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 第33部分阅读
遥来归 作者:肉书屋
说的第二点,其实也是有道理,若真的在江湖上行走,还是有自保能力比较好。师父也是为了子默着想,希望他以后能够不受任何痛苦。”
“你能明白就好,”钟莫语松了口气,“我就是来解释一下,这么多年来师伯心里也很苦,他有些行为和想法是有些偏激了,但是我们作为小辈还都尽量容让他些,若岫你明白他都是为子默着想就好,等他慢慢熟悉你,应该就不会这样反对了,我和西门都这么觉得,所以这次特别希望你能来一趟,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原来你们都知道师父不同意,却瞒着我一个人。”若岫撇嘴道。
钟莫语笑道,“因为子默表现的太明显,又非要跟着你们四处走,师伯找他来京城帮忙,说了好几次他都没来,师伯自然察觉不对,就知道你了。”
第一五八章 挫折
虽然钟莫语专程来提醒了若岫,若岫也做好了一长串的心理准备,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然无法适应周桐的手段,他似乎铁了心要拆散子默和若岫,不论旁人怎么劝解都不为所动,不断地挑剔和为难若岫。
若岫本来下了决心要和周桐好好相处,他她之前很乐观地想,不过是一个拗老头,应该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她想了很多曾经看过的如何应对恶婆婆的招数,比如充耳不闻,装傻充愣,阳奉阴违等等,原以为周桐再怎样也不可能像恶婆婆对儿媳一样厉害,却没想到周桐的段数比恶婆婆高明的多。
周桐从来不和若岫说话,家中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叫上若岫,彻底的无视,就算若岫站在他身前,他也会将她当做空气一般,视若无睹,绕过她走。
若岫素来随性惯了,又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做起事来经常不是那么太上心,也就没有仔细周到的习惯,偏她还不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很多规矩讲究因为家中变故而没有机会接触和熟识,后来作为兄长的乐水又纵容的不去约束和管制她,若岫应付这些规矩讲究来难免会有些许差池,还好有乐水和其他好心人在旁边不断告知和嘲笑她,训练的若岫也就比喝洗手水的那位高明那么一点,索性若岫脸皮也厚,从来都理直气壮又耍赖刁钻,偶尔出了什么错。引得众人一笑也就赖了过去。
如今在这里,面对着相当于公公地位地周桐,若岫却是再也不能这样混。只好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周桐虽然不理她,但是每当看到若岫出错,便会轻描淡写地用全屋包括门口侍立的仆役都能听到的声音将若岫地错误说出来,偶尔还会稍加点评,用最简洁精练的语气说最刻薄挑剔的话,什么他们家从来没有这么没规矩的人。或者就算是仆役都明白这件事情,或者一个家中还算宽裕的姑娘怎么会连这个都不讲究等等诸如此类。
周桐知道子默维护若岫,子默的倔强脾气他自然知道,第一天也领教过子默对若岫的执着,所以周桐从来都挑子默不在的时候说这些挑剔地话,子默在的时候他通常就会选择不理睬若岫,看到那些纰漏只是皱皱眉头表示不满也就罢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要和其他人说话,他说话也很有目的性。谁关照若岫,便拖谁说话,他是家中长辈,说话的时候自然大家都要听,这样一来,那人便因为回答周桐的话而没法继续照顾若岫。
周桐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孤立若岫,他希望若岫能够自己忍受不了而绝望离开,这样一来只能算是若岫自己离开,子默也没办法说什么。
若岫被周桐折腾得恼火又无奈。周桐这样做虽然不会有什么直接的恶言相向,但是却更加让人难堪无法忍受,家中的仆役也渐渐看出来主人不待见若岫,对若岫也有些怠慢的意思。饭食送来的时候经常是冷地,有的时候还会忘记送饭过来,衣服也总是没时间帮她洗,又一次还差点洗坏了若岫的衣裙,偶尔若岫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人帮忙的时候总也找不到一个能使唤的仆人,全都推说自己很忙,没时间帮她做事。若岫一气之下,索性也不要人伺候。诸事自己来。虽然不大方便却也还能接受,刚好不让那些不但不帮忙反而会捣乱的丫头进她的屋。
若岫心中虽然气苦。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这个世界和她那个世界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极其尊重长者的时代,父母说什么儿女只能听着,就算是错的,儿女也因为孝道而不得反抗,若岫在这样的斗争中,从头到尾都是弱势,很难翻身。
子默这些日子也很忙,不断地被周桐派去做各种各样奇奇怪怪事情,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地,他不在家里停留,自然也不能及时发现这些,待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忙碌了一天,天色晚了,若岫看着子默面带倦意的脸,又想起他其实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便实在不忍心对子默再说什么,每天只是笑着说些家常,或者从钟莫语那里听来的有趣地事情。
若岫明白这是周桐的刻意安排,支开子默,孤立自己,心烦之余却也佩服周桐的手段高明,一方面不用花费任何精力就能让人觉得痛苦难熬,另一方面若岫却一时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样,就算告状也没办法说,总不能说,你师父不理我,我很痛苦。
这样过了半个月,若岫的随遇而安的性格居然渐渐显露出优势,她并没有和周桐硬碰硬,而是想各种各样的方法曲线救国,吃不到热饭菜,她就借着为子默准备饭菜的机会,让子默向厨房要了一个专门地小灶,每天自己做饭吃,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做一些时间很长地汤羹,因为这样可以安静的躲在厨房后面地小灶旁发呆出神,想象自己化身为力大无穷的妖女,狠狠地教训周桐,让周桐承认自己对她怀有偏见,然后毫无保留的接受她,或者拿一本小书去随便读上两句,研究一下以前乐水帮她找来的食谱怎么做。
若岫最近最长做的事情就是煮白菜豆腐汤,子默很喜欢若岫做的白菜豆腐汤,每次都能喝上两碗,这白菜豆腐汤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得花上一天的功夫,白菜豆腐本是最寻常的菜色,若想汤味鲜美,又没有现代那些方便快捷的东西,只能一步一步按照最原始的方法来,用各种药材和肉类小火慢炖,一直炖出香味,把那些药材和肉用纱布漉去,再加入经过特殊材料微浸的白菜和过了水去了豆腥味的豆腐,这些方法和配方都是乐水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如此真是应了刘姥姥那句话,这一锅白菜豆腐汤,得花庄稼人好几年的收入。若岫之前一直嫌它繁琐又费工夫不肯做,只挑选简单方便的做,如今左右无聊,不做点什么日子又太苦闷,若岫这才翻出之前众人搜集来的食谱,开始仔细琢磨这些需要花费时日的料理,她为了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做饭很认真投入,做出来之后居然味道很是鲜美,子默虽然没有赞不绝口,却也多吃了一碗饭,多喝了一碗汤,这对向来饮食不多的子默而言真是相当有进步的事情。
看到子默胃口渐渐变得好,没想到在这样烦闷的环境下自己还能找到排遣的方式,并且能收获些快乐,若岫忽然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虽然其他地方并不平顺,但是歪打正着,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一个问题,总算日子没有太难过。
钟莫语和其他几个人也经常被派出去做事,几乎没有时间留在家里,可是因为周桐并没有刻意回避,所以他们也算是或多或少的知道若岫近来在受苦,只要他们在家,就总是去找若岫聊天说话,偶尔还会带着若岫出门逛逛。
其他几个人相对于子默来说并不算忙碌,只是每隔几天就会出门办一两次事,若岫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也并不说自己做的事情,但是还是能偶尔听到些风声,傅家堡已经确定和官府挂上了勾,傅青云的一个亲戚甚至还在某地出任了六品的武官,断剑山庄那边却也并没有相差很多,毕竟江湖事还是江湖解决,据说宝藏的某一样信物流落到了断剑山庄的手里,傅家堡方面气得牙痒痒,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伺机而动,断剑山庄却一反之前的雷厉风行,行动缓慢了起来,气定神闲的开始解决一些细节问题,而不是立即就动身去找宝藏,两方僵持的情形还是没有丝毫的好转。
若岫仔细想了很久,又观察了钟莫语和其他人的这些日子动向,暗暗心惊,她发现似乎断剑山庄和傅家堡两方只要有一方稍落下风,家中的几个人就会被派出去两方斗争的地方,再过上两天,就会传来断剑山庄和傅家堡又重新达到平衡的消息,若岫不知道这几个人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只觉得这和周桐那个计划脱不了干系,周桐似乎在不断维持着这两方的平衡,却不知道他究竟要将这些江湖人引向什么地方,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整个江湖的一场灾难。
若岫坐在厨房小灶前看着锅内翻滚的豆腐,一脸凝重,回想钟莫语的话,只觉得自己离安宁平静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第一五九章 酒戏
“我发现你这个时辰通常都是在这里的。”钟莫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若岫天马行空的想象。
若岫转过身,冲她笑笑,指了指锅内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啦,我怕被子默瞪着,吃不下。”钟莫语做出一脸惊吓状,逗得若岫笑出声来。
子默有个有意思的毛病,若岫做的饭菜极度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从若岫开始做饭,子默就安排两人一起在他院子的偏厅里吃晚饭,并且明确表示不希望别人过来打扰,他平常总是冷淡又沉默,可偏这件事上却是十足的孩子气,钟莫语几个人都好笑不已,周桐却颇为震怒,可又拿子默没有办法,若岫发现周桐对子默相当照顾,有的时候甚至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周桐对若岫就更加挑剔和计较。
“不如一会儿我盛出一碗来,你让人过来拿?”若岫笑道。
“这屋不是有丫头么,你让她们给我送去不好么?”钟莫语撇撇嘴道,“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做好?”
“再过一个时辰就好了。”若岫笑着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使唤不动这些丫头。”
“子默这院子里的丫头也不行么?”钟莫语皱眉道。
“师父的态度太明显了,丫头们也不好做,”若岫耸耸肩,“我尽量不招惹她们,只要她们不来惹我就好。”
“你什么时候变成糯性子了?”钟莫语奇道,“不是从来嘴不饶人的么?”
若岫撇嘴道,“你却错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得罪你们不要紧,你们又不管我吃又不管我睡,最多也就是不留客。把我轰出去,可若是得罪了那帮伺候人的丫头婆子,我可就惨了。这家里这么大的地方,主人一共才有几个,奴仆却占了大多数。主人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她们经手,做点什么小手脚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我本就不招主人待见,恐怕师父乐得看到这样。”
“却没看出,一向马虎的小岫也有如此谨小慎微地时候。”钟莫语摇头笑道,“真是和以前很不一样,我都不适应了。”
“这只说明我一向都知道如何安排好自己。”若岫笑眯眯地道,“有人纵容的时候。自然随心纵意,如今却是有人等着抓我小辫子,我自然得谨小慎微啦。”
“真是个滑头。”钟莫语轻捏了若岫一把,“好吧,我到时候让人过来取。”
若岫点点头,看着时间差不多,赶紧把案头切好的笋丁扔进锅去。
“小岫你最近还真能忍,”钟莫语若有所思地看着若岫道,“难道不会觉得忍受不了而想退缩么?”
“一开始的确有点想退缩。”若岫点点头道。“后来渐渐习惯也就好了。师父再强横,我不在意,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我和师父两个人都是如此,彼此保持距离,却谁都奈何不了谁,师父自有他的事情,没时间总来找我麻烦,我也有我的事情。没时间总去想着这些麻烦。若是每天沉浸在和他斗法上,估计早就疯了。我也很忙的呀。”若岫指了指面前地汤锅。冲钟莫语眨了眨眼道。
“你倒是想得开,”钟莫语失笑,“却省得我还要开解你。”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若岫淡淡道,“希望我能主动些,若是能因此得到他地认可,和他和解更是再好不过。我一开始也想过这个方法,但是发现这样不行。他并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才不喜欢我,而是根本就对子默的婚事另有安排,而我是破坏了他安排的那个人。他不可能接纳我,我也没办法明知道没用还要去讨好他,我能保持现在的心境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从某些方面讲,我的确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只顾自己。”
钟莫语摇头道,“也就只有你才能自私地那么坦然。”
“不说这些,”若岫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找我?”
“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钟莫语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明天家里有酒席,请了一班来唱戏,你要听么?”
听戏?若岫有些好奇,又迟疑道,“师父也去听戏吗?”
若是周桐也在场,她还得把皮绷紧了,自己脸皮再厚,也没理由非要去自讨没趣,不如留在自己屋里打发时间,若是要面对周桐,就算听戏再吸引人,也是不去的、
“师伯最讨厌听戏,是断然不会去的。”钟莫语笑道,“你就放心吧,若是他要去,我怎么会巴巴的跑来找你?”
若岫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淡定从容啊。”钟莫语斜眄着若岫道。
“好歹也是个美人,注意你的形象啊。”若岫嘲笑钟莫语,又摇头道,“若是每个人都能说到做到,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遗憾呢?”
“原来也是个嘴把式。”钟莫语拍若岫道,“我得走啦,今天又被派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天来寻你。”
若岫将她送出院门,方才回去继续泡在厨房。
若岫打听了一下,这里听的还是昆曲,若岫从前曾经附庸风雅的听过半出牡丹亭,却一点都没喜欢上,只觉得听来音调奇怪,又慢地让她打瞌睡,后来也就一直没有再听过,如今物是人非,在这里也呆的时间长了,也习惯了这样节奏缓慢的生活,却又对昆曲生出一丝兴致来。
昆曲,生于讲究园林亭榭之美、歌童舞女之妖、画船厩马之盛的吴地文化。若岫记得有人说过,昆曲可以用慢、小、细、软、雅这五个字来概括,昆曲节奏缓慢,轻柔而婉折,说的是吴侬软语,唱的是柔婉的水磨调,擅演缠绵悱恻的情节,给人一种软而香地感觉,又不限格局,最宜在家宅厅堂、花园亭榭演唱,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家家中有什么喜庆便请戏班来家里搭戏台唱戏。
若岫之前听戏也是因为着迷于书中所说,“声则平上去入之婉协,字则头、腹、尾音之毕匀。功深琢,气无烟火,启口轻圆,收音纯细”,她一直觉得气无烟火,启口轻圆”很美,就想去领略一番,却没想到去了才发现欣赏不来,当时年少,也没多想就罢了手,找寻别地兴趣,如今细细想起来,却有了些感悟,当时的生活节奏快,本就很难找到现在这样地悠闲舒缓的感觉,舒缓、柔和、婉转、绵长,说起来俱都是从容之美,过去那样浮躁的心绪又如何能品味的来?如今日子一下子缓了起来,耗上一两个时辰做一件事情也是经常,有时候甚至整整一个下午就只看一页书,这样的心绪下,若岫觉得自己估计能欣赏一下自己曾经欣赏不来的昆曲了。
汤好了,起锅,若岫找来一直瓷罐,装了一罐给钟莫语的丫头,又忽然拍了拍脑袋,方才光顾着闲聊,却是忘了问问明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有酒戏。
“我听钟莫语说,明天家中有酒戏?”若岫一面吃饭,一面问子默。
若岫向来喜欢吃饭的时候闲聊,和大家一起吃的时候还好,忍着守规矩,和子默两个人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说说一天的事情,若岫已经把子默完全拐带坏了,每到晚餐时候,就是两人闲聊说话的时间。子默近来总是很忙,吃过晚饭若岫就要离开,让他休息,也是因为这个,两个人才要抓紧吃饭的时间,尽量多说会儿话。
“师父请人来吃酒。”子默想了想道,“似乎是个大官,比较讲究这些。”
“师父要和那人一起听戏么?”若岫有些紧张起来。
子默看了若岫一眼,目光里带了一丝笑意道,“不用怕,他们就看个开头应个景,咱们先去花园那边转一圈,估计这边的人就已经走了。”他想了想,又解释道,“自从师娘没了,师父就不再听戏了。”
“原来如此。”若岫点点头,又有些自嘲地道,“我果然是不懂这些规矩的。“你喜欢听什么,”子默没有接茬,只是慢吞吞地道,“可以点。”
“我只是跟着凑热闹罢了。”若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好奇。”
“明天我应该有空。”子默想了想道,“就不要做那么复杂的菜色,放松一天吧。”
若岫看了子默一眼,点点头。
子默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其实家里的事情全都知道。他身为晚辈,对周桐自然没有办法,他虽然能倔强,却不能顶撞,这几天他估计也并不好过。
第一六零章 好戏开锣
家宴摆了一整天,天还没亮家里就开始人潮涌动,丫头婆子、仆役小厮,全部忙的团团转,若岫觉得奇怪,是什么样的大官,让这一家人都如此忙乱,还是钟莫语偷偷告诉她,据准确消息说,来宾不是什么大官,而是和皇帝很是亲近的王爷,排场自然和平常的贵客不一样。
这位王爷中午的时候才到,全家上下已经不那么忙乱,整齐地列队迎接了贵客,周桐亲自迎出大门,子默他们几个也陪同在侧,若岫也顺在一边,算是小小陪衬,周桐虽然并不希望若岫出现,却也没有办法对付子默的拗脾气,只得默许了若岫站在子默身边。
大厅里早就收拾得当,铺设整齐,只等贵客一到就摆开了宴席,周桐因为要专心和贵客说话,反而没有功夫找若岫的麻烦,若岫总算托那王爷得福,好好地享受了一下宴席的美食,她虽然也对那王爷长什么模样有些好奇,可一来离得远,二来她本就不想引起注意,只远远看了一眼,知道是个体态微微发福的中年胖子也就罢了,想想自己也算是见过太子的人,便也没有对这王爷多么上心。
若岫心心念念盼着的戏班却是中午才到,等他们吃完饭,若岫才听说戏班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已经到了,若岫觉得奇怪,为什么戏班来的那么晚,难道是因为比较有名,所以才会耍大牌?在这个世界明星们也有摆谱、耍脾气的毛病么?
却是子默为她解了惑,通常外面请来的戏班都不会到的很早,越是有名气的戏班越知道这些规矩,按时到不光主人家不用在最忙碌的时候还要分心招待他们,而且来了之后就立即能搭台子上戏,不会在主人家停滞无事很长时间,若是因为家中人多杂乱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引起什么纠纷,再者,能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到位。也是戏班引以为傲的地方,总之,今天地戏班,是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之一淮月班,周桐也算是舍得花钱的人。
佳客难重遇。胜游不再逢。
夜月映台馆。春风叩帘栊。
何暇谈名说利。漫自倚翠偎红。
请看换羽移宫。兴废酒杯中。
骥足悲伏枥。鸿翼困樊笼。
试寻往古。伤心全寄词锋。
问何人作此。平生慷慨。负薪吴市梁伯龙。
这戏台摆得好。
好看。好听。
戏台不算大。摆在了家里后院那片湖地中心小岛,台前是水。戏场却设在了另一边的小岛上,两个台中间隔了一道水,也不知道这些建筑是什么建的,声音飘摇隐约的传了过来,居然能听的十分真切,不光如此。吐字咬音居然都能丝毫不差,还益发地响亮,让人赞叹设计者的用心和巧思。
周桐和王爷坐在首席,其余人都陪在旁边,若岫伴着子默坐在了角落,大家这次却都猜错了,周桐虽然不听戏,可是王爷却似乎是个戏迷,连点了好几出。还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地,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是不会走的。
子默看着若岫,目光里带着些歉意,若岫却摇了摇头,低声对子默道,“我看今天师父也没工夫理睬我,方才吃饭的时候都没顾得上看我一眼。这会儿我就在旁边看着听着。估计他碍于面子,也不会找我的茬。”
子默想了想。点了点头,似乎也放松了些,又道,“你想听哪一出?我帮你点。”
若岫被问倒了,搜肠刮肚的也想不出想听什么,又想起来曾经看过的那句很有名地“良辰美景奈何天”,便笑着道,“我是不懂这些的,方才听的那几句,也不过觉得柔软缠绵,词句却总听不清楚,也没品出什么味道来,以前听说过《牡丹亭》口齿噙秀,余香满口,我也看过几眼唱词,如今心里有些惦念,不如点一出《游园》可好?”
子默微微笑了,唤来旁边的仆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仆役点了点头,向后走去。
没多会儿,那仆人走回来,对子默低声说了两句,还递给他一张素笺,子默对他点点头,让他下去,又将手里的素笺递给若岫。
若岫低头看去,却是游园的唱词,用娟秀的小字写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是舒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台上的人儿眼波醉软,身段轻盈,一举一动都透着柔美,十足地春闺少女模样,难怪能让那么多人都如痴如醉。
这声音,果然不带烟火,袅袅传来,便如惊鸿一瞥,落在人心上,那声音,与其说是在唱,不如说像是叹息,若岫只觉得那声音像是直接叹息在身旁,在耳边,在心口上一般,柔绵细腻,婉转轻扬,在这样一个懒懒的下午,让人听得一时痴了……
戏台上一幕幕,就像人生,时而清唱,时而热闹,时而欢喜,时而悲号,若岫轻叹了口气,伸手牵了子默的衣角,示意他往外走,两人正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却被钟莫语唤住。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钟莫语轻声唤子默和若岫道。
“我本就不是个雅人儿,”若岫笑着转头,对她解释道,“听了这两出,也就差不多,这会子这出热闹戏,我实在听不来,总觉得咣咣铛铛的撕得我耳朵疼。”
“这不是为了赶个好彩头,才要点出热闹的,”钟莫语笑道,“下面还有好几出呢。你不再等等?”
“不用啦,”若岫摇头道,“本来我也对戏文不是太了解,之前那么感兴趣也就是图个新鲜,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该走了,再说,今儿听了几句好的,也要消化消化,听得多了,反倒乱了。难得子默今天得了空,我和他四处转转去,也算让他陪着我散散心。”
钟莫语抿嘴笑了,冲他俩挥挥手,便回去了。
若岫和子默沿着湖岸默默走着,偶尔说一两句话,若岫说自己这两日又做了些什么,读了哪几页书,子默则会偶尔说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有趣的草药,若岫没听说过,听起来也兴致勃勃,这样平静安详地日子不算多,两个人都觉得无比满足,好像这一条短短地每天都要走不知道多少遍的路此时也特别不一般。
两人这么一路说着走着,迎面却远远走过来一个姑娘,因为太远,若岫看不清楚她地面目,只觉得这姑娘的身形举止无不透着熟悉,子默还罢了,若岫在这里却从来没有过一个熟人,如今看到有人眼熟,自然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若岫和子默不禁双双停步,看着眼前走过来的姑娘皱了眉。
那姑娘渐渐近了,能看到她妆容化的很细致,衣服鞋袜穿的花团锦簇,却有很好看,俱是精品,凑在一起就像是个瓷娃娃一般,精致又可爱,这姑娘见了是若岫两人,初时露出些吃惊的神态,又很快镇定下来,微笑着对两人微微屈膝行了礼,便款款离去。
“这姑娘……”若岫有些迟疑地道,“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子默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你不觉得么?”若岫推了推子默,有些奇怪地道。
“是像一个人。”子默的眼神似乎有些微微的冷。
“谁啊?”若岫好奇,“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呢?咱俩都认识的?”
“她妆容变化的很大,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只是有些小细节的动作改不了,这么猛地看去,自然看不出来。”子默看着那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若岫听了这话,又紧盯着那个姑娘看,半晌才瞪大眼睛看着子默道,“是……是她?!”
子默点点头,“就是那个忽然消失的人。”
“当初大家就觉得她不对劲,如今却在这里见到,”若岫说的自己都不安起来,有些慌乱地看了子默一眼,又垂下眼睛道,“难道是师父的安排?还是……”
“先不要瞎猜,”子默安抚的拍了拍若岫,自己却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真的是……那她当初会鼓励雪儿就是别有用心,”若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师父原来早就开始想对付我了,我却一直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呢。”
子默沉吟了一下道,“看她的样子,像是戏班里的人,她怎么会到戏班里咱们也不知道,也没准……是巧合。”
若岫抬眼看了看子默,“你觉得呢?”
子默回了她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第一六一章 后台
戏班后台。
进进出出的人井井有条,正脱了这套换那套的龙套,刚唱完下了台的孙悟空,正在化妆的贵妃,替人取衣服的小丫头,端茶倒水的小厮,这地方本来也不算小,却被这么些人给挤得满满的,空间一下子窄小起来,众人你来我往各自忙的不亦乐乎,却又互不干扰,各行其政。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在这样拥挤的地方,有个角落却相对安静很多,大家就算再拥挤,似乎也都很有默契的避开那里,在别处张罗事情。
这个角落里摆着一只小小的书桌,上面铺着一叠纸,旁边的地上零星散乱着几个纸团,一个褐衣男子正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一张纸,写了几笔搁下,低头想了想,又添了几笔,再看,眉头皱的更深,索性团成一团,搁笔不写了。
苏漪扭着腰走了进来,径自走到那褐衣男子面前,坐在书桌前的柳条椅子上,腰胯弯成了极诱人的线条,她仔细看着褐衣男子的反应,却发现褐衣男子根本没有在看她,还是低头看手里的纸片,苏漪被他的反应激得忍不住有些恼怒,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嗓子痒痒就去找小茶壶。”褐衣男子随意又精准无比地指了指端茶小弟的方向,并没有抬头。
“你分明知道我来了。”苏漪恨恨地道,“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你若真的有事,应该会直接说。“褐衣男子抬手又在上面画了两个圈道,神态十足的漫不经心。
苏漪忍不住欠身探手过去。将他手上地纸团搓了,“这么吵你倒是一点都没影响。”
“我的好点子。可都是在戏班后台地吵闹里想出来的。”褐衣男子也不和她争,顺手放开,随她将纸张团在一起。
“你不问点什么吗?”苏漪气哼哼地道,“比如,我方才去了哪里。”
“被发现了?”褐衣男子总算抬头。看着苏漪慢吞吞地道。
“发现了。”苏漪耸耸肩膀,褐衣男子看她,她却不再瞪眼瞅他了。而是俯下身在身旁的一只大箱子里寻找什么。
“那你还如此悠闲?”褐衣男子笑着用纸团丢她,“别做这些动作来引我,我是不吃你那一套的。”
苏漪眯着眼,俏幕含嗔道,“你这样的木头疙瘩为什么不去当和尚?居然还写什么情啊爱地,啧啧。”
“正是因为我旁观者清,才会有这么多出新戏,你光靠那几出老戏怎么可能赚的来银子。”褐衣男子笑得得意。
“好像你真是靠着戏班过活似的。”苏漪瞪了他一眼。“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向他交代?”褐衣男子没有理会苏漪地话茬,反而问她道。
“我为何要交代?”苏漪娇媚地睨了褐衣男子一眼道,“当初是他非要请我唱那出戏,如今也是他请我来,被发现也是在所难免。”
“你若一直在戏班里,不出去瞎跑的话,又怎么会被发现?”褐衣男子索性放下手里的笔杆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算计的就是他。”苏漪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那个老东西,看上去老j巨猾,肚子里没好货。”
“你又知道了。”褐衣男子摇头道,“你这人学什么像什么,天生的尤物,不做戏子真是糟蹋了好材料。可你却有一点特别不好,知道是什么吗?”
“你不用劝我。”苏漪摇摇头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入了乐籍。便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他再厉害能怎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罢了。若不能称心适意,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褐衣男子忽然狠狠拍了苏漪一记,苏漪忍不住痛的叫了一声,抬眼瞪他道,“你干什么?”
“让你记住教训。”褐衣男子面色有些凝重道,“这人咱们不能随便得罪,你平日里任性胡来我也都依着你了,可这个人却是个杀人不眨眼地主,多少条人命在他手里,声都没吭一声就没了,你这么贪生怕死连拍一掌都喊疼的人,还是别和他作对的好。”
苏漪见他面色郑重,也不敢在开玩笑,忙道,“我知道啦,本来也没想着要和他作对,只是今天早上对自己说,出去转一小圈,若是遇到了,就是命中注定如此,若是没遇到,便也就罢了。”
“你以为自己是菩萨么?”褐衣男子冷着脸道,“救苦救难怎么也轮不找你,再说,人家的家务事,你操什么闲心?”
“那我也不愿看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苏漪撇了撇嘴,“若不是被他骗着收了银子,我怎么会去帮那老东西。”
褐衣男子听了这话,更是冷哼一声,苏漪见他神色更加难看,知道自己造次,忙赔笑道,“是我错啦,我不出来见人了还不成么?我一会儿就躲起来,谁都不见了,成不?”
“最好如此。”褐衣男子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苏漪见状,知道他这是下逐客令呢,便左手从下画圈,右手从上画圈,两只白玉小手在空中翻转几下,像是翻飞的花瓣一般,她漂亮地耍了个花里胡哨的动作,最后对着褐衣男子一揖,那娇笑、那神情、那样子,真是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得啦,”褐衣男子不耐烦地冲苏漪摆摆手道,“别把你那些花招都用在我身上,该干啥干啥去吧。”
“这就去了”苏漪拖着长腔一咏三叹,那曼妙的身形一摇三晃地让旁边的人看着都怕,好像她下一秒就会跌落在地板上一样,偏她还轻巧,旋身闪过好几个人之后,轻盈地消失在某张帘子后面。
褐衣男子之前怎么都不肯正眼看苏漪,却在苏漪转身之后专注地盯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含笑,摇摇头,吩咐旁边仆役几句话。
那仆役听完之后,低声恭谨地对褐衣男子道,“是,班主。”
却说若岫和子默看到苏漪之后,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却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想着心事,这么走了没多远,若岫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怎么了?”子默拉若岫,却被她反拉着转过身,往回走去。
“我想去看看戏班地后台。”若岫冲子默眨眨眼道,既然两个人都觉得奇怪,不如去一探究竟。
子默看了若岫一眼,点头默默跟着若岫往前走。
“既然咱们俩都觉得不放心,想来今天也没有兴致做什么旁的事情,不如去戏班后台看看,我也算长长见识,开开洋荤。”若岫笑眯眯地看着子默。
子默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
两人就这么顺着原路返回,一路远远缀在苏漪身后,苏漪走得不快,两个人紧走了两步也就跟上了,苏漪似乎没有直接回戏班,而是绕着湖堤走了大半圈,看了好一阵子风景,又伸手去攀枝折柳,还仔细侧耳听了那边隐约传来的乐鼓声,一忽儿沉思,一忽儿远眺,一忽儿又皱着鼻子俏皮的笑,似乎那眉眼之间有道不尽的故事和情意,若岫身为女子都看的痴了,还是子默在身边提醒才没有出丑。
“你不觉得她很美么?”若岫看着消失在戏班后台帘子苏漪问子默道。
“没觉得。”子默老实地摇头,“感觉她走路姿势怪怪的,似乎又不是腰脊出了问题。”
若岫差点被口水呛到,大声咳嗽了两声,干笑道,“没看出来,子默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
子默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道,“我说地实话。”
若岫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弯着腰,差点把子默也扯下来,子默被笑得有些郁闷,忙道,“人都进去半天了,再不进去就看不到了。”
若岫这才止住笑,随着子默走进戏班地后台。
“请问,”一个青衣小厮见到两人出现,走上前询问道。
“方才唱《游园》的是哪位?”子默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进小厮手里,虽然不知道苏漪究竟是哪个,但是先进去再找也是好地。
小厮见了这个忙将银子推还给子默,笑着道,“这我可不敢收,咱们淮月班和别的戏班规矩不大一样。”
“却是我造次了。”子默略略欠身,表示歉意。
小厮慌忙摆手道,“您别这样,小的担待不起。”
褐衣男子看到这边的动静,又眯眼瞅着子默和若岫的装扮,心里明白了几分,果然还是让人一路跟了来,他微微叹了口气,一面起身走向门口,一面微笑着道,“两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那小厮见褐衣男子过来,松了口气,冲几个人一揖,离开了。
“请问您是?”子默看着褐衣男子,心里也有些明白。
“淮月班的主人。”褐衣男子微笑道,“江淮月。”
第一六二章 书房内
双方站定,对视无言。
“两位是来看丽娘的?”江淮月打破沉寂,明知故问。
“是。还望能一会芳容。”子默淡淡道。
“真可惜,她今天有些事要处理,唱过那一场,便回去了。”江淮月摇了摇头,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若岫两人方才分明见得苏漪在湖边溜达,然后拐进这里,听了这话也明白这江淮月是不可能让两人见苏漪了,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看那丽娘的扮相甚美,见了就忍不住喜欢,加上她举手投足,却又像是一位许久未见的友人,想着过来见上一见,说上两句话,也算是一解我心中对友人的念想。”若岫微笑看着江淮月,一脸的诚恳。
“姑娘如此心愿我也愿意成全,”江淮月微笑道,“只是,丽娘真的走了,若是日后有机会再来贵宅,一定让她和你见见面,说说话。”
若岫见他如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忍不住看了子默一眼。
子默开口道,“是我们冒昧了,班主勿怪。”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