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十年 作者:肉书屋

    想，凌飞絮就飞快的否定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说对方为了嫁祸又怎么会粗线到连氧气罩都没有盖回到脸上。

    只可惜，氧气罩被医院第一时间弄去消毒了，上面已经什么都没有……

    邵峰也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暴躁的来来去去。明明已经在逐渐恢复的凌阳居然被人谋杀了。而那个时候自己正在家里煮着汤羹，希望他可以试一下自己的手艺。接到消息的时候，花了半天时间熬煮的汤，顿时全洒到了地上……

    王医生还是跟对着凌飞絮一样的说辞，说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同伙，也没有跟任何勾结，他就只是为了不承担责任而已。警察局向来是不缺刑讯逼供的，可是遍体鳞伤之后也没有任何的线索，或者只有等尸检……而，尸检要说动的是凌飞絮。

    凌飞絮不想尸检，邵峰看得出来。他知道做这件事的肯定不是凌飞絮，但是他不知道凌飞絮为什么会强烈的反对尸检。甚至有媒体和凌家的人用这个做理由，说她才是害死凌阳的真凶，凌飞絮还是不肯答应。

    如果是前一世的凌飞絮，肯定会答应的。有什么比找到凶手更重要呢？可是重生过一次的凌飞絮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三途河的河水甚至会在夜里弥漫过来，带着曼珠沙华的独特气息。凌阳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凌飞絮相信他一定也在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下一个轮回，作为女儿的自己怎么能让他受一次剐刑。

    和邵峰的想法不同，凌飞絮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对方选择那个时间出现，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凌阳在那个时候醒过来，特地挑了那个时候去。想从凌阳那里得到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拿下氧气罩就变得顺理成章必须要凌阳开口说话，比如一个口头的遗嘱。

    凌阳留下来的东西凌飞絮一直都知道在哪里，早在凌云飞死后那场狙击战的时候，凌阳在最危急的关头，想到的不是打电话求救，而是打给自己的女儿。所有的产权证明，资产证明还有遗嘱都放在保险箱里，而密码凌飞絮是知道的。如果对方知道或者这样揣测的话，就需要一个更新的遗嘱……

    只是，凌阳为什么不呼救，而如果他是心甘情愿立下新遗嘱的话，对方又为什么不重新把呼吸器盖上去，这样不是更可以让凌飞絮措手不及。

    各种各样的可疑之处冒出来，原本就混乱的思维更加的混乱了。凌飞絮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灌了一大杯的冰水，告诉自己要冷静。

    或者，我一开始的切入点就不对。

    凌飞絮将开始的一切假设都抛出去，让自己从已知的凌阳被揭开的氧气罩开始。肯定有一个人出现了，而且是知道凌阳醒过来的时间特地悄悄的过来的，有特地打晕了保安这一点做佐证。

    假设在他过来的时候凌阳醒着，而没有任何的求救信号，只能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对方威胁他了，第二种他认识来的人。但是如果是威胁的话，又是求的什么呢？用什么威胁呢，如果是威胁要新的遗嘱，凌阳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即使说了也难逃一死，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那么可能就只剩下一种，凌阳认识来的人，根本没有呼救的必要。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开头的位置，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凌家人。凌家人怀疑是凌飞絮，凌飞絮怀疑凌飞雪，而凌飞雪也在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居然自己行动了。她有些气愤的打电话去质问对方，说不是说过不会伤害自己的父亲么，为什么出尔反尔。

    凌飞雪并没有觉得凌阳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或者凌飞絮是真的讨厌她，对她经常冷嘲热讽出言讽刺，甚至还陷害她。但是凌阳真心像一个父亲一样的对她。

    还记得那时候凌阳抽空带她去看海，其实h城出去并不是美丽的白沙滩，而是海湾。但是凌飞雪还是觉得那是她看过最美的海，最美的夕阳。还有凌阳下海去给她捉的小螃蟹。还有那时候自己在装疯，可是凌阳是真心对她好的，遇到那样的一个女儿，凌阳完全可以把她送到国外，只要给钱让她衣食无忧就好，但是凌阳却亲自照顾着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直到他已经去世，凌飞雪才想起来他的千般万般好，她知道能把凌阳气得晕过去的肯定是自己的照片，她等着凌阳来责问她。原本准备鱼死网破，可是却没有料想到时这样的结局。如果知道会这样，自己当时还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吗？

    凌飞雪在电话里久久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声音大起来，“你不会跟我说你要退出吧，我跟你说凌飞雪，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掉你，也脱不了我。”

    面对威胁凌飞雪还是保持着沉默，对方又抛出凌飞絮这一个重磅炸弹，“你以为你退出就会有人放过你了吗？想想前面的人的下场。当时你看到了吧，你想想如果让凌飞絮知道你做的事情，你会不会死得更惨！”

    说完，对方飞快的挂断了电话，凌飞雪站在江边的亭子里，正是傍晚潮汐正涨起来的时候，一条白线从天的尽头卷过来，越收越小，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已经边做了滔天大浪……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凌飞絮晚饭时间照旧是没有什么胃口，张婶无论怎么劝，她都再也吃不下去，一个人趁着管家不注意，开车出门。

    但是刚刚出了别墅的大门，却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等在那里。在路灯的照耀下，原本是棕色的头发编成了浅金色，碧蓝的眼睛如同绝世的海洋之心。

    “飞絮。”和上次见面两个人鸡同鸭讲不同，奥本海默甚至学会了叫c国人不是叫姓氏，而是叫名字。专属于一个人的名字，而不是一脉同宗都使用的姓氏。

    奥本海默的出现让凌飞絮有些愣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会荷兰去了么，这样贸然的出现不会被老伦纳德发现，抓回西西里岛么。那时候可是见识过海边饲养的鲨鱼，不要说一个奥本海默，就是一百个奥本海默丢下去，他们也能吃得完。

    凌飞絮又很多的话想开口，但是却有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是原本骑－在哈雷摩托上的奥本海默向着凌飞絮走过来。

    “飞絮，跟我走。”

    凌飞絮半夜开车出来的目的原本就是飙车。那时候暴走族还没有在h城兴起，也没有满大街都是七十码。如果开出城，去国道上飙车，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只是相比较凌飞絮的奔驰，奥本海默带过来的那一辆哈雷重型机车更适合夜色。

    两旁的景色在飞快的向后退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哈雷特有的v型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凌飞絮没有戴上奥本海默递过来的安全帽，而是任由风吹乱自己已经长得半长的头发。

    机车的速度非常的快，奥本海默带着凌飞絮一路前行，很快就开出了城市。国道上是一片的黑暗，除了在灯光照射下露出来的那一条绵延到天尽头的路，就只有自己仅仅环着的那个人是真实的。

    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凌飞絮没有问过奥本海默要带她去哪里，奥本海默也没有解释。就这么一路向前，好像会一直一直下去，直到天涯海角都不会停止……

    165　祭拜

    无论多长的路总归会有尽头，凌飞絮一直紧紧得环着奥本海默的腰，听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恍若数十年的时光。周围都是遍布的黑暗，身子极快的一偏，凌飞絮知道是奥本海默下了国道正在向山里面而去。

    她突然想问一问奥本海默信不信她是重生而来的，记得前世那些只有她自己还在乎还记得的事情。只是话到嘴边，凌飞絮又把它咽了回去，开始自我安慰，风声这么大，告诉他他也听不见。

    很多话，明明到了嘴边，凌飞絮那该死的骄傲却不允许她开口。好像一开口就是罪过，就是十恶不赦。

    秋天的山林有夜风，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凌飞絮听到树叶摇晃的沙沙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发动机声音要大很多，她却能清楚的听到。就好像根据左右摇晃的频率，她能明显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条盘山的公路上前进。

    去看日出？

    凌飞絮觉得整个人都温柔起来，奥本海默总是带着一股子意大利人特有的浪漫的。前世一起去夏威夷海滩时候就知道了。明明南加州的阳光也是非常漂亮的，他非要去夏威夷，说是那里才是度假，如果去南加州的话，那就是露营了，真是奇怪的坚持。

    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一直想着山顶前进，反倒是向着越来越深处的村落。凌飞絮不知道，就是在这里，凌阳开始了生死一线的逃杀，在这里握着手机拨出他自认为的生命里面最后一个电话。那时候的他，多想跟凌飞絮说一说他爱她，他对不起她……

    女儿多似父，凌飞絮开不了口，凌阳也是一样。凌家村是一个封闭的村落，如果不是凌家一脉的支持，连这条和外界连通的路都不会有。所以发动机的轰鸣声很快惊醒了村子里面的所有人，鸡鸣犬吠之声很快就伴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的光起来。

    “飞絮，我们到了。”

    h城天亮的时间非常的早，那时候不过凌晨四点，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来，依稀可以看得见东西，凌飞絮一抬头便看到了凌家那高耸的楼牌。高耸巍峨，可是凌飞絮却觉得它随时都会坠落下来，就像现在的凌家。

    凌阳去世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当然凌飞絮也不会主动告诉村里人。

    年迈的族长在自家儿子的掺扶下出现在凌飞絮面前，和往常细心换上最好的衣服不一样，他现在穿着棉布的老式单衣，看起来就如同邻家老人。明显没有想到h城的凌家大小姐会在晚上独自赶回来，表情有些精彩。

    不仅仅限于凌飞絮的出现，那时候的外国人在h城也没有到达遍地都是的程度，在落后的村落，奥本海默更是第一个出现的外国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怯生生跟着家长出来看热闹的小孩子躲在大人的后面，还好奇的伸出头去打量他，然后又跟自己附近的小伙伴讨论着那不同的发色，那跟村里小宇那个舍不得拿出来的娃娃一样的蓝眼睛。

    “飞絮，我该怎么称呼？”

    奥本海默倒是毫不介意，冲大家善意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扭过头大大方方的用英语作弊。

    跟着女方回到宗族得到家族的认可是c国婚嫁习俗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奥本海默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自己胡乱的开口犯了什么忌讳。凌飞絮自然是不会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笑着告诉他，说一句大家好就行了。

    奥本海默发音非常的标准，倒是让大家十分的惊艳。但是凌飞絮虽然是姓凌，但是族长早就不能干涉那个凌家的事情了。虽然也在揣测跟着凌飞絮过来的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和往常的车队不同，这里只有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摩托车，很明显说明两个人是单独过来的，关系很亲密，但是也仅此而已。

    “族叔爷爷，我想去墓园看一下我母亲。”凌飞絮看了一眼那在晨光中变成灰白色的阶梯，扭头说道。的确这个时候有一个更好的倾听者，最适合听自己讲这些事情。

    墓园都是按照辈分排好的，凌云飞虽然比霍月棠后下葬，但是其实霍月棠的墓的位置比凌云飞要矮半米的样子。

    无论生前是像霍月棠那样深居简出，不过问凡尘俗世，还是跟凌云飞一样，一辈子跌宕起伏，都逃不过爱恨恢恢四个字，最后都化为了凌家这一方小小的墓。

    奥本海默没有跟着上来，一个人站在了下面的台阶上。

    转眼间就过去了那么多个月，霍月棠那三个字也开始有些褪色，凌飞絮想会不会有一天等大家都已经消失了，连这些用刀斧刻下来的字都会消失，何况是爱恨。

    “妈，我又来看你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有空的时候特地来看你一次，说起来真的是不孝。”凌飞絮的声音淡淡地，但是仔细听有些颤抖着的笑意。

    “妈，你在下面有没有看到爸爸，他前几天去世了，不是因为手术失败，是有人杀了他。妈，我以前总是认为爸爸对不起你，我想我是恨他的。男人总喜欢为自己的过错找这样那样的理由，酒后乱性，逢场作戏。好像他只是做了天下男人都在做的事情，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甚至，我搬出家里，不想再看到他……凌飞絮回忆着过去，眼泪一直在眼眶里面盘旋，声音也开始哽咽，说到最后的一句的时候，她难受的咬住了嘴唇。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妈你不知道吧，我接到他那时候给我打的电话，整个人都吓傻了，我多怕他就这样离开我啊。不管他以前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是我爸爸啊。没有了你，现在又没有了他。我连哭都不敢哭，生怕眼泪流下来就是说我输了。凌家人都等着我乖乖的交出去凌家的财产，等我乖乖的退出。我却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想过我要彻底的毁掉凌家，让爸爸可以休息。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每一步都在为未来打算啊，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他不是在最危急的时候都会记得给我打电话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也不要我了……”

    凌飞絮底下头，眼泪滚落出来，滴在汉白玉的墓台上，晕成暗色的一点。难以自抑的哭泣声终于响起来，“难道他以为他把财产留给我就算了么！难道他以为他欠我的能够用钱来弥补么，他明明应该长命百岁，让我每天都可以告诉他，我讨厌他，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奥本海默原本坐在那长长的台阶上，他带凌飞絮过来并不是要向凌飞絮展示什么。在奥本海默心里，他是要凌飞絮在他身边，他甚至一直把凌飞絮当做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神。可是他要的是凌飞絮心甘情愿的和他离开这里。

    凌阳重病的消息他是第一手知道的，所以他那个时候就开始加紧处理手里的事务，希望可以腾出时间来照顾凌飞絮，让凌家人无从下手。可是却没有想到凌阳就这么去世了。他也曾经尝试过恢复当时的数据，但是却发现医院用的是老式的监控器，根本没有存储痕迹。

    每天都可以知道凌飞絮今天在做什么，变着花样的各色菜肴她也吃的越来越少，原本就瘦削的身体，几乎可以算的上形销骨立了。奥本海默想，或者她需要一个的机会。

    凌飞絮会以为她能碰巧遇到奥本海默是一个巧合，却不知道其实无论她哪一天出门，奥本海默都会等在那里。

    我一直在那里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转身，我永远在你的身后。

    “飞絮……”奥本海默飞快的跑上台阶，看到痛哭的凌飞絮。她一个人坐在墓台之上，抱着霍月棠冰冷的墓碑，好像那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依靠。

    小心的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奥本海默突然有了一种得到了全世界的感觉。他等了两世终于才等来了这一个拥抱，在他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情感如同湍急的地下暗河，他却从来不忍心给凌飞絮任何的压力和勉强。

    “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

    面对一直在哭泣的凌飞絮，奥本海默甚至不敢紧紧地拥抱她，不是怕碰碎了，而是怕一接触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梦。一碰就会醒……

    好像是奥本海默温和的安慰声起了作用，凌飞絮渐渐安静下来，全身伪装的坚强都已经褪－下去，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奥本海默，“你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不会比我先去世，抛下我一个人？”

    面对这样的问题，奥本海默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嗯。”嗯，我不会离开你，连生死都不能分开我们。不论你走向何处，我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他轻轻地低下头，吻上凌飞絮的嘴唇，好像还带着眼泪的咸腥。奥本海默并没有深入和用力，只是亲亲的接触，用自己最直接的安慰，告诉凌飞絮，我在这里。我的心，我的人，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166　爱恨

    不管你有几多的爱恨悠悠，再回到凌氏的凌飞絮依然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凌家大小姐。凌阳的尸体虽然得到了妥善的保管，但是秘而不发始终是不行的。凌氏内部也是一片混乱，需要董事长签字的文件堆在桌案上，却无人敢妄动。

    奥本海默的话犹在耳边，“飞絮，我知道如果我现在让你跟我走你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把我当成是你的后盾。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说完，奥本海默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让她进去换衣服准备去凌氏老宅。

    凌氏老宅里正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是打着给凌阳吊唁，安排后事的旗号来的，到了这里却发现空无一物。凌阳的尸体呢？

    凌阳的尸体在警察局，这也是凌飞絮为什么会在夜晚想出门飙车的原因。凌家一刻不停的逼着他，说是要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就是为前任的董事长盖棺定论，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选出新的董事长。

    而邵峰，却又在一刻不停的逼着凌飞絮做尸检。他对于真相的执着简直到了一种疯狂的程度，甚至每天都要审问一次相关人员，可是依旧没有结果。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尸检，可以看到凌阳真正的死因。

    可是凌飞絮一直不同意尸检，每一次都只是淡漠的摇头，总是不肯答应尸检。邵峰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水杯里面八分满的水都飞溅出来。甚至包厢外边都听得见他们在争吵。

    “凌飞絮！”这是那么多年以来，邵峰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在他父亲死后的第六天。“你是不是真的为了钱害死你爸爸！”

    邵峰口不择言，吓坏了外边的服务员，很快，晚报的消息就出现了警方有新突破，刑警队长大义灭亲问讯凌小姐的新闻。

    凌飞絮从中午开始就没有说话，当时水珠飞溅在她的脸上，她也只是平静地有纸巾擦干。看都没有看邵峰一眼，转身离开了。邵峰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事情有多过分，但是当晚上凌飞絮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邵队长，身为遇害者家属，我同意进行尸检，希望您派一个人带文书过来。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知道不对，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好像只有相互伤害才能够让自己因为凌阳的死而受到的伤害转移出来，虽然也只是到对方身上去。

    知道凌飞絮不想见自己，邵峰很快派出去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警告他不该他知道的千万不要多问，拿给凌小姐签了字就走。

    凌阳走得其实算是安详，脸上痛苦的表情并不明显。因为存放在殡仪馆，整理过易容，邵峰看见的时候竟是觉得比他病重时候看起来要年轻不少。法医是来自z大医学院的教授，邵峰不放心警队的法医，特地请了这位自己当年的师兄过来操刀。

    其实一切开，内行的人都知道完全没有必要了，稍微懂一点皮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肺部有出血的症状，这是典型的心源性心脏病猝死。报告上详细的说明了凌阳的血管并无畸形，皮下组织也没有被外部刺激的毛细血管破裂，肺部有明显的出血，可以断定死因为突发性心脏病。

    拿着这样的一份尸检报告，邵峰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他一直认为是有人谋杀了凌阳，但是却在这个时候发现原来凌阳是死于心脏病。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跟凌飞絮交代，他以为自己可以抓到凶手，告诉凌飞絮，这些牺牲都值得。

    邵峰一直在警察局负一楼的法医室外面坐了一整晚，背后就是阴森的法医室。其实凌阳已经不在那里，解剖完之后对他进行了完美的缝合，就像是在进行精密的手术一样。然后重新送回了殡仪馆，对仪容进行整理，等着对他进行最后的吊唁。

    手机那昏暗的光照在邵峰的脸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他打开手机的电话薄，一页页的翻找，第一个名字便是凌阳。

    阿阳……看着那两个简单的汉字，邵峰有一种拨通这个号码的冲动。他一直在想，如果打这个号码会不会有人接，接的人是不是阿阳。但是他没有拨通，就这么把手指按在拨出键上，但是一动不动，并没有拨出，直到光暗下去，他又点一下，让它重新亮起来……

    凌飞絮站在大厅的中间，毫不在意的接受着四面八方过来的恶意的目光。身后跟着六个保镖，没有一个是凌家的人。

    “飞絮，你今天是什么意思。”

    坐在正中间的凌老太太说话了，凌飞絮却没有回答她，甚至都没有一个眼神分过去，而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状况。

    偌大个正厅，每一个角落和有盆栽的地方都站着一个保镖。一身的黑西装藏在阴暗的角落，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肃穆的样子逗得凌飞絮笑出声来。

    在家族为自己的父亲准备的吊唁会上，居然笑出声，这明显是与礼法不和的。凌琪马上站出来，大喝一声，“凌飞絮！”

    凌飞絮这才转过头来，温柔的一笑，完全看不出刚刚的模样了。“不好意思，我只是看着这一屋子的保镖，还都整齐划一的把手背在身后。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七个人一起拔枪的话，他们会不会连动手都来不及。”

    这样明显的威胁顿时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惹恼了凌飞絮她真的会夷平凌家。在凌家人眼里，凌飞絮简直就是一个索命的魔鬼，不知道为什么大好的凌家是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魔鬼。

    自从凌宇的事情之后，凌飞絮任何时候身上都带着手－枪，甚至在睡觉都要把枪放在手边。她原本就是出色的枪手，在那之后更是严格的用杀手的要求来要求自己，随时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三把手－枪。甚至，她一个人，就可以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满屋子的人都没有人敢说话，虽然他们争斗起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但是始终是怕死的人。花钱让人给他们卖命他们敢，但是要是拿自己的命去以命换命，却没有人敢站出来。

    “各位叔伯阿姨是在怕我？”凌飞絮向前走了两步，更靠近凌家老太太和凌琪的位置。弯下腰，对凌老太太欠欠身，像是在行礼，“奶奶，你也在怕我？”

    这样的问题根本无法回答，回答怕是想让他们被耻笑么，可是要是回答不怕，谁知道凌飞絮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最好就是不回答。

    见到这样的情形，在一片寂静中凌飞絮又笑起来，“放心，我不会对各位做什么。我凌飞絮也没有准备大逆不道。”她走到凌老太太的身边站好，“你们不都说我一直不肯配合警察的调查做尸检是因为我心虚么？我答应了。”

    我答应了！

    凌飞絮的声音掷地有声，一瞬间众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凌飞絮是什么意思。过了良久才醒悟过来，凌阳的尸体没有运过来的原因竟然是被凌飞絮送去尸检了。

    凌家的人因为自己没有做，自然只能怀疑别人。而凌飞絮有动机，有时间，有可能，她能够做到。她也是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凌阳去世了，凌阳至始至终没有承认过凌飞雪是他的女儿。虽然说凌飞雪也应当有继承权，但是却是必须要争夺的，她需要一个证明来证明自己是凌阳的女儿。

    这样的证明毫无疑问是亲子鉴定，但是如果凌飞絮不配合，凌飞雪根本拿不到。所有的财产都会回归到凌飞絮的名下。

    “警察那边的报告很快就会出来，我们就在这里安心的等待好了。”凌飞絮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有靠近大门的人偷偷往外看，却发现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的黑衣保镖。有些害怕的偷偷掏出手机，不知道想往哪儿打电话。“我在周围安装了干扰信号，手机是没办法用的。哦，当然，电话线我也截断了。”

    “凌飞絮！你这是要软禁我们么！”

    “软禁？有谁软禁玩物的时候会自己也在？各位不都想住在这里么，反正老宅地方够大，我们就一起住在这里好了。”

    其实凌飞絮说的也对，如果要等最后的结果，只有大家都在这里，才不会有人怀疑真实性。当然，如果凶手也在这里，就更好了。

    怀疑的眼神从众人面上交错的扫过。这就是亲情？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的亲情。

    167　吊唁

    运送凌阳的车队是由邵峰带着警车开道的，打头的是两辆加长林肯，后面跟着的是黑色的奔驰，左右各四辆，再往后是殡仪馆的灵车，末尾却又是霍家的车队，上面坐着的都是霍家的保镖。

    整个h城在一大早都知道了凌家的大乌龙，都以为凌阳是死于谋杀，但是结局却是通过尸检发现他居然是死于心脏病。

    出了这样的结果，最高兴的莫过于医院了。凌阳原本的器官就有过度衰老的表现，现在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有权威专家做的报告，凌家就是再人多势众也没有办法再找自己的麻烦。

    魏书一坐在倒数第二列的车里，看着所过之处无数人都停下来看着这宏大的送行场面，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跟凌阳真的说不上半点情分，如果说要有关系的话，应该算是情敌吧。却没有想到最后送他一程的却是自己。

    “这就是人世无常啊。”

    凌飞絮根本无法离开凌家老宅，她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魏书一自然不能弃她于不顾。原本魏书一是打电话给霍月笙的，电话还是照旧不通。不知道他究竟在西北基地忙些什么，甚至连怒江军事中心都没有回过一次，一直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面，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这样浩浩荡荡的车队，如果没有警车开道的话，非常难走。但是因为凌阳的身份，明显没有到可以用警车开道的地步。邵峰让殡仪馆在凌家人过来约定时间的时候一定通知他，所以正巧就和魏书一撞在了一起。

    魏书一是一个典型的生意人，又便宜不占那是白痴。邵峰主动说给凌家一个方便，他又是凌阳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所以魏书一就这么放心的将领头的任务交给了邵峰。

    每一辆车都挂着黑纱，没有鸣笛，没有停顿，就这么沉默着开出了h城，向着郊区的凌家老宅而去。车里面的邵峰一直沉默着，机械的领着路。想伸手给自己点一根烟提提神，摸到烟盒却又把手缩回去了。

    后视镜里面的黑色灵车随着道路的转弯若隐若现，那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会说话，不会醒来。原本以为一生会很长很长，却没有想到原来一生是转瞬而逝。

    或者，我该结婚了。

    邵峰收回注意着后面的视线，看了一下已经升起来的太阳。

    灵堂是已经布置好了的，凌飞絮一身黑色的孝服站在那里。这还是上次霍月棠去世的时候穿的那套，可是隔了这么几月，凌飞絮穿起来已经大了。黑色原本就显瘦，这样看起来，她就好像是被裹在黑色里面一样。

    凌阳的妆容保持的很好，薄薄的化了一层妆，看起来并不恐怖，反而宁静安详。衣服是凌飞絮让人送过去的。已经尸僵的尸体是很好不好穿衣服的，这一套意大利的手工定制西服花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好大的功夫。有醒来的员工不懂事，想偷偷拆下上面的钻石袖扣，被抓了个正着，当场就扭断了双手。原来，一直都有保镖站在门口。

    过了十点才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第一批到达的是凌家的其他分支，照旧是细细地安慰了凌飞絮一番，又跟她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大家都是亲人。其实，这样的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飞絮手上继承了大笔遗产，可以用上三辈子。

    接下来的就是h城商界的朋友，沐家和柳家基本上是一起进门的。伯父辈的只需要点头就好，然后送花篮凭吊凌阳。面子上做的很好，跟凌飞絮说话亲密，但是也没有忘了凌老夫人，也分到了一句节哀顺变。

    沐良宵红着眼睛看着凌飞絮，好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拉着凌飞絮说圣上你瘦了，圣上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告诉我，圣上有人欺负你我给你报仇。

    大家都是长了七窍玲珑心的，会看着关系亲疏先后到，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沐良宵死活抓着凌飞絮不放，身后很快就等了一群人，秦家也在里面。

    秦家和凌家原本是要订婚的，关系自然不一般，可是那天却因为秦老爷子的病就这么搁浅了，现在凌阳去世了。以前的婚约想必是不作数了。没了凌阳，凌家归谁所有还不一定呢？谁会傻乎乎的去趟这趟子浑水。

    只是没想到秦家会那么给面子，居然秦老爷子亲自来了。凌家老太太也没办法再倚老卖老的假哭着坐在角落，在凌琪的搀扶之下走过来和秦天问好。

    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或者他们自己都说不清。虽然那个人已经去世了，只有早几十年就已经走了的那个女人是最后的赢家，风风光光的死同|岤去了。剩下的都是苦命人，被他抛弃的。可是还是相互看着不顺眼。

    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秦老爷子站在凌飞絮的面前许诺，“飞絮，在我心中，你是我秦家唯一的孙媳妇。阿远会等着你守完孝。”

    灵堂里一直很安静，即使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大家也听得清清楚楚的。秦天这句话的意思是秦家决定干涉凌家的内部争斗？支持凌飞絮？

    所有人都在脑袋里面飞快的盘旋，凌飞絮却只说了一句含糊其辞的话语。“谢谢您今天前来。”也不知道是单纯的谢谢秦家来吊唁，还是谢谢秦家对她的支持。她父母双亡，虽然外边的黑衣保镖说明了霍家对她的重视，但是霍月笙没有到场，又表现出了一种远水难救近火的无奈。

    秦远被关了那么多天终于被放出来，而出来的原因让他大吃一惊。

    凌阳去世了！在秦远的记忆里面，凌阳不会在这一年去世的啊，他死于自己和凌飞絮结婚的那一年冬天。医生原本以为他可以熬到春天的，却在冬末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去了。

    满城风雨的在传说凌阳死得蹊跷，秦远却知道凌飞絮肯定不是凶手。前一世的凌飞絮又多恨凌阳他是知道的，可是凌飞絮却在病榻前不眠不休的照顾凌阳。还被凌阳因为见不到凌飞雪责骂了一顿。可是，凌飞絮还是源源不断的从国外带回来最新的癌症特效针剂，甚至还有t病毒阻隔剂这样的非出口药品。

    秦远站在凌飞絮面前，看着站得笔直的凌飞絮向自己说谢谢，弯腰的一瞬家，那突出的脊柱让秦远心里兀然的一痛。想伸手抱抱凌飞絮，想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还爱不爱自己……

    有太多的话想说，在这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秦远将指甲深深的扣进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要冷静和克制。

    这时候，外边却传来一阵的马蚤乱，灵堂的所有人都被这马蚤乱吸引过去，扭头看着外面。只有魏书一一个人看到凌飞絮抬起头飞快的一笑，那笑容像极了霍月棠。

    凌飞絮在外边安排了数量巨大的凌家的保镖说是为了维持秩序，大家却都说是为了威慑凌家。其实他们都猜错了，凌飞絮不过是在等那个人出现。

    她相信邵峰不会被人收买，也相信那份报告没有问题。但是她却没有相信过凌阳的死是一个意外。这份尸检报告不过说明了一个问题，杀了凌阳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她特意挑了一个凌阳醒过来的时间，肯定是告诉了凌阳什么事情。一件让凌阳非常感兴趣的事情，然后凌阳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想要知道，所以会强烈要求拿下氧气罩。这也是为什么说他全程没有挣扎的痕迹，那是他要求拿下来的。

    凌飞絮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她敢肯定，那个人一定说了一件让自己父亲绝对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自己的父亲才会心脏病突发死去。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灵堂里面的保镖也开始走出去。一个尖锐的女生，大声叫着非礼。黑衣的保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这个人毕竟不是普通的人，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真是失礼了。”凌飞絮朝着大家鞠躬，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对庭院里面的保镖说，“让她进来。”

    当那个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沐良宵气得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段青烟摸了摸自己放在口袋里面的刀具，手指从粗粝的刀柄上慢慢的拂过。

    凌飞雪好像每一次的出现都能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她原本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和凌飞絮身上的一模一样，但是不知道是在她偷溜进来的过程中，还是刚刚外边的保安，让她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小娟。”凌飞絮转过身吩咐仆人带她下去整理一下衣服。凌飞雪奇怪的看了凌飞絮一眼，凌飞絮走上前去，轻轻附在她耳边，“我不会让你丢了我爸爸的脸。”

    168　绝情

    因为凌飞雪的出现灵堂泛起一种诡异的寂静，胆大的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凌飞絮，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态度来。尤其是她刚刚快速说的那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到底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却没有人敢让她重复一遍。

    眼看着这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朝着暗黑的方向发展，有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赶来了。在场一片肃穆的黑色，倒是进来的人一如既往的粉红。

    明明已经是年过而立的人了，总是喜欢少女的颜色。可是却没有人敢开口说她的不是，包括凌飞絮。

    凌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凌飞絮以外和死者最亲的人。而且她比凌飞絮辈行高，凌飞絮没有理由来指责她。

    飞快的掠过在场的众人，凌烟的视线锁定在中间停着的凌阳上面。凌飞絮选择的花是白色的天香百合。她记得凌阳其实是不喜欢蔷薇科的花的，可是这么多年却一直在帮着自己的母亲收罗各种各样的珍稀品种。一个人喜欢珍贵而与众不同的，一个却总是要追求平民的幸福，或者这原本就是他们合不来的根源。

    凌烟绝对是个好演员，看到尸体的一瞬间，立刻上去扶灵痛苦，那样悲痛到撕心裂肺的声音，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哥哥，而是她最爱的品牌香奈儿一样。这时候本该由凌飞絮上去扶着她，告诉她爸爸已经去世了，姑姑你不要太伤心的。可是凌飞絮站着一动不动，就这么跟看戏一样的看着凌烟哭。

    这做戏子和做人是一样的，如果不做全套，那就比不做戏还不如。所以凌烟根本不能停下来，只能一直哭下去。整个场面变得更加的尴尬了。

    楚韵和霍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模样，找了一会儿才看到一身黑衣的凌飞絮。在场认识楚韵的人并不多，如果来的是霍月笙估计才会松一口气。虽然是来吊唁的，可是却不想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哭。

    “飞絮……”楚韵向来不是多话的人，不该她说，不该她过问的事情她从来不说。只是她的教养告诉她不能任由这么下去。才叫了凌飞絮一句，让她去制止一下，不要让大家都太难看了。

    “姑姑，你今天特地打扮过来的衣服不够红，”凌飞絮弯腰去扶凌烟起来，“不过，被泪水打湿了倒是更红了一些。