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十年华衣(女尊) 第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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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全影找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我抱着雪衣的腰,雪衣靠在树上,两个人睡的正熟。

    叫醒我们俩人后,全影又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我看了看两人衣服还算整齐,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笑了。

    “炎将军找你们一夜了。将军离开的时候又没有说去哪里,害得我也跟着一顿好找。”全影抱怨道。

    我瞪了她一眼,然后道:“炎将军有什么事情?”

    全影道:“她问了雪衣在哪里?我说将军和雪衣出宫就不见了。她就到处找人。”

    雪衣有些不安道:“我出来都没和堂姐说一声,她肯定是担心了。”

    我虽然想和雪衣多独处一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道:“现在回去也不迟啊。”

    一回到军营便见到萧炎神色不悦的看着我们俩人,雪衣也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萧炎叹了一口气:“你还只管到处乱跑,也不问问你母亲现在怎么了?”

    雪衣与我对望一眼,紧张道:“我娘怎么了?”

    萧炎道:“还能怎么样?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战场上过了大半辈子,身上哪没有几处旧伤。如今人在天牢,又能好到那里去?”

    这下连我都吃了一惊:萧敬平被关进天牢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 181 章

    雪衣男儿之身也不应在军营多留,萧敬平入狱,旧疾发作,他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多留。我本想与雪衣一起返回京城,但西辽刚刚投降,各地还有小股的民间反抗力量存在,几个大城市的接管也只是刚刚开始,在朝廷派来更多的官员支持前,没有我在此弹压,只怕也是不行。

    虽然我素来任性,却不能忽视我一起浴血沙场姐妹们的生命。既然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就不要让一个士兵再为此付出生命。于是让雪衣先行,答应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马上赶回去。

    我忽然想起柳生,若她还活着,以她的勇猛在这一场灭辽战争中想必可以晋升到少尉吧。不知道她安息的那块坟地如今又扩大了多少?

    入辽伊始,我就让各级士官,将领将阵亡士兵的名字,故乡资料保留起来。她们的遗体,因为路程遥远,大多只能就地安葬,有的甚至来不及安葬。我唯一能为她们做的,只有记下她们的名字,等回到大楚为她们建一座纪念碑,刻上她们的名字,供后人瞻仰怀念。有人说,坟墓其实不是死人的需要,而是活人的需要,因为她们需要逝去的人,给她们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全影听后深以为然。

    过了两日,大楚派来的官员陆续开始接手大辽的要害部门,兵器,国库,粮仓,太学等等。我的事情本来不多,现在更少,闲来无事,便换了便服四处闲逛。

    因为开平帝主动投降,辽都并没有收到太大损害。来往巡逻的楚兵森然有序,并不喧哗,也不骄横跋扈。商铺还是照样开门,只是生意清冷,街上往来的人并不多。我知道辽人虽然接受已经亡国的事实,但是要想真正消除这种戒备和心理上的恐惧,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安抚。

    我走到一家小玩具铺前,看见一对木雕的大脑袋笑咪咪的猪头,看起来颇有前世那种接吻猪的影子,很是可爱,想来要不要买回去送给雪衣。还有一只用线拉的傀儡人,小眼睛,大嘴巴,傻兮兮的很好笑,买回去给小七柳应该会很高兴吧。

    全影跟在我身后,看着我拿起这个傻笑一会,又拿起那个笑一会,不由得摇头,我回头见她摇头,怂恿道:“你不来挑一个,很多很好玩的。”

    全影撇撇嘴:“我才不玩这么幼稚的东西呢!”

    这个时候店主走了过来,向我笑道:“给孩子带的吗?”

    店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很和蔼的女子。我道:“也不全是。”我指了指那一对脸挨着脸放在一起的猪头问:“多少钱?”

    店主瞧了我一眼,道;“是送给夫郎的吧?”

    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算是吧。”

    店主瞧我的样子,打趣道:“还没有成亲吧,还害羞呢?”

    “那个——多少钱?还加上那个拉线傀儡。”我赶忙说,打断她无止境的询问。

    “一两三钱银子。”店主识相的没有继续。

    我摸了摸袖子,突然发现自己没带钱。全影瞧着我满头大汗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无奈的摇摇头,掏钱帮我付了帐:“不过是逛个街,慌的跟什么一样,丢三拉四。”

    店主听得全影这样说,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局势,确实也是少出门为妙。”说着露出似悲若愤的表情,问道:“你们一路出来,没有被楚兵刁难吧?”

    我与全影对望一眼。

    “看你像是大家小姐吧,没事还是少出门的好,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只怕赔上家产还不够。”店主好心道,神情却哀伤而无奈。毕竟是自己的皇帝投降,又能怪的了谁。

    我沉默了一会:“现在似乎还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

    店主严肃道:“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谁又说的准呢。你们没事还是早点回家吧。”我点头谢过了店主,捧着一对猪头和傀儡走了出去。

    萧敬平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抬头一看,狱卒后面跟着一人:“时间不要太长。”

    “我知道了。谢谢大姐。”

    萧敬平叹口气:果然是小柔。

    脚步匆匆,萧雪衣在萧敬平的牢房面前停下来,见到半年不见的母亲,除了神色有些暗淡外,好在并无明显的病态。

    “娘——”只喊了一声,他便说不下去了。万千辛苦、酸楚一下子都涌在心头,竟是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儿子被掳去半年时间,如今平安归来,萧敬平心中哪有不激动。只是她却是宁愿现在不要见到他。

    隔着栅栏,伸手摸摸儿子的头,萧敬平安慰道:“看到你平安回来,娘心里很高兴。放心吧,娘没事的。”

    萧雪衣抬起头,眼睛红红,不甘道:“我的男子身份皇上她怎么会不知道?连宫中都有不少人知道的,皇上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她怎么会为这个把你关起来?我不明白!”

    萧敬平摇摇头:“小柔,你还小,你不明白。问题根本不在这里。你以男子身份入军营只是一个借口。”

    萧雪衣愣了一愣:“借口?为什么?”

    萧敬平放下手:“与其说,这个罪名是针对我的,还不如是针对你的。”

    萧雪衣惊异道:“我?”

    萧敬平站了起来,望着小小的窗口:“皇上希望你嫁给五殿下。你可明白?”

    萧雪衣微微张了张口,眉头紧皱,口中斩钉截铁道:“我不嫁。”

    萧敬平没有说话。

    牢房里安静了半晌,萧雪衣却觉得人开始有些发软,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接近窒息的沉默,道:“娘,我是不是很自私?”

    萧敬平转过头去,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我只是想起你爹。当年,也是——小柔,你和你爹越来越像了。”

    “娘……”萧雪衣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心中一阵酸楚,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对父亲情深意重,不能忘怀,娘怎么会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有。

    萧敬平回头,望着儿子,神色复杂:“娘是萧家族长,可你也是娘唯一的孩子,也是你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娘不想逼你,可也帮不了你。小柔,你自己决定吧。不过,”说到这里,萧敬平加重语气凝视着儿子道:“不管你选择了哪一条路。记住,不要后悔,不要回头——这是娘现在唯一能对你说的。”

    萧雪衣出了天牢,望一望天上的太阳,忽然感觉一阵恍惚:他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纵然是一国大将军又如何,不过是眨眼功夫,便做了阶下囚。喜怒哀乐,生离死别只在帝王的一句话间,刚刚还在高高的云端,下一刻就到了地狱。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帝,即使不喜欢操纵别人生死,生在这个权利场中的人,谁有肯被别人这样操纵生死?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帝王无情,以天下为刍狗。

    母亲的命,萧家上下男女老少,四百多条人命,现在都在他的手中,只要他紧紧一握,便可能如同烧完的纸,灰飞烬灭。

    “萧柔,陛下传召。”他才出了天牢,便遇见来传旨宫女。

    萧雪衣轻轻点点头,麻木的跟着宫女进宫。

    文昌帝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的看着墙上的凤纹,好象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看到过一样。

    “已经见过你娘了吧。”文昌帝道,声音平静的。

    萧雪衣行了一礼后,不等“平身”,自己站了起来,抬起眼睛:“为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平静中却带着一股强压的愤怒。

    文昌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雪衣,你可知道,从大楚开国到现在,萧家是怎么执掌大楚军队这么长时间的?”

    萧雪衣身子微微一震。

    “萧家的女儿掌握大楚军队,萧家的儿子掌握大楚后宫。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文昌帝又问。

    “几百年了,其中有多少血和泪,你清楚吗?”文昌帝淡然道,“你可以去翻一翻史书。”

    “朕与你娘是生死相交的姐妹,萧家的忠贞朕知道,大楚历代帝王都知道。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帝王敢、愿意而且能够冒这个险,将一国的安危与繁荣交给别人的手中。”文昌帝说到这里,终于对上萧雪衣的眼睛:“素华衣,太危险了!!”

    萧雪衣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

    那一日从街上回来,我便失去了逛街的兴趣。仿佛走到那里,都有人在心中偷偷提醒自己:你灭了别人的国家,你怎么有勇气和别人说话?

    三天前,楚风押着作为俘虏的开平帝,西辽皇室,以及三级以上的官员返京。虞姬,卢云,苏轻罗等人忙着平着四地小规模的动乱,陆续发来捷报。其他地方的城市接管也在顺利进行,看起来不久可以走上正轨了。

    今天事情很少,我想了想,便去辽都太学的藏书阁逛逛。这里的藏书据说是大辽最全最丰富的,我拒绝了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和文职官员的帮助,自己在阁中徜徉。这里的种类确实很丰富,而且真迹孤本很多,让我很是开了眼界。

    午后的天气太热,躺在石凳上,我用书盖了脸,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有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咆哮起来:“你是谁?给我起来!!!”

    第 182 章

    我一惊,醒了过来,书从脸上滑落,连忙抓在手中。起身一看一个老女人站在我面前,虽然看上去快六十了,可腰板丝毫不见佝偻,反而挺的笔直,眼角的皱纹不但没有增加衰老之态,倒生出一种威严稳重出来。

    “你是楚国派来接管太学的官员吗?”老女人说,面带怒容,手中的拐杖快要戳到我脑袋了:“楚国难道就没有人了吗?派一个你这么个黄毛小丫头来,既然敢在藏书阁睡觉,还拿书当,当……真是气死老妇了,难道楚国的太学也是给你睡觉的地方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一点都不懂得爱惜书籍,叫我怎么放心将藏书阁交给你们这些做事粗粗糙糙的小丫头!!”

    我瞥一眼手中的书,刚刚一抓,皱了好大一块,不由得大汗,赶忙用手抚平合上。乖乖的交到老女人手中。

    老女人小心的接过去,随后瞪了我一眼。

    我尴尬的想走开,却被这个老女人叫住:“你站住,给我过来!”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做什么,想想反正无事,于是跟了过去。

    老女人小心翼翼的将我拿出来的书归还到原位,然后走到藏书阁的一间似乎是处理公务的房子里,努嘴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写首诗瞧瞧!”

    她还真当我是来接掌太学的官员了,我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

    “闭嘴,叫你写就写,一个大女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老女人两眼冒火的看着我,我无奈的看了看笔墨,要是这样走出去,只怕会把她气的七窍生烟吧,她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了,万一给我气死了,岂不是罪过?

    提笔写了四句敷衍她。老女人拿过来一下,一念完,顺手抽了桌上的一把竹尺“啪“得给我一下:“写的什么玩意!你竟敢故意敷衍老妇。重写!!”

    我摸了摸屁股,心道,难道这老女人以前是做夫子的,怎么喜欢用戒尺打人啊。我好歹也十八岁,打手心还可以接受,为什么要打屁股?太难看了吧。我师傅都只罚我跪过地板而已。

    瞧了瞧老女人暴怒的样子,我又不能上去一个扫堂腿把她撂倒。算了,乖乖等人来救我吧。

    “还不快写!”

    想了想,我提笔写了四句:“会临绝顶小天下,一跃苍鹰化太清。风雨无声寂相近,默念人间许多年。”

    老女人拿在手中,轻轻念了一遍,微微有些愣神,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看我,未做任何评价,只道:“跟我来。”

    接下来又拉着我下一盘棋,最后以半目的差距输给了她。眼前的老女人显然是一名高手,棋风刚中带柔,大开大和中不失奇巧刁钻,让我很是费了一翻工夫。

    棋完了便是画画。我现在明白了,这个老女人是要把琴棋书画四门全考一遍,看我是不是有资格接手太学。我忽然很想知道最后这个老女人弄明白我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古板的脸色会变得多好看,于是也兴趣来了。

    我蘸了蘸墨,画什么好呢?心中还在考虑,手中却是不自觉的勾勒起最思念的那个轮廓,不一会,一个颀长的身影浮现纸上,长发束在身后,月夜之下,挥剑转身,墨玉一般的眼眸向我看来,修长的眉毛似乎正要向我扬起笑意……我望着画中人,心中缱绻的思念,好象泉水一样,向外汩汩的流淌,汇成一条河流。

    老女人哼了一声:“小丫头,整天只知道些情情爱爱,卿卿我我,没出息!”

    我无语。

    接下来果然是琴。

    新进的一间似乎是特地为弹琴为建造的。里面有各式的琴数座,我粗粗一看,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老女人端了一盆水,洗手,焚起淡淡的檀香,双手按上琴弦。

    我坐在一边聆听,听着听着,只觉得人越来越疲倦,倦意上涌,仿佛多日不曾休息一样,眼皮止不住下沉,身体也软了起来。难道这几天还没有休息够?我这样想,忽然不知道琴声一乱,声如重型闪电在黑夜炸开,如有实质一样在耳中碾过,我体内平稳的内息,如同被惊的烈马,在撞在胸口上,痛得我几乎动不了。强忍着,翻身而起,坐在一座古琴旁边,五指拨弦,几声清越的声音在脑际升起,精神一振,如饮清泉,顿时清醒过来。

    老女人抬眼看我,手上动作并没有停,琴声一波一波如同海浪一样袭来,我的内息也如同那海浪一样撞击着我的经络,如同要暴裂一样的撕扯着我的七经八络。我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内息,一面调动仅有的力气,拨动琴弦,一曲清心普善咒在狭小的空间里升起,如同风过竹林,云映荷塘,一圈一圈涟漪般荡开,将对面那金戈铁马,扑面而来的战意压了下来。

    老女人冷笑一声,丝毫不放松,手下一变,琴声顿生凌厉,如同鬼哭狼嚎,百鬼夜出,魑魅魍魉都出动,向我逼了过来。

    我忍着刺耳的声音,五指如风扫过七弦,顿时七音齐响,耳边如同万雷齐降,脑袋中只有各种声音的交织在一起,一瞬间,眼前的东西都模糊晃动起来,放在一边的两只瓷杯,嘣的两声,裂开,化做碎片散落一地。

    对面的老女人神色一变,嘴角流下一丝鲜红。

    她停下了手,下了塌。

    这个时候我已经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见她的面孔,只听她道:“‘惊蛰’?你竟然会?谁教你的?”

    我这个时候已经不能说话,压制着乱窜的气血,睁着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听她继续道:“没想到‘惊蛰’竟然还有传人!哼,就算你不说,难道老妇不知道吗?今天本来只是想看看来接管太学的人是什么样,没想到却遇到你。素华衣,你胆子还真是大,你可知道现在大辽有多少人恨你入骨,想要你性命,你竟敢孤身一人在皇宫里行走。老妇好歹也算是食过大辽俸禄,如今杀了你亦不为过。只是看在你放过玉儿,又是‘惊蛰’传人的份上饶你一命罢了。”

    我听的好笑,勉强自己开口,嘲讽道:“放过素某?前辈真是说的好听。若是这么自信,何必不一开始就放手教训素某,偏偏要假装没有发现素某的身份,以琴声突然偷袭?再说了,前辈现在若是还有余力,不妨再试要素某的性命。前辈既然知道‘惊蛰’,难道不知道它的力量?若非素某被前辈伤在前,前辈自认自己现在尚有命在?”

    那老女人的呼吸凌乱,内伤定然不轻。想要诈我,你还差的远呢。这时,我感觉到外面有人匆匆赶来,老女人显然也察觉到了,立刻翻出房间,迅速逃开。

    若我现在还有一丝力气定不会放走她,可惜——听见闯起来的全影惊道:“将军,你怎么了!!!”

    终于放心的让意识离开自己。

    楚风押着俘虏进了京。京城里很是沸腾了两日,连楚鸣也不能给她什么脸色看。

    但是,即使她没有可以打听,也能察觉到,素华衣的在京城中的声名似乎更在她之上。做为大楚史上首位实现灭辽的将军,而且是如同神迹一样在六个月内,打下辽都,逼迫辽帝投降的年仅十八岁的将军,成了几乎所有京城居民的偶像和英雄。

    若说以前素华衣之前的名声仅在诗才上,百凰宫与国师素锦一战后,就变成了文武双全的俊才,而这些与她所立的军功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楚风不禁想象素华衣回京又会为自己的门庭若市如何的头痛,觉得心中一宽。连续三日大宴,她忙的没有时间去找看雪衣,毕竟现在萧敬平还在押,雪衣出席这样盛大的国宴是不合时宜的。

    楚风没有想到自己在将军府前被拦住了,而且不是被将军府的士兵,而是被守卫着将军府的禁军拦下了。负责督守此处的禁军将领告诉她,这是皇上的命令。楚风这个时候才有些不祥的感觉,初回京的喜悦感逐渐淡了下来。

    “秦王殿下,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妨去问问陛下吧。我们来前,陛下也曾说过,若殿下来此,可请您去找她。”将领道。

    楚风至此才知道,在她回到京城的前几天,萧家上下四百多人,已经被全部被刑部收押。文昌帝进行的很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萧公子也在牢中。”当问到雪衣的时候,将领这样回答。

    楚风感觉自己有必要立刻去见一下母皇。

    文昌帝这几日还在与百官讨论开平帝以及辽皇室的处置办法,并没有太多时间见其他人。楚风在殿外等了很久,才等到文昌帝的召见。

    “朕就知道你会来问这件事情。”文昌帝刚刚经过长时间的讨论,稍微显出疲倦,“风儿,你也认为母皇没有必要这样整治萧家吧。”

    楚风低头道:“儿臣实在是想不出母皇这样做的用意何在?还请母皇明示。”

    文昌帝走下凤座;“朕整治萧家,不过是为了给萧敬平,或者说更是给萧柔压力。如果不这么做,萧柔肯嫁给你吗?”

    楚风猛的抬起头,惊愕不已:“嫁给我?母皇,这怎么可能,儿臣,儿臣不是太女,又如能娶萧家的男子?”说到这里,她勉强一笑,“而且,雪衣属意的是素华衣。与大皇姐比起来,儿臣倒宁愿雪衣能得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文昌帝默默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一会,道:“如果萧柔嫁给素华衣,你甘心?”

    楚风缓缓道:“至少这样,对大家都好。”

    文昌帝叹了一口气:“风儿,你又可知道,一旦有一日母皇离开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楚风低头不语。

    “你可知道,你的性命其实是你父君以他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文昌帝冷不丁投下一枚炸弹。

    楚风目瞪口呆:“母皇,父君,他,他不是被和何贵君与太医越琴害死的吗?”

    “确实是她们动手害死你父君,可若是无人纵容,一个小小的太医,一个足不出宫的贵君的想要谋害一国皇夫,又谈和容易。如果你父君不死,你百分之百会被立为太女,如果那样,即使将来天命显示不在你身上,朕也可以将天命所示之人杀死,确保你的安全。那个时候,虽然母皇已经登基,朝中却都是你皇祖母的朝臣,她们受你皇祖母的遗旨,要削弱萧家在宫的力量。而在宫中的萧家人,最为关键的便是你与父君两人。你们其中至少要有一人消失。朕和你父君虽然谁也不说,可心里还是清楚。你父君选择保护你,母皇知道,若是逼你父君放弃你,肯定是做不到,何况,你还是朕与你父君唯一的孩子,还那么小,朕何尝忍心——”

    楚风听到这里,眼眶欲裂:“母皇,你是说,你当时早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救父君?”话才出口,便已明白文昌帝也选择了保护她,身为被保护的那个人,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母亲。

    文昌帝一向淡然的神色,变的有些凄然:“我何尝不想救你父亲。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被毒药折磨到死,还要对明明知道的哙子手微笑,只能在心里祈求她们能够放过你……”说到这里,文昌帝忽然转过身去,一手撑在桌上,肩膀止不住颤抖。

    楚风手指扎进手心,血丝顺着指缝流下。

    “风儿,你如此心软,母皇一旦不在,你将如何自处?你可想过?你父君死的那么凄凉,为的不过是你能够平安一辈子……”

    楚风听到这里,悲伤的摇头:“母皇,即使儿臣娶了雪衣,只能更引起皇姐的忌惮,她更有杀我的理由,并不能保我的命。”

    文昌帝此刻已经恢复正常,轻轻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这一点你暂且可以放心,楚鸣的天命并不是真的。”

    第 183 章

    楚风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轻轻仰头,天上的月亮,皎洁耀眼,莹莹生光,在黑暗的夜空中如此的眩目逼人,整个世界因为它的存在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可无论它怎么亮,始终不能如同太阳一样,将它身边的整个天空都变亮。

    楚风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可以例外,可以不必如同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一样,陷入永无止境的纷争和算计中,就如同天上的月亮一样,在众多星星被黑夜吞没的时候,依旧明亮。

    只有历代帝王才可能参与两次问天,目前有资格判定这素锦真假的,也唯有母皇一人。如果她肯定素锦来历不正,自然不会有错。

    “朕没有想到,鸣儿身边竟然还有人想到这种假冒素衣门掌门诡计的人才,之所以留下她们,只是想让她们得意忘形一下,等引出太女党后的所有力量,再一次连根拔起。大楚的未来,若交到她手中,只怕是离倾国不远了。”

    “而其次,朕还要考验你,是否真有为帝的气魄和心计?”母皇这样对她说。“为帝者,不可多情,亦不可无情,立之大局,纵观全局。善判能断,要仁慈亦要残酷;遇事不以己喜而乱,不以己悲而弃,客观而冷静;对人善而能用,恶而能罚。你们几个姐妹中,你的见识和能力都是最好的,却在帝王心术上,还不成熟。”

    母皇说完后,转眼看她:“素华衣诚然大才,权、财、名皆不能动,但性情高洁孤傲,难以驯服,一旦有一日她有心压制于你,风儿,你认为你可有能力应对自如?”

    楚风自认也是同辈中的俊杰翘楚,但与素华衣认识时间越长,越是觉得才华的深不可测与心性的难得。通诗文,精武学,晓医术,善计谋,勇而善战,用军如神,遇敌时冷血,六个月连破二十一城,西辽何处没有她带领的铁骑所留下的斑斑血迹和遍地哀号;对朋友却能全心托付,为了保护云泽,冒死千里北上,怕阿九的情报难做,从不提为难请求。若说真有一日两人相对,她自忖不是敌手。

    “若再加一上个萧家,你可还能动她一动?”母皇又问,“素华衣今日可灭辽,他日便可灭越,若有此功,风儿,你拿什么酬谢她?封王拜侯可能安抚的住她?纵然她自己不在意,那些依附她而富贵荣华的人可会甘心平淡?到时候皇袍加身,可还由得她自己?大楚历代都无内战之争,也绝不可从她开先河!”

    “如今素华衣不过一个弱冠未至的少女,便有此风华。他日她羽翼丰满之时,会是何等景况?风儿,从国家社稷的安定出发,你可认为素华衣是个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楚风默然。

    母皇说的没有错。

    可素华衣难道就做错了吗?是她不该救雪衣,还是不该灭辽?

    谁都没有错。

    可她必须做出选择。

    “若你与萧柔成亲,便可将计就计除去素华衣。得知你们俩人成婚消息,她一定会连夜赶回阻止婚礼。到时候就可以以大不敬之罪来治她。只要安排得当,这场婚礼不但可以让你能够娶回萧柔,还可以除掉素华衣,一举两得!”

    楚风想起自己今天本来的目的,于是改变路线去了天牢。

    狱卒领着她找到关押雪衣牢房。

    雪衣靠在栏杆上,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憔悴和空洞。旁边的牢房里的都是萧家的族人,她们隔着栅栏,表情狰狞的咒骂、羞辱他。

    “出了什么事?”楚风问道。

    雪衣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楚风,眼神中的沉重浓到化不开,几乎将他整个人压垮。

    “七爷爷死了,进来的当天晚上就咽了气,他已经快八十多岁的人了,临死前还在骂我不孝,无耻,让整个家族为我蒙羞……他被我活活气死的……我该怎么跟炎姐姐交代。还好她还没有从西辽回来,不然我……”雪衣微微缩了下肩膀,声音带着不堪负荷和的愧疚和惶恐。

    “若是我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又怎么能拿亲人的命还换我的一己私欲,儿女私情。楚风,我,我是不是做错了?”雪衣的表情恍惚,“华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若是她在,我——不,她不能回来,这里对她太危险了,她不能回来!!”

    楚风轻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与雪衣从小一起长大,何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小时候学武时再苦再累,雪衣也从不曾这样疲惫过。楚风把手按在雪衣手背上想安慰他,雪衣却下意识想抽出手。楚风愣了一愣,松开手,低头咬咬唇,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华衣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以她的聪明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雪衣似未听到楚风说什么,只道:“十一叔的女儿昨开始发烧,狱卒却连个大夫也不肯叫一个。楚风,你出去后,可能想办法把孩子弄出去治疗吗?天牢里阴寒,我担心孩子撑不了多久……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这里了!”

    楚风只得忍痛道:“我知道,我一定想办法把孩子弄出去。”

    “谢谢你!”雪衣感激的望着楚风。简单三个字听得楚风心如刀割:什么时候雪衣也学会对她说谢谢了。

    楚风掩饰着内心的失落,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狱史,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雪衣点点头。

    缓缓走到门口,楚风终于忍不住回头:“雪衣——”

    “怎么了?”

    “如果,”楚风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说,“如果我做了太女,你可愿嫁我?”

    雪衣似不认识她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楚风心中一痛,狼狈的退出牢房。

    我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了。

    全影见我醒过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将军,你终于醒了。”

    我感觉到胸口隐隐发痛,知道这次玩过头了,内伤不轻,需要好好调养。想起那个老女人,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也太大意了,竟然中了如此简单的陷阱,也真是够丢人了。只是那老女人最后提到一个玉儿,却不知道是指那位。若说是西辽人的话,我只认识雍玉一个名字中带玉的,难道是说她?

    等弓蓝确认我暂时无事后,全影低声对我道:“将军,有人找你。”

    两个人钻进我的帐子,我略吃一惊:“荧惑守心,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荧惑看了一眼全影,在我的示意下道:“我们出发几天前,发现有可疑的人在素园附近游荡,似乎是在监视素园。雍管家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似乎有什么针对小姐或者素园重大的阴谋要发生,便叫我们来给小姐带口信。而且,我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有人似乎料到我们要来找小姐,还让我们带了一封信来。”

    守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送信的人曾经来过素园,就左宰辛梓。”

    辛梓居然会写信给我,看来事情来头不小。一边拆着信封,一边道;“她知道你们要来找我?”

    荧惑不确定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在出城后不久在路上遇到她,似乎是专门在那里等我们一样。她没有提小姐的名字,只说要亲手交给我们要去找的人手上,然后就离开了。”

    我展信一看:“楚风萧柔下月初一大婚……”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顿时仿佛万刺扎心,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后面再写什么,我却是无心再看下去了,只向全影吼道:“备马!”

    第 184 章

    我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只听见全影,荧惑,守心,总在劝我吃东西、吃药或是休息。头一次,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交通真是糟糕到极点,一路上我的坐骑换了不知道多少次,好在全影还记得带官符,我们总能很顺利的在西辽各个驿站换上精力充沛的马。回到大楚后,便有金聚楼的驿站提供马匹。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在初一的凌晨赶到了京城郊外。

    远远的就看见淡蓝色的天空下,一抹红衣骑上马上,一见到我,便飞驰了过来。

    “华衣,你不能进城,母皇已经设下许多陷阱专门对付你!你一旦进去,就是自投罗网。”阿九显然已经在这里等我很久,衣服和头发上都是灰仆仆的,一向润泽的嘴唇也干裂着。他骑马拦在我的面前,一双如同上等温玉的眼睛恳切的望着我,红衣在晨光中,格外的鲜艳醒目。我轻轻握了一下他按在我的手臂上的手,道:“阿九,我必须去!”

    随即甩开他的手,一抖马缰,马向前冲去。

    阿九在身后焦急的大喊:“华衣,华衣……”

    一路经过诸多城市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到百花楼与金聚楼的不断发来的情报,虽然始终没有打探到细节,却也知道文昌帝打算借婚礼来向我动手。

    功高震主的后果我不是没有想过,却没有料到如此之快。我灭辽的战功还未收封赏就要被打压,天底下鲜有做的这样决然的皇帝。经此一战,大楚军中绝大多数将领与士兵已经承认了我的指挥和权威。若我回国便被打压,势必会引起将领和士兵的不满,很可能导致军中哗变。而趁此刻军队还大部分牵制在西辽的土地上的时候就动手,即使军方已经知晓,鞭长莫及,也来不及反应了——不能不说,文昌帝的时机掐的很准。

    我轻敌了。

    我们四人的样子并不无害,至少我的手上还提着伴随我半年多的一杆银枪。京城守卫竟然丝毫没有刁难我们,只是默默的看着我们通过,眼中疑惑,口却紧闭不开,显然是早已经得到命令了。

    城里的气氛,很诡异。

    婚礼的锣鼓喧天,喇叭的高昂,人群的欢呼和叫喊,都很好的给我指了方向。

    虽然是骑马,可我手上长枪晃眼的冷光,暴涨的杀气,成很好打开开路工具。前来看热闹的行人,一见我便纷纷闪避在一边,或躲进小巷,在暗处对我指指点点。

    这里是将军府通向秦王府的必经之路。

    我合眼等待着。

    喧嚣声由远及近,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整条街道充斥着喜庆的红色,红衣,红帽,朱漆的箱子,大红的绸缎,大红的牌匾,人人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五彩的纸屑在空中飞舞,将灰暗的街道装饰的五彩缤纷。这个太阳也从楼台的缝隙中露出脸来,橙红的光芒洒满整个世界。

    而我一身素白色的长衫,手提一杆长枪,雪亮的枪头在阳光照耀下忽然反射出让人战栗的寒光,与这个世界的温暖欢欣,格格不入。

    迎亲的队伍在我十米之外,停了下来,音乐也停了下来。整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哗哗的推动地上的彩纸屑飞舞的声音。

    一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向我笑道:“素将军这么快赶回来,是要喝秦王殿下与秦王王君的喜酒吗?”

    我理也未理,眼睛在队伍中寻找着新夫郎应该乘坐的轿子,却望见百米外的新娘:一身精致红低金线的华丽喜袍,头上一顶红珊瑚制的头冠,两条飘下来的发带,把她整个人衬得——愚蠢至极!

    我道:“雪衣在这里吗?”

    楚风一见到我,微微苍白,但她应早料到我会来,很快镇定起来,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未置一词。

    我又问了一次:“雪衣在这里吗?”

    刚刚向我说话的人似乎不高兴了:“素将军,您在这里,只怕要耽误吉时。若是想向秦王夫妇祝贺,不妨先到秦王府歇息一会,相信今天的酒宴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我的眼睛落到楚风身后一顶十六人抬的轿子上,想通过那红帘看看轿子中的人,是不是雪衣?

    一抖马缰,我缓缓向轿子靠近。

    有人怒道:“素将军,这是秦王殿下的迎亲队伍,你不能这样擅闯,不然小人等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早就不客气了吧。当我没有察觉迎亲队伍里那些脚步沉稳,呼吸绵长,眼含精光的大内高手吗,还是当我没有听见街道两边的楼台背后轻轻响的兵刃撞击声?

    何必假惺惺呢?只会让我觉得好笑与作呕!!

    迎亲队伍里立刻跑出来十数人拦住我的去路,有人想拉我的马,有人想拉我,有人想夺我手中的长枪。

    只要我一反抗就会扣上故意扰乱皇家婚礼,甚至刺杀皇女的罪名吧。不过,似乎,除非我肯退出,不管是谁先一步出手,最后的结果貌似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轻轻一笑,笑的对面的人身体不禁颤了下。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右手一递,长枪如同飞鸟一样扑了过去,击碎楚风头顶的珊瑚冠后,猛的钉入她身后的喜轿门框上,发出沉闷的钝声,轿子受到剧烈的撞击,本大内高手的轿夫们身体显然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冲击,身形不稳,轿子轰然落地,发出巨大的声音。

    周围还在围观的百姓终于发现事情不对,顿时惊叫着你推我怂的逃走,引起大片的混乱。

    “素华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话未说完,我的手已经到了,点中她的膻中|岤,她便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杀人了!素华衣,你要做什么,要谋刺亲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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