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 第34部分阅读
遥来归 作者:肉书屋
。”江淮月说的客气,脚上却一点不含糊,立刻引着他们往屋外走,“只是今天不巧了。”
“却是遗憾。”若岫摇头叹道。
“姑娘也不必如此惦念,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姑娘究竟是认识戏中的丽娘,还是台下卸去妆容的丽娘呢?”江淮月忽然站住,对若岫微笑道。
若岫盯着他的眼,似乎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然后淡淡道,“台上台下。名字虽然不同,可是人却相同,是哪个丽娘,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分别呢?”
“台下的丽娘。活的是自己,台上的丽娘,演地却是别人。”江淮月淡淡瞄了一眼子默道,“台上的丽娘所唱、所演的,可是别人写出来的故事,非丽娘本意,你看这台上旖旎婉转,台下没准儿是刁钻凶悍,台上装疯卖傻的,台下也或许是端庄严谨。台上无论是什么样子,到了台下都是做不得准地。若真的是看了故事有所感悟。说与那个真真假假的唱曲人却不如说与那个真正写戏的作曲者。”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若岫和子默对视一眼。
“我们若不问台上的,怎么能见得到台下的?”若岫扬眉,别有深意的问道。
“曲子一唱即过,可是戏文却是要仔细品味的,只要有心。以两位如此的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台下的是谁?”江淮月对子默笑笑,“戏班被人请来便是要唱戏,其他是一概不管地,曲终人散,唱罢便罢了,姑娘若是觉得故事有趣。还是与那编故事的人计较为好。”
若岫听得明白,低下头想了想,抬眼看着江淮月身后地布帘道,“还是请您替我们谢谢丽娘。”
“谢什么?”江淮月皱眉道,“丽娘只是来唱戏,唱完便走了。若是留下什么念想。稍加回味一下就好。不必多为牵念。”
若岫看了江淮月一眼,点点头。
江淮月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也说的很明白,就算他们之前有什么纠葛,也是因为苏漪受人所托演的戏罢了,戏子自然演戏,但是导演却另有其人。
那个所谓的导演,大家虽然都没说,但也都知道,应该是子默的师父周桐,在京城戏班里请人去破坏子默和若岫,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不知道周桐是出于什么考虑而让苏漪去了微水城,后来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半途而废了,若岫猜不出,子默却一路沉默。
直到两人走到钟莫语的院门口就要分别地时候,子默才开口道,“我打算和师父好好谈谈。”
若岫见他神色如此郑重,心里一惊,忙道,“你要去说什么?”后半句没说出来的是,可千万别是去问苏漪的事情。
“不用担心。”子默拍拍若岫道,“有些话早就该说了,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若岫有些不安地道,“师父脾气似乎并不算很好……”
“我知道。”子默点头。
“好像也不是一个能听进去劝的人……”若岫低头道。
“我明白。”子默又点头。
“师父也瞧不上别人讨好他。”若岫又道。
“我晓得。”子默再点头。
“一旦厌弃谁,似乎很难改变主意。”若岫继续道。
子默这回却不点头了,轻笑出声道,“这几天你在家住着,却很了解师父了。”
若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闲在屋里没事做,可不就是揣测一下师父的心思,想想他为什么这么说,想想他是什么样的人。”
若岫心里暗道,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她在表面上还是惨败,可是总结了这么些天,也是有些收获,总算能够败的从容一点,也算是一大进步。
“你不用着急,”子默拍拍若岫道,“我和师父一起那么多年,自然比你了解他。我知道用什么法子和师父说。”
若岫点点头,子默从来都让人放心,自己担心倒显得多余,又对子默笑道,“别说毛了师父,把我当炮灰就好。”
子默没有笑,看着若岫郑重道,“我们会尽快离开这里地。”
若岫见子默面上严肃起来,也不再说笑,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门口分了手,若岫回屋,子默转到前面。
书房内。
“平日躲我不及,今天怎么主动跑来?”周桐搁下手中的笔,对子默微微笑道。
“有些事情。”子默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道,“还是该说明的。”
“你觉得我这些年的所为,都是为了什么?”周桐淡淡道。
“师父心魔过盛。”子默也淡淡道。
“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捐弃神佛,怎么今儿又说什么神啊魔的。”周桐笑看子默道。
“我有一阵子也想不通。但是,奶奶是对地。”子默低头道,“我们已经报了仇,如今,已经越走越远了。”
“那个什么都不懂地小姑娘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如今居然来批判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了。你地志气呢?你的仇恨呢?你最大的仇家还活得好好的!他坐在那最高的位子上!掌握着世人的生死!”周桐越说越严厉,声音也渐渐扬起。
“师父想过报仇之后怎么办么?”子默低声道,“您现在已经凭一个莫须有的宝藏搅乱了整个武林,如今又扯到了官府,是要将天下人都扯进去么?”
周桐猛地瞪住子默,半晌才露出微笑,对子默道,“你的确聪明。我那些没和你们说的事情,也被你猜得八九不离十。”
“师父想将仇家杀死之后如何?”子默眼观鼻,鼻观心继续道。
周桐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说那些都还早。离拉他们下来还有很长时间呢。”
“师父,已经有无数人因此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子默轻声道,“界时,咱们就是全天下的仇家。”
“你一向对所谓正义良善嗤之以鼻。”周桐眼直盯着子默,像是希望看透他一般,“如今却怎么心慈手软起来?”
“是奶奶告诉我的。”子默道。
“老夫人教你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对谁心软过,怎么这会儿忽然悟了?”周桐面上带了丝讽刺。
“是我前阵子忽然明白过来的。”子默道。
“你不会拿什么夜半托梦的事情来说话吧。”周桐冷哼。
“师父还记得奶奶年轻时,被称做什么?”子默轻叹了一声。
“玉罗刹。”周桐脱口而出,又转而道,“你别转移话题。”
“奶奶年轻时,也是什么都不怕的。”子默道,“我曾听家中老人说,奶奶年轻那会心狠手辣,下手从不留情。可后来嫁了人,又有了我们,便开始吃斋念佛。您从前妻儿俱在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如今这样抛下所有?”
周桐愣了愣,微微眯了眼,似乎在想着什么,却又叹了一声道,“说这个如今又有什么用,再说,你也知道,仇家一天不灭,我们一天不能安稳。”
“可我们的仇家已经都被解决了。”子默沉声道,“如今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位置上的那人,那人树敌良多,不会专门为了一个式微的家族而兴师动众,师父却是在让全天下的人做陪葬,与天下为敌,是否有这个必要?”
周桐猛地一摆手道,“你不要说了,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你真的怕了,我会安排你走。”
“师父……”子默低声道,声音透着无奈。
“我苟且偷生到如今就是为了报仇,如果不能将那个人拉下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周桐皱眉道。
“师父,或许将那个人拉下马并不难,可是您打算之后怎么办?”子默道,“一推烂摊子,还有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谁去处理?谁去坐?”
周桐眉头紧皱,不说话了。
第一六三章 新月
“更何况……”子默看了周桐一眼,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说出来。
“何况什么?”周桐对他瞪眼道。
“人的变化最为复杂,本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现在的事情铺的那么大,一方面不也是因为失去控制的那些人并没有按照我们原先预想的去走,才会因为补救而引来了更多的麻烦。这些麻烦解决之后,前面就是一团烂摊子,可是我们之中并没有人有心一辈子耗费在这上面。”子默的声音很缓,说的却很清楚,“没人接手,这一切就不得不继续下去。这与我们的初衷相悖甚多。”
“我们的初衷?”周桐冷笑,“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初衷是过安稳日子,我可不是。”
子默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师父一开始选择傅家堡作为目标,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这件事情在最初就已经出了偏差。”
“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周桐皱眉道,“我这个计划定了那么多年,就算有什么闪失,我也能掌握。”
“可是您选择傅家堡就已经出现了失误。”子默道。
“我为什么不选择他们,他们家族式微,新一代又有一个有野心的青年,不论从什么地方看,都是再合适不过,”周桐摇了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人的心是最复杂的,我选择了最合适的,出不出问题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
“傅青云野心极大,没那么容易受控制。从最初他不知道怎么就和朝云谷扯在一起,就可以看出,傅青云不是一个能够任人掌握的人。”子默道,“傅青云为的已经不光是宝藏了,还有更多。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不是之前那个式微的小少爷,而是不好控制地一个危险人物,如今他又不顾你的安排。去和官府勾结,他虽然目标是断剑山庄,但是师父要想和以前那样在两家之间游走周旋、四两拨千斤,却是困难了。”
周桐脸色变的不大好看,“你是在指责我引狼入室么?”
“不是。”子默摇了摇头道,“只是想提醒师父,人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兼顾到方方面面。毕竟现在这两家的矛盾愈演愈烈,稍微一个不对就会把周围地人都炸得粉碎。如今师父虽然借着傅青云勾结官府的由子。开始往那边发展,可是傅青云会不会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我们谁都料不准。到时候我们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周桐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本来就说,你们不要来,我自己去做这些事情。”
“师父这样说却让我们无法自处。”子默看着周桐道,“我们正是因为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才更不能走。”
“你们又无心报仇,留下来呆在这里添什么乱。”周桐疲惫地挥了挥手道,“该干啥干啥去。”
“还请师父多为自己考虑,也为周寒师弟考虑。”子默低头道。
“你先去吧。”周桐道,显然不愿多谈,又好象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子默道,“你等等,那个陶家小姑娘最近说了什么没有?”
“她近来专心于庖厨,无心其他。”子默道。
周桐皱了皱眉头,“你真的要和这个姑娘在一起么?我就没看出她到底有哪儿好……”他这话没说完,就看到子默的眉头皱了起来,便又道,“就算不说这个。你们俩还是不合适。”
子默的眉头拧着在了一起。
“她们陶家说起来也是受这件事情的牵连。你和她在一起,就算她再蠢笨也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两边这么大地动静是我们掀起来的,就算陶家那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可是宝藏是我编造地,簪子的谣言是我说出去的,他们鼓动陶家离开地借口又是因为你,这件事情不论怎么说都和我们脱不了干系,那可是灭门,一家子人都没了,她日后知道了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不记恨你,就算她呆了傻了,她还有个哥,据说师门神秘,也算是个人物,如今动静闹的这么大,那陶家小子肯定会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你待要如何?还不如趁现在就赶紧断了的好。”
子默垂着头,没说话,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看你不是个笨人,又如何能想不到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刚才劝我不要意气用事,如今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周桐看着子默摇头道。
“人若想什么就能做到什么,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子默轻声道。
周桐愣了愣,叹了一声道,“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
子默无言。
书房那边正在谈心,闺房之中却也在私语。
这时候天气已经渐渐冷了起来,钟莫语的闺房里却很暖和,两个姑娘穿着家常衣衫,凑在炕桌前互相看对方的首饰妆品,胭脂水粉之类的,也摆了满桌。
到这里来才知道,有很多场合,不化妆是很不严肃、甚至是没规矩的事情,那句“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就是在讽刺虢国夫人失礼的行为,虽然他们没有见君王那么高级别的事情,可是若是有个什么纪念日,或者家中有客人,还是需要着妆地,若岫原本犯懒,又觉得自己在家里左右又不出门,不需要做这些,却在后来被若菊和若竹双双批评的很惨,在两位姐姐的双重培训之下,若岫如今总算也能自己画个简单一点的妆容,用来参加普通的家族活动还是足够用的了。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若岫心不在焉的看着钟莫语摆弄手里的画笔。
“你专心些,”钟莫语无奈地对若岫道,“管他们说什么呢,你就好好在这里,教我画眉毛就好了。”
“是啊,”若岫微笑道,“我今天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画眉么?”
“你一定没见过这么笨地姑娘,”钟莫语笑道,“学了这么久也没学会。”
“我也不会,还是那阵子在二姐那里跟着她学了些皮毛,”若岫看着钟莫语地眉毛道,“我看你眉毛生得的就很好啊,何必非要画眉呢。”
“我总听人家说画眉,”钟莫语抿嘴笑着说,“总觉得那种感觉很好,并不是非得要画。”
“那就还是别画了。”若岫笑道,“你地眉毛本就生得恰到好处,画了反而显得粗笨。像我这种眉毛淡的人,画上一下还算可以。人都说张京兆工于画眉,可若他夫人的双黛像你这般,浓淡相宜,无可润泽,想必他也无从下手”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钟莫语拍手道,“这么说来,我也就不用管自己的眉毛如何咯?”
“我这都是听大姐和二姐说的。”若岫摇摇头道,“我自己哪儿会这么多呢。”
“我觉得我眉毛有点弯的太柔弱,不够英挺,”钟莫语看着铜镜里自己的眉毛道,“总希望能描得粗一点直一点,也算是符合我的心性。”
“可千万别,”若岫忙摇头道,“所谓眉若远山、眉如新月,眉毛最重要的就是那一道弯度,要捎带月形,略存山意,你虽然平日里性子硬朗,可女子装扮本就不是为了上战场,是温柔乡里择人,而非娘子军里则将。”
钟莫语扑哧笑了,“这话刻薄,该是你二姐说的。”
“这你还真错了。”若岫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大姐说的。二姐说的可不是这个。”
“那她都说些什么?”钟莫语笑眯眯地问道。
“她呀,也算是读了几页书的夫人,偶尔看二姐夫翻翻书页就忍不住开始乱解其意。也被她说的有模有样。”
“都说了些什么?”就算再男孩子气重的女人,都逃不了喜欢八卦的命运,钟莫语的眼睛瞬间亮了,凑过来问道。
“那天我们取笑二姐从来不知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二姐居然冲我们一瞪眼道,你知道举案齐眉是为了什么吗?我们大惊,难道一向凶悍的二姐居然会提起举案齐眉的意义,都忍不住追问。”
“她怎么说?”钟莫语显得有了些兴致。
“她说,孟光举案齐眉,是为了让梁鸿看她新买的珠花。”若岫忍着笑道。
钟莫语大笑出声,一面擦眼泪,一面对若岫道,“你这二姐,我算是服了。”
“不光你服,我也服。”若岫也跟着笑。
“我这里倒是一直都有这些乱起八糟的东西,可是却总也用不着,”钟莫语拨拉着桌上的首饰盒,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第一六四章 隔墙有耳
“用不着就用不着,”西门司谶的声音传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回来,估计是才到家就过来这里找钟莫语,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面上沾了些灰尘,衣角处有一些折痕,头发也有些松散,像是赶了很长的路一般。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钟莫语奇道,起身帮他把外衫脱了去,又浸了帕子递给他擦脸。
若岫在旁边看着钟莫语再习惯不过的动作,吃吃地笑,换来西门司谶挑衅的眼神和钟莫语伸手一拧。
“哎。”若岫笑着躲开,对钟莫语道,“我不打扰你们,这就走啦。”
“知道你打扰我们就好。”西门司谶点点头,“快回你的厨房吧。”
若岫瞪大眼睛看着西门司谶,吃惊道,“原来你也会取笑人。”
“别总以为就你会耍嘴皮子。”钟莫语拍了一把若岫,“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那人,快去吧。”
若岫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理他们,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若岫一路走,经过长廊、花园,来到子默的小院子,这里比较偏僻,在整个宅子的最角落处,院子当中种了几株竹子,却并没有精心的打理,放眼望去,竹林下杂草丛生,不知名的小花夹杂在里面,开得恣意,更显得有几分野趣,用钟莫语的话,就是有些荒芜,屋子里的东西也都十分简单,除非必要的几样,几乎什么都没有。
据说子默从前是不允许佣人进这间院子的,如今因为若岫在这里下厨,才勉强同意周桐分两个粗使丫头过来给若岫帮忙,两个丫头此时正在厨房内闲聊。连若岫轻轻走近都没有听到。
若岫见子默并没有回来,便也没什么心思做饭菜,也没和那两个说的起兴的丫头打招呼,径自进了正屋。靠在偏厅后面休息用地小塌上打盹儿,前两天和十五的子默说话到太晚,每次说完又心情奇佳的走了困,到天蒙蒙亮才来睡意,于是这两天总也打不起精神来,到这会儿便开始觉得有些疲惫,非得睡上一会儿才能缓过精神。
却没想到,那两个丫头也从厨房偷偷摸进了偏厅,一面做活计。一面说八卦,无非是些前院又来了俊俏的小厮,老爷最近心情还不错,听人提起了钟姑娘地婚事不在京城办,上次那个王爷来的时候出手多么大方,连马夫都得了多少赏钱云云,若岫听着无聊。正昏昏欲睡,却说着说着说道了上回那个王爷的女儿,若岫不知怎么的,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侧耳细听。
“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小郡主貌美无双,才智过人,王爷这么大年纪,就得那么一个孩子,简直把她疼到了骨头里,恨不得连路都不让她走,”丫头小青羡慕地道,“你说人怎么就能命那么好,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全天下的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得了去。”
“你怎么知道就全是好处?我听账房先生说了,天妒英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就是说,一个人若是什么都好,就活不长了,你见那些姑娘公子,娇娇弱弱,连攥着只笔都觉得沉。这样的。通常都一年四季吃药丸,”丫头小红贼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吃药都没用,这样的人都不长命。偏我们这些粗壮的,也没听谁说出门吹了风就倒下起不来床。”
“人都说你胆子大,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小青瞥了一眼小红道,“这话也是混说的?”
“我这不就是跟你这么一说?”小红嘿嘿一笑,“我是你亲妹子,你还能卖了我不成?”
“你和我说倒是没事,”小青瞪了小红一眼,小红缩缩脖子,不敢再嬉皮笑脸,小青见她如此,方又道,“若是你管不住嘴和别人说了这些混账话,看爹怎么收拾你。”
“哎,说那些做什么,咱不是说那个小郡主么?”小红随意摆摆手,又神秘兮兮地道,“你没听说么?这小郡主从小体弱多病,无法行走,连在闺房里,都得人推着带滑轮地木椅,稍微受凉便要大病一场,如今都十六岁了,王爷都不敢让她出嫁,生怕婆家不能照顾好她。”
“这也算新鲜事儿?”小青一脸鄙夷的看着小红,“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似的。”
“不算新鲜,但是有件新鲜的你肯定不知道。”小红对小青笑眯眯地道,“王爷前些日子说了,不论门第,要给小郡主找一个厉害的郎中做夫婿,若是能治了小郡主的宿疾,便将王府的一半财产送给那人,然后招为佳婿。”
“有这事?”小青显然有些吃惊,“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我偷偷听三子说地,”小红难掩兴奋,压低嗓子道,“三子那天跟着王爷和老爷一天,王爷和老爷说的话,他都听着呢。”
“他都说了什么?”小青问道。
“说是王爷先谢了老爷医治小郡主,又叹小郡主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了,今年开春生了场病,就这么好一阵坏一阵的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这一个月得有大半个月躺在床上静养,吃饭更是越来越吃不下,眼瞅着人瘦了好几圈,好容易遇到老爷,治了半个多月才渐渐好转了些。王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希望老爷能够不要离开京城,他可以推荐老爷进太医院为官。”
“老爷怎么说?”小青好奇道。
“老爷说,”小红顿了一下,吊足了小青的胃口才道,“老爷对太医官没啥兴趣,这家里的子默少爷倒也是个大夫,曾经和老爷学过一阵子医术,如今更是有青出于蓝之势,如果老爷不在家,可以请他去,和老爷去是一样地,让王爷大可放心。”
“王爷信么?”小青道。
“王爷似乎有些不信,可是老爷说上次家里捎过去的方子就是子默少爷开的,王爷就有些信了,又仔细问了子默少爷的事情。”小红一脸八卦地道。
“他问这个……”小青若有所思地道。
“老爷和王爷说了好久子默少爷的事情,然后王爷就叹了一口气道,虽说现在小郡主是好了许多,可王爷一想到小郡主现在年纪渐长,又到了婚嫁的时候,就觉得心里难过,怎么也不放心把小郡主嫁出去,索性把那些规矩礼仪全都放在一边,说是要给小郡主找一个好郎中做丈夫,不然没办法安心让小郡主嫁人。”小红撇撇嘴道,“王爷这么说,谁还不知道他看上子默少爷了。”
“那老爷呢?”小青忙道,
“老爷,”小红看了小青一眼,“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对陶姑娘的态度,老爷自然是乐见其成,说了好些客气话,还说过两天就让子默少爷去王府给小郡主问诊。”
“那……”小青比划了一下厨房道,“她怎么办“这有什么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陶姑娘本就家中无人,只有一个兄长,比起万千宠爱的小郡主,自然差得远,老爷这么做也没错。”小红撇着嘴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这么个姑娘,受了那么多气,最终还是不能和子默少爷在一起。”
“哎,那些老爷们的事情,咱们是没啥可说的。”小青听了这话,摇了摇头道,“不过,你少和那个三子混在一起,他虽然机灵,但是嘴不牢靠,你就看着吧,不会有好地。”
“可是三子哥很厉害的,家里就属他最能干。”小红听不得小青说三子,忙分辩道,“我们这些人,不就是应该谁能干谁厉害么?”
“你才在这里呆了几年?”小青带着一丝嘲讽道,“能干的人多了,再说,家里养了这么多人,不都是干活的吗,用不着他一个人把别人的活儿都干了。四子和六子看三子不顺眼好久了,你别对六子那么冷淡,六子虽然样子憨厚了些,可他干爹可是内院的管事,三子却是乡下来的穷小子……”
若岫已经听不下去两个丫头关于小厮们的猜想和揣测,一径想着方才听到地消息,原来周桐希望子默能够娶那个王爷地女儿,定是因为早就计划好了,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恼怒万分,若不是她恰好听到了两个丫头地谈话,又怎么会知道周桐对自己莫名的恶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若岫思前想后,觉得不安了起来,过两天,子默就要被安排和那个千娇百媚的小郡主见面,她虽然对子默很信任,可是却害怕周桐和王爷会不会为了促成这桩婚事搞什么鬼,万一子默被两个人设计和那个小郡主有了点什么暧昧……若岫猛地摇了摇头,不敢想下去了。
第一六五章 小风寒
若岫在子默的小院子里等到很晚,子默却一直没有回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家中开始点灯,若岫坐在偏厅的小塌上看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窗口,屋里瞬时暗了下来,只剩下高高矮矮的黑影,若岫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寒气沁人了。若岫等得烦躁,又懒得点灯,只觉得浑身发冷,却还困倦无比,迷迷糊糊的就在小塌上睡着了。
若岫只觉得黑暗里影影绰绰的跑出来乱七八糟的影像,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实,那黑色的影子不断地乱舞,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嘲讽,若岫看着那些黑影,心里不断安慰自己那只是被风吹得晃动的树枝,并不是真实,却忽然感觉眼前一亮,似乎有昏黄的灯光走到近前来,若岫勉力睁眼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神态娇怯的小姑娘,擎着一只精致的烛台,身穿绸缎衣裙,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汪秋水脉脉含情,她偏着头看向若岫,神情似嗔似怨,声音如黄莺啼转,“姐姐莫要与我为难,还是速速离去吧。”
若岫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分明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可见了这个姑娘就觉得认识她一般,无名怒火顿时燃起,只想冲那小姑娘大喊,却奇怪地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更无法出声,就像是被困住一般。若岫心中又恼又惊,一着急,便惊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
若岫松了口气,渐渐看清楚身边。之前的黑暗果然被昏黄的灯光取代。
竟是钟莫语来了,难怪会梦见眼前变亮,若岫抬头。看着钟莫语举着烛台,走进屋里。
“你方才在叫唤什么?”钟莫语缓缓走近。关切地问道。
“方才做了噩梦,被吓醒了。”若岫只觉得浑身说不出地无力,又觉得身上凉飕飕,说不出的湿冷,不禁皱了眉头。
“怎么在这里睡觉?”钟莫语听了若岫的话,忍不住嗔道,“也不看看都已经是什么天气,竟还不关窗。这里又没个被子,就算你夫婿是个大夫,也不兴这样嘬妖。”
“方才等的无聊,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若岫垂下头,又因为有风吹过,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这是怎么回事?”钟莫语抬手照出若岫的脸色似乎太过红艳,便探手去摸若岫的额头,却探出一手地濡湿,忍不住叫出声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若岫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几乎被冷汗打透,此时窗子大开,晚风疾劲,一阵风灌过来,又是一个哆嗦,只觉得头也开始犯晕,四肢冰凉。说不出地难受。
“做恶梦。吓出了一身的汗。”若岫可怜兮兮的看着钟莫语解释道。
“谁让你这么没脑子,偏要在这种屋子里睡觉。真是活该。”钟莫语撇头不看若岫。
“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若岫笑眯眯地冲着钟莫语道。
“拍马屁都不会。”钟莫语恨恨地拍了若岫一记,“你说我心善,却是在骂我。”
“天地良心。”若岫嬉皮笑脸地道,“我对你的一片情意,天地可表。”
“看样子是还没多严重。”钟莫语严肃的点点头道,“不然哪儿有精力和我在这里瞎贫。”
若岫只觉得眉眼酸涩,口齿缠绵,说话都懒,也便闭了口,冲钟莫语抿着嘴笑。
“你先呆在这里别动,我回去给你找个斗篷,你一会儿赶紧跟我回去休息,再喝碗热呼呼的姜汤,驱驱寒。”钟莫语说着走过去将窗户关严实,就要往外走。
“可……我想等子默回来。”若岫有些犹豫,她还有些话想和子默说。
“别等了,他出了门,还没回来。”钟莫语无奈道。
“出了门?”若岫奇怪,一时忘了自己身上的寒冷,问道,“他今天不是和师父在书房么?”
“谁知道呢,”钟莫语耸耸肩,“方才听门房说,他今天和师父说过话之后便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你还是别等了,没准儿他是被师父派出去办事,今晚不能回来呢?”
若岫皱了皱眉头道,“子默若是要在外面过夜,通常都是会告诉我一声的。”
“那你也不一定非要在这里又黑又冷地等啊,你先跟我回去,换衣服,吃东西,该干啥干啥,他回来若是看到你不在这里,自然会去我那里找你的。”钟莫语瞪着若岫道,“你这样子定是着了凉,若还不赶紧把湿衣服除下来,暖和回来,明天铁定要病倒的,到时候可没人有功夫照顾你。”
钟莫语虽然是恐吓她,说的是取笑话,可若岫想了想,觉得这时候也还是最好不要出什么问题,本来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周桐的不满,小郡主的威胁,都令若岫如芒在背,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再病了,就更被动了。若岫想到这里,便对钟莫语点点头道,“却是我糊涂了,就依你,先回去再说。”
钟莫语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外走,一路嘀咕着“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而去。
斗篷很快就拿了来,若岫裹在斗篷之中,总算没有觉得寒风透骨,可偶尔钻进去的凉意才更让她一路抖个不停,只得加快脚步。
若岫换了干爽衣物,又捏着鼻子扭着脸勉强灌了一碗姜汤,总算觉得身子渐渐暖了些,四肢也没有那么冰凉,便窝在舒服松软的被窝里和钟莫语说着话,夜深天寒,钟莫语索性也脱了鞋和若岫一起钻进被窝里取暖。
“我方才以为你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不爱说话,可现在怎么觉得你似乎不大对劲?”钟莫语仔细看着若岫半天,忽然开口道。
“哪里不对劲了?”若岫笑着问道,“你这个粗神经,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善于察言观色了?”
“你只差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钟莫语嗤笑,“我就算再不明白,也能看的出来。”
若岫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人疲惫地时候总是容易忘记掩饰自己,方才又是疲惫又是难受,果然是把自己真是的情绪流露出来了。
“难道是和子默吵了架?”钟莫语好奇道。
“没有。”若岫摇头,
“也对,子默那怪脾气,遇到你简直是百依百顺,怎么可能舍得与你吵架。”钟莫语撇了撇嘴,又猜测道,“还是说,师父这两天又为难你了?”
“真的没事。“若岫忽然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烦躁,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若岫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两个丫头的话,心里一时百味杂陈,钟莫语又说了什么,她一丁点都没听进去,只是面上勉强笑着回应钟莫语
钟莫语见她不说话,又以为她是担心子默的安全,便开解若岫道,“平常他出门一天也没见你多想过什么,怎么今儿个就是晚些回来你便不爱说话了,我看你就是呆在家里总不出去,就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难道还担心子默被夜行的什么女妖精勾去了不成?”
若岫咧了咧嘴,做出一个笑模样,口上道,“你就知道说我,若是你家那位晚上不回来,又没和你说,看你着不着急。”
“你今天是怎么了?”钟莫语却没有理会若岫地调笑,而是仔细看着若岫地神情,奇怪地问道,“怎么感觉皮笑肉不笑的?之前还好好地……”
“没什么,”若岫摇头道,“只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有点犯困。”
“是不是家里的那群嘴碎婆子们又嚼了什么舌?还是丫头又不听你使唤?”钟莫语不信。
“没有啊,”若岫忙道,“我一天都呆在子默的院子里面,怎么会听到那些话呢,再说,上回你和子默都治过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丫头,那几个人怕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欺负我。你不用担心。”
钟莫语有些担心地看着若岫,言语之间总是似有似乎的探问若岫。若岫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透露,钟莫语问不出,只能无奈地离去。
若岫看着钟莫语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都已经是这个时候,子默,还是没有回来。
第一六六章 狂奔
子默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来。
若岫一晚上都觉得头晕脑胀的不舒服,子默回来的时候她才刚睡下,只觉得迷迷糊糊之间,一股凉风刮了进来,吹得若岫猛地缩了缩脖子,把棉被紧了紧,头晕脑胀之间就觉得凉风似乎化为一道黑影,就站在她面前。
“子默?”若岫下意识的问出声。
黑影像是叹息一般应了一声。
若岫清醒了些,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着,眼皮也烧得厉害,简直睁不开眼睛,她勉强看了子默一眼,子默满面灰尘,像是赶了好几十里路,身服也有些凌乱,头发也松了,发带和散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垂了下来,看上去和从前的安静沉稳完全两样,在一室的黑暗之中更显得有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子默?”若岫这次的口气带着一丝询问,面前的子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子默没有应声,却伸出手拉若岫,若岫没挣扎,顺着他的手劲被拽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子默,“发生了什么?”
子默还是不说话,面上完全没有表情,就紧紧盯着若岫看,目光炯炯,简直让人不敢迎视,他伸手推开旁边的衣柜,三两下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摸出他之前送给若岫的大麾,抖了抖,将若岫整个人裹在里面,然后一把抱过若岫,用脚踢开门向外走去,神情凶狠地像个土匪。
“我没穿罩衣……”若岫讷讷地道,被子默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埋首在子默肩窝,任由他像抱着包袱一般地抱着自己往屋外走。脸简直要燃烧起来。
子默一直沉默,眼神却忽而变得亮晶晶的,院门口正是一匹高大的黄马,子默将若岫放在马上,然后翻身上去,策马出门。
马一出了城门,子默便狠狠一鞭下去。马儿长嘶一声。猛地向前跑去,若岫小声轻呼,只觉得自己随着那马狂颠起来,耳边是风声猎猎,微微露出的耳朵尖被寒风擦得生疼,子默听见若岫地轻呼,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若岫只感觉自己被子默环在怀里,密不透气地搂着。整个人紧实地贴在子默的身上,不用伸手都能触摸到他的体温和心跳。若岫的脸在发烧。耳朵发烫,心里的某样东西像是化成了水,在心中流淌翻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又觉得世上最美妙的也莫过如此,又是酸楚又是欣喜,整整一天的难过和委屈似乎都是为了衬托此时地欢愉。
若岫把耳朵贴在子默地胸口处细听,只觉得子默的心跳声似乎和自己的心跳相合,加上马儿在奔跑的颠簸。竟有种说不出的奇妙契合。大麾里面很暖。若岫之前冰凉的四肢渐渐温热了起来,脸也变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羞,只觉得这样的路似乎再走都不会觉得烦,心里的烦躁和苦恼都随着这一路地策马狂奔而消散了去。
若岫索性彻底放松自己,任由子默带着狂奔往未知的方向,她从来了这里还是第一次完全放开,什么都不想,只觉得心中无比轻松快意,人一轻松就容易犯困,若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