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刹那芳华 第49部分阅读
重生之刹那芳华 作者:肉书屋
对有健康问题的技术人员备案在册,并准备好治疗抢救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在任务当天,机房的技术人员连轴转地工作了整整一天一夜,三餐和宵夜加餐都是厨房送进去的,咖啡、浓茶、风油精、清凉油等提神醒脑的东西也是源源不断地要进去。
因为这次发射任务没有向外界公开,自然没有电视转播,芳华只能在医务室里等待。大约24小时后,平台甲板处各机房里,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那声音之大,就是在船舱内的门诊部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主任欣慰地笑了:“成功了!走,我们也上去看看!”
计算中心、控制中心等机房内,已经挤满了赶来庆祝的人们。而平日里大多斯文沉稳的技术军人们,此刻都像孩子似的大笑大闹着。年轻人们还把几个领导都四脚朝天地抛起来又接住,每个领导都没能幸免。旁边围观的人还不停地叫好鼓掌。
芳华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要说是发射卫星,但中国在这方面也多次成功了啊,不算稀奇吧?
不过,人的情绪总是会被传染的。看到他们都这么兴奋激动,芳华也笑了起来。
当日下午,船上摆起了庆功宴。任务胜利完成了的人们彻底放松了,大呼小叫地相互祝贺和敬酒。
芳华和门诊部的人也去给一线工作人员敬酒。她看到陈健都已经喝得满面通红了,小康等人也是如此。
没办法,部队军营文化是崇尚耿直豪爽,酒品如人品、酒桌如战场啊。不管一个人酒量的高低,但只要他有酒胆有酒品,在军营里就是好样的。所以,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即使是技术军人也往往有一身好酒量。
芳华自从试出自己也有点酒量后,也不忌酒了。她端起杯子敬陈健时,笑着说:“祝贺你们!你们辛苦了!这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陈健却说:“你敬我,我肯定得干了!今天高兴,就是要喝个痛快!”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当晚天气晴朗,风平浪静,所有人都聚到甲板上参加赏月诗歌联欢晚会。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十五,但今晚的月亮还是非常凑趣地明亮。银色的月光洒在大海上,波光粼粼的海面显得安详而美丽。
不过,人们欢呼庆祝的声音却打破了那片宁静。
因为没有夜航,也就没有实施灯火管制,后甲板以及上面的几个平台甲板都被大灯照得如同白昼。人们围坐在甲板周围或平台上,而甲板的中间空出了一片场地,作为诗人或者歌者们表演的舞台。
陈健庆功宴后喝醉了,芳华陪着他和其他的醉汉们在门诊输了些液体解酒。不过他们的情况都不严重,大概是心里高兴,酒量也比平时大了。
躺了一会儿,陈健就没什么事了。他想去看联欢会,芳华就和他一起来到218平台坐下来观赏。
晚会都进行了一半多了,气氛越来越热烈,反正只要出来表演的人都会得到大家的叫好声。有些平日接触时看着不哼不哈的人,竟然也可以朗诵出很有文采的诗歌,或者是唱出动听的歌声。大概因为他们都是大家身边的普通一员,所以人们鼓掌喝彩也像是在为自己褒奖一样。
这时候,小康也从人丛中站了出来,大声说着给大家来一段。芳华还以为他会来点什么搞笑的节目呢,没想到他拎着架手风琴,拿把凳子往场子中间一坐,开始试音了。
芳华不禁转头问陈健:“他还会这一手啊?”
“那当然,他可是我们学校的文娱积极分子,活跃的很呢!”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就会搞搞笑,演演小品呢!”
“那你这次肯定要意外了!”
果然,小康一拉手风琴,竟然是一曲激|情四射的《西班牙斗牛士》舞曲。芳华虽不是专业人士,但也觉得小康将那节奏把握得很好,让人听得血脉贲张,脚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旋律不停点地打起了拍子。
一曲完毕,大家轰然叫好,意犹未尽,强烈要求小康再来一曲。
芳华隐约听到小康在下面说“大家一起唱啊”,然后就听他拉起了一首非常熟悉的歌曲,而所有船员们也跟着合唱起来。
芳华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怔怔地听着这歌。几百人的合唱回荡在海天之间,让这歌平添了更多的激|情和豪迈。
旁边的陈健也跟着哼了起来:“……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矫健的海燕在暴风里成长;我爱大海的惊涛骇浪,把我们锻炼得无比坚强……”
他不经意间一回头,却看见旁边的芳华默不作声,但眼中的泪却缓缓流下。
他停下了唱歌,看了芳华一会儿,还是伸手拍了拍芳华的肩膀:“小妹,想哭就哭出来吧!有什么别憋在心里。”
芳华这才醒觉自己竟然在流泪,她急忙用手抹去泪痕:“不,我不哭。江大哥不喜欢我哭。”
“谁是江大哥?”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我好,对所有的人都好。”
陈健看着芳华依然红红的眼圈,迟疑地问:“那他……,现在?”
芳华又看向了场中拉琴的小康:“他去世了。这歌是他曾经和我一起哼过的。”
“哦——,他是怎么,去的?”
“脑瘤。他是我的病人,可是我却没能……”芳华说不下去了,尤其听着众人的歌声,她更是难以抑制住心痛。
陈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记得我爸得鼻咽癌,拖了三年,最后就在我高三那年去世吗?”
“记得。”
这也是她很佩服陈健的地方。他那时不过十七岁,却在父亲的追悼会后第二天就神色如常地回到学校上课,更加刻苦努力,最后在高考的时候超水平发挥,考上了军校。
记得在一次模拟考试后,班主任老师特意在全班表扬陈健能在父亲去世后这么坚强。芳华坐在前排,扭头去看陈健。只见他双目平视前方,面色平静,很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味道。
当年,芳华就曾想过,如果自己遇到他这种情况,肯定都快哭死了。可他呢,不到几天就正常上学,不到半年就恢复了阳光开朗的本性。
芳华不禁感叹,也许男人和女人真不一样,他们抗打击的能力太强了。
陈健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爸很疼我的,小时候我再淘气他也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倒是我姐还经常挨揍。”
芳华不禁微笑:“嗯!我妈都看不过眼了,你姐也经常跑我家来避难,还说要给我妈当女儿呢!”
陈健也是微微一笑:“就是,你们家惯你、打你哥,我们家正相反。”
芳华点头:“其实他们这教育方式都不对。”
“别管对不对吧,反正子女多了,父母肯定是有偏心的了!总之,我爸是非常爱我的了。他去世的时候,我其实很伤心。”
芳华收了笑容:“那你当时看上去并不像很难过的样子。”
“我怎么不难过?可是我很快就觉得难过是没用的,怎么能让我爸走得安心才是我应该的。我爸当年是听说我们院会穿军装才来的,但是军装都发下来了,又说不穿了,还是归国务院管,当老百姓。所以,他一直有这个遗憾,也就想让我考军校,圆他一个梦。”
“怪不得,你上高中后成绩就突飞猛进了,从班上的中游偏上一跃成为前三甲,比我都超出那么多。你真是个孝顺儿子。”
陈健摇摇头:“也没什么,我只是知道人活着就要往前看。与其沉浸在对逝者的悲痛中,不如想想怎么好好生活,能完成他的心愿,并在心里永远记着他,这样他在你的心里就会永生了。”
芳华看着陈健诚挚、鼓励的目光,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还有也谢谢小康。”
“怎么?你看出来了?”
“嗯,其实小康也没那么宝气,对吧?只是为了逗我开心。”
“是啊,你看还有这么多人都关心你呢!对了,我想你就这么出海几个月,也不说清楚去哪儿,梁嘉辉肯定很担心你吧。”
“哦——,可能吧!可是,保密规定不能说啊!”
“现在任务结束了,可以放松了,也没那么严了。不透露详情还是可以的!”
“但卫星电话只准打国内嘛,打到美国去,不怕被窃听啊?”
陈健呵呵一笑;“唉,你们两个可真麻烦。”
芳华停了一下又问:“我一直觉得有点怪啊。怎么这次卫星发射任务的保密规定,这么严格啊?不过,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
陈健想了想,双手向后撑着甲板说:“其实和你透露一点也没什么。这一次当然和以前发射的卫星不一样了。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卫星。”
芳华一愣,然后脱口而出:“不是卫星?难道是飞船?”
陈健一下子坐直了,向周围看了看。好在他们俩个坐得比较高比较远,别人没听见。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是飞船?”
我怎么知道?我是后来知道基地在神五之前还秘密发射了四次无人飞船,虽然不清楚具体时间。你既然说不是卫星,当然也不会是导弹了,那就只有飞船了。
芳华忙说:“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不是真让我说中了吧?”
陈健舒了口气:“你自己猜出来的话,我就不算泄密了啊!你说,飞船是不是和卫星不同?”
“嗯,意义大不同。这的确是航天事业新的起点,要建立天军就必需搞载人航天。”
“不光意义不同,科技含量也大大不同。这个航天工程代号921工程,你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进来了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反正它有七大系统,全国大约有近百家单位参与,恐怕有几十万人吧。”
“啊,这么多人?!”
“别的不说,就说改进这测控通信系统吧!过去发射卫星时只需要传输简单的信号,而准备载人的飞船就需要传输精确复杂得多的信号,甚至还需要声音图像视频信号。这可是个难题。
在去年正式上马前,总装曾调集了全军的专家能手一起验证和攻关。不过,当时有几个关键问题不能解决,整个工程可能通不过最后的验证。眼看我们前期的工作就要白费了,幸亏有位空军的雷达专家想出了办法,后来他又陆续提出了很多改进方案,我们这个工程才顺利地通过了验证。可惜,那个专家在我们基地累得病倒了!”
芳华开始还只当是听秘闻,当听到这儿时,她突然声音颤抖地问:“他,那个专家叫什么名字。”
“叫江波。看上去还挺年轻的,因为科研成就突出,已经是中校了,真牛!”
芳华打断了陈健的感叹:“他,江波,不是搞雷达的吗?也参加了这个工程?”
“嗨,要么怎么说这921是个大工程啊!雷达可是测控通信的关键啊!我们要对飞船进行测控,可是离不开各种卫星、雷达系统。比如单脉冲雷达主要用于外测,捕捉和跟踪航天器。还有微波统一测控系统,也是一种应答式雷达,飞船接到它的微波信号后发出回答信号。所以,……”
芳华已经听不下去了,她也听不懂。她只知道原来江波生前念念不忘的任务,就是完成对921工程测控通信系统雷达设备的改进工作。
而他只是为这个工程默默奉献的几十万人中的一员,并且他连这个工程成功的那一天都来不及看到了。
芳华忽然站了起来,她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跑到餐厅,要来了一瓶茅台酒。中国人都知道,这是国宴用酒,它也是部队常用的壮行酒、庆功酒。
芳华跑到前甲板。因为要准备返航,这里是朝着祖国的方向。
她站在国旗下,打开瓶盖,将庆功酒缓缓倒入船舷外的大海中。
江大哥!我敬你!
你为之奉献为之牺牲的任务胜利完成了!
这酒,是敬给功臣的!也是敬给英雄的!
正文 一百五十二、归航
一百五十二、归航
见芳华神色不对的陈健也跟在她后面,他看着芳华的动作默默不语。
等她倒完酒还站在那里凝视海面时,陈健走上前问道:“你这是——?”
芳华转过头:“我说的江大哥全名叫江波,就是你说的那位雷达专家。”
“啊?!你是说他已经……”
“是,他已经不在了。就因为他不顾自己还是一名晚期癌症患者,依然不分昼夜地工作,甚至为了完成任务而拒绝服用有效的药物。否则,他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人世的。”
芳华的心里虽然还有悲痛,但已经能平静地说出江波去世的情况。
而这份平静是因为,她现在明白也理解了江波的追求和抱负。他是个心底无私的人,他对他所爱的一切都爱得深沉。
想起自己曾在他面前说“什么叫奉献,这就叫奉献!”,而江大哥说什么来着?他说“我是没这么高觉悟了”。
唉,在江波面前说奉献,我可真像个小丑啊!
芳华再看看身边的陈健,不禁想:即使是和他相比,我也是渺小的。
她正想问问陈健的妻子现在怎么样了,却在此时又听到后甲板传来了歌声。
啊!是江波最喜欢的歌!
芳华的胸口一热,她转身说道:“走,唱歌去!这歌就是为你们这些人唱的!”
他二人赶到后甲板,和全体远望号官兵一起唱起了这首在原来的科工委、现在的总装备部广为流传的歌曲《祖国不会忘记》: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
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
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
……
不需要你歌颂我,不需要你报答我,
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星座。
……
在通往宇宙的征途上,那无私拼搏的就是我,
在共和国的星河里,那永远闪光的就是我,
……”
在返航途中,因为任务已经完成,人们都很放松,船上的文体活动也就更加丰富起来。例如,传统的“大洋运动会”,会在整个航行途中陆续举行拔河、跳远、健美、兵乓球、棋类等20多个比赛项目。
拔河比赛中,担任后勤的船务队勇夺了冠军。原因无它,这队伍里有几位重量级厨师很能压阵,再加上拥有最多的“半边天”给他们呐喊加油,自是一路气势如虹地将各路强队挑落马下。
此外,每到黄昏,人们除了散步观星外,又有更多的人在后甲板上跳起了集体舞,也就是32步。这种舞步在八十年代时的单位里挺流行的,动作简单,就跟走路差不多,芳华跟着大家走几遍也学会了。喜欢跳32步的人还是挺多的,因为有明快的音乐伴奏,活动强度也比散步大,很能锻炼身体。
虽然心情是放松了,但随着船渐渐向西、向北,人们也越发思乡了,去通信部给家里打电话的人更多了。可是,芳华不在此列,因为她相对来说,给家里打电话很不方便。
因为本船的特殊性质,是不能使用国际海事卫星电话,虽然自带了卫星通信设备,但也主要是为执行任务服务,所以只能与国内的远望基地、卫星基地、指挥中心等相关单位联络。
要与外单位联系,中间又要多次中转,有时拨打了半天也难以接通。而且船上的卫星电话也只在白天对船员开放8小时左右,但在大洋上和国内又有时差,也不方便。另外,当船遇上风浪,通信信号也不好。
所以,芳华曾经试着给家里打电话失败后,也就算了。而其他同志大多是总装基地来的,他们的单位都是可以直接打通的。陈健还有点占便宜的地方,他妻子也是通信站的,所以她那边还可以直接打电话到船上。
芳华有时也羡慕他们两个能隔三岔五地通上一次电话,哪像自己都三个月没和嘉辉联络了。
不过她再想想,人家可是孕妇啊,这待遇就够一般人心酸的了。唉,哪个女人怀孕时,不希望丈夫全程陪同照顾啊?
又要过国际日期变更线了,芳华想起自己又要回到东半球,而嘉辉还在西半球,两人的距离又会再度拉远了,就叹了口气。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四年多都过来了,还在乎再等半年吗?快了,澳门都回归了,嘉辉也快回归了。
返航的路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其中又规避了两次热带风暴。并且还遇到了一次寒潮。这台风气旋什么的可以躲,寒潮这种大规模的冷空气可是躲不过去的。
所以这一次,远望号万吨巨轮在大海中犹如一片树叶,一会儿被抛到波峰,一会儿又被打入深深的浪谷,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船身也摇晃得很剧烈,钢铁的船体到处咔咔作响。本来都适应了海上风浪的海员们再次大批出现了晕船反应。
好在经过两天两夜与风浪的搏斗,远望号再次化险为夷。老船员事后说,这还不算什么,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世界最深的海沟、马里亚纳海沟处遇上风暴,那才是随时可能被拖入深渊啊。那次,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写下了遗书。
寒潮过后,一路就比较顺利了,人们在船上迎来了千禧年。而就在元旦这天,船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恭喜本船次第三位远望宝宝出生!让我们为通信部的陈健同志送上诚挚的祝福!”
大家都涌到通信部给陈健道喜,并且问他给刚出生的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刚当上爸爸的陈健早就乐得找不到北了,只说回去听老婆的。
芳华也由衷地为他高兴,但她记得老妈曾经说起过陈健的儿子大名“远航”,小名“洋洋”。现在才知道这名字是这么来的啊。不过话说回来,“远航”虽然含义很好,但实在是有点普通了。看来,这夫妻俩也是取名无能啊。
终于在一月中旬的某天早上,当芳华起床后拉开舷窗的窗帘时,发现外面早见惯的深蓝色的海水已经变成混黄一片了。这是快到长江口了,快到家了啊。
船员们也纷纷跑出来观望远方。慢慢地,可以看到长江口往来的船只了。再近一些,可以看到江岸了。人们不禁欢呼起来:“祖国,我们回来了!”
船在下午就开回了基地。码头上举行了场面很大的欢迎仪式,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家就在基地的船员早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船。芳华走在后面,踏上码头后走了两步,她却发现这码头好像并不平整,自己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的,比在船上走路还犯晕。这感觉,等她再走出很远,才慢慢缓解了。
当天晚上,大家都住在基地招待所,等待他们的还有一次庆功宴。
芳华在宴会开始前,先在招待所里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唉,想想在船上每天就一桶水洗漱,一星期才能洗一次澡,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然后,她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本来是保平安的,却知道了一个让她惊喜的消息。
林爸林妈说,嘉辉已经提前拿到了博士学位,而且都回国七八天了。他回到成都第二天就去看了林征宇,然后又去绵阳看了二老,知道芳华可能要一月底才回来时,又回成都了。
芳华忙忙地又给成都的嘉辉家里打电话,却没人接。这时,宴会又要开始了,她只好放下了电话。
芳华心里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她在宴会上特别得活跃,和谁都是酒到杯干。可她毕竟没有千杯不醉的酒量,结果宴会还没结束她就醉倒了。好在,今天喝醉的不止她一人,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大家都更放松,再怎么醉都没事了。
三位室友把她扶回了房间,芳华吐了几次后,发誓再也不喝这么多了。过了一会儿酒劲发作,她就睡得迷迷糊糊了。梦中,觉得床板还是摇晃的,人好像还在海上漂着呢。
第二天她醒了一会儿,脑袋还是很疼,胃也不舒服,就继续睡到了下午。等她感觉好一点,再去打电话的时候还是没人接。这时,招待所的人说帮她订到了火车票,明天早上的。
芳华在傍晚又给嘉辉家打了一次,还是没通。她猜想嘉辉大概是和姚阿姨走亲访友去了。这出国多年的儿子回来,肯定要带着去亲友家拜访一番吧!
可惜,自己想着出海时用不上手机就没带,这会儿也联络不上嘉辉。算了,还是先回北京再联络他吧!反正他人都回来了,还怕见不着吗?
不过,她还是又给林征宇打了电话,说自己先回北京了,让他帮着通知嘉辉一声。
这两天,基地体谅外来的同志们着急回家和亲人团聚的心情,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订好了火车票或机票。这在春运期间可是不容易。
家在基地的秦主任还特意来招待所给芳华送行,并且将这次航行中太阳花开后收集的花籽送了一包给她,祝她以后的生活充满阳光。
陈健、小康和芳华都不同车,他们在站台匆匆告别,相约以后多联络。
芳华早上在招待所喝了点粥,中午在火车上买了盒饭,但因为胃还不太舒服就没吃完。
她几乎在硬卧上睡了一天,却感觉比昨天在招待所的床上睡得还舒服,因为这和在海上睡的感觉有点像。谁让她将近四个月都是这样摇晃着睡,已经习惯了。
到北京是晚上八点多,天上正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在芳华听了天气预报,在下车前就已经把羽绒服找出来穿身上了。
她打了个的士回医院。因为学员队离正门挺远,紧邻家属院。这下雪天,她可不想拖着行李走那么远。所以,她让司机绕了大半圈,开到了医院后门家属院。
进了门向左走,有一个小斜坡路。天虽然黑了,但是两边家属宿舍楼都有灯光斜照过来,路面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路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雪,但上面有很多黑乎乎、斑驳杂乱的脚印。唉,北方的雪就这点不好,很快路上就这么泥泞了。
芳华靠着路边,踩着别人还没踩过的雪,提着她那装着四季衣服的大箱子,走十步歇两步地爬着坡。平时也没觉得这坡爬起来这么累啊!
芳华停了一下,甩甩有点酸的手,再看看前方的学员队门口也只有就十多步了,又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给自己加油:坚持一下,马上到家了。
最后几步,她踉踉跄跄地提着箱子冲到了门口,放下箱子,站定了,直喘气。
唉,要不是不想让那泥泞把箱子弄脏了,我至于这么累吗?
芳华弯腰把箱子的拉杆抽出来,转身迈步正要往门里走之时,悲剧发生了。
门口的水磨石地面本身就比较光滑,这会儿在积雪下面又结了一层薄冰。一时不察的芳华脚下一打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咣当”一声来了个漂亮的侧摔。
芳华连本能的保护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醒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地上了。然后才觉得左侧胯部、左肩、左手臂都很痛很痛,而最痛的是左脸的颧骨,它也结结实实地和地板做了次亲密接触。
芳华一下子都痛木了,并且觉得头也晕晕的。啊?!不会摔成脑震荡吧?
这时候,她听到门内值班室有人在问:“什么声儿?是不是有人摔跤了?”然后是开窗户的响动,大概是想探头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吧。
芳华长这么大还没摔得这么难看呢,可不想被人看见。她忙用没什么事的右手撑地想坐起来,不料左半边身子的钝痛还没缓过劲来,猛的一下子没能起得来。
她只好歇了一下,然后微微转身,慢慢将重心移到右侧,准备再来一次。
不过来不及了,值班室里已经出来了两三个人,当先一人已经看见她了,喊了一声:“林芳华,怎么是你?没事吧?”
芳华听出来是学员队队长的声音。哦嗬!这下可在领导面前出丑了。
她嘴里忙说没事没事,然后忍痛左臂一用力,总算是把上半身撑起来了。这时候,她面前的光线突然被一个人遮住了。
那人蹲下来,左手扶着芳华的右臂,右手就要去托她的左手,嘴里还说着:“摔哪儿了?严不严重?”
芳华听到这声音就立刻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顾盯着那人的脸看,身子也完全任由他摆布了。
他却没看芳华,只顾着半扶半抱地将芳华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左臂搂着芳华,右手轻轻拂去芳华身上沾的雪泥。边拂边问:“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旁边的队长也说:“没事吧?小林?说话啊?”
芳华想说没事,可喉咙里却像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摇头示意没事。
那人这才有空看向芳华,看到她眼中的雾气,不禁问:“很疼吗?”
芳华点点头。
那人又问:“能走吗?”
芳华摇摇头。
那人却了然地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你就是我的克星。”
然后他微一蹲身,右手在芳华腿弯下一抄,就把芳华抱了起来,向门内走去。
芳华把头贴紧他的胸膛,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沉稳的“咚——嗒!咚——嗒!”的心跳声,她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芳华不禁满足地轻叹了一声:“嘉辉——。”
“嗯?”
“你回来了,真好。”
正文 一百五十三、goodnight,y girl (一)
一百五十三、goodnight,y girl (一)
队长看着嘉辉就这么把芳华抱进去,不禁和值班员相视一笑。
他是熟悉芳华的情况的,这里住的学员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年龄、籍贯、专业、地方生还是部队生,这些都只是他需要掌握的最基本的情况。对于学员们的婚恋家庭情况,队长会更加注意。
因为这些学员大多在25岁到35岁之间,正是婚恋状况最复杂的时期。有的还没谈过恋爱,有的是刚结婚,有的是七年之痒,也有的已经离婚。总之,他们有一点是基本一致的,就是孤身在外求学,而爱人都不在身边。于是每年,学员队里几乎都有抛弃旧爱另结新欢的事情发生。
所以,并不是队长这个大男人八卦,而是出于维持学员队正常秩序的需要,他必须对学员这方面的情况有所了解。一旦发现不和谐的苗头,能及时采取措施,尽量杜绝男女陈世美的出现。
芳华刚来的时候,就被队长私下里定义为不稳定的因素。首先,在男多女少的学员队,这么一个天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姑娘是挺招人的。其次,她的男朋友已出国多年,这不回来的可能性太高了,如果她因此在国内另外找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芳华来了一段时间后,队长就发现这姑娘整天忙于工作和学习的,和别人维持着礼貌的距离。而且,她毫不避讳地见人就说自己有未婚夫,像是给自己挂上“此物已售出”的标签,来杜绝所有人的问价。
芳华的实在,让队长对她颇有好感。而她能顺利地以学员的身份出去执行任务,也与队长在院党委询问意见时说了好话有关。
今天,队长跟往常一样在吃了晚饭后来队里看看,在值班室恰好遇到了打听芳华回来没有的嘉辉。
队长不禁对这传说中的“未婚夫”很感兴趣,就和他在值班室侃起了大山。一聊才知道,这两人因为芳华执行任务都四个月没有联系了。嘉辉正是因为牵挂芳华,才赶紧修完了学分,提前进行了博士论文答辩,拿到学位后就回国了。
回国后在探望芳华父母时,因为芳华的一个同学兼战友给家里带了个口信,他才知道芳华是在远望号上,正在返航途中。本以为是1月底才能到,没想到芳华她又提前到了。
当芳华给嘉辉打电话时,他这两天刚好到同学那儿去了,又没联系上。今天一早,当嘉辉从芳华大哥那儿知道她今天坐火车回北京后,就迫不及待地搭飞机赶了过来。
这会儿,这对苦命鸳鸯终于见面了。
队长和值班员都为他俩历尽波折始相逢而高兴,也就默契地暂不进屋了。队长扶起芳华的行李箱,值班员去墙角找草垫,准备铺在这地上防止再有人摔跤了。
这时,嘉辉一掀门口的棉帘子又走了出来。他先谢了队长,接过行李箱后拖了进去。
嘉辉把箱子放在值班室门外,然后进屋,看到坐在凳子上的芳华已经除下了羽绒服的风帽,正在用卫生纸擦着左边裤子上的脏污。
听到脚步声,芳华抬起了头,然后向门外斜了一眼,见没人跟进来,就两手一张,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嘉辉。
嘉辉暗笑:还是这么个脾气,有人的时候装坚强,没人的时候就撒上娇了。但谁让自己就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呢!
嘉辉走过去,俯身拥抱芳华。芳华也紧紧地抱住嘉辉,头还不停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嘉辉有点好笑,一边用手抚摸芳华的头,一边问:“你在干嘛?”
芳华闷声闷气地说:“我在找感觉。怎么在你怀里的感觉,和我梦里的不太一样?”
听了这话,嘉辉没来由地心里一酸。他低头,将芳华的头更紧地搂在怀里。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芳华头顶心的几丝白发。嘉辉记得很清楚,芳华有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可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有了这些白发?
黑发很黑,白发很白。
嘉辉的心更加酸楚:这些年,我的芳华,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
他抑制着心里的波澜,轻轻地吻了一下芳华头顶的头发,然后说:“走吧,先回你宿舍再说!”
芳华答应一声,扶着嘉辉的胳膊站了起来,忽然想起来了又问:“对了,还得给你找今晚上住的地方!”
嘉辉一边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大衣和挎包,一边说:“刚才你们队长帮我在你们这儿的军人招待所订了个房间。”
芳华笑了:“哦,队长真好。”
边说,她就要往门外走。嘉辉拉着她手问:“怎么?不用我抱了吗?”
芳华刚才在屋外见到嘉辉,人都傻了,摇头说走不动其实是下意识的撒娇。这会儿她可就不好意思了,也舍不得让嘉辉受累把自己抱上楼了。
她拿过嘉辉手里的大衣说:“你拎箱子吧!”
嘉辉右手提起箱子,左手还是拉着芳华的手。两人手拉着手,缓缓地往楼上走。他们的眼睛却都没怎么看路,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四年多过去了,芳华眼里的嘉辉看上去很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眉眼还是她心心念念的模样,可是眼神更深邃了,有点让人难懂了。这难懂之处,却又让芳华更想好好地看看他的眼睛,看懂他们。
嘉辉眼里的芳华却有点憔悴和狼狈。
小脸很瘦,脸色也没有以前红润了。大概是出海几个月风吹日晒的原因,皮肤看着有些黑和粗糙。左脸上还有一团不正常的红色,是刚才跌倒时碰伤的吧。
她虽然在微笑,但是眉间有淡淡的忧郁,她的眼睛里虽然也有喜悦激动、也有深情眷恋,但还有些疑惑和不确定。
这样的芳华,和嘉辉深藏在心中的那个——指点江山神采飞扬的芳华,可是太不一样了。
芳华边走边问嘉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学员队的,嘉辉把刚才对队长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二人来到芳华住的宿舍门前。门没锁,芳华先推门探头进去看了看,室友们还没上床呢。她就通报了一下,才让嘉辉进来。
本来就被芳华突然归来吓了一跳的七位室友,注意力一下子又被这传说中的人物吸引了过去,个个笑着和他打招呼。
有的说:“恭喜啊,你们这牛郎织女总算是鹊桥相会了!”
有的说:“这回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有的说:“嗯,不错,挺相配的。”
也有的说:“小梁,你可太不像话了,把我们小林一个人扔国内这么多年啊!”
这几个都是结了婚、年纪较大的学员。还有两个年轻些的,一个刚结婚,一个有了朋友,就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发喜糖。
芳华却说,你们的喜糖我都没吃到呢,就把她俩搪塞了过去。
宿舍里年龄最小的学员,平日里被大家称作“小屁孩”的,拉着芳华说:“林姐,林姐夫真人可比照片上的帅多了。咱姐夫还有没有兄弟啊?介绍给我呗!”
她那故作“悄悄话”姿态的大嗓门,让其他姐妹都呵呵笑了起来。
话题人物嘉辉只是对大家微笑,问好。大家又七嘴八舌地问芳华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和嘉辉一起回来了。
这一通解释完了,芳华见时间也都快九点半了,就说自己要送嘉辉去招待所。大家才散开。
芳华迅速把行李箱子打开,稍微收拾一下,又去外面洗手间匆匆洗漱去了。
这时,嘉辉就坐在她桌子前,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张两人穿着毕业t恤的合影,也算是订婚照吧。
那个倚在自己怀里的女孩,笑得多么幸福而灿烂。这才是嘉辉希望看到的芳华,而不是现在这个心有忧思、面带忧郁的芳华。
芳华回来了,让嘉辉在门外等着,她要换身衣服再出去。
等她和室友们打了招呼要走的时候,小屁孩追着问:“林姐,你是不是夜不归营?是的话,我就不给你留门了哦!”
屋里几个大姐笑骂她多事。
芳华也没理她,“砰”地一声把小屁孩的笑脸和门一起关在后面。但她的脸上也漾起了笑容,紧走几步,扑到嘉辉怀里。
嘉辉一把搂住她,虽然没听清刚才屋里说的话,但也能猜到一两分。他低头看看芳华,见她换了身红色的棉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不知是用了什么香脂还是香水,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嘉辉的心不由砰砰乱跳起来。但他也看到芳华虽然嘴角含笑,手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而贴着自己的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嘉辉暗暗叹了口气,这样可不行。但是……,唉,到时候再说吧。
他搂住芳华说:“走吧!”
两人来到楼下的门口,外面的雪还在下。嘉辉接过芳华拿的伞,撑开,将两人都罩在伞下,然后搂紧芳华,朝风雪中走去。
芳华现在穿的是防寒棉服,按理说应该没有刚才穿羽绒服暖和。但是,在伞下,在嘉辉怀里,似乎外面的风雪都被遮了去。她的脸都快埋在嘉辉怀里了,一点没感到冷,甚至觉得额头上都开始有点冒汗了。
芳华忽然问:“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在下雪天一起走过呢?”
“嗯。”
“你没见过北京这么大的雪吧?”
“嗯,成都是很少下这种鹅毛大雪。”
“对了,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还行,我穿了好几层衣服,不觉得冷。”
“嗯。”
芳华看着路上那泥泞的脚印,想起刚才自己摔的跤,又撅起嘴来:“嘉辉,你干嘛来得这么突然?害得我都没有准备。”
“你还要准备什么?”
芳华的头轻轻撞一下嘉辉的胸口:“唔,反正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我期待已久的重逢场面。”
嘉辉隐隐能猜到芳华期待的是什么样的画面,再想想芳华刚才那趴在雪地里狼狈的样子,他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不过他觉得这会儿芳华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就顺着话音问:“那你期待的重逢是什么样的?”
“那应该是在夏天。我当然是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捧着束鲜花,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等着你从国外到达的出口处走出来。”
“哦,你就不怕太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