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欢 第1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我听说你在小厨房里整治了一个多时辰。”
纯歌见李建安似乎不想再说翡翠的事情,正好顺水推舟掠过去不提,接话谦辞道:“我手艺粗陋,您凑合着试试,若是不好,我叫厨房另准备了一桌,立时就能端上来。”
李建安就夹了一筷子酱香南茄,尝过之后,夸赞纯歌道:“娘说你的绣活是在李嬷嬷手下学的,那你这厨艺又是跟哪个高人学的?”
这话,显然是很满意了。
纯歌见李建安一脸挪揄的笑意,低头道:“在家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便喜欢瞎琢磨。”
只怕不是瞎琢磨,是被生计所迫才对。
李建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心中一动,在桌子底下就握住了纯歌的手。
感觉到李建安暖热的大掌覆在手背上,纯歌先是一怔,然后朝着李建安回了一个甜糯的笑容。
李建安大陕朵颐,却还攥着纯歌,一屋子的丫鬟下人,纯歌又不好挣扎,只能任凭李建安这样握着。
后来还是李建安瞧见纯歌的不自在,哈哈笑了两声,叫屋子里人都退下去不用服侍,纯歌才略微自在了一些。
掌下柔腻荡人心魄,可李建安还是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总得让这小丫头好好吃顿饭。
纯歌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建安眉宇舒展的样子,揣测着李建安此时该是心情大好,就想到了今日四夫人和五夫人过来的事情。
要教李家各房的姑娘们绣艺,还得跟李建安说一声。
否则李建安只怕会以为自己是想要笼络人心。
“国公爷,今日四夫人和五夫人来我屋里跟我商量一件事,我想问问您的意思。”
四夫人,五夫人?
一想到这两个弟妹,李建安不由神情戒备,就放了筷子,问纯歌,“什么事?”
纯歌言简意赅的把事情都说给了李建安听。
李建安听完,只是沉默。
纯歌瞧见,觉得奇怪。
以李建安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这样的小事,是断断不该觉得为难,为何竟会犹豫不决。
见李建安一直沉吟着没说话,纯歌就笑道:“您要是觉得不好,我明日就跟她们说说。”
不是不好,而是这件事,有些牵扯。
还关系到和瑞长公主那边。
也不知道这丫头够不够聪明。
李建安想了想,望着纯歌那双信任的黑眸子,心中一动,就把纯歌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在家里,可视听说过和瑞长公主?”
和瑞长公主?
先皇的同胞妹妹,早前颇得宠爱,听说当年看上了威武将军,便让先皇下旨,让邹将军休妻。
这位长公主,不仅是在京城里面,就是在绥南那边,偶尔也会听见一些夫人言辞之间谈论起来时,露出轻微的不屑。
纯歌不知道李建安为何忽然就转到了和瑞长公主那边,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和瑞长公主膝下有个嫡女,长公主看上了李嬷嬷的绣艺,年前写了三封书信到江南去,都没能请动李嬷嬷。知道了你是金绣阁的传人,就跟皇上说,想要你去公主府当她女儿的女红师博,被我推拒了。”
纯歌听完,已经能够是目瞪口呆。
只是听说过这位长公主张扬跋扈,没想到会找到皇上面前,说要公爵家的平妻去她家给当女红师博。
这可是在李建安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若是李建安答应了,只怕外头的人就要说李建安是不要脸面的奉成和瑞长公主。
难怪李建安说起话来,会有这副郁郁的神情。
那头刚找言辞推脱了,这头自己又在家里面大张旗鼓的教人绣艺,就算是自己嫁到了李家,教的也是李家的姑娘,依这位长公主的性子,只怕也会生出是非来。
纯歌心领神会,立时就声音清脆的保证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建安想着今日突然被叫进宫却是为了这样的事,心里正不舒服,低头看到纯歌神情坚决在那里保证,粉嫩嫩的唇如同花蕊一样,还拈着点水渍,不自心旌动摇。
明明就是个娇娃娃,还要做出这副大人样。
失笑中,李建安就伸手捏了捏纯歌的下巴,“你想要如何做?”
这种状况,只能是先回绝了四夫人和五夫人,等过了这个关口上再找机会。
何况是在自己家里面,姑娘们随时也可以过来和自己一起坐着说话绣东西,只不过是别那样摆在台面上罢了。
四夫人和五夫人也不能说出什么闲话来。
纯歌打定主意,想要跟李建安回话,唇已经被堵上。
李建安闻着纯歌身上清淡的梅花香味,就好像是喝醉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就一把把纯歌抱到了床上,解下了帐子。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是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烫平了一样,止不住的偎贴。
第一百零五章 夜深(上)
“你说国公爷又歇在了梅香园那边?”等看见如望点头,安姨娘脸上,就满是不敢置信,攥着帕子怔了半晌,人慢慢退着坐到了炕上。
“姨娘……”如望瞧见安姨娘这副样子,想要安慰,又找不到话说。
做人妾室的,只能是指望着男主子的宠爱活着。
那位小夫人刚抬进门时候,安姨娘还不以为然和自己说国公爷最厌恶的就是陈家出来的姑娘,所以才会那么多天不愿意进国公夫人的屋子,就算是还有个嫡子撑腰都没用。
还说这个陈纯歌,年龄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又是庶出的,自然更不用放在心上。国公爷也不过就是去应卯几回就罢了。
哪里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已是一连十天了,国公爷就好像是住在了梅香园那头一样。
不仅是晚间过去睡下,听说白日闲着时候,也爱在那边和那位夫人说话。昨日自己还听国公爷身边的小厮在外头私下和人说国公爷办了静思斋的东西过去。
这位新夫人,看样子是个得宠的。
自己这一辈子,就跟安姨娘牵在一起了。
安姨娘一直不把这位新夫人放在眼里,十来天了,也没见过去给请安,柳姨娘是第二天就过去了的,薛姨娘第三日也去了,就剩下安姨娘这边,万一……
如望就凑过去小声道:“姨娘,柳姨娘今早也过去请安了,听说国公爷还夸她守礼知道分寸,您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安姨娘已经抬了头,像是要吃人一样看着如望。
如望立时心神一颤,低头怯怯道:“姨娘,我知道错了。”
安姨娘哼了一声,身上一袭白色对襟雀鸟袖衣衬上她还没来得及恢复红晕的脸色,看上去就有几分诡异的幽美。
“我去给她请什么安,她是陈家三房的庶女,我是安家长房的嫡女。她顶着个平妻的名头,也不过就是个妾,我给她请的哪门子安。她要在我面前张狂,也得先生了儿子再说。”
说到儿子两个字,安姨娘脸上就流露出了深深的恨意,冷笑道:“等着瞧吧,我就不信,她能生出儿子来。当年陈纯芳是怎么对付我的,就会怎么时付她,别以为是陈家出来的,陈纯芳就会跟她讲姐妹之情!”
如望听的胆战心惊,差点伸手去捂住安姨娘的嘴,等安姨娘住了口,如望立时就站到门边去看外面的情景。
等看到外头清清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如望才松了口气,掩了房门,回身走到安姨娘面前,压低了嗓子提心吊胆的道:“姨娘,这个话,您以后可别再说了。”
安姨娘忽然就变得有些癫狂起来,骂道:“我为何不能说,要不是陈纯芳,我早就生下了国公爷的长子!”
如望看到安姨娘这副样子,心里直叹气。
当年自己跟着还是安家大小姐的姨娘,从江南安家到了国公府。
在江南时候,国公爷是如何心不甘情不愿纳了姨娘就不提了。到了国公府,姨娘却还是端着安家嫡长女的架子。
本来自己也以为皇商安家这个名号说出来是能让人另眼相看的。谁知到了国公府才看清楚,正经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把商户人家放在眼里。
后头姨娘和薛姨娘一道有了身子,国公夫人却一直没有生出一男半女,姨娘一心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在国公夫人面前显示一番,每日不顾阻拦,硬要去请安。
一来二去却不明不自的掉了胎,大夫只说是身子虚弱的缘故,其他的,也讲不出什么道理。孩子下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是个齐齐整整的男孩儿,都六个月大了,手脚都是齐全的。
因这样,薛姨娘才能先生下了庶长子文哥儿。
后面姨娘就变得受孕艰难,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姑娘。
可姨娘心里一直记得这件事,这些年和国公夫人也不对付,太夫人和国公爷,心里都早有微词。若不是念着在江南时候那件事,国公爷也不能常常到这头来和衣而睡。
都是些成年往事了。
如望伺候安姨娘这么多年,也知道安姨娘的性子,就拿了帕子给安姨娘擦泪,劝道:“姨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想着安姨娘今晚只用了些点心,又道:“您饿不饿,要不要再去给您端碗紫米粥过来。”
安姨娘想着李建安连着十几天睡在纯歌的屋子呈,越想越怒,突然就从炕上跳了下来,拖着鞋朝外头走,嘴里嘟嘟哝哝道:“我不睡,我要去见国公爷,我要问问他,是不是忘了咱们的长子,怎能这样宠爱陈家过来的女人!”
如望听见这番话,吓得浑身是汗。
难不成这是疯魔了,大晚上的,要到梅香园去质问国公爷。
要真是闯了过去,只怕国公爷先就把自己这个伺候的人给打死了。
要是正妻去别的女人房里找国公爷说话也就罢了,偏偏姨娘是个妾,国公爷现在歇的人才称得上一个妻字。
如望想到李建安沉下脸时的样子,还有早前一直宽容待人的太夫人吩咐杖毙几个想要爬上国公爷床榻丫鬟时的满不在乎,只觉得心都凉了。
转头回过神想要赶紧拦着安姨娘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早已是空空荡荡。
如望啊的叫了一声,腿都软了,手脚并用的出了屋子,赶着出去拦人。
一路跟过去,等跑到梅香院垂花门边上,都还没看见安姨娘的身影,又听到梅香院突然间灯火大亮,人影闪动,如望的心,就直直的往下沉。
第一百零六章 夜深(中)
今晚是琥珀和红玉值夜,两人就睡在了纯歌屋子前边的罩房里面,听到外头的响动,两人同时穿衣起身,刚打开房门,就看到披着青衣小棉袄的童妈妈提着盏双花铜灯站在面前。
“童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童妈妈就冷冷笑了一声道:“说是安姨娘一路吵着过来,要见国公爷。”
琥珀和红玉听见这话,就讶异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可都是三更天了。
安姨娘到了国公府这么多娘,难不成还不知道这府中的规矩,怎会这个时候要过来。
红玉想了想,朝后头望了望,间纯歌那边屋子还暗着,就知道梅香园这么大,那头也隔得远,必然是还没有惊动。
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把人拦下来,还是……
童妈妈是夫人的||乳|母,早前夫人刚到京城时候,被三太太做主送到了庄子上养老,等夫人要出阁的时候,才特意跟三太太提了声,从庄子上接回来,带到了国公府。
论起来,跟夫人之间,比琥珀和翡翠还要亲近。
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后来的不方便开口,自然还是要问童妈妈的意思。
昏暗中,红玉就睃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琥珀。
琥珀意会,沉吟了一番,低声道:“童妈妈,您说咱是拦,还是……”
长进了!
童妈妈就赞赏的看了一眼琥珀,很利落的道:“当然要拦,这可是咱们身为下人的本分,只不过,安姨娘毕竟是半个主子,是伺候国公爷的人,也要注意些分寸。”
这就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装装样子的意思了。
琥珀和红玉心领神会,对着童妈妈福了福,提着灯笼就去给守在前面的小丫寰们说了几句话。
本来还严阵以待,权利拦阻着安姨娘的丫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就全都失了劲道,有两个还被安姨娘推在了地上。
等如望鼓足勇气进到梅香院里头,看到的就是安姨娘一脸无畏,穿过了抱厦,已经到了主屋的门口,喊了一声国公爷。
沉静的黑夜里,安姨娘并不算是响亮的喊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本来暗沉沉的屋子里面,迅即点燃了一丝光亮。
“怎么回事?”李建安话声平静,却透着浓浓的不悦。
没有人接话。
安姨娘凭着一口心气冲到了这儿,等真的听到了李建安的声音,却恍如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居然就这么没头没脑的闯了过来!
惊惧中,安姨娘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说话。
如望已经扶着身边的一株老树,双腿哆嗦了。
“怎么回事。”
屋子里,就又传出来李建安的质问声。
等到李建安问了第二遍,童妈妈才走到门边,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国公爷,安姨娘从南院那头过来了,急着要见您。”
李建安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屋子里才穿出来细细索索的响动声,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你躺着,外面冷。”
“我出去打发她就行。”
温柔又珍惜的语调。
安姨娘听的颜色发白,手指甲都陷到肉里面,一张脸,在满院烛火招摇中,白得吓人。
屋门蹭的拉开,李建安披着外袍,颜色凌厉的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安姨娘,吩咐跟前的童妈妈道:“你们进去伺候夫人。”又转身跟莲枝道:“把安姨娘带过来。”
说着就走到了最西侧的那间屋子,猛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已经有人跟着去点燃了烛火,上了热茶。
莲枝即走到神情怔楞的安姨娘面前,不卑不亢道:“安姨娘,您随我过去吧。”用手搀住了安姨娘,拉着僵硬的她一步步往西侧走。
如望一步一踉跄的跟在后面。
童妈妈却带了琥珀和红玉,神色自若的进去伺候纯歌。
突如其来的事情,还有李建安出去时,脸上带着的不悦,都让纯歌心生不安,自己坐了起来穿衣服,想着有什么事,也好过去看看,不用手忙脚乱。
童妈妈进来瞧见了,叫了一声我的夫人,急忙跑过去把纯歌裹在被子里,责备道:“您这是做什么,正是雪化的时候,天冷着呢,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童妈妈从小照顾着自己这个庶女,尽心尽力,在陈家也受了不少气。
纯歌感念童妈妈的恩德,对她的夸张也就不以为意,笑笑道:“这有什么,我身子好着呢。”还是让琥珀和红玉过来伺候她穿衣起身。
低头整理腰间流苏带子的时候,纯歌就问童妈妈外面的事情。
“你在外头,说是安姨娘过来了,我瞧着国公爷脸色难看得很,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妈妈就哼了一声,面带不屑,“能有什么,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不过是不忿国公爷在您这边歇了这么久罢了。”
说着,就抱怨道:“您是平妻,她不过是个妾,国公爷歇在您的屋子里,才是应该,难不成还三天两头的去和个妾亲亲热热。”
又责备纯歌,“您也好似,国公爷都吩咐了我们进来伺候您好好歇着,您还非要折腾着起来。”
纯歌对童妈妈这番话着实不以为然。
本来就是睡得太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安姨娘会这样没头没脑的闯过来,才真是叫自己好奇。
都说李建安最宠爱安姨娘,可李建安提起安姨娘时候,又是那种蔑视的神情,今晚安姨娘更这样直接闯了过来。
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第一百零七章 夜深(下)
安姨娘望着软榻上神态端凝的李建安,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往日国公爷也常常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却从没有这样一语不发过。
安姨娘心里不自在,想到站在院里时候,听见李建安跟纯歌说话时候的温柔语调,就更加恼怒。
“国公爷……”安姨娘心里怯怯,还是决定先忍了一口气,以后再做打算,国公爷的脾气,正是气头上,绝不能再招惹。
李建安手里端着一盅茶,低头一下下的刮着茶沫,没有理会安姨娘。
“国公爷,我知道错了。”说话的时候,安姨娘已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
李建安甜头,“你过来是为了什么?”语气很淡漠。
为了什么,为了心里面的不忿。
开始时候,安姨娘本来是满肚子的委屈想要找李建安倾诉,等真的到了梅香院,安姨娘才想起来,李建安是一个最重规矩的人。
即便是当初和陈纯芳闹到那样的地步,李建安也从不许任何妾室挑战陈纯芳正室的威严。
何况新人进门,正是情浓。
安姨娘想着,就狠咽了一口唾沫,眼角已是滑下了一串清泪,如海棠春带雨般呜咽道:“国公爷,妾身本不该这么晚到小夫人院落里。”
李建安见到安姨娘落泪,不自禁就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道:“你既然知道,还敢过来?”
察觉到李建安口吻有所松动的安姨娘状似不经意般往前挪动了几步。
李建安余光中瞥见,脸色又郁郁起来,重重将茶盅放在旁边的炕桌上道:“你到底是因何事过来?”
安姨娘停住动作,哭道:“国公爷,妾身也知道身份有别,本是断断不敢这么晚过来惊扰夫人,只是妾身连着两晚都看见了大少爷,实在是心里难受。”
话音刚落地,安姨娘脸色,已经是泪落如雨。
李建安听见大少爷三个字,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恍惚的神色。
那个小产掉的孩子,是自己第一个骨肉。
稳婆从房里抱出来给自己看的时候,血肉模糊的一团,手脚都缩在一起。
即便是庶子,那也是自己的长子。
无声无息的就没了,若不是自己当初忙着朝堂上的事情,也许那孩子现在还好好的。
比不上文哥儿能习武,比不上武哥儿能读书,好歹也能叫自己一声父亲。
安姨娘看见李建安怔怔出神的样子,只觉得畅快和得意。
果然国公爷没有忘了大少爷,就算是大少爷没了,自己也能倚仗着这个在李家占着一块地方。
陈纯芳这么多年不敢动自己,不也是因为心中有愧!
想到陈纯芳,安姨娘又觉得心中忿忿。
要不是陈纯芳当年占着个正室的位子,太夫人和国公爷又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她。
灯火透明中,回过神来的李建安就看见了安姨娘一脸怨憎的神情,脸上变得阴晴不定,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安姨娘擦了眼泪,哽咽道:“国公爷,往年这个时候,妾身早都请人进来给大少爷点灯了,只是今年夫人刚进门,妾身怕冲撞了夫人,这才……”说着又抽泣了一声,目光盈盈的看着李建安道:“国公爷,妾身实在是忍不住,这才急慌慌闯过来,想求夫人一个思典,也亲自跟夫人回个来龙去脉,省的夫人想多了,心里不自在。”
好像是真很害怕一样,安姨娘又急忙解释道:“妾身当然知道夫人是通情达理的,不会计较,只是怕其他的人多嘴多舌。”
李建安的神情,在安姨娘说话声中,愈见阴沉。
安姨娘没有察觉,已经整个人扑到了李建安身前,手就若有似无的擦过了李建安的膝盖,半边被泪水洗过的秀气脸庞呈现在了李建安眼前。
“国公爷,妾身知道这次是大胆了,只求您应了这件事,妾身就是被夫人罚打板子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李建安眉梢拧起,看着安姨娘的目光,已经结了冰。
安姨娘却依旧哭个不住。
半晌后,李建安就突然冷冷道:“你的意思,若是不答应你点灯,夫人罚你,你就会心中不服,生出怨言?”
安姨娘擦泪的手就停在空中,惊慌的望着李建安。
“你知道这是夫人的院子,还敢这样闯过来,却说你不是故意?”
安姨娘从这话中,听出了讥讽的味道,不自大急。
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往的时候,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只要说到大少爷,国公爷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三分脸面,没有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过。
安姨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后头一直听着话的如望一下子就扑了出来,跪在地上使劲磕头道:“国公爷,都是奴蜱的错,好端端的,今晚偏收拾了姨娘早前给大少爷准备的襁褓出来。姨娘瞧见了,这才突然心绪不宁,忍不住过来了。”
大晚上时候收拾东西,还正好就拿了孩子的襁褓出来。
李建安撇唇,根本不信这番话。
安姨娘正在心随意乱,看到如望出来顶罪,马上接话道:“是是,国公爷,妾身就是看见了大少爷的襁褓,才会这样失了分寸。”
李建安看见安姨娘惶惶的神情,还要一副急于推卸责任的样子,心中微凉。
这个叫如望的丫寰,是安姨娘从江南带过来的旧人。
出了事情,却这样毫不犹豫的扔了出来。
虽说是奴才,但是身为主人家,不仅需要雷霆手段震慑下头的人,还需要思威并济。
李建安就觉得失望透顶,再也不想和安姨娘多说。反正也不是当家的主母,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第一百零八章 暗流(上)
到底眉宇间还是有了几分郁郁,李建安抬抬手道:“你带着你的丫鬟先回去,要如何处置你,等明日夫人起来再说?”
安姨娘顿时心头乱跳。
要夫人处置,不管是哪个夫人,都是姓陈的。落到陈家人手里,自己还能不吃挂落?
还不如再求求情,直接让国公爷罚了就是。
想到这,安姨娘就又往前凑了一步,面色绯红,咬唇低低的喊了一声,“国公爷?”音色娇脆,语调婉转。
李建安听见,却大怒起来,“我说了让你们回去,等着夫人的处置。”
安姨娘没想到李建安这样生气,一时间就楞在了那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建安已经站起身,抬脚走到了门边,喊了两个婆子进来,神色冰冷的吩咐道:“把安姨娘送回去,明日再问了夫人的话处置。”又看着还跪在地上颤抖的如望,“这丫鬟,是卖是留,也全凭夫人定夺。”
说完话,拔腿就走。
安姨娘身子一软,没想到李建安会这样毫不留情,撕心裂肺的朝着李建安背影大叫了一声“国公爷。”
纯歌刚好走到屋子门口,听见这一声喊,又看到李建安脸上像是裹了一层霜一样正要出门槛,不自停住了脚步,就笑着喊了一声,“国公爷。”
一样的三个字,纯歌甜糯如蜜的嗓音停在李建安心里,却仿佛是春日朝阳般,带来了丝丝暖意。
李建安抬眸看着纯歌衣衫单薄,青绿色绸衣外面只是披了一件薄薄的红毡披风,就疾走了几步,责备道:“穿成这副样子就出来了。”
见琥珀几个都跟在后面提着八角宫灯,就不悦道,“不是让你们伺候着夫人在屋里头好好歇息?”
琥珀和红玉几个,都低了头,讷讷的不敢说话。
童妈妈是纯歌的||乳|娘,自从过来后,一直被纯歌奉养在梅香院里头,李建安也给几分脸面,童妈妈就要硬气一些,接着李建安的话道:“国公爷,我们也劝了夫人,可夫人听见动静,非说要亲自过来瞧瞧。”言语中,大有不满。
李建安目光中就流露出浅浅的责备。
纯歌却想着方才听见的那些话。
这么寂静的夜里面,下人们又都是屏气凝神的。李建安和安姨娘在屋子里说话声也不算小,自己老远就已经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安姨娘那个借口,自己固然是不信,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自己进门,她就梦到了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大少爷。
幸好,安姨娘没有说自己克着了耶位大少爷投胎转世。
纯歌想到这个,不禁有几分好笑。
可同为女子,安姨娘提起大少爷三个字时候,那种悲痛倒是假不了。
这十几天,李建安一直歇在梅香院,陈纯芳和太夫人这两个最有资格说话的人虽都没有提过半个字,看见自己时,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谁又知道私下里,会有什么心思。
还有李建安的三个妾。
今晚安姨娘刚过来闯了自己的院落,明日自己就按照李建安的意思卖了安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丫寰,再越过陈纯芳处置安姨娘,只怕……
纯歌望着李建安严厉的神色,就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面上却带着笑意和李建安求情。
“国公爷,安姨娘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李建安不想让纯歌和安姨娘生出嫌隙,以后家宅不宁,就淡淡道:“不过是些小事,她坏了规矩,你明日罚她就是。”
“有大姐姐在呢,不用我操心。”
这也没什么,虽然自己想耍这小丫头学着掌家,可陈纯芳还在,的确应该是陈纯芳做主。
李建安就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纯歌看李建安脸色似乎恢复了许多,就笑着和他撒娇道:“可您既说了要我处置,我也想说两句。”
李建安低头看着纯歌,见她明丽五官上满是笑意,心情大为畅快,笑道:“好,你也说两句。”
纯歌听见西侧屋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哭声,又看到几个停在门口张望的婆子,就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安姨娘虽说请安的时辰不太对,到底也是一番心意,还是小惩大诫就好。”
李建安愕然。
这是哪门子的请安?
却看到纯歌面色不似作伪,很认真的样子,在心里直叹气。
这是拐弯抹角的求情呢。
对娘家姐妹心软,对妾也心软。
对谁都是这副脾气,将来管家可怎么得了?
李建安拧着屑,没说话。
纯歌就又凑了上去,低头扯住了李建安的袖口,“国公爷,安姨娘第一次过来给我请安,你就发脾气把人给吓回去,今后都没人来陪我说话了。”
这是哪跟哪?
李建安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望着纯歌莹白软胖的指尖又有几分发怔。
这样委委屈屈的语调,自己为她出头,护着她的颜面,倒好像是办了坏事一样。
这样想着,手却不自自主的就去握住了纯歌的几根手指。
纯歌就顺势又轻轻摇晃了两下。
李建安这个人,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这样的男人,你要对他低头,却又不能过分的馅媚。你对他的依靠,必然是要让他觉得你是发自真心,绝没有作伪。
不能失却尊严,也不能过分高傲。
既然李建安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有些事情,也只能用小孩子的招数来解决了。
第一百零九章 暗流(下)
(――)又低头端详了纯歌半晌,见她一边轻轻的晃着自己的袖口,一边又侧过身子挡住了身后几个丫鬟的视线,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就伸手狠狠在纯歌头上揉了两下,哄道:“好好,都听你的。”和这十来天一样宠溺和纵容。
纯歌心里耶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刚到李家,已经和陈纯芳弄成那样,可不能再树敌了。
真要是狠狠下了安姨娘的颜面,只怕其他还安静的人都会浮出水面来,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
只不过,该震慑的地方,还是要震慑一番,却也轮不到自己来做。
姨娘不守规矩,会有真正的当家主母处置,不该自己逾矩。
李建安话刚说出口,纯歌就好像怕他反悔一样,自忙就要说服李建安回屋子,还絮絮叨叨的找了好几个理自来说个不停。
“这么冷的丢,您在外头站了这么久。”
“明日还要去给母亲请安,不能再耽搁了。”
生怕自己不走一样。
李建安看见纯歌这幅叽叽喳喳的样子,却觉得心里快活,不知不觉就被纯歌带回了主屋。
莲枝进去套间小阁里伺候李建安沐浴暖暖身子。
纯歌在外头吩咐琥珀去看看安姨娘,把人好好的进回去,绝不能有什么闪失。
童妈妈已经看出了纯歌为何要这样做,就叹息了一声,愧疚道:“我是老了,竟然没看出来这里头的意思,还责怪夫人心软。”
听到小阁那头悉悉索索的响声,童妈妈就拍了拍纯歌的手背,“您好好伺候国公爷,其余的事,我会带着琥珀几个打点妥当。”
“有劳妈妈了。”
童妈妈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带着几个小丫寰退了出去。
出了这么一件事,李建安和纯歌都觉得很疲惫,心里面又各有各的心思,两个人躺到床上,各自想了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各房各院,已经都知道安姨娘夜半闯了梅香院,却毫发无伤被进回去,国公爷还交待了人给没活下来的大少爷请人来点灯的消息,都私下暗暗揣测国公爷还是念日,不管抬进来的新夫人多受宠,还是没忘了安姨娘。对安姨娘那头,不免又亲近奉承了几分。
太夫人听到姚妈妈回话说的时候,脸上却是满不茌乎的样子,就给姚妈妈摆了摆手道:“我心里有分寸。”说着又笑了起来,和姚妈妈挤眉弄眼道:“你说我眼光可好,挑了陈纯歌这么个贼精贼精的丫头,老三也喜欢。”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姚妈妈笑着和太夫人打趣,“瞧您这样子,好像当初挑了这位小夫人,就是您一个人的功劳。”
太夫人立时板着脸道:“怎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不是我先给老三提的人。”
姚妈妈就顺着太夫人的话说下去,哄她高兴,“是,是,您眼睛,利着呢。”
“这可不是,谁也别想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太夫人脱了鞋上炕靠在迎枕上,眼角皱纹都挤在了一处。
“自从出了那些事,老三脸上,就没怎么见过笑,你瞧瞧他如今,什么时候来给我请安,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还是那些个妾没用。”说到妾,太夫人就想到了安姨娘那儿,哼了哼道:“这个安姨娘,总归是商户人家出身,半点规矩都没有,老三家的临了临了想做回好人,站在旁边看戏,我却不能答应。”
姚妈妈也正色起来,“您先前的意思,不是要等着让小夫人练练手,学着理事,怎的如今却要插手?只怕三夫人心里不痛快呢。”
太夫人就直叹气道:“我这也是没法子,原先看着安姨娘一直没过去请安,我也有意想试试那丫头的手段,哪知道会出了这件事。”顿了顿话,神色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你今早也看到了,老三过来技我,虽没直说。却就是想要我先照顾着那丫头,帮她挡一段时日的意思。我什么也不求,就盼着老三过得好,过得自在,既然老三这么看重那丫头,又舍不得,我也就当回恶人,横竖她年纪还小,今后再说吧。”
姚妈妈听着这番话,明白了太夫人的心思,就道:“那您的意思是?”
想到安家早前曾借着李家的名号去做生意,惹得李建安差点被御史弹劾,还有安姨娘恃宠而骄的一柱柱一件件事情。
太夫人沉吟片刻后就道:“送两个人过去,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安姨娘从头再学一回规矩。”
府中调教姨娘和下人规矩的嬷嬷,可不比调教姑娘们的人,下手又狠,也不讲什么情面。
这分明就是要安姨娘吃大苦头。
姚妈妈得了话,也明自太夫人杀鸡僦猴的意思,就转身出去安排了。
太夫人闭了眼,歪在炕上养神。
薛姨娘听见如意回来说太夫人派了两个嬷嬷去安姨娘那边的时候,手里的绣花针一下子就歪了歪,扎在了手指头上。
如意急忙找帕子过来包住。
薛姨娘却神色恍惚的望着前面,喃喃道:“这个新夫人,可真是厉害。”
如意听着,心里咯噔跳了跳,投有接话。
薛姨娘已经回过神,低头看着染血的佛经,淡淡道:“佛经不能见血,还得再绣过,什么事,要做就只能做到一丝不漏。”
说话的时候,眼里微微泛出波澜。
“你去告诉二少爷的||乳|母,这几天,安安分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别出去。”
如意就点头,出去办差事,出门的时候,就听见薛姨娘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又要起风了啊。”
一瞬间,如意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危机(一)
大太太坐在前头,看见陈纯芳端药时候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心中剧痛,别过眼,擦了两回泪,好不容易才掩饰了下去。
陈纯芳喝了药,服侍的丫鬟都退下去,才撑起笑容和大太太说话。
“母亲好久没过来瞧我了。”
大太太脸上一下子就满是怒气,“都是你父亲,要不是他……”
自从那次陈纯荔的事情过后,大老爷就怕大太太再在纯歌的事情上生出是非来。后来虽说也让大太太帮着料理了婚事,却在纯歌出嫁后就重新禁了大太太的足,一直过了半个月,看见大太太好端端的,不吵也不闹,才又放心大太太出来和各家命妇们交际。
陈纯芳也知道陈家的状况,心中有怒,却劝大太太道:“您也别老是和父亲倔着,我这副身子,也撑不了多久,将来还要靠着父亲给您撑脸面呢。”话中,含着隐隐悲凉。
大太太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哽咽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分明是拿把刀戳我的心肝啊。”
陈纯芳淡淡笑道:“母亲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现下不还好好的。”
大太太闻言,也不想再惹陈纯芳伤感,反而对身子不好,就擦了眼泪,说起来了今日过来的正事。
“昨日陈纯荔那丫头回来看我,给我说太夫人禁了你们房里安姨娘的足,可是真的?”
“她那消息,倒是灵通的很。”陈纯芳唇角就轻轻的弯了弯,对大太太道:“太夫人亲自传的话,叫了两个嬷嬷过去,说要再教安姨娘规矩。”
大太太听见,立时大喜。
安姨娘一直受宠,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因那位国公女婿的阻拦,找不到机会下手。这次是太夫人做的主,倒是狠狠打压了安姨娘的威风。
大太太就喜上眉梢道:“要是别人说话,我还只认为有两分真,可陈纯荔这丫头,嫁的人是兰康。她传消息回来,我自然信得过,你不是最担心安姨娘再生个儿子出来,今后给武哥儿使坏,如今她得了太夫人厌弃,你也可以放心几分?”
陈纯芳看见大太太喜上眉梢的样子,低头整了整腰间一块比目雕花翡翠玉佩,神se情冷中带着一抹讥讽道:“我放心,您可知道安姨娘是为了什么落到这个地步?”
大太太一下子征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让得宠一时的安姨娘被太夫人出手整治,听说李建安也没有出面,就该是大错。
不是冒犯了纯芳,就是顶撞了太夫人。
无论是哪一个,纯芳也不该有这样的神色。
大太太就欲言又止的看着陈纯芳。
陈纯芳却捂嘴咯咯娇笑了起来,“国公爷连着十几天歇在十三妹妹的梅香院,安姨娘心里不自在,就大晚上闯了过去,还拿了她那短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