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欢 第4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想说话不要紧,不过以后再不能做这样轻生的事情了。不管如何,总能找个活下去的法子,即便你不想撑着,好歹母亲还有和姨娘就要上京来,你总要先见见她们在说。”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陈纯瑶眼里猛然迸发出一抹强烈的光芒,仿佛整个人都被点亮了。
就是陈纯荔和连大奶奶都瞧出来,忍不住多了丝期待。
半响之后,空气里忽然幽幽响起陈纯瑶嘶哑的声音,“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因何
陈纯瑶终于肯开口说话,纯歌几个人都很高兴。
陈纯荔还要叫人端鸡汤上来。
连大奶奶着急问陈纯瑶是不是又受了刺激才要上吊自尽。
不过两个人的打算被纯歌看在眼里,都先一步拦了。
这个时候陈纯瑶需要的不是鸡汤,也不是追问,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让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慢慢增加,然后一步步想清楚问题,树立信心,再解决问题。
纯歌把童妈妈和翡翠都留下,在门外守着,嘱咐她们随时注意屋里头的动静,然后跟陈纯荔和连大奶奶去了隔壁屋子。
陈纯荔让人找来了先前伺候陈纯瑶的另一个丫鬟。
“小香,不是让你好好伺候十二姑奶奶,怎的会出了这种事?”语气很严厉。
连大奶奶突然在旁边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纯歌和陈纯荔道;“算起来周家跟陈家已经没关系了,皇上亲自下旨准的合离。就算是牢里头周炎不肯在文书上写名字又如何,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话比一百张文书都管用。以后咱们还是叫十二姑娘吧。”
皇上下了旨意,准许周炎和陈纯瑶合离。
偏偏周家上下都知道这一回难逃罪责,死活不肯放过陈纯瑶,就是不肯在合离文书上写名字。
拖了两三天。
谁也没有好法子,好在是皇上下的旨意,也不怕周家玩手段,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只是没有正式把文书交上去.上上下下不还称呼陈纯瑶一声十二姑奶奶。
此时被连大奶奶说出来,纯歌和陈纯荔也觉得不妥。
可陈纯荔还有些犹豫,“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说咱们不懂连礼教都不懂了。”
纯歌却低头仔细思量。
陈纯瑶应该尽早脱离周家的事情,也好早早走出来开始新生活。
整天有人在她耳边称呼十二姑奶奶,对陈纯瑶只怕也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和无情的讽刺。
礼教这些东西,其实自己不说,别人也不会提。
顶多就是别人以为陈家迫不及待和周炎划出界限罢了,算不得大事。
纯歌就抬眸温言道:“八姐别担心,是周家先对十二姐姐不好,无情无义。怪不得咱们连最后的日子都等不得。”
陈纯荔一想到陈纯瑶的样子,也十二分愤慨,就道:“我也糊涂了,周家那种人,我还跟他们讲什么礼教”
立时就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都要称呼一声十二姑娘,不要再喊什么十二姑奶奶。
还说要喊十二姑奶奶,等以后十二姑娘重新嫁了个好人家再喊,还要喊得大声些。
连大奶奶和纯歌不由相视一笑,照样对身边带来的丫鬟吩咐了下去。
解决了这件事,三个人开始问那个叫小香的丫鬟陈纯瑶到底为何会突然想着要自尽。
看出来小香很害怕,纯歌还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你家夫人也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跟你一起选去伺候十二姑娘的那个丫鬟伺候的不怎么尽心,已经发落她了。也不会错了你。”
有柔有刚,既是暗示不会错怪,也是告诫已经有一个丫鬟受了惩罚。
小香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跪在地上颤声道:“夫,夫人,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陈纯荔见不得她这副样子,又不想在纯歌和连大奶奶面前丢了脸面,就憋气道:“又没打骂你,好好回话就是。你们伺候十二姑娘的时候,有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她给你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抑或是你们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没有有,都给我一五一十好好说清楚。”
小香丫鬟勉强打起精神,就慢腾腾道:“奴婢和小雪一直伺候十二姑娘,每天就是端些参汤过去,十二姑娘也不说话,就是奴婢和小雪说。今天早上奴婢伺候十二姑娘喝了一碗椰奶燕窝盅,伺候着十二姑娘洗了脸,就跟小雪在旁边说话,后来灶下的严妈妈叫奴婢过去,问奴婢中午给十二姑娘做什么好,奴婢走的时候,小雪还说她守着十二姑娘歇晌。谁知道回来就看见小雪在隔壁小屋里头打瞌睡,奴婢忙去推她,问她十二姑娘。她说十二姑娘睡着了。奴婢不放心,就想悄悄进去看看,结果门关死了。奴婢和小雪都吓坏了,奴婢就去找人帮忙,回来时候小雪就说从窗户缝里看到十二姑娘上吊自尽了。奴婢两个都吓得哆嗦,还是几个小厮过来帮忙把门撞开,又把十二姑娘抱下来灌了几口汤水才缓过气来。”脸色惨白,一副还没从震惊恐慌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纯歌几个都听得皱眉。
这些话,倒是把事情说的很详细。
不过大部分都描述的是陈纯瑶上吊之后的事情和两个小丫鬟之间的琐碎。
陈纯瑶为何要上吊,还是半点没有头绪。
但要是找不出缘由来,以后指不定陈纯瑶就会再一次选择自尽。
纯歌不信陈纯瑶一开始就打算求死。
要是早早的想要死,又何必写信回去给和姨娘求救,更不会在周家就要倾覆的时候死了,也不会跟陈纯荔回来。
退一步说陈纯瑶不想死在周家,跟陈纯荔回来的第一晚上就可以死了,何必拖到这个时候。
这中间,必然是出了些意外。不经意的触发了陈纯瑶最敏锐的那一块,导致她做出这个决定。
纯歌想了想,就直接问道:“你和小雪都说了些什么!”
小香仔细想了想,回话道:“奴婢和小雪都是说些庄子上的事情。”忽然就啊了一声,怯怯的看着陈纯荔,“隔壁庄子上昨天来了一位姚老夫人,奴婢和小雪好奇就去看了看,小雪回来时候就一直跟奴婢说那位姚公子面貌俊秀,又是刚考中进士的人。现在想想,那时候十二姑娘好像动了动,没有一直盯着外头花看了,”
陈纯荔板着脸道:“我叫你们伺候十二姑娘,你们居然敢跑去看什么公子!”
小香忙磕头求饶,连说以后不敢了。
纯歌却沉吟了一番,然后叫小香下去。
等小香走了,纯歌才扭头看着陈纯荔,“八姐,您可知道隔壁那个姚家是哪个姚家?”陈纯荔不明所以楞在当场,连大奶奶想起来当初三老爷还在外任时候的一桩旧事,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脱口道:“莫非是那个姚家!”
第一百三十章 笑意
纯歌回了国公府,先去跟太夫人回话。
“过去劝了几句,睡着了。大嫂说等过两天再去接十二姐姐,省的她还没歇息好又折腾。怕您担心,就先来跟你回个话。”
太夫人听的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那孩子受了这种罪,是该好好歇息几天。庄子上到底人少,等她调理好了再回去,亲家他们来看见了,也没那么心疼。”很怜惜的语气。
陈纯瑶的事情,纯歌就告诉了李建安,也猜测李建安会告诉太夫人。
所以此时看到原本不喜欢陈纯瑶的太夫人忽然对陈纯瑶无比同情,也并不十分意外。
太夫人自己叹了会儿气,又问纯歌需不需要药材,或是要不要拿她的帖子去请个太医。然后又给纯歌说虽说陈纯瑶那边要紧,自己还是要小心身子,毕竟有身孕。
纯歌一一应了。
太夫人看纯歌累得不轻,忙叫翡翠和童妈妈好好伺候着纯歌回去歇息。
李建安已经回了梅香院,换了一身月白色仙鹤金边绣的直缀,斜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策论在翻看。
见纯歌回来,亲自上来扶着。
纯歌见他体贴,也很受用,就嗔道:“哪里就有这么娇弱。”
李建安满面柔色,没有解释,却翘起了唇角。
见到两个人琴瑟和谐,童妈妈和翡翠红玉几个都很高兴。
童妈妈就说带着翡翠红玉几个下去开开库房,挑拣些药材出来好送到庄子上那边。把屋子空出来给李建安和纯歌说话。
李建安扶着纯歌半躺下,也翻身上去,把纯歌搂在怀里,“十二姨那边事情如何了?”
陈纯瑶的样子仿佛又浮现在眼前,纯歌叹息道:“还能如何。即便是合离了,也是了无生气的样子。八姐说一开始不敢告诉我,怕我担心,其实都不肯吃喝的,只是偶尔勉强用一点汤水。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场,还是搬出了和姨娘,她才有了点人气,愿意好好喝粥吃药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正妻被人当做玩物,对于女子乃至女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李建安很能理解,就安慰纯歌道:“能吃东西喝药就好。慢慢养起来,再等着岳父岳母他们来了,也就好了。”
见着和姨娘倒是好。
见着三老爷和三太太……
这两个人一个是讲究礼教的儒生,一个是恨不得陈纯瑶早些去死的嫡母。只怕不是慢慢好了,是催命符。
还有三房下人们偶尔的冷嘲热讽。
想想都觉得日子艰难,还是得早些把陈纯瑶嫁出去才行。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纯歌不好跟李建安说三太太三老爷坏话,就附和道:“真这样就好了。”
陈纯瑶的事情,李建安也不好多说,就给纯歌说起了别的来。
“兰康过来见过我。”
“八姐夫?”纯歌一下子有了几分好奇。
这位出身武将的姐夫,家里出身其实不算高,父亲不过是个千总罢了,没想到兰康跟了李建安,年纪轻轻倒是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军功。
不仅大老爷称赞他,就连李建安提起来也说是有勇有谋。
一个武将出身的人能得到大老爷这个文官的赞誉,还能得到李建安这个颇为自傲的上司夸奖,真是很不容易。
纯歌就眼睛亮晶晶的问李建安,“八姐夫是不是过来找你上哪儿喝酒听戏去。”
李建安哭笑不得。
这算是哪门子揣测,是吃醋嫉妒不高兴,还是试探,抑或是抱怨?
可不管哪一样,眼前这个小丫头做起来都有一种天然娇媚的风情。让心都跟着快活。
李建安忍不住捏了捏纯歌的小鼻头,“说到哪儿去了,他过来是跟我说正经事。”
纯歌不相信,“要是正经事,您才不会特意跟我提起来。”
“原来我以往跟你说的都是杂事啊!”李建安大笑了几声,见纯歌气鼓鼓的脸颊都涨起来了,还心情很好的伸出食指去戳了两下。
感觉到指腹上一阵柔软细腻的触感,腰腹间就有一团火慢慢燃了起来。抚摸着纯歌脸颊的手掌也缓缓下移。
可等目光移到纯歌腹部上,李建安满是火花的眼眸中一瞬间就添了沮丧。
真是麻烦!
纯歌看到李建安束手束脚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偏着头咯咯娇笑。
李建安板着一张长脸把纯歌掰过来,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直等到纯歌气喘吁吁才肯放过她。
李建安才肯好好告诉纯歌兰康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说下月初九是你八姐的生日,想请我们都过去一趟。我问过太医,说你那个时候行动还便宜,我就答应了。”
纯歌觉得很困惑,“这不过是件小事,怎的还要八姐夫亲自来找您说。再说今天八姐刚来过,也没跟我提到这件事。”
李建安就低头咳嗽了两声,一副遮掩的神情。
纯歌更加不明所以,干脆直接问道:“您是不是还有话瞒着我呢?”娇涌涌的语气,柔媚的眼波。
李建安受不住,只得讪讪然解释,“兰老夫人想给兰康纳个妾室,选了娘家的外甥女。兰康看不上,就想给你八姐办个热热闹闹的寿宴,把你们姐妹几个都请过去。还写了信去你二伯父家里。”
这是要找娘家人撑腰的意思。
那就难怪兰康亲自上门来找李建安了,这分明是要在陈纯荔生日那天帮着把场面撑起来,让兰夫人娘家那边知难而退。
纯歌就有几分了然,“兰老夫人是哪儿瞧不上八姐?我觉得八姐性子爽利,好得很呢。”
李建安很不以为然,有时候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人的性情。
那个陈纯荔,绝非良善人。
不过兰康今天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动了真情,不像是完全看在李家颜面上。
“兰康的舅舅,刚丢了康城县衙里面的差事,一家子都来京城投靠兰老夫人,兰康掏钱给他们一家买了个小院子,兰老夫人想让兰康帮忙找一份差事,兰康没答应。兰老夫人这几天都在为难他,兰康跟我诉苦,说恨不能搬去军营睡几天。”
没有直接回答,却是隐晦的点醒。纯歌也听说过兰老夫人娘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普普通通秀才家的姑娘,算是小家碧玉出身。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靥梦(上)
本来兰家也是在兰康手里才兴旺起来。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纯歌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就是兰老夫人想帮娘家人谋几分好处,兰康不答应,兰老夫人只好拐弯抹角加深娘家和兰康的关联,生怕兰康以后不管她娘家人罢了。
等陈纯荔过生日那天稍微去摆摆架子,兰老夫人也不是不识时务的,定会知难而退。
正好外头童妈妈进来说收到了历城来的信。
历城在律卫前头,离京城陆路官道三天,水路也就两天了。
纯歌算算时间,猜测大概是三老爷那边送过来的,忙叫童妈妈拿进来。
拆开一看,果然是三老爷遣人送来的信。
信里除了告诉纯歌他们到达的大概日子时辰以外,还说了一件事。
三太太被妖邪靥着了。
看到这个消息,李建安和纯歌都很吃惊,两个人也都不相信。
李建安是从心里不信,平时对这些东西也是嗤之以鼻。沙场上厮杀过的人,要是相信什么孽报地府,只怕在战场上根本都动不了刀子,保家卫国的将军死了之后都只能投胎转世做畜生了。
真要信这个,还有谁敢去打仗!
纯歌经历过转世重生,原本对这些的轻视也变成了一种模糊的了解。
只不过要是真有那样,那也该有菩萨。
三太太腕上的碧玺佛珠,脖子上的玉石观音,都说是经过得道僧人开光过的物件,要被妖邪入侵,陈家也轮不到三太太。
两个人都不信,可两个人又都很困惑。
“父亲一贯都不信这些东西,要是没有凭据,怎会突然来信说母亲被妖邪靥着了,还特特嘱咐要是母亲来了京城有什么地方不好的,让我们千万别见怪。既然是靥着,怎的又要咱们帮忙先找几个好太医备下。”纯歌喃喃自语了几句,越想越觉得都是困惑。
李建安本来沉吟不语,听见纯歌的咕哝,想了想,还是道:“我昨日就收到手底下人飞马来的信件,说岳父岳母在行到维扬时,曾经停船把维扬城里的名医都给请到了船上,我手底下的人看见是陈家的船,就在事后问了问,说是给岳母诊治的,还说岳母看起来神情有些不对,脾气也很暴躁。他们查不出病因,只能按照狂躁症开了些静心宁神的药。”
纯歌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李建安奉皇命私下建了个收集消息,监控各地官员名声的机构,这一点纯歌早就有所察觉。
可维扬是医道名城,三老爷特意令人在维扬停船把所有名医请去给三太太看病,结果就诊出来一个狂躁症。
这可真是……
这个时候人们说的狂躁症,可不是后代人说的那些精神不稳定,而是疯癫啊。
难怪三老爷宁肯跟自己这个出嫁了的女儿和女婿说三太太是被靥着了,也不肯说三太太是狂躁症。
被靥,还可以说明是妖邪作祟,驱除之后就好了。
要是狂躁症,只怕三老爷名声真要落到谷底。还会连累后代子孙的亲事。
这个时候的人,已经隐隐约约知道精神一类的疾病是会遗传的了。
“可,可我前两天收到父亲那边来的信,还说好好的。母亲怎会突然就得了这种病。”
这个疑惑,李建安也很想知道。
不仅如此,李建安还猜测三房定然是在上京的几日里发生了大事,才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想到后院女子常常为了什么而争斗,李建安甚至揣测三太太是对冒姨娘下了手,又失败了,才气成那样。
不过这些都是推测,李建安也不想让纯歌担心,就拍拍她道:“岳父他们就快到京城了,你也别瞎想,等人到了,好好问问不就知道。狂躁症也不是治不好,只不过是需要的时日久一些罢了。”
纯歌听了闷闷的点头,心里却还是很焦虑。
要是三太太真的得了精神病,严重的完全失去理智还好。最怕的就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犯病。
这才是最危险的。
这样的病人发作起来往往会把平时压在心里的恨意放大无数倍,到时候有身孕的冒姨娘可是首当其冲。
正常的三太太还会考虑各方利益牵扯,疯掉的三太太根本不会管这些。冒姨娘又只是个妾,不管如何,只能受着。
三老爷刚到京城,又还有陈端崕这个嫡子在,总不可能休了三太太,或是把三太太关起来不让她见人。
真是麻烦!
但愿三太太是好的,要是真的半疯了,自己就要整天提心吊胆了。
纯歌想着都觉得难受,沉默着闭了眼靠在李建安胸膛上。
看纯歌眉心都拢了一团,李建安眼里闪过丝怜惜,把纯歌抱的更紧了些。
半晌后,看出来纯歌明显没睡着的李建安淡淡道:“纯歌,我去商量商量娘的意思,问问她哪儿的道士僧人有名气些,跟太医一并预备下吧。”
纯歌一下子睁开眼,错愕道:“您,您不是从不信这些东西。”
“总是岳母,尽尽心意,要是治好了,你也放心。”李建安手抚摸着纯歌的脸颊,目光灼灼,言语中虽然依旧藏着淡淡的不甘愿,却有着温暖抚慰人心的力量。
刹那间纯歌只觉得有股酸意从心里最深处涌上来,长睫轻轻颤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建安肯这样让步,丢弃一贯的坚持和信仰,也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不管有用没有用,至少这份心意,足够让人珍视了。
李建安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低头用鼻尖蹭了蹭纯歌的脸颊,哄她道:“傻姑娘,都这样哄你高兴了,还要哭给我看。”指腹温柔擦过了纯歌含泪的眼角。
有更深沉的泪水要涌出来,纯歌就别过头,唇正好就擦过了李建安停留在她脸颊上的食指,纯歌微微一笑,忽然重重咬了上去。
这点疼痛,对李建安来说就如体内象是隔靴搔痒一样,还让李建安先前凉下来的身子又热了起来。
李建安忙把手缩回来,呼吸了好几次,才板着脸道:“你又惹我!”抱怨的像个孩子。
纯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吻上了李建安的唇。
柔软甜蜜的呼吸打在李建安脸上,他抱紧怀里的纯歌,更加用力吻了回去。
屋子里满是芬芳甜腻的香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靥梦(中)
李建安后来果然去找了太夫人,把情况大概说了说,然后就让太夫人帮忙找几个高僧。
太夫人琢磨了半天,心里直打鼓。
上了年纪的人都信鬼神,尤其是三太太这种管理内宅多年的人,手底下有多少人命!
太夫人也是出身世家,对这些了如指掌。
想了想,太夫人就把这事情揽了下来,还是嘱咐李建安,要是三太太和三老爷来了京城,他过去见见可以,一定不能带上纯歌。
“你媳妇有身子呢,冲撞不得,你杀气重,没大碍。”
说的李建安哭笑不得,还是很领情,面带笑意走了。
三老爷和三太太到京城的日子,李建安亲自带了人去码头接。
陈端仪也带着马车一直等着。
船一到,陈端崕先下来,见李建安和陈端仪都在,又看到两个人关切的神色,想到三老爷先叫人送进京的信,脸色涨红,半响还是只能叹气,一个劲说给添了麻烦。
陈端仪和李建安忙推辞,说都是自家人。
女眷们先下了车,姨娘这些分了几辆马车坐着,陈端平不愿意骑马,说要跟新收的通房丫鬟坐一辆马车。
陈端崕气的脸色铁青,又不想再让人看了笑话,只好答应了,心里恨不能没有这个弟弟。
所有人都下了船,三老爷才最后出来,指使着几个婆子抬着一辆软舆。
软舆四角上都支着竹竿,挂着厚厚的帘子,偶尔能听见里面浓浊的呼吸声。
李建安和陈端仪先前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好开口问话。
还是三老爷看见两人困惑的脸色,脸色不虞的对李建安解释道:“你岳母受了惊,有时候一惊一乍的,我叫人给她准备了一碗安神的药。”
李建安和陈端仪都是机敏人,立时就移开了视线。
虽然没有丢了大脸,可三老爷和陈端崕脸上却还是阴云密布。
一行人往三老爷新买的宅子赶。
等一切安顿好,李建安也知道纯歌在等消息,就先叫了茗儿回去报信。
“国公爷让夫人放心,陈家大老爷帮忙准备好了院子,大老爷本来还想请三老爷去家住。三老爷给推拒了,说三太太身子不好,要早早找名医调治,普宁寺和普济寺的高僧收到太夫人的帖子,早就去了宅子那边等着,这会儿太医在给三太太诊脉,高僧们在做法事驱邪。国公爷说要守着,等太医诊脉过后再回来。还让告诉您不用在家中设宴,大老爷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翡翠拿了一个二两的银锞子给茗儿,茗儿也没客气,收下后又一溜烟出去三老爷新买的宅子那边伺候。
童妈妈见纯歌没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不安稳,就劝她道:“您就放心吧,国公爷都在那边呢,又是太医又是高僧,出不了大事。”
童妈妈也知道纯歌不是真的担心三太太,而是害怕冒姨娘受罪,可也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劝她。
纯歌眉眼里都是无奈,“当初说要请高僧,只不过是应应景罢了。谁知道还会真的用上!国公爷是多仔细的人,他亲自去了,都赞成用用僧人的法子,可见是真的有大变故。偏偏我又不能过去,这会儿还不知道姨娘挺着个肚子怎么站在屋子里立规矩呢。”
三太太对付妾的手段,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而且一切按照礼教规矩来,让人找不到半点错漏。
这一点童妈妈早就见识过。
听着纯歌的话,也是默然无语,满肚子担心。
冒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可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主子,更是夫人的亲兄弟。
怎么也不能不管。
旁边立着的红玉自从知道三太太被靥着的消息后就心神不宁。
三太太要是真被妖邪冲撞了,会不会就要借机说屋子里人要克她,那自己的父母怎么办。
何况自己一家还有把柄,都是两面不得好的人。
红玉睃了一眼纯歌,暗自咬牙。
这个时候不能三心二意了,只能指望着夫人。
红玉就在旁边轻声道:“夫人要是担心冒姨娘,何不派人回去看看。”
“哪有那么容易。”纯歌一脸愁容,简直是坐立不安了,“母亲成了这副样子,我要是先找人回去看姨娘,只怕父亲四哥那里都不高兴,就连国公爷都要责备我。”
姨娘只不过是生儿育女的工具,是奴才不是主子。嫡母才是正经的母亲,平时照拂一下不要紧,在嫡母病重的时候只管姨娘安危,丢下嫡母在脑后,自己恐怕在京城里就要立不住脚了。
翡翠就嘟着嘴,“那您先让人去看了太太,再去看姨娘。”
纯歌还是摇头,“母亲病着,既然我派了人过去自然就该一直守着太医诊脉,高僧做法之后。等都弄好了,又必要速速回来报我消息。哪有还耽搁时间去看姨娘的道理。”还是没有机会去特意问一下冒姨娘的状况。
红玉就笑了起来,“夫人,派个下人回去自然只能守在太太面前,可要是让七少爷回去,他看完嫡母,总能看看生他的姨娘吧。好歹也是一场生恩呢。再说七少爷的八字……”欲言又止,但屋子里人都明白了红玉的意思。
纯歌眼里一下迸发出明亮的星光。
童妈妈也在旁边拍手称好,“对对对,找七少爷,再没有比七少爷更名正言顺的人了。就算外头人要嚼舌根,好歹冒姨娘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七少爷回去看看兄弟长的好不好,总是能的。”
说着就笑起来,“何况七少爷八字和太太那边不合呢,去探视探视还行,要是一直守在太太那边侍疾,只怕反而好不了,不是孝心了。”端琅的八字,的确是个好由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靥梦(下)
“今天本来就该让端琅去接父亲他们,只是他要念书,父亲也写了信来说功课要紧。你们过去,就给先生说是让端琅回去看嫡母,别让端琅直接走,把人领过来我先嘱咐几句再说。”
翡翠和绿玉笑眯眯应了,然后去族学叫人。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陈端琅就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纯歌给他擦了汗,见他穿着崭新的黛青色府绸葫芦花样直缀,觉得这身衣服稳重大方,又不显眼,很满意,就让他不用换衣服了。
童妈妈几个还说一身汗味,怕是不好。
纯歌却笑盈盈一边给陈端琅把太夫人和李建安送的贵重玉饰都解下来,一边换上一般的。
童妈妈几个觉得有些寒碜,生怕陈端琅回去三老爷和陈端崕瞧见了,要说纯歌刻薄亲弟弟,纯歌就笑而不言。
陈端琅念了这么久的书,又有李建安偶尔点拨一些世情,心里也有底,只是眼睛酸涩的看着纯歌一脸淡然笑意,低头喊了一声姐姐。
纯歌笑着拍拍他的头,“端琅,你要记住,回家去一定要先去给父亲和四哥他们见礼,然后再去看母亲,再问父亲的意思,要是父亲答应你去看姨娘,你才能去,要是父亲不答应,你就想法子找两个丫鬟婆子,给她们些银子,问问姨娘的状况。就算父亲答应你去看姨娘了,你也得记住,先去给四嫂请个安。“
陈端琅面色端肃,一一应下,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纯歌见到,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酸难抑。
“这些药材,是我叫童妈妈她们包好的,女子都能用。也不是珍品,你记住,这些药都是你平时省下的例钱买的。最大包的一定要给母亲,小一些的那份给四嫂,最少的那一份,你才拿去给姨娘。对父亲和四哥说话一定要恭敬,还有端平那儿,你们毕竟是兄弟,听说他也有通房了,你也要记得送份礼。跟姨娘说话,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着,都不能离得太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腻在姨娘身边。时时刻刻都得记住,姨娘是半个主子,而你,是真正的主子!”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纯歌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痛的泪都差点流出来,却还是咬牙把话说了。
陈端琅很有耐心的听纯歌说完,目光清澈望着纯歌,“姐姐放心,端琅长大了,知道规矩。”
头就慢慢低下去,声音里透着刻意的坚决,“姨娘是奴才,端琅是主子,我会记得,否则就是害了姨娘。”
这些规矩礼教,纯歌一直不希望陈端琅知道。
但特立独行,往往都要付出惨重而不可挽回的代价。
虽说残忍,纯歌还是不得不仔细叮咛嘱咐。
要想保护冒姨娘,不仅是端琅,就是自己,也得把冒姨娘当一个奴才看待,私底下补贴多少是一回事,面子上,冒姨娘一辈子都不能被她和端琅当做母亲侍奉。
可话说出去了,真的看到端琅这样懂事,纯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高兴起来。
沉默良久还是只能拍了拍端琅的脸颊,让翡翠和绿玉送他出去。
纯歌定定望着那个单薄瘦削的背影,眼泪一滴滴滑落到地上。
童妈妈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夫人,七少爷是真的懂事了。”
纯歌默默无言,轻轻点头。
陈端琅快中午的时候出去,黄昏时候跟李建安一起回来。
等待了一天消息的纯歌见到两个人的时候,却吓了一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端端的两个人出去,结果却弄成这副样子。
李建安还好,除了衣袖口有些破损,其他都没损伤。
陈端琅却是发冠歪斜,脸上还有几道细细长长的伤痕,衣服也跟从荆棘丛里走了一遭样,到处都开了口。
李建安沉着脸走在前面,陈端琅低着头走在后面。
一个是拼命压着怒火,一个是满心悲愤和委屈。
童妈妈红玉几个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还是纯歌先冷静下来,见陈端琅都是皮外伤,就让童妈妈去叫小丫鬟赶紧烧水。又让红玉和绿玉去拿药来,再吩咐翡翠去做吃食。
一屋子人都动起来。
李建安被伺候着洗了脸,换了衣服,出来看见纯歌正亲自给陈端琅上药.就端着茶喝了一口,一声不吭坐在看着。
纯歌目中含泪,心痛不己。
陈端琅忍着痛安慰纯歌,“姐姐,我没事。”
纯歌就瞪了他一眼,“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去别人家里打架,是回自己家里。还弄成这样,是不是惹父亲母亲生气,挨家法了?”
陈端琅一听纯歌问这个,下意识朝着李建安那边看了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纯歌又气又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端琅还是不吭声。
纯歌就扭头去看李建安,“他不说,您给我说说,他是犯了什么错。”
李建安放下手里茶盅,满脸无奈,“岳母状况不好,端琅去床前请安,岳母认错了人,说是妖孽要找她,就……”
李建安也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
先前端琅这孩子过去,大伙儿都还很高兴。
自己那位岳父大人还说要亲自带着端琅进去给磕头请安。
结果那位三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喝药,一看见端琅,忽然就从床上蹦起来,扑到了端琅身上又抓又咬。
自己和子旭在外厅等着,还是听见里面大闹起来,实在没法子了才进去的。
端琅那时候已经被压在地上,几个婆子都拦不住发疯的三太太,岳父在一边也是手忙脚乱,只能一个劲叹气。
还是自己硬着头皮去把端琅扯出来护在身后,就这么也被把袖子扯破了。
一想到今天的乱糟糟场面,李建安就觉得还是一辈子没有岳母好。
走了一个厉害的,又来一个发疯的!
李建安说了原因,旁边陈端琅就不怕担着一个说嫡母坏话是大不孝的罪名了。
老老实实把当时场景给纯歌说了一遍。
纯歌第一次觉得气恨难消,拿着药手指颤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背后(上)
端琅脸上的伤,分明就是被女子指甲划的,这一点自己早就看出来了。
除了三太太,还有谁敢对陈家七少爷下手。
可三太太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原本自己还以为她是真的疯了,可现在看来,只怕是装疯。
等的就是自己和端琅呢。
实在是,实在是……
李建安和陈端琅都被纯歌吓着了。
陈端琅一个劲说自己不要紧,李建安也过来半抱着纯歌。
“岳母也不是有心,只是身上不好的缘故。放心吧,岳父和子旭都安抚了端琅,说以后等岳母好了再让他回家去探望,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纯歌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却也不愿意和李建安和陈端琅再担心。
三太太的行事手段,实在是高明的很。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尤其是男人,更加想不到这些东西。
不过自己曾经学的就是心理,这些手段,想要瞒过自己,实在是千难万难。
纯歌在心里冷冷笑了笑,就装作回过神来柔声道:“我就是担心父亲那边想不明白,从此厌弃了端琅。”一脸担忧,眼眶中还蓄了泪。
陈端琅低着头不说话。
李建安见纯歌这副样子,心揪疼了一下,沉吟片刻,果断道:“岳父是有主意的人!”很有把握的样子。
纯歌就没有再追问了。
有些事情,男人自有男人的行事手段,李建安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必然是有把握的。
不会让端琅真的背负一个克母的名声。
三个人一起用了晚饭。
陈端琅回去读书,李建安去了静思斋。
纯歌坐在屋子里和童妈妈商量事情,这一次,只是叫了绿玉去厨房看着鸡汤,把红玉留下了。
“端琅回去见母亲,母亲喊着说端琅是妖孽,要杀了端琅,还是国公爷护着端琅,才让端琅没缺胳膊没断腿的回来了。”
陈端琅受伤的原因,童妈妈几个人早就旁敲侧击的问过跟着李建安去了的茗儿,知道的很清楚。
这会儿听到纯歌说出来,童妈妈还很担忧,“那太太是真得了燥症。这可怎么好,姨娘那边……”
纯歌就啪一声把手里捏着把玩的象牙梳子放在桌上,响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在几个人心口上。
童妈妈和翡翠都大吃一惊。
红玉更是一脸惊愕。
夫人,很久没有这样震怒过了
正在童妈妈和翡翠还不明白纯歌为何会忽然这样生气的时候,红玉已经先一步道:“夫人是不是觉得太太这燥症有猫腻。”虽说是猜测,却流露出强烈的自信。
童妈妈和翡翠齐齐去看红玉。
纯歌却冲着红玉上下打量了一眼,慢悠悠端起了酸梅茶抿了一口,才夸道:“红玉,我果真没看错你。”
红玉微微一笑,又恭敬的低下了头。
这个丫鬟,实在是个聪明厉害的人。
要是出身稍微好一些,只怕也是个大家族主母的苗子。
可惜了,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
好在红玉只是希望被放出去,否则自己还真是要提防她。
按下对红玉的心思,纯歌转而看着童妈妈和翡翠,“你们也以为我那位母亲是真病了?”很讥讽的口吻。
童妈妈和翡翠还是有些不明白。
童妈妈到底年纪大了,翡翠还是不够机警。
纯歌在心里叹息一声,解释道:“得了狂躁症的人,要是不太严重。只会在受到大刺激时候才发病。何况她是在船上得的病,要真是有能激到她的,也该算在一起来京城的人身上,怎会是算到端琅那儿。再有你们看看今天端琅身上的伤,看上去好像是病人无意抓的,其实都下了死劲,全是往脸上显眼的地方,还有手上。我仔仔细细看过端琅的手,手指上满是伤口,有的都见到了骨头,要不是国公爷去得快,只怕端琅今后拿笔都不能。国公爷可才想法子帮端琅谋了个名额,要参加今年皇上恩科开的童生试呢。”
看见陈端琅就发疯可以说事有凑巧。
抓人抓脸也是疯子惯常的作为,就算是抓的深些也没什么。
但哪个疯子打人时候还会指着手指那儿用劲,那也太费劲了!
纯歌这样说出来,童妈妈和翡翠都立时明白了。
童妈妈气的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