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的爱 (冰恋沉醉千年前 )第25部分阅
说不出口的爱 (冰恋沉醉千年前 ) 作者:肉书屋
的泥土都分外湿润柔软的青石板路的两侧嵌着许多形状不规则的鹅卵石。一切都让我联想到前世里那个名叫“云南”的让我百去不厌的秀美城市。
遇儿拉着来喜往捏糖人的摊子前凑去,那里已经围了好些小孩子,个个睁着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摊主双手像变戏法似的不停捏出来的各色糖人。我也饶有兴趣地拉着无间凑了上去,看到高兴的地方便蹲下身与遇儿讨论起来。
“客官,看你们这是一家子吧,不如老朽为你们捏个全家福?”摊主颇有眼色地拉起了生意。
无间点头默许了,摊主捏完遇儿和无间的缩小版糖人后把眼光移向了我。我头上罩着纱帽,他看不见我的脸。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这位夫人……”摊主犹豫道。
“我来吧。”无间接过摊主手里的材料,自顾自地鼓捣起来,不大会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就在他指尖诞生了,赫然是周韵芯的模样。
“不是娘——”遇儿看到成品首先嚷了起来,来喜却低呼一声,声调颇为激动。我接过无间手里的糖人,百味俱杂地翻看着。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阵杂乱人声之后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我扭头看去,纠缠在一起厮杀的正是之前撞到我的冒失大汉和非离。本来狭小的巷子被他俩这么一拼斗顿时像在鸡窝里打翻了蛋,奔跑的,呼叫的,齐齐在身边乱了起来。
无间一手抱起遇儿一手拉着我避开打斗的中心,混乱之中我手里的糖人掉在了地上,我立即反射性地弯下腰去捡,却冷不防被旁边飞来的一个菜篮子砸中脑袋,头上的纱帽掉了下来。在这一晃神间,打斗离我近了几分,一道青影闪了过来,随即我怀里好像被塞下了一样东西,眨眼之间青影又从我身边飘了过去。之后马上传来来喜的惊呼,我顾不得去找糖人了,抓起纱帽戴在头上往身后看去,非离怀里正揽着来喜,在他俩背后正是护城河。
青衣人趁着非离救来喜这一瞬间往人群里钻去,不料非离反应迅速,一把丢开来喜横剑挡住了青衣人的去路。青衣人一手捂着胸口,牙关紧咬,鲜血从他指缝里不停地冒了出来。
“交出来吧。”非离剑尖纹丝不动地指着青衣人,语气十分生冷,跟我记忆中大不一样。
青衣人横目瞪着非离并不答话,额头渐渐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看来受伤颇重。非离也不再多说,点了青衣人的|岤道便在他身上搜了起来。看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青衣人刚才塞在我怀里的东西,马上把手探进去摸了摸,好像是个四四方方有很多突起纹路的铁牌。
交不交出去呢?我一时犹豫起来。
“两位,你们最好找个安静的角落去解决事端。不过离开之前请不要忘记了赔偿。”无间走上前说道,顺带指了指巷子里的一片狼藉。
一道金光从非离手里飞到了无间手上,无间撇了撇嘴把手里的金子丢给了身边的侍卫,交代他去安抚受损的城民。
这件突起的意外打扰了我们一行人的游兴,我便提议找个茶馆坐坐,一边听书一边喝茶休息。岂料茶刚端上来便看见戴着斗笠的非离走了进来,而且直直地站到了我面前。我心知他为何而来,干脆掏出了铁牌放在桌子上。
无间咦了一下,眼神闪动,神色很是震惊。
“谢谢。”非离收起铁牌对我道。
“我应该多谢你才对。”我放轻语气道,除夕夜要是没有非离,我说不定又死了一次。
非离身形一顿,顶高斗笠的边缘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既然都来了,何不坐下来饮一杯?”无间出声留他,我也点头附和着。
非离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见周围已有客人对我和非离蒙头遮脸的打扮开始猜测议论起来,便提议换了个包厢。进了包厢后非离把斗笠取了下来,我也把头上的纱帽摘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拿了凤翼军的虎符。”无间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凤翼军?我迷惑地朝非离看去。只见他微皱了眉头,沉吟半晌才道:“能够号令我凤国最神勇的凤翼军虎符有人觊觎也不奇怪,奇的是那人竟然是从你们月城内城的某人手里拿到虎符的。”
看来大火那晚,非离正在内城调查虎符的下落。
“看来月城内部有太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了。”无间挑高了眉,眼色沉了几分。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凤翼军虎符失踪已经有二十年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查到他落在了月城。”非离说道。
“想不到凤帝连这等机密也愿意跟我讲。”无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反正虎符也拿回来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的……未来新夫人。”非离说到这里朝我看了过来,清目之中含着隐隐的探究。
“我能不拿出来吗?你都找上门来了。”我笑言回道,总觉得眼前的非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那块铁牌在我身上的?”
“很简单,他得到虎符后就被我一路追踪,只有先前与你有了近身接触,而且我搜他身的时候注意到你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
我的心里一突,没想到非离的思维和观察力敏捷至此。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这张脸说来毁容了,但并不是面目全非。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之前那青衣人可是个蒙古人。”非离突然压低了声音转向无间。
无间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又恢复了。“我回去会好好查查的。”他说。
凤国丢失了二十年的虎符在月城出现,之后又被一个蒙古人拿走。这件事至少证明了月城与蒙古关系匪浅,在兰朝与蒙古兵戎相见的局势下,月城与蒙古竟然有这种联系,这让我不由得对无间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外面侍卫进来禀报说内城有急事找无间,我听了后便准备起身跟着一起回去,没想到非离突然开口道:“夫人能否多留一会,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我朝无间看了一眼,他冲我点点头,带着身边人匆匆离去了。
非离倒了杯茶放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高深莫测起来。我心里的怀疑更甚了,却也不说话,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问问我为什么留你吗?”他说,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
“你不是非离。”我终于肯定地开口了。
“何以见得?”眼前人的笑容更甚了,眼神里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讶和赞赏,似乎默认了我的猜测。
“非离不会对一个女人这么亲近,更不可能对一个女人无缘无故地笑,而且他即使笑起来右边嘴角也没有那一道浅浅的笑纹;还有,他倒茶的时候总是习惯第一遍洗杯子,而你却是拿起来就喝了。最让我怀疑的就是,非离很讨厌接近女人,刚才若是他救来喜只会用手拎着她衣领,不会像你那样,大刺刺地揽在怀里。”最重要的一点我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我对非离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仿佛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看到很多情绪,可眼前之人虽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可眼神里的感觉就是让我少了一种惯有的熟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第六感,很难解释为什么。
“有意思,有意思。”眼前人拍掌笑了起来,眼神更加晶亮,倾城之貌与非离如出一辙,“可是我确实是凤非离。”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非离有个双胞胎哥哥,只不过因身体孱弱英年早逝才不得不让非离顶替了哥哥的位置坐上了皇位,在那之前,非离本应该叫非合的。眼前之人应该就是正牌的凤非离,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健康,这么……有生机。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莫思攸。”他突然语出惊人,这下换我差点喷出嘴里的茶水了。看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各国的皇室应该都有传说中很隐秘的密探机构吧。
“现在还不问我为什么留你吗?”他说。
“为什么?”我跟着喃喃道。
“自己看答案吧。”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起身到门后大力拍了两掌。
我的心隐隐一动,似乎明白了他所指的答案。掌声落地没几秒,门开了,进来的人一身黑衣,头上依然戴了顶斗笠,那身形赫然是非离。我认识的那个非离。
当房间里恢复安静只剩下我和非离两人的时候,我却局促起来。再生为人,我的刻意隐瞒,第一句话该如何对非离讲。
“本来莫思攸拿出秦澜的画诱使我答应她要求的时候,我就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偏爱秦澜的画。后来,你在兰朝做的种种惊人举动都有探子一一回报,那些奇思妙想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莫思攸能够想到的。那时候我就想到了月城一则关于灵魂转世的古老传说,直到后来探子回报说君洛北一息白发,紧接着传出莫皇后猝死,玉无间即将新娶,一切就再也明显不过了。”非离缓缓地说道,清澈透明地笑着,眼底却流转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对不起,非离。”我歉意地说道,想起他在墓地里吐血焚琴的画面,心情便重了起来。
“你隐瞒身份相信也有你的苦衷。”非离向我移近了身体,眼睛里霍然湿润了几分,“何况,你不止对我隐瞒了吧?”
我点点头,神情分外狼狈。
“我就知道。”非离低下头呓语起来,满脸的惆怅,“不然君洛北也不会被你伤得一息白发。”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他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探子回报说不知道你俩在屋子里谈了什么,但是普天之下能让君洛北伤神至此的,除了你,……别无他人。”
他抬头看了看我,才继续道:“也就是从他白发这件事情上,我推断出你初嫁的夫君,定安亲王世子,常年戴着面具的君凰越,就是现在的兰朝皇帝君洛北。”
此话一出,惊得我摇摇欲坠,没想到君洛北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在他白发的事情上泄露了。
“不过这个推断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我和玉无间能够想到了。毕竟,很少有人既能深刻了解你的个性,又能同时知道你再嫁和毁容的秘密。”说到这里,非离的语气低了下去,“只是每次我都比他们晚了一步。”
我的心里一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一首曲子,忘记从哪儿看来的了,只记得叫三声叹。
一叹红尘苦,二叹红尘误,三叹红尘无去处,花落旧梦故。
三声叹,叹三声,花已落,旧梦故,前尘惘,人事非,来也无处寻,去也无处追,莫要叹红尘,红尘不堪叹。
“你俩来月城都是为了追查那块虎符吗?”我语气干涩地转开话题,前尘往事,能不提的就尽量不提了吧。
“你知道吗,君洛北明年又要攻打蒙古了。”非离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出了另一个消息。
“……这跟我似乎没有关系吧?”我心里隐隐有着烦躁,怎么走到哪儿都能不时听到那人的消息。
“据我凤国密探的调查,月城跟蒙古之间关系匪浅,君洛北一旦攻打蒙古,玉无间不可能置身事外,我只不过提前知会你一下。”
“兰、蒙、月三方一旦交兵,你们凤国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吧?”我蹙着眉头道。
“是,本来如今天下三分的局势就很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更重要的是……”非离说到这里神色严峻起来,望着我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是什么?”我忍不住被他眼神中的意有所指勾起了好奇心。
“月城建城百年来,一直是全天下最神秘的地方,关于它的传说有很多,最隐秘的一条就是:一旦出现能够精确计算凤冠价值并入主月城的女人,天下将重新统一。”
“天下一统?”我惊呼起来,我没有听错吧,非离话里的意思明显指向我。
“是的。”非离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的背脊顿时僵直起来,无间身为月城的继承人,肯定比非离还清楚这个预言,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跟我讲过?
90结盟背后
无间直到凌晨才回屋,我披着外衣起身,点亮了蜡烛。
“怎么还不睡?”他问。
“你是不是有些话没有跟我讲?”我说。
碧纱窗后,一灯如豆。无间的剪影在墙壁上拉得老长老长。
“凤非离跟你说了什么?”他背着光站着,脸庞在暗影里变得模糊不清。
“他说的正是我要问你的。”我举步走近他,手指攥紧了衣角。
“我下午被叫回内城是为了处理凤翼军虎符的事。舅舅告诉我,虎符确实是在月城里保存了二十年,可今早被人盗走了。”无间一边脱外衣,一边说起了别的事情。
“青衣人是蒙古人,肯定没有本事从内城盗走那么重要的虎符,也就是说……月城出了内j。”我也不想逼他,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是的。”
“那内j找到了吗?”
“没有。”无间的语气很沉重。
“内j可以慢慢找,不过我看即使没有这个内j,月城与蒙古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何以见得?”无间从光影里走出,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兰朝与蒙古的那场融冰退敌之战,你功不可没。”我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紧缩,随即换上了沉思的情绪。
我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继续道:“你最大的功劳不是押运了大批木材到犁垠,而是把融冰退敌之计用在了兰朝另外两座紧挨月城边境的城池上。兰朝一旦重创蒙古,月城东北部失去了蒙古对兰朝的牵制就变得岌岌可危。”
说到这里,无间的脸色开始僵硬起来。我敛下眼继续道:“所以你通知月城提前做了埋伏,趁君洛北的注意力放在犁垠的时候一举烧毁了边境另外两座城池,这样即使兰朝败退了蒙古,短时间也无力再攻打月城。”
……
夜凉如水,房间里寂静无声。
我的心突然空洞起来,再开口时,嗓音已是沙哑不堪:“两座城池数万性命……终是为你赢得了月城上层的认可,所以你才能成为月城百年来第一个外姓继承人。”
“不是那样的。”急促低沉的声音,隐隐有些烦躁不安。
“也许不全是,毕竟多年前在没有发生犁垠之战前,你就有了资格接掌月城不是?”我想起了他告诉我的五年前拒绝继位的话。
“澜儿,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简单,我要是不那么做,月城百年基业将岌岌可危,因为君洛北已经打定主意在击退蒙古之后就乘胜攻击月城与兰朝接壤的城池。月城人口稀少,军力薄弱,一直以来都倚靠险要地势拒敌,君洛北挟胜仗之士气,联合犁垠等三城来袭,月城是怎么也抵挡不住的。”
“幸好月城还有深入敌腹的玉无间。”我抬眼斜睨着他,明明知道古往今来陷入王权争霸的高位者都是身不由己,可还是忍不住为那些失去性命的无辜百姓伤心。
“事已至此,即使你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无间的语气十分疲倦,拖着步子往床榻边走去。
看着他垮下的肩膀,我的心里一阵泛酸,我其实何尝不知他内心的矛盾。
“罢了,这些事情本也不该我管的,何况以你的身份,有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我揉了揉眼角,抹去心里那些莫名的情绪,也打定主意不再继续追问犁垠之战后续的事情了,可关于那个神秘的传说,我必须得问清楚。
“关于月城那个天下一统的预言,你怎么说?”
“凤非离给你说的?”他转过身问,眼睛里晦暗不明。
“你为什么没给我说?”我盯着他。
“我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也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影响我什么心情?连我转世重生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我走到他跟前。
“澜儿……”无间坐在了榻上,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你担心什么呢,我绝对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也绝对相信你娶我不是为了统一天下。”我也皱紧了眉头。
“月城的圣典里确实记录了那样的预言。”他终于还是承认了。
“城主知道我毁容前的身份吗?”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无间脸色变幻不定,终是点了点头。
“看来下任城主的位置你是坐定了。身为我这个天下一统的关键人物的未来夫婿,月城说什么也要把你拱上城主的位置。”我黯然道,明知道一切都是巧合,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被利用而感到愤怒。
“我不管那些预言,也不管舅舅的心思,我只知道,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了。”无间抓住了我的手,语气坚定。
我望着他,心情起伏不定。我不过就一个普通的女人,最大的幸福也就是有个疼爱自己的老公,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和睦美满。我还用得着想那些天下大事、神秘预言吗?想了就有用吗?
于是我不再多言,可是那晚却第一次拒绝了无间的求欢。
三月后,我与无间的婚礼在月城盛大举行。婚礼当天,来喜和无暇巧妙地用头发和鲜花把我半边脸上的伤痕隐去,遇儿蹦蹦跳跳地当了这场婚礼的花童。
许多人都出席了这场婚礼,兰朝和凤国也各自派出了使者道贺。
婚礼第二天,无间接任了月城城主之位,我也荣升为城主夫人,一时之间光环无限,我的平静婚姻生活也由此开始了。无间每天忙完了内城的事就会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和遇儿,我从不参与无间的政事,也从不出席内城的宴会和活动。一年过去,我这个城主夫人留给月城上下一种隐形人的印象,关于我相貌丑陋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遇儿已经两岁多了,古怪精灵,调皮得像个猴子。一年多来,我把大部分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我自己的事情乏善可陈,可我身边许多人都发生了改变。无暇出嫁了,老公竟然是君洛沂。听无间说,这是无暇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政治联姻的成分。我却明白,无暇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那份情思,也许重回兰朝是她的另一种变相的执着吧。还听说,凤国皇帝凤非离诞下了一名公主。我心里暗笑,幸好不是又产下了一对双胞胎。
夏天开始的时候,兰朝主动向蒙古发起了百年来最为猛烈的一次攻击,应验了非离去年给我说的话。
中秋过后十天,我检查出已怀孕两月。
无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异常兴奋,不顾我反对给我多配了两名丫鬟。
“听说景小姐要出嫁了。”
“她不是放言说非城主不嫁吗?”
“咱们夫人虽说容貌很……可城主这么爱夫人,怎么可能娶景小姐。”
“可是中秋那晚不是听说城主醉在了景小姐的房里?五公主知道后对城主不依不饶,嚷着要城主娶了她女儿呢!”
“内城的人都知道景小姐爱慕城主,谁知道那晚的事是不是景小姐故意陷害城主的。”
“还真不说定呢。”
我在门边静静地听着新来两丫鬟的八卦,颛孙景要出嫁的消息无间有跟我提过,好像对方是个蒙古贵族,可是那什么醉酒的事情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春花,秋月,你俩到底是来服侍夫人还是聊天的?”旁边的来喜忍不住了,跳出去斥责俩丫鬟。
我看来喜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丫鬟嘴碎闲聊罢了,她怎么那么紧张。难道丫鬟说的是真的?不久前的中秋之夜,无间是没有回房,第二日早晨回来时满身酒气,他说醉得厉害不想吵到我便在书房睡了,我当时听了也没在意。
“来喜,跟我进来。”我挥退了春花秋月,把来喜叫进了里屋。“你知道什么?”我在桌边坐定,望着她。
“姐姐……”来喜紧张地轻唤我,眼神闪躲。
肯定有问题,这丫头最不善于说谎了。我加重了语气道:“我再问你一次。”
“姐姐!”没想到来喜一声大喊,竟然冲我跪了下来,“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我一掌拍到桌子上,怒视着来喜,究竟什么事情连来喜也胆敢隐瞒我了。想到俩丫鬟刚才的话,我的心跳加快起来。
“姐姐……”小丫头竟然仍不肯说实话,只是伏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说就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进这个房门。”我提高了音量,不信这丫头还不说。
“我、我说。”她终是忍不住了,哭喊了出来,“中秋那晚姑爷老不见回来,姐姐你不是让我去瞧瞧到底怎么了么,结果我去到宴会厅的时候,正好看到景小姐扶着姑爷从侧门出来。我当时不敢上前只好跟在他们后面,没想到出了侧门后姑爷突然点了景姑娘的睡|岤,这时旁边出来一位蒙着白纱的姑娘,她好像和姑爷很熟悉,看见姑爷后……”说到这里,来喜抬着泪眼看了我一眼。
“说下去。”我蹙紧眉头横了她一眼。
“那姑娘看见姑爷后,就、就一把抱紧了姑爷。正在这时候,园子里有侍卫高喊抓刺客,那蒙面姑娘好像对姑爷说了什么,就见姑爷脸色阴暗地拖着她和景小姐离开了,去的方向正是离宴会厅不远的五公主的府邸。”
颛孙景是跟着她爹娘白林、颛孙成雨一起住的,无间应该是情急之下把蒙面姑娘和颛孙景一起带进了颛孙景的房间。为了掩饰那蒙面姑娘,他只好在颛孙景的房里呆了一晚,也就有了后来俩丫鬟嘴里的八卦。
“那你为什么当晚回来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看着来喜。
她诺诺道:“回来的时候姐姐你已经睡了,我本想第二日早晨再告诉你的,没想到早晨进房就听见姑爷对你说醉酒睡在了书房。”
“所以你一听姑爷对我撒了谎,就不敢揭穿他了?”我斜睨着来喜,她默默地点着头,我却一把揪起了跪在了地上的人影,“恐怕你还没有完全对我说实话吧?假如真是你所说的那样,你也没必要害怕揭穿姑爷。”
来喜一听我这么说,眼神顿时慌乱起来,我竭力压抑着怒气看着她,手上也松开了她的衣领。
“……那蒙面姑娘抱住姑爷的时候……姑爷、姑爷也回抱住了她。他俩……看上去很亲密。”
我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无间……
不,我绝对相信无间的,我俩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恰巧这时候无间抱着遇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让来喜把遇儿带了出去,关上房门。
“怎么了?”无间满脸疑惑地问我。
我便把来喜之前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
他听了之后脸色未变,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布满了浓浓的阴郁。“颛孙景和我没什么的,那晚我确实为了救那姑娘才不得不躲到颛孙景的房里。”
“宁愿被人误会你对颛孙景做了什么,也不愿暴露那姑娘?”我心里发酸,嗓音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曾救过我的命。”无间扭过头道,似是不愿与我对视,我却瞥见他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心里顿时揪紧了,他果然如来喜说的那样,很紧张那女子。
我心里气结的时候反而脸上平静无比。
见我不说话,无间继续道:“还记得犁垠之战吗,我失踪了五月才回到兰朝。我是故意在战场上失踪的,目的是为了去蒙古草原跟大汗谈月城和蒙古结盟合作之事。舅舅不放心副城主去谈,再三要求我去,我就借兰蒙开战之际去了趟草原。”
“不要告诉我,你在草原上遇到了生命危险,恰好就是那蒙面女子救了你。”我有些不满地道。
“正是那样的。我被草原一种不知名动物咬伤了,伤口里有大量毒素,恰好托娅路过救了我。”无间的语气颇为无奈。
托娅?我记得在兰朝的时候也见过一名叫托娅的蒙古女子,对着君洛北说话时不卑不亢,很是沉稳,看样子在蒙古很有地位。
“她跟蒙古大汗什么关系?”我问。
“托娅是大汗唯一的亲侄女。”
“难道就因为这层关系,所以你对她又搂又抱的?”我半眯着眼道。
“她当时受伤了,所以我才抱住了她。”无间摊着双手,脸上哭笑不得。
我盯着他半天没说话,事情他已经说了,听上去确实很正常,我似乎没有理由再刨根问底了。可是一想到无间搂住别的女人的场景,我的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撇了撇嘴角,我闷着头出门找遇儿去了。
看到来喜的时候我顺便问她有没有发觉托娅那晚受伤了,她告诉我说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衫白裙,没有见到有血迹之类的伤痕。我的心一凝,难道是内伤?而且托娅如果是刺客,根本不会在夜里穿着一身招摇的白色衣服。还有,托娅如此尊贵的身份,蒙古大汗哪舍得她只身冒险。
最重要的是,月城和蒙古在结盟的关系下,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地当刺客吗?
晚上我把这个疑惑问了无间,无间沉默了半天才告诉我,托娅是背着大汗偷偷来月城找他的。
“还不承认你跟她关系匪浅?”我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兰朝今次攻打蒙古来势汹汹,两月下来蒙古损失惨重,大汗准备把托娅嫁给君洛北,联姻求和。”
“月城怎么不出兵解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笃定君洛北不会答应联姻。
“凤非离不知道为何和君洛北达成了协议,在我月城南方集结了大量兵力,一旦我调动兵力攻兰救蒙,凤非离就会趁机攻我月城南方,到那时我就两面受敌了。”
“所以你只好按兵不动,让兰朝跟蒙古拼个你死我活?”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他咬着牙点头。
“虽然你为了月城着想,可是现在你置盟军不顾,小心将来四面楚歌。”我急道,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追问托娅的事了。
“凤国与兰朝一向不和,没想到凤非离这次竟然愿意帮助君洛北。”无间撑着额头道。
“只准你与蒙古结盟,就不准兰、凤交好了?”我忍不住讽刺道,心里因今天得知的一些事情对无间隐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也知道事态严重,照这么发展下去,君洛北灭了蒙古就会对付我月城了。可是我现在一旦发兵救蒙,月城亡得更快。”无间看上去也很是焦急,我这才明白他平日都是故意在我面前隐藏情绪的。
“可是情况已经容不得月城再拖了,唯今之计只有孤注一掷——帮助蒙古逼退君洛北,重新稳定三分天下的局面。”我看着无间道。
“月城人少地贫,一直都是依靠各处险要地势抗拒外敌,只能自保。如果要出兵助蒙,除非说服凤非离在月城南边按兵不动。”
说到这里,无间把视线定在了我的身上,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凤非离能听我的?”我怀疑地问他。
“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顾。”无间轻声道,眼帘低垂。
我黯然不语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无间进退两难,在月城生死存亡面前,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非离了。
91一箭双雕
因我有孕在身,非离派了十多名护卫和四名丫鬟跟着我一起出使凤国,来喜因为要照顾遇儿没能跟来。考虑到北疆战事吃紧,一旦大雪降临蒙古后方粮草必供应不及,一旦君洛
北继续强势推进战争的前线,蒙古离败就不远了,我便下令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凤国。赶车的马夫最开始一脸煞白地说城主有交代马车不能赶得太快,在我威胁要他回家种地后
他才加快了行程。
想到在我离开月城时无问间犹豫难舍的表情,我忍不住低头抚上了小腹,希望这一胎会是个女孩。儿女双全,这应该是一位母亲最骄傲的事情了。
刚到凤国都城丽阳的城门口就见到了非离前来迎接的身影。明黄束腰龙袍,十二章纹里九龙腾翔,间以五色祥云和蝙蝠。十二旒皇冠上的白玉珠子齐齐垂下,挡住了他的眉眼
,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想到,非离竟会这么郑重地龙袍加身以国礼来迎接我,看来我也只有端起月城皇后的架子与他走一道过场了。下来马车时,我分明看到了非离背后那些大臣盯着我右脸
难以置信的眼神,心下莞尔,对着非离隔着珠帘的脸开始了客气的寒喧。
之后我跟着非离到了他的书房,当他摘去皇冠露出脸庞时,我嘴角浮上了微笑,眼前之人是我熟悉的非离,不是另一个影子。
“我想过月城可能会找人来跟我谈判,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亲自前来。”非离一边说一边指著墙边的一方软榻示意我落座。
“连你都说是谈判了,当然是熟人之间谈起来比较好一点。”我说。
“你来凤国两次都是为了别人,什么时候你能放下身上的包袱活得自在一点昵?”非离挨着我落座,眼神定在了我的右脸上。
“我觉得我括得很自在啊。”我侧目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那不叫自在.叫理智,近似于无情的理智。”他突然低下了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理智?一个实际心理年纪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能不理智吗?“我只是没了年少时候的冲动罢了。”我叹了口气道。
“你能有多大?”非离说得不以为然。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番奇遇.穿来这里竟有五年了。
“三十三了……”我唏嘘不己。
听闻我的话,非离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好像才二十五?”我揶揄地看着他。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基本就算中年妇女了,如果我按正常情况及笄就出嫁,现在孩子都快十八岁了,也难怪他会失神。
“年纪并不代表什么的。”非离有些狼狈地别过头,耳根泛红。
我见着他难得的害羞,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年纪是不代表什么的,只不过我可是比你大了整整八岁哦,当你还在尿裤子的时候我都上学堂读书了。”
“你——”非离似乎有点恼羞成怒,霍地拂袖站了起来。
“好好,说正经的——你打定主意帮兰朝拖住月城了吗?”我收敛了表情问他道。
他听到这话马上恢复了平日淡然的表情,清眉秋泓,明净的脸,映着窗外的阳——倒像是玉雕瓷刻的—般,那眉眼更是年轻细致到不可思议。
“你知道拽为什么答应君格北的请求吗?”他问。
我哭笑不得,拂了拂刘海,“你这不是白问么,我怎么知道你跟他的心思。”
“你是真不知道吗?”他走近一步,微微低着头看着我。眼睛里像是停住了江南三月柔软缱绻的时光,润得发亮。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窒,有些不知所措地缩着脖子往后仰了仰,“真不知道。”
“你要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眼前。
半透明的红褐色中职散着迷人的香气,每一片花瓣无不精雕细琢,其上还有数滴晶莹剔透的晨露,鲜活得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它、它……”我站起身惊讶地望著他手中那朵久违的琼花,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65308;且渑派降购5叵矗士堑暮炀谷梦腋芯醮棠康奶邸?
“就是它?65310;癖钡比站褪悄米潘凑椅业摹!?
“它终是被捞起来了……”我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琼花,君洛北归还它给非离是何用意?
“君洛北说,他曾试过把这个在你生日那天送还给你,不想你却让侍女丢了出去。”非离定定地望着我道。
我吃惊地望着非离。难道——那日君洛北送莫思攸的生日礼物就是这朵琼花?我的心,止不住轻颤起来。那日午后我被他撞见自己裸身午睡,莫名其妙的一场争吵之后我连他送
的生日礼物看也没看就让侍女丢出了宫外,没想到竟然是这朵琼花!也就是说,早在那时——君洛北就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比无间更早认出了我。
胸口因这个认识揪痛起来,一个满头白发的悲伤身影就这么清晰地浮上了眼前。仿佛被一把大锤击中了胸口,剧痛伴随着眼前一阵黑暗向我袭来。
“澜儿!”非离担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摆摆手稳住身子,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你不可能因为他送还琼花就答应了与他台作吧?”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非离松开手道。“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因为那个故事,我答应了帮他拖住月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非离望着我忧郁不己的双眼,我竟然很害怕听到那个故事。
“曾经有个男人,他因皇位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后来好不容易那女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本以为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弥补以前的错误,谁料那女人宁愿毁容也不愿再次留
在他身边,而目还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于是他发誓,从此忘记那名女子,但一定要取得这天下。”
“取得了这天下又怎样……”我呢喃道,眼眶莫名地酸涩起来。
“他因霸业失去了爱人.如果不取得这天下……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我闭上眼睛,那些盘旋在脑中的记忆突然悉数化为了悲伤顺着眼角涌了出来。
“虽然他一早的目标就是这天下。可如今驱使他去这么做的理由已经完全改变了。”温润的指尖沿着右脸上的疤痕轻移,一滴一滴,弹去那些疯涌的疼痛。
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来见我的目的。”幽幽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可是我只有让你失望了。”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清眉秋泓,两潭深潭里氤氲着阴郁的雾气。
“只因,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
如果早知道见了非离会听见这番话,我宁愿不知道月城的困境,甚至宁愿让月城自生自灭。我为何这么糊涂,身为一个现代人,竟然还看不开朝代更迭的必然规律。
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小腹传来,紧接着一股湿热从两腿间涌了出来。
“澜儿!”非离一声轻呼奔到了我的身侧,双眼惊恐地盯着我的脚下。
鲜血像吐信的蛇。蜿蜒匍匐在我的脚边。
“非离!”我也慌了,“孩子、孩子……”我捂住小腹喊了起来。
“镇静,深呼吸!”明黄的身影立即拦腰抱起了我,往书房外奔去。
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三十几年来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助,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紧紧拽着非离的衣襟。嘴里慌乱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乖,别怕。”耳边传来竭力镇定的低沉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息。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飞了起来。我知道,非离已经把脚底的速度提到了最高点。
“御医——御医——”脑海中的意识被剧痛袭击得恍恍惚惚的时候,我听到了非离急促的大喊声。
……
一个时辰后。
“澜儿……”非离抓住我的手,双目通红。
“不关你的事。”我闭着眼道。孩子还是没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