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 第28部分阅读
与君歌 作者:肉书屋
色苍白的小丁子再看看他,开口道,“莫非……”
李毓又是退了好几步,离她们远远的,“他身上染了病。”
“怎么会”她收紧了手掌,杏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你先放他下来!”他身上没有穿着方才的白大褂,小丁的肌肤和他也多有接触,这样感染上的机会太大!
李毓半敛了眼睑,“他昏倒了,我先带他回去。”说罢便施展轻功飞身而去,独留身后的林立夏一心惶恐。
回去之后李毓不让任何人靠近房间,连热水也是放在门口由他自己拿了进去。林立夏轻咬着唇瓣,隔着房门问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屋内李毓轻笑一声,“那大夫终究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即使身上溃烂成这样也不愿他人焚。”
林立夏心一惊,脱口而出,“那你呢,有没有事?”
李毓闻言一愣,原本阴冷的长眸里透出丝丝暖意,“现在还不知,你们最近几日别和我接触,三天之后自有分晓。”
林立夏不断按压着手心,难得慌乱了一回,“隐奇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李毓看着门外那模糊焦躁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你先别慌,去帮我把药端来。”
林立夏低声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心里却是焦灼不已。他方才说小丁子身上已经溃烂,那也就是说非常严重了,那样的情况下两个人还那样接触,他被传染的几率实在是太大。
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脑子里浮起的却是那些被人焚的人脸上的痛苦表情。她拍拍自己的脸,不会的,他说了隐奇回来就好了,可是隐奇,隐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一日,李毓将自己锁在了房里,饭菜都由林立夏送来,并无任何异状。林立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日,李毓仍旧是闭门不出,身子也不见不适,可那头的小丁却是发了病,面上也溃烂了起来,那汤药对他毫无用处。林立夏揪紧了心脏,心里前所未有的担心。
第三日,李毓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门外林立夏死咬住唇瓣,眼神冰冷。
“怎么,这会儿也知道担心我了?”李毓隔着窗户对林立夏说道,细长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你不是说你不怕这小小的疫病么?牛倒是吹大了。”林立夏压下心中的担忧讽刺道。
李毓伸手细细描绘着窗沿,“小丁子身上这病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样。”
林立夏揪紧了袖子,“什么意思?”
李毓轻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的说道,“他身上的可比那些人的要厉害多了。”
林立夏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却听到妞儿哭着跑过来道,“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小丁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呀!”
林立夏觉得自己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冰冷了。
处理好小丁的事情后已是半夜,她终究睡不着觉,来到了李毓的窗前。
屋内有人低声问道,“怎么,半夜想我了?”
她没有还嘴,只是蹲了下去不发一语。
亲眼见证死亡才发现死亡离他们这么近,而他此刻却像是被死神点了名。
屋内李毓披着件藏青色的薄衫,乌黑的发丝垂在胸前,那绝美邪魅的容颜上满是笑意。
他突然就起了兴致,低沉的对她说道,“立夏,我和你说说我的幼时吧。”
九十八、温情
李毓取下身上的薄衫随手扔在了地上,只穿着件白色亵衣便坐了下来,黑亮顺滑不逊于女子的长发随性散落,衬得他的容颜除开俊美邪肆外又多了几分不桀。
细长的桃花眼低垂,墨色眸子里多出了一层迷雾,朦胧而迷惑。他视线轻忽的停留在自己左手的红宝石扳指上,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你幼时可养过什么宠物?”
隔着一层墙外便是背靠着墙壁的林立夏,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两只兔子,有些无奈的开了口,“有,养过两只兔子,不过都被隔壁人家的狼狗给咬死了。”
自打那以后她就不再饲养宠物,每次想到那两团小小软软的东西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她就浑身发冷。
“兔子。可真不像你会养的东西,照我说,你就该养只乌龟。”李毓取笑道,“遇到什么事情把头一缩便以为天下无事了,比掩耳盗铃还来的管用。”
林立夏习惯性的还嘴说道,“那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该养只妖怪?”
额,口误口误,她明明想说妖孽来着,把他和妖怪相提并论?指不定晚上妖怪们就找理论来了,理论原因是:妖怪哪有他那么腹黑。
李毓倒没有追究这口误,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以前养过两只猫。”
“那年西域使者来进贡,提了个小小的锦盒,里头时不时发出有轻微的声音,我躲在父皇后头好奇的很,差点就冲上去夺了过来。那使者打开盒子指着两团雪白的东西跟我说这是两只出生不久的九尾毛,我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质问那个使者既然是九尾毛那为何他们只有一条尾巴。”他陷入回忆,似乎又看到了那两团雪白柔软的家伙。
林立夏笑出了声,淡淡说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
李毓也勾起了薄唇,神色似是怀念,“那时我六岁,捧着两只香香软软的九尾喜爱的不得了,照我奶娘来说就差挂在胸前当护身符了。我给它们取名为朝春和向冬,连课也不去上,只留在宫里逗他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母后当时也是对它们欢喜的很,经常让御膳放做些小点心,和我一起逗弄它们。”
他忽的一声轻笑,微带宠溺的说道,“朝春最喜欢吃的是桂花糕,每次都叼着半块跑上床,弄的被褥上都是糕屑。向冬则是最喜爱喝桂花酿,喝完之后就醉醺醺的在我房里乱逛,时不时的就伸出爪子挠挠脸。”
林立夏脑中想象着那幅画面,禁不住笑出了声,“你很喜欢它们。”
李毓点头,神思遥远,“我那般喜欢他们,用膳的时候它们和我在一桌子,睡觉的时候它们的小床在我床边,我吃着东西时会念着带回去给他们吃,看着漂亮的珠子时会想象朝春和向冬会多喜欢这玩意儿。”
“母后有一天开口问我要朝春,我当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每日对着那些唯唯诺诺的宫人们着实厌烦,皇兄皇姐们和我又丝毫不亲近,只有对着朝春和向冬时我才能开心。”他仰起头,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助,“朝春和向冬跟了我两年,有次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向冬抓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母后见了以后又提了一次把它们给她。我自然是不依,没有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可过了几天向冬便没了踪影,我抱着朝春找遍了整个宫里都找不到,最后母后冷冷的站在我面前,让内侍丢给我一个盒子。向冬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左爪被剁了下来,血迹凝结成块块黑色。”
“我伸手抱起它,可它却没有向往常一般舔舔我的手指,它只是耷拉着脑袋,冰冷异常。朝春开始厉声长叫,一下又一下的舔着向冬没了爪子的那只足。我抬头询问母妃向冬为什么会死,母妃说是她叫人剁了向冬的爪子,只因为它抓了我一下。”
林立夏听到这里已经褪去了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继续倾听。
“母妃又叫人从我手里抓走了朝春,朝春咬那人一口那人将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朝春咽呜了一声向我跑来,却被那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我心疼的要命也气的发狂,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就往那个人砸,朝春回到了我怀里,我甚至还来不及安抚它,母后就温柔的叫我杀了它。”
“我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母后,我的母后从不会那样阴冷的看着朝春,不会那么温柔却无情的叫我杀了我的宝贝,也不会不论我的意愿就叫人在我面前掐死了朝春。”李毓墨黑的眼底藏着浓郁的痛苦,声音也压抑了起来,“母后最后将朝春和向冬扔在我的身边和我说,我可以拥有我想要的,可以得到我喜爱的,但是决不能付出真心。”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眼神空洞,“我抱着朝春和向冬在殿里跪了一夜,可它们的身子再也没有暖过。”
林立夏眨了眨泛起水意的眸子,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楚。彼时他才是八岁的孩童,有着心爱的宠物却无力保护,生生看它们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凶手确实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告诉他,他不能真心的去爱。心底猛的生出心疼的感觉,他曾经也是个与旁人无异的天真孩童,可他的母亲却剥夺了属于他的纯真情感,冷酷的要他独情绝爱。
李毓自嘲的笑了笑,“十岁那年我身边得了个要好的内侍,他不向别人那样对我恭恭敬敬,反倒时常和我对着来,我与他斗的次数多了也觉得他有趣,我潜意识的想要忤逆母后的话,于是便又和他形影不离了起来,我并没有想害他,因为我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林立夏声音有些虚弱,“那……后来呢?”
“后来?”李毓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他被绑在木桩子上,而母后将弓递给我,叫我亲手杀了他。”
“我愤怒的砸了弓,上前去解开他的绳子,可他却说……”
“他说,殿下,请你杀了我。”他再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痛楚,“他叫我杀了他,因为今天他若不死在我的手下,他年幼的弟妹就会被杀。”
他双手紧紧渥拳,青筋暴露,“我动了手,亲手将箭射进了他的胸膛,他的血溅到我身上的白衣,鲜艳的就像那天早上我们一起吃的红梅。我看到他最后动了动嘴唇,说,谢谢。”
林立夏轻咬下唇,眼泪滑入嘴里有些苦涩,她不能阻止自己心里剧烈的疼痛,原来他们是早就被遗弃的孩子,不论原因什么,都被遗弃。
李毓说完之后便没有再开口,那些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痛楚和无奈是他最隐秘的愧疚,他将它们告诉了她,只因他想让她了解他的过去。
林立夏也没有说话,她抬头看着星空里寥寥的几颗辰星,安静而淡然。她知道他要的并不是她的安慰或者同情,她知道了属于他的黑暗往事,而她能做的就是这样安静的陪着他,在这个心灵慰藉的夜晚。
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发生了改变。嘘,别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几日林立夏依旧在忐忑不安的担心中度过,李毓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可他却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除了每日隔着墙和她说几句话,其他时候就安静的呆在屋子里。
她依旧时常和他斗嘴,即使心里多焦急也不显露出来,只有麦穗才知道她一夜一夜的失眠,难以入睡。
村里其他的患病者在一开始的稳定之后又发生了变化,好几个人已经严重了许多,林立夏看着紧闭的门呼吸困难,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隐奇为什么还不回来?!
七天之后隐奇终于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大夫。林立夏冲上去就皱着眉头对隐奇说道,“药带来没?你怎么才回来!”
隐奇对她的怒气有点莫名其妙,可还是回道,“去找这位大夫的时候花了点时间。”
林立夏看了那大夫一眼又继续对他说道,“把药方子拿给我,你带这位大夫去给爷看看。”
隐奇浓眉一皱,“爷?”
“爷也染上了。”她面目好似镇定,可拿着药方子的手却有些颤抖。
隐奇一语不发拉着大夫就走。
大夫和隐奇出来后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麦穗去煎药又去山上采了些药材倒弄。林立夏没有掺和进去,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神情淡然。
五日后李毓身上的疹子总算褪了下来,也原先那房间移到了别处。可不知为何却昏迷不醒。隐奇隐忍着怒气问大夫是怎么回事,大夫只是笑笑说过几天就好,这位爷身子有点虚,好生照料着就可以了。
林立夏端了药碗就进了屋,床上的李毓仍是俊美无俦,只是那总是闪着邪魅光泽的桃花眼紧紧的闭上,乍一看倒还真像个温文儒雅的美公子。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切莫以貌取人啊。
她动作轻柔的扶起他靠在自己肩膀,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起了药,一边还细心的用锦帕拭着药渍。那么近的看他发现他的皮肤真的是好的不行,她伸手恶意的戳了戳,满意的看到他苍白的脸浮现了些许红润。
“李毓大爷,你可得快些醒,你要再不醒我可就又溜了。”她坐在床边支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杏眸里有着淡淡的笑意。过了一会她起身想走,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袖被他紧紧的攥在了手中,怎么拿都拿不出来。
她最终还是妥协,趴在床边观察着他精致的脸,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她已经许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隐奇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他那总是高高在上一脸慵懒笑容的爷正目光柔和的看着床边安睡的女子,仿佛在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事物。
隐奇无奈的退了出去,留给他们安静的空间。他刚才才从大夫口中得知,爷两天前就醒了。
林立夏模糊中觉得有温热的东西在唇上辗转,轻轻呜咽一声却被瞬间攻占,她被迫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李毓那闪着熟悉暧昧之色的桃花眼,当下竟然忘记了他占便宜的事情,唇角带笑的说道,“你醒了?”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三个字,你醒了。
李毓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闻着她淡香的肌肤带些撒娇的说道,“明日就陪我吧。”
她笑的如春风拂过,一手扯开他在腰间捣乱的大掌,“一切都听爷的。”
李毓桃花眼眯了眯,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转身离去的林立夏有些不爽。
她不是说一切都听他的么?
九十九、游夜
事实证明隐奇也是个能办事的主,找来的大夫虽然看上去有点不中用,开出来的药却十分有效。不仅是李毓恢复了精神,村里患病的那些人大部分也得到了控制,只有少数的还在隔离。
李毓在村里休息了七八天,在大夫吹胡子瞪眼保证身体无碍后,几人又是踏上了旅途。
村子口老者正一脸感激的看着李毓,“老夫替全村的人谢过公子,一点心意希望公子笑纳。”
老者说着便拿出了一个布袋递给李毓,李毓黑眸里讶异一闪而过,伸手将布袋挡了回去,浅勾薄唇说道,“老先生不必客气,我今日救你只因她看不得这场景。”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头和妞儿话别的林立夏接着道,“先生若是给我银子反而是浪费了她的好心。”
老者闻言了然笑笑,感叹的道,“原来林姑娘是公子的意中人,姑娘也是喜欢公子的吧,当日公子病倒后姑娘这么着急。公子和她真是天做之合。”
李毓眸里浮现笑意,顺着话说道,“承先生吉言。”
那头林立夏也和妞儿说完了话,对着老者道了别,两人上了马车。
帘子一落下李毓便将下巴抵在了林立夏的颈窝,半眯着细长的桃花眼,惬意的呼吸着她身上的淡香,“看来我这身子是不行了,这么一会儿就累的慌。”说完还蹭了蹭她柔滑的肌肤,眸中有着一丝满足。
林立夏却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伸手就推开了他的脸,一脸不以为意的凉凉说道,“公子,你还是别在这里无病呻吟的好,我看你身子好的很,再说了,有句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所以你是完完全全不用担心自己英年早逝。说不定你活的比王八还要长久。”
李毓挑眉,“原来我在你眼里也就只能和王八比。”
林立夏低眉顺眼一笑,“爷哪里的话,哪能将你和王八比,要知道,王八可比你可爱多了。”
李毓斜靠在软榻上,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好伶俐的一张嘴。”
林立夏故作害羞,“爷过奖。”
李毓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自己垂落的发丝,低沉的笑道,“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就是。”
林立夏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美目波光流转,“爷大可放心。”
五天后,襄城。
今晚的襄城别样热闹,摊贩子们将手里最好最有趣的玩意儿都拿了出来,个个脸上洋溢的都是极其真诚愉悦的笑容。
各家的公子们都穿的人模人样,连歪脖子斜眼的都故做潇洒的拿着把折扇,一见有长相好的女子便忧郁望月吟春秋。
妙龄少女们则是绫罗在身,身姿优美,白嫩的脸儿被路上晃亮的烛火映的格外娇美,她们美目含笑楚楚动人,碰到俊俏的公子就侧过脸,好一副羞涩姿态。
人群之中有两人并肩而立,那锦蓝色长袍的男子生的竟比女子还绝美妖娆三分,细长的眸子半眯,眸内似有桃花无数,端端一副慵懒华贵之姿,此刻他正微微俯下身子听着身边女子的说话,黝黑的眸内温柔一闪而过。
而他身边的女子青丝松松挽起,几缕发丝顽皮的散落在颊边,女子虽无他的绝美相貌,可那眼角稍扬的杏眼内眸光似水,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更衬的她清丽秀雅,她浅浅勾起唇角看向俊美男子,娇美的脸蛋上笑意微带,周身满是浓郁的爱恋之气。
众人不禁暗自赞叹,真是一对绝配的玉人儿!
可实际上……
林立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毓,“请问,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毓唇角邪邪勾起,眸子闪了闪说道,“就是你猜的那样,娘子。”说罢笑的甚是开怀。
林立夏被雷的外焦里嫩,娘,娘,娘子?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怎么能玷污爷的名声呢,这样不好,不好。”
李毓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右手亲昵的搂上她的腰,压低了嗓子说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我的,今日都听我的。”
林立夏掐了掐他的手臂,奈何他像是毫无知觉,动都不动一下,她叹气,“李毓,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你这叫耍流氓。”
“流氓?”李毓绕有兴趣的看着她,“流氓是什么意思?”
林立夏语重心长的看了看他,沉痛的道,“你去端盆清水来,低下头照一照,然后,流氓的形象代言人就出来了。”
李毓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别跟我费心思转移话题,今晚你就是我家娘子,你不同意也不碍事,我不怕在这些人面前和你亲热亲热。”说罢缓慢的眨了下桃花眼,魅惑与危险感十足。
林立夏微瞪眼睛,威胁,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
“娘子。”李毓亲昵的勾起她散落的发丝,接着牵起她纤小的手掌,“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立夏无奈的看了看紧握着的两只手,这个李毓怎么就这么无赖呢。
她跟着李毓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个有些清冷的小摊子前,那摊子后坐着个黑脸的汉子,露着膀子正逗弄着手中的一只鹦鹉。而周边尽是些关着鸟的笼子,不时有鸟叫清脆响起。
她抬眼看看李毓,不知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额,莫非是买鸟?可是她不懂鸟语……
李毓自然是知晓她的疑惑,他轻勾薄唇,对着那黑脸汉子说道,“这位可是莫师傅?”
黑脸汉子慢悠悠的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逗弄着鹦鹉,“恩。”
“听说莫师傅前几日在白山上逮了两只小玩意儿?”李毓也悠闲的观察起了四周的鸟雀,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莫师傅神情一呆。
莫师傅故作淡然的道,“这位公子听谁说的?我最近并没有去白山,怕是公子记错了。”
李毓微眯长眸,唇角勾的更深,“两只刚断奶的雪猫,一只额间有一撮金色的毛,一只尾巴处有金色的毛,莫师傅,我说的可对?”
莫师傅这下总算放下了逗弄这点鹦鹉,皱眉对着李毓说道,“这位公子是……”
李毓慵懒的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问你买下那两个小东西。”
莫师傅表情有些不屑,“对不起,我这儿只卖鸟雀,不卖猫。”
李毓还想说什么,林立夏却瞪了他一眼,她算是知道了,他原来想要人家的猫。
“莫师傅。”她淡淡一笑,不理会莫师傅脸上的敌意,“我家公子只是和你说笑而已。”
莫师傅自然是不信,哼了一声道,“将我这猫的样子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还叫说笑?怕别是过来抢的。”
林立夏自然是不苟同他的话,李毓要真想抢那东西,估计这莫师傅早被发配到n远的边疆去了。她语调还是礼貌了却有些不悦,“莫师傅既然不肯割爱那就算了,打扰了。”
说完扯住李毓的袖子就走,李毓半眯着眸子不说话,不久后轻笑了一声问道,“生气了?”
林立夏斜了他一眼,“你做的都什么事情,连那猫是什么摸样的都打探好了。”
李毓墨黑的眸子染上笑意,“我倒是觉得自己还是客气了的。”
“是是是,爷至少没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而是好声好气的问他买?”
李毓一脸惬意的表情,“难道不是么。”
林立夏伸出指尖揉揉额头,“我要是这摊主,早对着你不客气了。”
李毓取笑道,“这摊主要都像你这样的,买卖也不用做了。”
林立夏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想养猫?”
李毓不置可否。
林立夏沉默了会说道,“算了吧。”
再可爱的猫,也是在提醒他幼时的痛苦。
李毓看着她微冷的脸庞心中有些发热,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住了脚下的步子,“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林立夏疑惑的看着他,可他却是朝她一笑便转身离开,她想叫住他离去的身影入眼却是一片片华衣锦袍的,独独没有他的锦蓝色。
她有些恼怒,这人可真是的,话也不交代个明白就走了。她只好无聊的看着边上小摊子上的刺绣,消遣着时间,这时耳边一阵低声交谈传来,她不禁仔细的听了起来。
“这副送子观音图好!”一名白衣少妇从摊子上拿起一副画欣喜的说道。
身边的青衣少妇看了看那画,笑道,“妹妹可真是心急,过门才一个月就惦记上了。”
白衣少妇羞红了一张脸,“我只是瞧这刺绣绣的精美。”
青衣少妇笑出了声,“妹妹,你切莫心急,这事情该有的时候就会有,没有的时候怎么都没有。”
白衣少妇乖巧的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青衣少妇继续说道,“我昨日听以前的姐妹说了,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查出来有身子了。”
林立夏身子猛的一僵,心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皇后娘娘查出来有了身子。
青衣少妇又说道,“娘娘和皇上成婚三年都无身孕,幸亏皇上疼娘娘,这不,娘娘终于有了。皇上怕是要将娘娘捧在手心了。”
林立夏耳边所有的嘈杂声都突然远去,只一遍又一遍的想着,皇后有了身孕,尹无双有了身孕,而那孩子,是皇上的,是李玄的。
她艰难的走到隐秘的角落蹲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她眼眶有些发热,一阵又一阵的郁气涌上,闷的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细细的一颗掉了下来,而在同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靴子,她缓缓的往上看去,只见李毓神色不明的看着她,怀里抱着两只可爱的小猫。
她想直起身子和他说话,奈何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觉得心底钻心的疼。
一双幼小的白猫被摔在了地上,发出委屈和吃痛的哀叫,她吓了一跳,连忙捡起两只被吓坏的小东西,边怒瞪着他问道,“你干什么?!”
李毓长眸危险的眯了眯,“干什么?我不喜欢这两只猫儿就摔了,不成么。”
林立夏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花心思弄回来。”
李毓轻哼一声,眼中满是冰冷,“我花心思那人完全不放我在心上,我还要它们干什么。”
他方才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说话,他就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等她抬头看自己,可她眼中除了迷蒙还是迷蒙,甚至在他站在她眼前的时候都没有知觉的略了过去。
他被她彻彻底底的忽略。
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剧烈的疼痛,第一次察觉到不论自己平日里占了她多少的便宜,不论他如何接近她,她都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再看看那两只方才和莫师傅好言好语求了半天拿到的小猫,他的怒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她方才露出的那中脆弱的表情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本以为自己将她留在身边,她既然不反抗就是对他不讨厌,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不讨厌和喜欢的区别有多大,而他要的,远远不止不讨厌。
李毓看着眼前抱着小猫眼神指控的林立夏,心中一下子泛起了无数种情绪。怒气,无力,心痛,不甘,还有讽刺。
他一把拉过了她将她死死的搂住,极其恶劣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哦,对了,皇兄近日纳了个妃子甚是宠爱,那妃子你也认识。”
他愉悦的看着她警惕的双眼,缓缓的道,“那妃子封为,笑妃。”
一百章、冷战
林立夏的瞳孔猛的一缩,笑……妃?她看着李毓邪魅中夹杂怒气和恶意的脸,心底异常纷乱。她盯着他缓缓的说道,“李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把江晓笑送到那人身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残忍!
“为什么?”李毓轻笑一声,双目炯炯的看入她的眸底,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你与他渐行渐远直至毫无瓜葛,我要你心里断了所有对他的依恋,我要你明明白白意识到你们再无可能!”
林立下呼吸一窒,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转身想离开,却被李毓紧紧扣住手腕,一把拉进了怀中。他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脸,将她最细微的愤怒都收入眼底,“我不可理喻,那你是什么?旧情难了还是迷途不反?方才听到皇后怀孕你是不是心痛的难以自拔?”
林立夏冷冷的说道,“这与你无关。”
李毓手上的力道加重,看着她隐忍疼痛的表情生出一丝自嘲,“我做这些得到的竟然是你的一句与我无关,林立夏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底所想?”
林立夏撇开头躲过了他逼人的视线,“李毓,我们之间只有三月之约。”
“所以?你根本不喜欢我?你直到现在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早已妻妾成群的人?”他嗤笑,语气凌厉,“还是你仍想着回到他的身边,成为后宫那无数女子中的一个?”
林立夏抿紧了唇,不知名的怒火燃起,原来在他眼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放手。”她冷着脸说道。
李毓压抑着自己快要倾巢而出的苦涩,邪魍的说道,“迟了,林立夏,这辈子我都不会放。”
他毫不迟疑的盖上了她欲张的红唇,舌尖灵活的侵入她甜美的唇腔,吞下了她的呜咽和话语,他尝到的滋味那般美好,可眼前却闪过了方才她失魂落魄的一幕。他不顾她的抵抗释放了自己愤怒的情绪,不带一点温柔的尽情啃噬,直到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林立夏不知是气红还是憋红了俏脸,杏眸里水光熠熠,“你”
刚说一个字,那邪魅男子便暧昧的舔了下她的唇,又迅速的贴了上去进入新一轮的战斗。唇舌缠绵,不时有引人遐想的吸吮声响起,偶尔还有女子溢出的低唔,让人听着便脸红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餍足的离开了她的唇,黑眸泛着难测的光亮,“他能给你的,我也能,而我给你的,他却绝对不能。”
林立夏大口的喘着气,淡淡的看着他说道,“你和他当然不一样。”
李玄是李玄,李毓是李毓,每个人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各自长处和短处,各自舍得和珍惜,又何必拿来相比?
她不能再骗自己讨厌李毓,她已经开始习惯他的邪魅霸道和偶尔流氓,心中也清楚的知晓和他在一起是愉快的。他借机告诉她,他和李玄不一样,可李玄终究是她心底的一块伤,她无法忘的那么快,也不能接受的如此心安理得。
林立夏是这样想的,可这话到了李毓耳朵里就完全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他和李玄不一样?所以她爱的只会是李玄而不是他?他有什么不如李玄!李玄不能给她唯一,他可以。李玄心心念着江山社稷,他不惦记。可她喜欢的是李玄,而不是这样的他!
李毓黝黑的眸子变的无比深沉,望进去只像是看进了一片海,无比深幽。
林立夏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李毓看着她淡淡的表情,心脏内似乎有人拿着小锥子转动,他大步迈向前,锦蓝色的衣袍随着夜风扬起。
林立夏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苦笑了下,她不是不心动他的作为,只是一切都太快了。他逼的太紧,而她还没做好交心的准备。
翌日驱车赶路,麦穗在车外支着下巴,小声的问着隐奇,“隐奇,你说,小姐和爷怎么了?”
昨晚出去的时候爷还是高高兴兴的,那眼睛里像开了几千朵桃花一样绚烂,可回来的时候却像被冰霜打了一样,整个人都冷冰冰的,而小姐则是什么话也不说,一副河蚌样儿,也不打爷的趣,安静的前所未有。
以她对他们长久相处方式的观察来看,这俩人绝对是闹别扭了。
隐奇表情不变,“爷的事情不是我能猜测的。”
麦穗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无趣,比石头还要死气,和爷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没感染到爷的风趣呢。”
隐奇奇妙的看了她一眼,眼角微微抽搐。
爷?风趣?
她是在嫌日子无聊说段子逗乐他么?
麦穗没得到答案也不灰心,每日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俩人的相处,可叫人沮丧和惊奇的是小姐和那位爷这种别扭的相处方式维持了许久许久,直到半个月后她们来到了贫瘠的肇东都没有改变。
她尽职的往里头喊了一声,“小姐,爷,已经到了。”
边上隐奇看了她一眼,她不以为意的移开了视线。她知道隐奇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可又怎么样呢,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她当然凡事以小姐为先。
纤细的手指撩开了车帘,林立夏提着长裙下了马车,而后神情淡淡的站到一边。麦穗在心底无奈的摇摇头,跟在她身后看着下了马车的邪魅男子。
李毓看了看天色,眸子似无意的扫过林立夏说道,“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那被扫的人的淡淡的回道,“是的,爷。”
麦穗是挠心挠肺啊,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人的阴阳怪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二日出门了以后林立夏和麦穗才意识到,肇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肇东位于大明王朝的西边边境,因长年战祸,加上时不时的天灾,可谓是极其贫瘠的一个地方。街头随处可见瘦骨嶙峋的讨饭者,一群又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们靠在墙边,眼神飘渺绝望。偶尔路过阴暗的箱子,垃圾堆旁总会有人争抢着翻找食物,既可怜又可悲。
林立夏忍不住别开了眼,她知道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生活在贫苦和饥寒之中,可当自己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那中震撼实在是惊人,她心底满是悲沧,但又充分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是的,他们都太渺小,无论多么被人津津乐道的盛世,另一面都有这么让人心寒的境况。
所以当一个单薄的孩子冲上来向她乞讨时她拿出了点碎银,看着他那张瘦弱并且脏兮兮的脸叮嘱道,“去买些包子填饱肚子吧。”
孩子原本无神的双眼霎时发亮,不说一语的转身就跑。她叹了口气,即使她帮不了所有人,可就算帮了一个,那也是尽了点心。一旁的李毓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底却是柔和夹杂着无奈,她终究不懂在这么一个穷困潦倒的地方,施舍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林立夏就知道了这所谓的意思。
方才那瘦弱的孩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后跟了一大帮同样瘦弱的孩子涌到了他们的身边,伸出的双手用力的挥动,嘴里不停的喊着要吃的,神色里竟然带着贪婪。
林立夏当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当下目瞪口呆,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状况。越来越多的孩子已经逐渐出现了失控,他们渴望着食物,而眼前这个女子代表的就是食物。
麦穗和隐奇不断驱赶着身边的孩子,但是驱赶的人数明显比不上涌上来的,当下一片混乱。林立夏被孩子们挤的一个不稳半跪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一推往地上倒去,可她接触到的不是那坚硬冰冷的石地,而是带着淡淡清香的男性胸膛。
她抬起头,不出所料的对上了李毓俊美的脸庞。李毓单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跃就跳出了原来的那个圈子,接着又松开了手,不发一语的往前走去。
林立夏半垂了眸子,唇瓣轻启低声说了句,“谢谢。”
前边的李毓没有回头,可那两片形状极好的薄唇却是微微扬起。
或许有时候,他们要的,都很简单。
晚上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几个许久未见的人来到了面前,桃红色衣裳的六珑亲昵的上前拉住了李毓的手臂,脆生说道,“公子,你可算是来了。”
翠绿色衣裳的七巧也毫不示弱的攀上了李毓另一只臂膀,“公子公子,这么久不见可想我们?”
一旁红衣如火的火儿眼神虽冷,细看之下却还是能看到眼底压抑着的激动。
林立夏怎么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吃自己的饭。反倒是麦穗大眼一瞪,愤愤不平的飞了好几刀出去。
李毓桃花眼内闪着笑意,看着两个娇俏的少女说道,“怎么还是这般没有礼貌,没看到有人在么。”
六珑和七巧这才看向了同桌的林立夏和麦穗,当下笑容淡了些。
“原来是林家小姐,真是许久未见啊。”六珑笑眯了眼睛说道。
七巧接口,“林小姐的身子无碍了吧,看上去气色不错呀。”
林立夏浅浅笑了笑,“多谢两位姑娘惦记,我身子已经无碍了。”
七巧嘟着嘴说了一句,“也不看看公子那时候费了多少心思。”
李毓眸中闪过不悦,淡淡的瞥了七巧一眼,七巧有些气恼,可还是听话的住了嘴,只安静的站到了一边。六珑见状也是有了数,不再多语的退到了他的身后。
林立夏似是毫无察觉,仍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一桌人之中只有她是食欲正常的。吃完了小半碗米饭她放下碗筷,对着几人淡淡一笑,“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麦穗眨了眨眼,跟着放下了碗筷,“我也吃饱了,你们继续。”她家小姐都走了,她还待在这里干嘛?
说完两人一起上了楼,李毓胸口有些发闷,眯着桃花眼就扔下筷子起了身,“都来我房里说话。”
六珑七巧面面相看,火儿则是低着头应道,“是的,公子。”
李毓房里,七巧正拿着干净的递给李毓,李毓接过轻轻的擦起了脸,边慵懒问道,“叫你们打探的可都清楚了?”
“公子,差不离十了。”六珑铺好了被子走到了他身边,“皇上拨的那笔款子确实是在这里没了的。”
李毓张开手臂叫七巧替他更衣,“确定?”
七巧点了点头,“确定。”
李毓细长的眸子里划过冷光,“什么人?”
六珑递上了茶水,“肇东城的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