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 第25部分阅读
与君歌 作者:肉书屋
异录有云:万幽木,斯灵物也,生于极寒之地,万年长成一棵,而后香虫食之,只留其精华之干,香气清幽,闻之可愈病。燃之,三日之内,死尸乃活。
李毓笑的邪气,这奇异录是有个盗墓贼从一个千年古墓中盗出的,千年之前大明王朝都还未成立,也不知是哪个人物下的陪葬品。他当时看了以后不以为然,这书上将这万幽木说的也太过神奇,若世间真有这样的东西还不名扬天下?且复活死尸?未免也太神奇。
直到那日高僧将万幽木赠与父皇,他听到名字时便心内一惊,万幽木,世间真的有万幽木?只是不知其效如何?
那高僧只是神色不明的笑笑说道:“此物乃上古神物,有缘人自能得之。”
父皇听的一头雾水,虽心底气恼却只能笑着答谢。于是这块无人知晓何用的万幽木便被当做至宝存放了起来。
他一直对万幽木心存好奇,便在秋狩之时在父皇耳边说了几句。父皇当日心情甚好,加上不知其效,竟然也答应了。
如此这般,万幽木便落到了他的手上,如今,他便要试试它是否有这么神奇。
李毓将万幽木放置于火烛之上,看那橙红色的火焰袅袅,不禁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他便睁大了双眼,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万幽木竟然,竟然无法点着?
李毓心下讶然,手中动作却不含糊,拿着万幽木更近的靠近了火焰。可是许久之后那万幽木还是没有染上丝毫火星。
李毓这下诧异的将万幽木收了回来,仔细的观察了起来。只见那褐色的万幽木表面仍然光滑不已,被火熏染的地方没有丝毫变色。
李毓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信邪似的又重新放回了火上,足足烧了半刻钟的时辰,只是,只是那万幽木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李毓不禁紧紧的握起了拳,不顾手心中发烫的万幽木。
怎么会这样。
奇异录上分明写着,燃之,三日之内,死尸可活。
燃,既是烧。而烧定是用火烧,可这万幽木为什么不能点燃?莫非这是假的?
这样想着李毓便觉得胸口似被捶了一记,身子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
如若这万幽木是假的,那便没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那林立夏便再也醒不过来。
李毓桃花眼内闪过阴晦,狠狠的将万幽木砸在了地上!
如若林立夏醒不过来,如若她醒不过来……
李毓突的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有些复杂的情绪叫他意识有些混乱,他怎么会如此大意,没有去想过万幽木是假的?现在,现在可怎么办?
李毓生平第一次知晓了六神无主是何意思。
他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不时看向床上安静沉睡的女子。
假的,万幽木是假的,林立夏活不过来了。
李毓猛然朝桌面挥出一拳,桌子声声的被砸了一个洞,而他漂亮的手掌也被血色染红。
怎么会是假的!
他愤恨不已,却又看到了地上那块万幽木。
他突然眯了眯眼,弯下身子捡回了万幽木细细看着。
他方才明明是用尽全力往黑石地面砸了下去,可为何这木头没有一丝损坏?连一点点的磕痕都找不到?
他又看回被自己砸了一个洞的桌子,心下又有了个念头。
他手中那着的分明是块木头,可这木头却比石头坚硬,且用火燃不起来。
世上本没有不能点燃的木头,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还有一丝希望,这万幽木是真的?
李毓俊眉一皱,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林立夏,握紧了万幽木走了出去。
他健步如飞走到了外面对侯在外面的火儿说道,“两日之内叫苏纶找来所有关于木头的书!”
火儿微微一愣,接着低下头说道,“我这就去告诉苏公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火儿心中虽疑问,可却不敢多说,快速的退了下去。
留下的李毓俊美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时的慵懒邪气,只剩下满满的阴暗与焦急。
苏纶得到火儿的传话后便立刻照办,搜罗大量关于木头的书,当然,只是暗中进行。
两日后苏纶对着整个书房杂乱散落的书本哀怨的叫道:“殿下,你到底是怎么了,找那个什么木头的干吗啊。”
李毓快速的翻阅,头都不抬的回道,“七巧,你那可有发现?”
苏纶得不到回应只好撇了撇嘴看向了七巧。
七巧此刻整个人就像埋在了书当中一样,她皱起眉头回道,“殿下,还是没有。”
苏纶闻言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说道,“我说殿下,你倒是告诉我你找这万幽木干吗啊……”
话未说完,李毓伸手掷出一支笔,击中了苏纶身下的椅子,椅子一个不稳向一边倒去,连带苏纶也极其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苏纶随手拿起一本破烂的书说道,“我连这种烂页字的书都找来了,我的殿下,你确定你要找的东西都能找到?”
说罢他随意的翻了翻手中的破书,只瞬间唇角那讽刺的笑容便僵住了。
“殿下,万幽木。”苏纶急忙起身,面上早已没了调侃之色。
李毓一把夺过书,仔细的看了起来。
万幽木,万木中唯其不能以火燃之,其燃不同于普通木。
李毓气的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砸落。
没了?这就没了?
“找!给我继续找!”李毓咬紧了牙关道,“我就不信这万幽木不能点燃!苏纶!你带着万幽木去试火!”
苏纶惊讶的睁大了嘴巴,“试火?”
李毓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对,试火。”
三日过的极快,眨眼间便是最后一日。
只见房内那低头翻书的几人已是面容倦怠,时不时的打个哈欠。而李毓虽然仍是面容俊美,可却掩不去他脸上的那抹憔悴。
没找到,除了那日短短的几句话,什么都没再找到过。
李毓愤怒的揉碎了一本书,心中狂怒暴躁。
这是苏纶推开了门进来,口中喃喃道,“殿下,你确定这真的是木头么,这木头怎么烧不起来啊。”
李毓桃花眼一眯,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便朝他砸了过去。
苏纶险险的避过,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毓。
李毓起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只剩下那几人面面相窥。
安置林立夏的房间依旧是那么的安静,床上的女子面容娇美,却只是具尸体。
李毓脑中不停的回想自己和她相处的场景,越想胸口越是沉闷,最终化成了他低低的喃语。
“不许死,我手中有万幽木,你又怎么能死。”
他愤怒不已,万幽木,万幽木!既然你无法点燃,那我要你有何用!
他使劲的将手中的东西扔向了窗外,不久之后却听的一人低声慈祥的说道,“施主扔了这宝物,莫非是不想救这位姑娘了?”
李毓警觉的回过头,却见一个宽面红光的和尚正站在自己身后。
李毓危险的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客气的问道,“不知大师是?”
和尚笑笑,“老衲是谁施主不必多问,老衲今日来只为这万幽木。”
李毓起身,手指不停把玩着扳指,“大师的意思是?”
“万幽木只救有缘之人。”和尚说道。
李毓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大师知道如何用这万幽木?”
和尚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大师是了尘大师的……?”了尘正是当日送李明达万幽木之人。
和尚双手合拢道,“了尘乃家师。施主,人各有命,此女命不该绝,请让老衲替她还魂,过了时辰便来不及了。”
李毓求之不得,当下恭敬的道,“大师请。”
和尚又道,“请施主在外即可。”
李毓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退出了房间,在房外静静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和尚终于打开了门,李毓一个箭步走进了房间,鼻尖只闻道淡淡的香味。
他顾不了那么多,疾奔到床边看向了林立夏,只见那本来面色凄白的女子此刻已两颊酡红。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热的。
他连日里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转身正要答谢那和尚,却发现那人早已没了踪迹。再看向桌上,一块黑色的东西正端放。
他走进轻触,那已成黑色的万幽木竟然霎时成灰,只留下一堆小小的黑沙。
他走回床边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咬住了林立夏的唇瓣,直至血色艳红。伸手覆上她的胸前,感觉到手下轻微却平稳的心跳。
她终究活过来了。
这个认识让李毓很开心,却在开心之后无限深思与……恐慌。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般牢牢掌控着他的情绪了?
林立夏依旧昏迷,不知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与变换的情绪。
半个月后,李毓看着身体逐渐好转却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立夏出了神,最后冷冷的对身旁的六珑说道,“你去传话给她的侍女。”
六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殿下千辛万苦的替她还了魂,这便要将她送走么?
李毓慵懒的拿起林立夏的手指把玩,“她不能留在我身边。”至少现在不能。
六珑不再多话,安静的退下。
李毓将仍在昏迷的林立夏搂在了怀中,魅惑的低声道,“记住,你今后的命,是我的。”
三年后 边关某座城中
阳光安好,暖暖的从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那窗边小榻上正有一人慵懒的躺着,一本蓝皮书本遮去了他(她)的容颜。
这时门被人轰的一声踹开。
来人长相清秀端丽,一身水色长裙更显得她气质文静,只是这么个气质文静的女子一开口便……
“你丫的,都几点了还在睡,想被老娘抽么!”文静女子,也就是江晓笑叉腰大骂,完全不在意形象。
被骂的那人动了动身子,接着迷糊的问道,“恩?几点了?”
江晓笑无语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接着一把将那人拽了起来,一撩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机极其不搭调的电子表说道,“北京时间十二点整!”
那人脸上遮阳的书被扫落,露出了一张满是困意与迷糊的脸……这人不是林立夏又是谁?
只见她敷衍的笑笑,接着躺回软榻道,“可惜了,咱们现在不在北京。”
她们现在所在的是异时空,大明王朝。
立夏的新生,愈加慵懒和淡然的女子。
八十九、再会面(一)
林立夏说完便慵懒的眯眯眼,重新拿起书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江晓笑闻言则出了神,许久之后才感叹道,“是啊,我们在大明王朝。”
林立夏并不说话,被掩住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淡的似风轻轻一吹便可消逝。
“唉,没想到我竟然能穿越,更没想到是还能碰到你,真是太晋江了。”江晓笑走近软榻拿开了她脸上的书,“立夏,你说,我们会不会干一番大事业?”
林立夏费力的适应着光亮,眸中泛起水光,声音微带些没睡醒的沙哑,“恩?事业?你干就好了。”
江晓笑挑挑修的极其好看的眉毛,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我说你个懒人,能有点追求行么?”
林立夏不以为意的笑笑,“谁说我没有。”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掰了起来,懒洋洋的说道,“吃饱,睡好,玩好,人生最惬意的就是我的追求。”
江晓笑哭笑不得的拍开她的手,“别搁我这儿耍宝,我警告你,晚上别只顾着睡觉,你要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立夏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坐起了身子说道,“恩?今天就是选花魁的日子?”
江晓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你个不上心的,我要是不提醒你你还真忘了。今晚是本姑娘名喻满城的时候,你可得给我见证这伟大光荣的一刻。”
“恩恩恩,江妹妹的风采自然是要见证的。”林立夏斜靠在榻上看着她,“今晚的花魁铁打的是你。”
“那还用说。”江晓笑勾唇一笑,原本清丽的容颜竟带上一丝妩媚,“晚上可是有贵人到。”
林立夏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开口道,“你们那儿平日里去的贵人还少?”
说来也稀奇,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且离京城甚远的城竟然是意外的富裕,平常的权势在这里还真算不了什么,毕竟强龙不比地头蛇,所以这城里可谓是贾商当头。
江晓晓缓缓勾起一抹笑容,眸中神色深沉,“这次可是真正的贵人。”
听红姑说这次来的人是从京城所来,而且非一般权贵,在当今朝廷都是一等一的身份。这样的人……
江晓笑纤手勾起黑发,细细绕弄,“立夏,我一定会成功。”
林立夏没有回话,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看向了窗外。
成功如何,失败又如何,人生只不过一场戏,各自尽性便好。
江晓笑走了之后林立夏便安静的靠在软榻上,屋内熏香袅袅,她便一直似睡非睡,迷糊中闪过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她死了,却又活了。
醒来之后见到的就是麦穗惊喜落泪的脸,她全身乏力,意识混沌了好半个月,后来才逐渐清醒并思考了一切。原来她又玄幻了一把,不仅穿了越还玩儿了把死而复生,她苦笑,这经历可比被流星砸到还难遇。
麦穗也不是很了解详细情况,她当时被仲良抓了起来送到了地牢,且青叔他们都被关压在那,她心里担心她的情况,可却有心无力。后来有一帮人夜劫地牢放走了他们,她被关到了一个院,想逃逃不得,想问又无人答,只能干着急。直到一天有人来通知她说林立夏的消息,她才见到了她,只是当时的林立夏昏迷不醒,且全身也没有外伤。领她去的人只叫她马上带林立夏走,不然后果自负。于是她便连夜和青叔商量并把她带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听青叔说林远山伤痛不已,林衡逸则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京城,办丧事那天李玄并没有去参加,只是无缘由的停了一天早朝。
她无可避免的将一切联系了起来,隐隐觉得有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而这人便只能是异常安分的李毓。毕竟以李毓的习性来说,没有动作意味着他有更大的谋算。
朝政并没有有为紫宸的坠落而发生变化,依旧是波涛汹涌,明争暗斗,层出不穷。而李玄则越来越有帝王风范,朝中重新被整顿了一番,他威望日日上升。且与皇后恩爱不已,年前由皇后着手选秀的事情,后宫又多了几位贵妃佳嫔与无数佳人。
林立夏听到这些的时候竟然除了微微的惆怅以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这些人这些事似乎离她已经非常遥远,她已经不是那所谓的紫宸之女,因为那日死的时候紫宸便已坠落,即使她活了回来也没有再升起。
一切都过去了。
她选择云淡风轻的忘记,重新开始生活。她和麦穗去了遥远的西域,感受着那里人的热情与奔放,在他们的传染下她觉得自己都活力十足,即使她当时连吹一会风都会发烧昏迷。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便又游历与各个城镇,然后就到了这里,碰到了江晓笑。
说来也有趣,她认出同胞是因为有日在街上听到有人大声吵闹,她远远听着大约是妻子知晓相公上妓院寻欢,然后找上了那青楼女子准备给她些颜色瞧瞧。哪知那青楼女子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轻声淡语的反驳道她不该来找她,而是该管住自己的相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林立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失笑,想不到古代女子也能说出这句在现代人口中极其流传的话。
那夫人火气不灭反而上升,咄咄逼人的讥讽了起来。
她一开始只抱着看戏的态度,想着这夫人还真泼辣。可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的半死,因为她听到那青楼女子娇笑说道,你丫的,八嘎。
那夫人愣了一下问她说了什么。
青楼女子口气温柔的要命:没什么,叹夫人的美貌而已,笑蓉又怎么及的上夫人呢,我与你家相公并无任何关系,夫人大可放心。
那夫人被恭维的飘飘然,加上她又下了保证,便留下几句警告告后飘飘然离去。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而那头的她早已笑的喘不过气。她当下和麦穗住了下来再打听了这位笑蓉姑娘,原来笑蓉是水鸳楼里新冒起的清倌,据说容颜似仙女般清雅,学识谈吐不俗,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找准机会扮了男装去寻人,憋着笑说了四个字,便如愿的看到对面的笑容脸色大变。
她说,八嘎呀鲁。
后来江晓笑不仅一次的捶胸顿足,怎么说她们也要来点诗情画意的暗号啊,不是“他们猜,随便猜,不重要,联络上,彼此的暗号,才明了”,也要是“i a a chese”。所以说,这小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笑蓉,也就是江晓笑是个和她极其互补的人,她懒,晓笑活力,她没有斗志,晓笑目标宏远,且坚信穿越女定律。
穿越女,必为主角,祸害美男。
她闻言苦笑,美男见多了,到最后都是一帮子白眼狼,还不如不见,平淡一生。
迷糊中有人进了门替她盖了条薄被,她嘟哝着道,“麦穗,等会儿记得叫我,晚上一起去趟水鸳楼。”
麦穗轻声低笑道,“是的,小姐。”
林立夏闻言浅浅勾唇,沉沉的睡了过去。
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更可见不少形色匆匆的男子往一个方向聚去。
林立夏打开折扇掩住笑意,对身边的麦穗调侃道,“你瞧瞧这个个的。”
麦穗一身青色男装,发丝以同色发带束起,一副书僮打扮,她大眼眨眨,揶揄的说道,“少爷,你这不是也形色匆匆么?”
林立夏叹气,无奈的说道,“我也想窝在家里好好睡觉,可那样的话只怕晓笑要掀了我们的窝。”
麦穗失笑,清脆的说道,“也就晓笑姑娘能治的了你的懒病。”
说完脸上又是一黯,小姐自从三年前醒了之后身体便弱的不行,后来有了起色却依旧落下了个毛病,便是嗜睡。
林立夏拿扇子敲敲她的脑袋,戏谑道,“好了,想什么呢,还不跟少爷我一起去目睹美人风采。”
麦穗露出一抹笑,眸光闪动,“是的,少爷。”
水鸳楼里一片繁闹,堪比清晨的菜市场,只不过菜市场是各色的菜式,这里是五颜六色的纱裙和锦袍,带着阵阵好闻或庸俗的脂粉味儿。
“我说红姑,都什么时辰了,晓笑姑娘怎么还没出来啊。”一个长着酒糟鼻大声吼问着,眼中满是不耐。
一身朱红长裙的红姑扭着水桶腰走上前娇声道,“哎哟,朱公子,你别这么心急啊,今儿可是选花魁,晓笑姑娘可得按顺序出来。”
朱公子身边的马脸公子又垂涎着脸道,“那筱风姑娘呢?”
红姑拿着红帕子掩了掩嘴角,“马公子,筱风姑娘当然也是如此,公子切莫心急,今晚美人儿多着呢。”
同桌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又问,“红姑,有什么好货色可得给我们几个留着啊。”
红姑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当然当然,我早给牟公子留了。”
一旁听的全番对话的林立夏和麦穗不约而同抖了抖身子,接着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往订好的位子走去。
林立夏边走边感叹,什么猪啊马啊牛啊抖齐了,敢情今儿这选花魁,动物们也很有兴趣来着。
麦穗替林立夏倒了茶水之后便和她一起坐了下来,她们坐的是中等位子,在大厅的中后段。
前面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最靠近舞台边的则是此次花魁大赛的评委城里顶级富商和知县老爷。后面的则是按富到贫一直下去。
林立夏看着越往后越拥挤的位子摇了摇头,啧啧啧,太疯狂了鸟,美人儿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
刚想和麦穗打趣几句,右眼皮却狂烈的跳动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皮心底有些毛毛的,好端端的怎么右眼跳了?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没事,没事,累了而已。
眼角瞥见有人上了二楼临时打造的纱帐隔间,明紫色的衣摆一闪而过,接着便是几名黑衣男子守在了隔间外。
林立夏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看来这纱帐里的人就是红姑所说的贵人了,只是不知这贵人是什么来头,跑到了这个偏僻的疙瘩?
她在楼下无心的打量,却不知纱帐里的人也在观察着她。
那人饶有趣味的看着微仰起头的秀气男子,桃花眼慵懒眯了眯,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此时有人锣鼓一连敲了三声,红姑笑盈盈的往台上一站,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一扬,媚声道,“今晚多谢各位老爷公子来水鸳楼,还望各位多多尽兴。今晚的花魁赛,现在开始。”
林立夏随手拣了颗瓜子,淡笑看着第一个上来的美貌女子,唉,真是道靓丽的风景。
只是她在台下看风景,却不知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且看的津津有味。
此时仍在后台梳妆打扮的江晓笑则是一颗心内隐含期待,今晚的贵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九十、再会面(二)
林立夏靠在软椅背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无聊的打量起了四周的男子,最终轻笑一声。
台上女子媚眼如丝,身段软如无骨,销魂诱人。
台下男子眼神迷离,心中血气上涌,情绪高昂。
不好美人者非男子,不迷美色者非男子。
食色,性也。
她垂低了眼睑,小口的啜着茶水,心底有些嘲讽与无力。
今晚城中男子大多聚在这里,心神不定眼神迷离,只为这水鸳楼中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只是这些男子中有多少是了无牵挂的?
成了亲的,或许此刻他们的妻子正在家中苦苦挂念,娇儿哭闹不休嚷着要爹爹。
有了意中人的,或许心底早已忘了对着她时的浓情蜜意,神魂颠倒在美人裙钗之下。
家中有钱的,嬉戏玩乐不知人间疾苦,一掷千金只为美人妩媚一笑。
囊中羞涩的,扔下平日忧愁埋怨不甘,青楼之中求的一夜欢愉。
台上一曲唱罢,台下的男子们好歹回了些神,脸上带着猥琐笑意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了起来,看到一旁添茶的姑娘又心思痒痒的摸上一把。
麦穗嫌恶的移回视线,对着一脸悠闲的林立夏说道,“真不知道晓笑姑娘为什么要待在这样的地方。”
林立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意的说道,“第一排位子中间那个褐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叫贾连,彦城第一富商,晓笑陪他喝过一次茶,解决了当时水鸳楼要关门的事情。”
麦穗微张小嘴,诧异的看向她所说的褐衣男子。
林立夏扔了颗花生进嘴,继续说道,“你左上角有个穿着白色补丁衣服的青年,他的字画是千金难求。而晓笑的‘流光阁’就是他题的字。”
麦穗闻言又马上看向那白衣青年,这,这,这,这个衣服打了无数补丁的男子字画千金难求?
“不信?”林立夏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麦穗嘴角往下一挂,“我只是在想”
“在想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安置件好衣服?”林立夏接了口,接着揶揄的朝她挤挤眼,“你知道的,高人从来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高人。”
麦穗了然的点点头,“这叫深藏不露。”
林立夏又轻声说道,“你还记得秦妗莲么?”
麦穗点头,“不就是水鸳楼原先的头牌么,怎么啦?”
林立夏慢慢的拨着花生,“外面都说她被有钱人家赎回去做小妾了,其实她是毁了容疯了,被红姨关了起来。”
麦穗倒吸一口气,“这也和晓笑姑娘有关?”
林立夏示意她去看右边角落里一个黑衣大汉,“当时如果那人没来,毁容的就是晓笑。”
麦穗此刻只能瞪大眼睛,双眼滴溜溜的打量着她说的那几个人,想不到这乱七八糟的客人里还卧虎藏龙啊,可他们有本事,晓笑姑娘不是更有本事么?
她感叹的说道,“晓笑姑娘真厉害。”
话音刚落,台上便出现了江晓笑的身姿,方才还嘈杂的大厅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男子们都痴痴的看着台上的女子。
薄妆淡雅,水眸婉转动人,青丝半挽,余下的垂落胸前,银绸软裙,纤细的腰间松松系着镂空白玉串成的腰带,一步一步袅袅走来,带起裙边摇曳波动。
江晓笑也不见任何异色,优雅的欠了欠身子说道,“奴家见过各位老爷和公子。”
林立夏拿起折扇遮住了唇边的笑意,低声说了句,“男子当求若此。”
天使脸蛋,魔鬼身材,有着少女的清纯,同时又具备熟女的妩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态度不卑不亢,行为进退有礼,此等女子实属上品中的精品。而江晓笑就是这万里挑一的精品。
林立夏低头想想自己,再抬头看看江晓笑,接着沉痛的摇了摇头,“人和人之间果然是td有区别的。”
麦穗一脸迷茫,“啊?小姐你说什么?”
林立夏好笑的用扇子指了指台上,“没说什么,注意看表演。”
麦穗露出白亮的牙齿,转过头专心的看起了江晓笑。
台上江晓笑缓步走到一旁放置好的古筝前,纤纤手指抚上琴弦,最终音律响起。
琴音绵延,万般情意尽在婉转音调中,引人入胜,闻着同感曲中哀伤情绪。
不知不觉间众人竟听的痴了,心中或多或上浮起哀伤之意,再看台上那清秀少女,柳眉浅浅凝气,眸中哀伤流转,好不惹人怜惜。
林立夏也陶醉在那缠绵琴音中,许久之后才暗暗叫了声好。
江晓笑弹的是《化蝶》。
梁祝梁祝,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国版的罗密有与朱丽叶。
只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又哪有化蝶这般出彩的凄楚动人音弦?
方才出场的那几个女子奏的都是极其欢快或勾人的曲目,这下来个江晓笑,一曲《化蝶》便将人带入了缠绵爱恋之中,瞧瞧那些男子面上的表情,哪个不是带着心疼和迷恋?
林立夏轻笑,江晓笑果然是江晓笑。转头看看边上的麦穗,只见她眼泪汪汪,鼻尖红红,好不可爱。
“小姐,晓笑姑娘弹的好好哦。”麦穗吸着鼻子说道。
林立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瞧瞧,都几岁的姑娘了还这么容易哭。下面还有呢,给我接着专心看。”
她说完便又懒懒靠在了椅背上,台上又开始了歌舞升平,她却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额,怎么老觉得有人在看她?
林立夏当然不知道二楼那纱帐里的邪美男子正靠在软榻上,视线直直的定在她的身上。
如果说那首《化蝶》带给他们的感觉是缠绵凄楚,那么接下来的江晓笑就真叫众多男子失了魂。
赤裸的白玉足腕上银铃清脆响动,柔软的肢体俏皮的东玩西耍,江晓笑一身翠绿长裙,灵动的似竹间仙子。
林立夏看的是啧啧称奇,人才啊,这绝对是个人才。身边的男子疯狂的注视着江晓笑,眼睛跟狼一样泛着绿光。
今晚的花魁除江晓笑还有谁?
答案众望所归。
麦穗两只眼睛发亮,崇拜的看着江晓笑,嘴里确实对着林立夏说道,“小姐,我今天才知道晓笑姑娘原来这么厉害!琴弹的这么好舞也跳的这么漂亮!一点都不像平时对你那样粗鲁。”
林立夏掩饰的轻咳了几声,“恩,这个么,恩,晓笑本来就很厉害的。”
麦穗也不理会她的回答,接着说道,“小姐,我们要去找晓笑姑娘吗?”
林立夏抬头看了看二楼,“不用了。”
“啊?”
“晓笑今晚有贵人要招待。”林立夏起身摇摇扇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麦穗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台上,“哦。”
林立夏失笑,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好了,平常多的是见面的时候。”
林立夏和麦穗起身回去的时候,红姑也刚好俯在江晓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晓笑,玉公子在房间里等你。
江晓笑垂低了眼,掩住了眸中的光亮与思量,玉公子,她倒是要看看这贵人是个什么模样。
水鸳楼最精致的一间厢房内江晓笑正琴音低柔的弹奏,看她神情专注柔和,白皙的手指灵活的在琴弦上跳跃,似乎弹的心无旁笃。
可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思考了不下于一百个的猜测。
这个玉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叫自己来了以后只说了句“弹些曲子来听听”便没了下文。听他声音低沉磁性,如陈酒般醇厚诱人,只是那相貌却藏在青色纱帐后,只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正慵懒的躺在软榻之上。
江晓笑突然就想起了林立夏,立夏也喜欢这样懒懒的靠在榻上,安静且惬意。
“江姑娘琴艺高超,实属难得。”纱帐内男子突然开口,磁性嗓音却不显突兀。
江晓笑勾唇一笑,“公子过奖。”
男子轻笑了一声,不知是欢乐还是怎么的,“没想到这小城之中也有笑蓉这样的绝色。”
江晓笑当然知道他夸的不是自己的貌。她不动声色的回道,“公子谬赞,笑蓉愧不敢当。”
男子似乎动了下身子,“笑蓉姑娘还真是谦虚。”
江晓笑拨下最后一个音调,抬起头淡雅一笑,“公子可还要听别的曲子?”
纱帐内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知姑娘明天可有空陪我上东闵湖一游?”
江晓笑浅笑回道,“乐意至极。”
“那笑蓉便先下去了,公子好生休息。”江晓笑起身说道,心底已经不奢望今天能看到这玉公子的大容了。
哪知里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撩起纱布对她慵懒一笑,“那我便送送姑娘吧。”
江晓笑看到那人容颜是怔了一怔,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朝他笑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黑发紫衣的绝美男子眯起桃花眼,薄唇勾起说道,“请。”
江晓笑急忙移开视线,心跳有些乱了。
这个男子,太邪,太美,也太诱人。
明日游湖……她……
“笑蓉姑娘,明日午时见。”邪魅男子浅笑说道,眸中意味不明。
江晓笑尽量克制住心中的动荡,朝他清雅一笑,“好。”
翌日午时
林立夏耷拉着眼皮在思考自己现在遭的是什么罪。昏昏欲睡,精神不济却还要被人拖来当陪玩,这都是什么世道啊这。
“喂,立夏,你别睡啊你。”江晓笑伸手推了推她。
“啊?”林立夏迷糊的看了她一眼,“我好困啊。”
江晓笑气噎,“那你也不能站着就睡着啊。”
林立夏这才打量了四周,原来她没坐着啊,还站着。“晓笑我真的很困啊……”
“好立夏,你就陪我这么一回么,这次遇到的真的是极品,只是给人感觉太危险了。”江晓笑撒娇似的说道。
林立夏挑眉,“危险你还要带着我?存的什么心思啊你。”
江晓笑瞪瞪水眸,“我秉着有好男人一起分享的道理才带你来的。”
“免了。”林立夏不感兴趣的闭上了眼睛,“你还是独享吧。”
江晓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道,“姑娘,玉公子来了。”
江晓笑连忙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着,刚抬头又对上了林立夏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朝她娇艳一笑,“还不跟我走。”
林立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是的,小姐。”谁叫她今天扮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呢?真是苦命啊苦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门前一身孔雀蓝锦袍的俊美男子刚好转过身来朝她们勾唇一笑,“姑娘可是准备好了?”
身前江晓笑说了什么林立夏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在看到那人的面貌后一下子觉得瞌睡虫都被吓到抓哇国去了,精神清醒的不得了,接着就是偷一缩便躲到了江晓笑身后,暗自咬牙想道。
这个玉公子,为什么长的那么像叫李毓的那个人!
九十一、jq碰撞
“小丽小丽,这玉公子长的可真漂亮啊!”双眼星星亮的少女抓着林立夏的双臂说道。
化名为“小丽”的林立夏敷衍的点了点头,“恩恩,漂亮,漂亮。”
“小丽小丽,你说玉公子是不是对姑娘有那个意思?”少女脑子里开始无边风月,风花雪月,雪月风花……
林立夏继续点头,“恩恩,有意思,有意思。”
“小丽小丽,你是不是对玉公子有那个意思?”少女眯起双眼试探的问道。
林立夏惯性的应道,“恩恩,有的,有的。”
说完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
问话的少女摸着下巴打量着她,“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开玩笑,对李毓有意思?嫌日子不够安生想玩死她自己么。
“那你怎么从见到玉公子后就魂不守舍了?”少女越想越可疑,再看看林立夏一脸迷离的样子,心里更是笃定。
于是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语气沉重的说道,“小丽啊,我知道玉公子长的那么俊俏,而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你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我们可以高攀的人么?明显不是的。唉,姐姐劝你一句,你还是断了这分心思吧。”
林立夏克制不住的抽动起嘴角,她到底给了她什么错觉才让她以为自己想攀李毓……
那边少女还在倚老卖老的说着,“不说别的,就说这相貌,不是姐姐打击你,单看你这外表还是清秀的,可你和姑娘一比那真是什么色儿都没有了。可姑娘和公子只要搁那儿一站,哟嗬,这一看就是一对壁人啊。”
少女双手一拍得出一个结论,“你就死了这心吧,玉公子是姑娘的,你没戏。”
林立夏真想对天发誓,她没有这个心啊绝对没有,李毓是谁?李毓是比千年妖孽还妖孽的人啊,她对上他只有被整死的份,躲都来不及了还攀个啥!
可是李毓他怎么就跑到这个疙瘩来了呢,照理说她现在戴着麦穗刚做的人皮面具,他应该是认不出来的。可这事儿也太巧了,巧的叫她不得不警惕。
苍天啊,原谅她的自作多情吧,李毓这厮到底是不是为了她才来的!
“小丽啊,你别伤心了,茶水烧好了,你送去给姑娘吧。”少女伸手推了她一把说道。
林立夏对她沉痛的眨眨眼,“小桃,我怕我看到公子会伤心,所以……还是你去吧。”
少女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唉,小丽啊,你就想开点吧,咱就是这个命啊。”
林立夏悲从中来,耷拉着眼皮说道,“小桃,就拜托你了!”
瞧瞧瞧瞧,那悲痛欲绝的表情,还挺入戏的。
小桃耸耸肩,“小丽啊,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小姐刚才点名叫你送去。”
林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