纯歌觉得憋极了,这样猜度过去猜度过来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琥珀捧着碧绿色的药膏,翡翠拿着纱布,给纯歌手背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翡翠一边抹药,一边怒道:“姑娘,十二姑娘这一下也扎的太狠了些,您当时就该叫出声来,看她怎么圆场面。”
纯歌望着手背上几可见骨的伤口发怔,没有答话。
琥珀骂道:“别瞎说。当时那样的境况,姑娘若是叫了,十二姑娘又不认,太夫人指不定就以为咱们姑娘爱搬弄是非,大太太也会嫌弃姑娘丢了陈家的脸面,不分轻重。”
翡翠愣住,眼泪却掉了出来,抽抽噎噎的道:“可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纯歌叹口气,收回手,戳着翡翠好笑道:“伤在我身上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翡翠一把抹了泪,没说话。
第三十四章 闲话
纯歌就淡淡的道:“都走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咱们还为着一点小事,就去跟她们闹个你死我活。要知道咱们可是怎么出来的,连端琅都带走了。这事若是不成,咱们又折返回去太太那里,只怕连以前那种日子,也过不上。”
翡翠和琥珀登时呼吸一滞,望着纯歌淡然的样子,觉得心酸。
明明是大家的小姐,就因为是庶出,姨娘又不受宠。这么多年就要低声下气的在太太手底下讨口饭吃,比一等的丫鬟奴仆还不如。
现在为了婚事,又要这样担惊受怕的。若是婚事成不了,回去就会被太太随意找个人嫁了。像是九姑娘,张扬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
纯歌从翡翠和琥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觉得好笑的时候,又觉得感动。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总还是有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马车行的极慢,纱帘却被一阵风卷起来,纯歌听见外面嗒嗒的马蹄声,忍不住伸了头出去看,就撞上了一个幽深的眼神,纯歌一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马蹄声已经远去。
不知道为何,纯歌想到方才这惊鸿般的一瞥,心口还觉得跳动的厉害。
李建安刚回府,门房已经迎上来。
“国公爷回来了,太夫人叫人来说了好几次,说是请国公爷回来就去一趟。”
李建安嗯了一声,行步如风间,高筒鹿皮毡鞋发出嚯啦啦的响声。
太夫人看见李建安人都进了屋子肩头上的雪都还没化,忙叫丫鬟把热茶捧过来,又张罗着叫人再点两个炭盆子,嗔怪他道:“早说让你出门准备一辆马车,非要骑马出去,这么大的雪,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娘,我也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哪有这么娇气。”李建安喝了茶,看见炕头上整匹整匹的绫罗绸缎,浓眉一掀,没有说话。
太夫人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了今日大太太拿过来的礼,笑着跟身边的李妈妈道:“快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了,省的咱们国公爷瞧见,心里不舒坦。”
李建安脸上,顿时有几分沉郁。
李妈妈看在眼里,心里替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叹息。脸上却笑着应了,带着丫鬟搬东西去入库,也方便太夫人和李建安说话。
太夫人瞅着李建安一个劲低了头喝茶水,先是觉得好笑,到了后头,只感到心酸。
这孩子,都睡多长时间的静思斋了。
和陈纯芳闹成那个样子,身边的姨娘又……
上头要给朝廷尽忠,挑着李家的担子,回到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老四和老五老六几个房里,也都是些不省心的!
若是陈纯芳不做那些事,将内宅妥妥帖帖的打理起来,老三这孩子,得省多少心,偏偏现在连内宅的事情都由不得他不上心。
第三十五章 母子(上)
这样想起来,自己虽说不赞成陈家打的主意,可再娶个平妻回来,万幸挑了个如意人……陈家也放心他们的外孙子不会被将来娶回来的继室薄待,老三也松一口气。
太夫人想到这些,就试探着道:“太医今个又来给你媳妇请了脉,说是不太好。”
李建安嗯了一声,拿着细瓷五彩纹茶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挂着茶沫,眉峰拢在了一处,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
太夫人见了,直叹气。
一看就是不愿意,可再不愿意,这事情,还得早日打点好了。这几日,来自家府门上串门的各府太太们可不少,都是来探听消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陈纯芳活不过一年的消息传了出去。
“建安,娘想商量商量你的意思,眼看着纯芳那孩子,身子骨越发弱了,你二嫂是个寡妇,老四家的性子又太绵软,小五那媳妇,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个见银子就恨不能搂在怀里的主,老六他们两个,我更是见都不想见。这么着算起来,要是纯芳有个万一,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出来管事。”
李建安的神情在太夫人一番话中渐渐有了些松动。
太夫人便接着道:“再说了,你不为着别人想,你也得想想武哥儿,他可是你的嫡长子,纯芳再有什么不是,当初也是拼了命生下这个儿子,你不能薄待他!”
李建安就冷冷的笑了一声,“我这儿子,被陈纯芳教的,都快以为自己姓陈了!”
太夫人一下子噎住话,想着自己的嫡孙武哥儿喊得那句我不跟奴婢生的儿子玩,要去找陈家兄弟,也觉得心里愤然。
文哥儿再不打紧,是丫鬟出身的薛姨娘生的,那也是老三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堂堂国公府的少爷,凭什么就比不上陈家的孩子了!
“我知道你是不想再娶个陈家的姑娘回来。可纯芳眼看就不行了,她当初吃了多少苦,才生下这么一点血脉。这些年来,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的,她如今早早要走了,自然不放心这个儿子,为了儿子多谋划一些,你也得体谅着。找谁来,也没有自家姐妹放心。”
李建安就讽笑道:“没生武哥儿,她也得找陈家的人过来”。
太夫人被噎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气急的道:“不找陈家的来,要上哪里去挑。你如今这个位子上,虽说皇上还宠着你姐姐,咱们李家将来也有五个皇子可依仗。可你也心里比我这个关在家里的老婆子,清楚正是因为你姐姐生了五个皇子,你又有军功在身,皇上难免会想到外戚上头,你是不能再娶其他亲贵的女儿的。难不成你还想等着太后再赐婚一次给你。何况你们毕竟是夫妻一场,她人都快不在了,你还不能给她个念想去的安心!”话中,有点同为女子感慨的忿然。
第三十六章 母子(中)
李建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微微透出点萧瑟。半晌后,淡淡道:娘,“您和她商量着办吧。”
太夫人听出这语气中的黯然,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叹息道:“老三啊。”说了这一句,又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看着李建安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太夫人换了脸色道:“陈家也算有心,陈家大太太老远去了绥南,从陈家二房三房那么多姑娘里面,才挑了这么三个带上京,又特意带过给我相看,要不等隔几日冬至节气的时候,我请她们过来吃粥,你远远的看一回自个儿挑个人。”
李建安眉一抬,哼道:“大太太挑的人?”顿了话又道:“不带过来给您看看,她们还想自己全都做主了?”
这是他李家要娶平妻,陈家带着人过来挑人,还要他感恩戴德?
太夫人今日三番四次被自己的儿子堵得说不出话,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没奈何道:“那你到底要不要亲自看看人,省的以后埋怨我。”说着,太夫人就想起了今天纯歌几个过来时候的情景,跟李建安说了。
“你娘我好歹也是跟着你爹学过功夫的,人虽上了年纪,老眼还没昏花。那个十二姑娘陈纯瑶,我看你是不能要的,就那脾气和狠劲,对自己的亲妹妹都下的了手,颜色再好,娶回家来,也是招祸,我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屑。
李建安没做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陈家的姑娘,出来哪有不狠心的,陈纯芳当初刚嫁到李家来,自己身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就莫名其妙的得了天花。陈纯芳说是把她们送回家去养病,没两天就传出没了的消息,过后又急着把她的陪嫁丫鬟安到书房伺候。
“说起来我看那个十三姑娘,叫纯歌的,倒是不错。被簪子扎了,还能忍住不吭声,事后也没使什么小心眼。颜色也好,五官标致的跟画里人走出来的一样,只可惜年龄小了些,还没及笄。性子又怯懦了点,咱们这样的门第,怕是镇不住门庭。”
“年龄小,不是还有娘您在,多调教调教也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建安听着太夫人提到十三姑娘几个字,就想起来在街面上那个盈盈而动,落落大方向人赔礼的身影,脱口说了这句话后,看见太夫人投过来的眼神,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把今天见到的事体都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先是怒,觉得陈家实在该好好敲打敲打,省的以后老借着李家的名头生事。
怒过之后,又是担心。
“你说那妇人是那位老祖宗。”
李建安就点头,又笑着安稳太夫人“您还不知道那位老祖宗的性子,她既然当时没硬顶着衙役过来再给大太太难看,必然就是不打算计较了。”
第三十七章 母子(下)
太夫人就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我说你没头没脑的说年纪小不打紧,原来是在外头就把人家看上了。”
李建安正喝着茶,听着太夫人这句话,看到太夫人笑咪咪的脸,无奈的道:“娘,您说什么呢。”
太夫人忙住嘴,“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等冬至你看了人,我们再好好说道。”
晚上太夫人歪在炕上,笑容满面的跟李妈妈闲话。
“你说这可不是缘分,那孩子,还怕我说话漏了风,坏了人家的闺誉呢,他什么时候对别人在意过,可见是上了心了。”
李妈妈看着太夫人高兴的简直不知道怎样做的好,顺着她的话道:“如今您也放心了些,这些年,为着国公爷,您晚上连觉都歇不好。”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散,愁道:“我怎能不担心,这家里,就靠老三这孩子撑着呢。前头就够他忙活了,内宅再要分心,我想想,都心疼。”
用袖口擦了擦泪,太夫人就摇头感叹。
“说起来,要不是陈纯芳当年做的事寒了老三的心,陈家大太太也跟着不省心,两个人,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李妈妈沉默无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见太夫人擦干了泪,才道:“这下好了,您既然都觉得陈家那十三姑娘纯良,和国公爷又有缘分,等过了门,您好好调教就是,不愁将来两个不能琴瑟和谐。只是到底年龄小,头两年,您还要辛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